第13章 (6)
勾,露出一個冷酷殘忍的淺笑。
李松雲皺了皺眉,打斷對方:“不可,你既然現在名義上是我的師弟,我就絕不會讓你做出這種事。”
蕭晗“啧”了一聲,卻也沒有反駁對方。
第二天一早,李松雲給玄霄派傳了訊息,也沒有和清風打聲招呼,直接不辭而別。
清風回轉山門,強打着精神像門派內禀報黑蛟的消息。之前李松雲其實已經将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講清,并且說明了那黑蛟不久前還是靈智未開的普通妖物,很可能是有人暗中投喂。
張旻和諸位長老詢問清風之後,一致得出結論,認為是魔族作祟,想要吸納新的妖魔,至于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很可能是因為傳說中的天魔神荼已經真的複生,想要重拾霸業。
當夜受傷的清風正準備就寝,張旻卻突然到來。
清風想從榻上起身,張旻卻是制止了他。
張旻:“身子不舒服,就不要起來折騰。”他伸出手,摸了摸清風的額頭,有些微微發燙。張旻從自己的百寶囊中取出一瓶丹藥,囑咐清風每日按時服用仔細調養。
清風将承放丹藥的細瓷小瓶扣在掌心,心中有些猶疑不定。
今日在殿上,他卻不曾言明蕭晗身上的異樣,因為對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與對方接觸也不是一天兩天,蕭晗甚至還教過他道術。
不過蕭晗身份随不是人族,身上的法力與修士不同或許能夠理解,可當時蕭晗身上迸發出來的氣息分明與魔血石中的魔氣如出一轍。
大殿上,清風擔心自己一時之言,很可能會陷李松雲和蕭晗與危急之地,只得隐瞞了下來。
可是如今面對自己的師傅,這知情不報的負罪感,讓他心頭難安。
張旻是何許人,未當掌教之前就十分圓融通透,掌教之後,氣派威嚴了不少,但那通透的心思仍舊還在。他今日在殿上見清風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的小徒弟心裏還藏着秘密。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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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旻深知清風性情開朗,心思純淨,通常事情瞞不住的,若是能讓他猶豫至此,肯定是有什麽隐情。于是他并不主動逼問,而是循循善誘道:
“風兒,這一回是為師思慮不周,沒想到那妖物竟然是有上古血脈并已經修成了人形,讓你受苦了。”
自從張旻執掌玄霄之後,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大大縮減,張旻這一番話,讓清風忍不住鼻子一酸。
“師傅不必自責,好在清風此行并非是全無收獲。”
張旻将上身直了直,垂下眸子,狀似不經意的問道:“李松雲傳訊來的消息只說那妖獸短短一年間修成人形,像是被人用靈力投喂,并沒有你說的那麽厲害。”
清風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他不知道面對自己的師傅,那些話到底該不該說。
張旻伸出手,輕輕撫了撫清風的發頂,輕聲道:“風兒向來乖巧,有什麽事,向來都不瞞師傅。”
清風臉上露出一絲愧疚,張旻繼續道:
“我聽你說,那妖獸形似黑蛟,恐怕體內有上古妖獸的血脈,既然已經修成人形,修為必然已有金丹,李松雲雖然也是金丹修士可畢竟年輕,應當不會是天生便身體強悍的金丹妖獸的對手,而蕭晗雖然也是金丹修為的妖修,可聽說原身是朵蓮花,要脆弱上許多。他們是怎麽降服那妖蛟的?”
清風面上露出一絲緊張,他抿了抿唇,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一般:“師傅,當時我并非全無知覺,混沌間,我張眼看見......”
“你看見了什麽!”
“我看見蕭道長好像變了一個人。”
“你是說蕭晗是被人假冒的?”
清風搖了搖頭:“并不是的,他變的不是相貌,而是氣勢。”
張旻:“蕭晗像是有什麽隐藏氣息的密術,為師平時也很難從他身上感知到靈力波動,許是對陣時驟然解除了密術。”
清風咬了咬牙:“不,不是靈力,而是魔氣,蕭道長殺死黑蛟時用的是魔氣。”
“你說什麽!”張旻神情一變,“你可真的看清了!”
清風吓了一跳,突然有些後悔,李松雲和蕭晗是他的救命恩人,蕭晗還曾教過他道術,他害怕自己的這些話會造成什麽不可挽回的誤會,所以才在大殿上才有所隐瞞。可是面對張旻,他實在是瞞不過。
“師傅,當時我渾渾噩噩的,也許是看錯了。”
張旻凝眉思索片刻道:“風兒你且寬心,李道長是漣月夫人看中之人,蕭晗是他的師弟,其中怕是有什麽誤會。”說完他輕輕拍了拍清風的肩膀示意他早些休息。
張旻走出房門,對門外等候的兩名弟子吩咐道:“清流,你領人去留仙鎮西的荒山中妖獸伏誅之地進行探查,清淵你去調查一下李松雲和蕭晗最早是出自何處。”
這邊廂玄霄派派人前去調查,李松雲和蕭晗已經來到百裏之外的鎮子上。
蕭晗身披一襲黑色大氅,将身體裹的嚴嚴實實,頭戴兜帽,幾乎只露出一截下颌。
兩人走進一家客棧。
客棧老板見兩人一個唇色發白,一個渾身上下包裹的嚴嚴實實,心中有些發毛,擔心這兩人有什麽問題。
那看起來氣色不大好大年輕人開口道:“老板,兩間房。”
“一間房。”包裹嚴實的神秘人如是說。
老板臉上的笑有些勉強,略顯尴尬道:“二位不是一起的?”
李松雲有些不解的望向蕭晗,只見對方驟然貼近他的耳畔,悄聲道:“師兄,咱們身上的錢可不多,現在你我二人都有傷也不方便去賺吶。”
李松雲臉上一熱,心道:在玄霄派待久了,竟然忘記自己很窮這個事實了。
☆、第 36 章
客舍條件簡陋,屋內除了床榻和一張三尺見方的木桌并兩張凳子便幾乎将屋內占滿,空間顯得極為局促,可見當初修建客舍時着實省了不少的木料。
按照老板所說,這已經是店內較為出挑的房間—畢竟是單間不是通鋪。
蕭晗推開門一眼就将裏面掃了個徹底。雖說一開始是他提議要住在一間,可看見這麽個情況,仍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反倒是李松雲一臉的雲淡風輕,率先進了屋子,又碰了碰蕭晗外臂,示意他快點進來。
“沒想到這裏條件這麽差。”蕭晗有些懊惱。
“出門在外,能有片瓦遮蔽風雨已經是件幸運的事,何必在意這些。”李松雲頓了頓,他似乎想起蕭晗過去的身份,随即又寬慰道:“知道你過去必定是錦衣玉食慣了,如今将就些吧。”
蕭晗放下兜帽,将罩在身外的大氅脫下仍在一旁,露出那張遍布青紫痕跡的臉。他臉色衰敗的跡象已經好了些,那些血管狀的痕跡也消退了些,但襯着他青白的臉色和烏青的嘴唇依舊是十分明顯。此時屋內的光線不好,也就是見慣了妖魔鬼怪的李松雲,若是換了其他人,恐怕立時要被吓到撅過去。
蕭晗望着李松雲臉色露出他自以為風流倜傥的笑,當然配合着他的臉色,任誰都不會把他此時的表情和那四個字聯想到一起。
就連見慣了大場面的李松雲都忍不住眼角抽了抽,尋思着對方可能是真的很不滿意這裏,不然臉色怎麽會這麽差,笑容也透着一股子陰測測的味道。
本以為蕭晗還要發幾句牢騷,李松雲正在腹內打着安慰他,并說服他不要再換地方住的腹稿。
沒想到等了半天蕭晗确是來了一句:“師兄說的極是。”說完還十分從善如流的坐在那稍微一用力便吱呀作響的木凳上,翻過倒扣在桌子上的瓷碗,打算給李松雲倒水。
結果他一拎起裝茶用的瓷壺,随手晃了晃,便發現裏面的水已經只剩了一個底子,也不知道是何時剩下的,只得又意興闌珊的放了回去。
而李松雲則是被蕭晗的這一番話弄的有些摸不清對方究竟是不是在挖苦自己。
“我看着床窄的很,晚上你睡吧,我今夜便在地上打坐。”既然摸不清,李松雲幹脆轉移了話題,把好點的位置留給蕭晗總歸是沒錯的。
他們二人相處的這些時間,在确認得知蕭晗身份之前,對方一直表現的像是一個乖張任性的小師弟,也不知道那曾經活過了千秋萬載的天魔,重生後心性是否一并也會歸為幼稚。
“師兄傷的不清,怎麽能在地上打坐?把床鋪雖然不夠咱倆躺的,但還能不夠咱兩坐的不成,要打坐,一起便是。”睡眠于他本身就無關緊要,更何況他已經睡過千年。而李松雲已經是個金丹修士,打坐入定他一樣能休息,還于修為有益。
蕭晗說完,也不顧對方反對,直接伸手拉住李松雲胳膊,便往床上帶。
對方突如其來,李松雲下意識的掙紮起來,蕭晗确對李松雲的反抗置若罔聞,仍舊是不由分說的将對方拉到床邊,然後又雙手按出對方肩膀讓李松雲坐下。
李松雲本就只是下意識的掙紮了一下,但沒想到蕭晗力氣很大,根本掙脫不開。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不久前從華陽宗返回玄霄派的路上,蕭晗說是為了引出夜幽,而對他做的那些親密舉動。
當時他因為羞惱也是下意識的想要抗拒,卻完全抗拒不了。
李松雲想到這裏,臉上一陣發燙,心裏也莫名的産生一股無名的惱意,但他自持慣了,也不肯表現出來。除了微微發紅的臉色在屋內不甚分明之外,任誰也看不出他有何不同。
蕭晗站在床邊,比坐着的李松雲高出了一節。他雙手環胸抱着,居高臨下的注視着李松雲。
似笑非笑道:“怎麽師兄還要給我讓位置,還是等着師弟來服侍你脫靴呢?”
李松雲白了對方一眼,心想在推脫下去就顯得矯情了,于是自己彎下腰脫去靴子,擺好。
蕭晗看着對方就這樣毫無防備的在他面前俯下身去,露出脆弱的後頸,他的眼睛不由的眯了眯。
“常人避暑時往往背對太陽,後脖頸通常會比別處要黑,可師兄的脖子生的好生細白。”
這樣的話若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說,那算得上是十成十的調戲之言。蕭晗乍然來了這麽一句,只讓李松雲感到一陣莫名其妙。
“你又在渾說些什麽。”李松雲擡起頭,發現蕭晗此時正盯着他,看架勢,目光像是釘死了一刻不曾離開過。
此時四目相對,一時間空氣都靜谧了起來。
李松雲突然覺得那高高在上的少年,何時已經長大了,此時二人走出去,怕是說蕭晗是他的師兄也是有人信的。
“你這是做什麽,還不一起上來。”李松雲率先移開了視線,因為他覺得蕭晗看他的眼神很古怪,讓人有些招架不住。
那種眼神第一次出現是在誅殺那只黑蛟的時候,他身受重傷心頭血流了一地。原本一直在旁邊尋找破綻,像是在看戲的蕭晗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不僅用一種自損的方式救了自己和清風,自那之後對他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變化。
那種變化說不上是好是壞,也談不上是變得更親近或是更疏離。就好像是由從前的自在相處中生出了一些莫捉不透的試探。
蕭晗看他的眼神也越發怪異,有時候像是充滿了懷疑,有時候有帶着一點遺憾和憂慮,甚至有時候堪稱熾熱。
☆、第 37 章
蕭晗的異樣讓李松雲內心深處隐隐不安。他總覺得自己錯漏了什麽重要的訊息,關乎他自己和蕭晗之間的。
可李松雲明白,此時不是發問的好時機。
入夜,李松雲盤坐于床榻內,斂眸凝神。他正運轉周身靈氣催動傷勢的愈合,原本頭腦中清明一片,不知何時,精神開始逐漸萎靡混沌。
夜色中,蕭晗張開雙眼,一抹紅光從他眸中若隐若現。
他稍稍變換了姿勢,一雙眼落在李松雲平靜無波的面孔上。
蕭晗擡起手,并指輕觸自己眉間的短疤。那陳舊的幾乎與周圍肌膚融合一處的疤痕顏色倏然間深了深。
與此同時,李松雲原本平靜的面容也開始産生波動。他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眉峰微蹙,臉上露出茫然又遲疑的神色。
李松雲做夢了,他明明不曾睡。打坐時需要凝神靜心,原本是不會做夢的。
夢中的場景是那麽陌生,卻又隐隐透出一股子難以言述的熟悉感。
四周皆是濃霧,他只覺得自己附身在一人身上,毫無作用之力,只能被動跟着對方一步步的在這濃稠的化不開的迷霧中踽踽而行。
李松雲似乎能稍微感受到一絲附身之人心中的情緒。也不知道是否為看不清的前路發愁,擔心暗處會蹦出什麽看不見的妖魔鬼怪,那人雖然不言不語,腳步也未見急亂,但內心卻十分慌亂。
李松雲也分辨不清這種慌亂是因何而起,只能被迫跟着那人一路前行。
也不知道是因為濃霧迷失了方向,還是本來變路途遙遠,那人寂靜無聲的前行了許久,直到耐心如李松雲都有些按耐不住。
李松雲發現以自己定力竟然脫離不得這個夢境,只得繼續無奈的被迫“走下去”。
好在沒過多久,或許只是李松雲一個恍神的當口,那濃稠厚重的霧轉瞬消失不見。
李松雲不知道他所身處還是不是剛才那條路,只見盡頭處是一處高高的石臺。
石臺上放置了一塊一尺來長的青石,他附身之人目力驚人,李松雲甚至能看見那不大的青石上篆刻的符咒。
那青石邊上還立着一人,黑衣金繡,魁梧挺拔,長發半束,用一枚鑲嵌着鴿子血的赤金發扣固定着,金線紅絲纏就的發帶綴着血紅的珊瑚珠子垂在鬓邊,随着那人驟然回首而來回晃動。
“你怎麽會來這裏!”石臺上男子轉過頭,露出與李松雲印象中七八成相似的臉。
那分明就是蕭晗的眉眼,俊美的淩厲,而眼前之人更急成熟英氣了許多。
李松雲覺得自己視線在微微晃動,或許是因為眼下附身之人腳步踉跄一下的緣故。但轉瞬間視線又重新穩定起來。
他只覺得此人的視線牢牢鎖死了高臺上的男人,李松雲雖然并無觸覺感應,卻還是能感受到對方心中爆發出的感情,就好像是失望混雜着被欺騙的憤怒,卻偏偏還有些難以置信。
“為何要私闖我玄霄禁地。”那人的聲音聽着既清且冷,氣息卻隐隐有些不穩。
“你聽我解釋!”黑衣男子張口辯解。
“你給我下來,我便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黑衣男子聞言卻是沉默了半晌,随即搖了搖頭,下一刻只見他轉過身,身手去觸碰那石臺上的青石。
“住手!”
随着一聲聲嘶力竭的叫喊,李松雲只覺得眼前一陣混亂,大概是附身之人運足了靈力朝着石臺飛掠而去。
黑衣男人的背脊随着對方的喝止微微一頓,然而最終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
只見他掌心彙聚起濃稠的如有實質的黑氣,然後以雙掌傾覆在青石表面。在黑氣的作用下那青石的溫潤色澤肉眼可見的盡數褪去,表面上的法咒印記也快速的消失不見。
“蕭晗!你給我住手!”
李松雲驟然一驚,雖然他心裏多半已經确認這黑衣男子就是千年前的天魔神荼,可是他沒想到對方的名字竟然也叫蕭晗,為什麽?難道因為這真的是自己的夢的緣故?
李松雲只覺得“自己”似乎是用盡全力一掌拍在那黑衣男子的後心處。
對方卻只是肩膀稍微沉了沉,發出一聲悶哼,便不為所動。
反倒是“自己”像是被一股大力反噬,禁不住超後退了幾步。
不過“自己”仍舊是氣息穩健,并沒有受什麽傷。
“浮微,我不能。”
浮微再次想要上前,卻發現眼前已經被一道黑氣布下屏障,雖不傷他卻也禁锢着他再不能上前一步。
浮微雙手結印,周身靈氣瘋狂運轉,全力與眼前的黑氣對抗起來。
不消片刻,浮微臉上的神情從全力以赴的堅定,漸漸變成難以置信的驚懼,面色也漸漸蒼白衰敗起來。
“不可能,你竟然是.......”
一抹嫣紅自他口中溢出,襯的他面色更是蒼白如紙。
“停下吧,沒用的,繼續下去你只會傷了自己。”直到那青石上的印記徹底消失,蕭晗才不再像其中灌注魔氣。
他轉過身,看見仍舊倔強的妄圖撕裂他結界的浮微,他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表情。蕭晗微微錯開視線,擡手一揮,那道黑氣便盡數消失。
浮微下一刻便跌撞着撲到那青石之前,他的眸子在看清青石上的異狀之後,不死心的在指尖凝聚靈力向青石上試探。
然而那原本以靈力為匙,代傳天道功法的承影石,此時已經是一片死寂。被浮微注入的靈氣便如同是石沉大海,再無一絲波瀾。
浮微趴伏在承影石上,緊合的牙關将嘴唇咬破,伴随着他唇角溢出的血,他一字一頓道:“蕭晗,你竟然是天魔!”
蕭晗負手而立,身後的右手緊緊的攥住左手的腕部,卻是不發一語。
“原來所謂的知己之情,想要攜手共游天下都是笑話,你是一早就為了這一天是嗎?”
浮微緩緩直起身,他棄了劍,一步步朝蕭晗靠近。
他的發髻散落,長發将他面上的表情遮蔽,教人看不清楚。
蕭晗終于轉過頭正視對方,卻發現浮微臉上卻是一片死寂,一雙眸子黑洞洞的望着蕭晗,既無痛悔怨恨,也全無往日情誼,冷冰冰的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或者是一個陌生的魔族。
“是我對不住你,但我......”蕭晗話音未落,浮微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下一刻蕭晗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眉間驟然一痛。
原來李松雲在方才已經将發簪藏在手心,此時不發靈力,僅憑借身法近距離出手,着實讓人猝不及防。
但縱然浮微仙身成就已久,力氣遠非凡人能比,但不用靈力的一擊,根本破不了蕭晗的護身魔氣,只能将将劃破眉心的皮肉,不過是滲出幾顆血珠子。
蕭晗有些不解,他嘴唇抿了抿,搖了搖頭。正想說“你這又是何必?”
下一刻他眉心的淺傷卻像是被滾油潑過,竟然燙熱疼痛起來。
“你做了什麽?”
浮微臉上露出輕笑,如煙雲過眼,轉瞬即逝。
“我這一生從來不曾撒過謊,也從來不曾用過這等伎倆。”浮微搖了搖頭,輕聲道:“你我雖道不同,我卻曾以為殊途亦可同歸,現今想來,果然愚蠢的緊。”
蕭晗眉心劇痛,忍不住以手覆之,腰身也微微弓起。
“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麽!”千萬年來能傷到他的真的不多,尤其是誕生日久,蕭晗曾在淅川深處幽閉之地大睡數千年來逃避這生兒無聊的漫長歲月。自那之後才決定游歷世間,才發現西川之外別有的一番天地,在數千年後早就有了人族的繁茂熙攘。
他很長時間都差點忘記疼痛的滋味,這一刻,浮微給他的,足以讓他刻骨銘心。
浮微擡起頭,眼神變得空茫起來,他白色的衣襟滲出深紅的顏色,在胸口處一層層洇開。
蕭晗有些茫然的擡起頭,忍着眉心的劇痛,看着浮微在他眼前,口中夢呓般的念念有詞,随着這一切的發生,蕭晗眉心的傷處先是又燙又疼,随後更是感覺有股神秘的力量牽動他的神魂,讓他神魂動蕩。
此時蕭晗才發現浮微胸口滲出那麽多血,順着衣襟向下,此時連腰帶也都染紅了。
“你這是要幹什麽。”蕭晗不顧眉心的疼痛,一把抓住對方,想要檢查一下對方的傷勢,卻被浮微決絕的一把推開。他此時疼痛難忍,而浮微卻是用盡全力,竟然就這樣踉跄的退了好幾步
“蕭晗,你騙了我,我也用我的心頭血和畢生修為咒了你,算是兩清了。從此之後,這血咒生生世世伴随你,只要你一與天下道門為敵,必會受到反噬,雖然殺不了你,但我注定生生世世阻止你。”
言畢,浮微轉過身,正對承影石。
“事至如今,皆是我的過錯,便讓浮微以此身為祭,用神魂修補淨化這上古神石,以償我的過錯。”
說完,浮微周身白芒乍起,竟是要自身祭煉已經被魔氣污染的承影石。
蕭晗站在一旁想要阻止,但浮微果決異常,根本不給任何人阻止的機會。
下一刻,他便和承影石一并湮滅消失在白光之中。
☆、疑雲生
李松雲只覺得心中大恸,神思激蕩,眼前卻是一黑,那似假還真的夢境戛然而止。
他張開眼,發現自己已經是汗濕重衣。他深吸一口氣,扭過頭,向着正斜靠在床榻另一側,閉着雙目,似乎已經熟睡的蕭晗望去。
他看了對方好一會,蕭晗始終像是毫無察覺。
半晌後,他忍不住輕聲喚道:“你醒醒。”
蕭晗的睫毛微微顫動,緩緩張開雙眼,露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我可難得睡這麽熟,你可知這饒人清夢的罪過。”
蕭晗舒展雙臂伸了個懶腰,眉宇間的神色像是極不情願,卻又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輕笑。
李松雲間對方眉目半張,乜斜着,眼風好似無意的掃向他,心中不知怎的産生一股難言的緊張感。
他不由自主的将視線從蕭晗眉眼跟前移開。
李松雲輕嘆一口氣,以手撫胸,手掌微微發力,像是要把剛才那真實夢境帶給他的震撼抹去。他略微平靜了一會,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你曾和我提及一位故人,你口中之人可是千年前的玄霄掌教,浮微子真人。”
蕭晗聽聞“浮微子”三個字,當即愣了愣。臉上原本略帶不正經的神情頓時一掃而空。
他凝眉沉思,方才催動千年前浮微在他身上下的血咒,無非是想看看,如今的李松雲與這血咒之間是否還有足夠的聯系。
若是兩者之間仍有感應,那麽解鈴還須系鈴人,難得遇見了正主,此咒或許能解。
千年前這血咒于蕭晗而言,或許算不得什麽限制。
當年若是他想,并不是不能憑借自己的力量解除。可當時不知道是怎麽了,一想到在眼前灰飛煙滅的浮微,他竟有些不舍洗去對方留在這世間的唯一印記。
也正是他一時的不舍,最後大戰之日,關鍵時刻血咒的突然反噬,才教他一時失了手,否則他就算難以毫發無損的全身而退,逃走總是不難,何至于肉身損毀。
可如今千年已過,自己的修為大受限制,想要憑借自身修為脫除血咒已經是不行了。而咒印在身,會令得他每隔一段時間變氣息遲滞,對他回複實力有所妨礙。
浮微已死千年,本來已經成了一個不可解的死局,但是方才的試探,讓蕭晗心中重燃希望—他發現自己身上的血咒,與李松雲仍有感應。
雖然李松雲當下并無足夠的修為,但是若能夠取得對方的心頭血,說不定還能有一線轉機。
只是李松雲如今修為與浮微相距甚遠,只怕若是此刻解咒,對方十有八九會因此丢了性命。
蕭晗眉頭心頭有些矛盾,他算是得了一個好消息,卻又因為自己不得不保住李松雲性命而陷入兩難境地。
罷了,也不急于一時,若是李松雲他日修成地仙,仙元穩固,自己的修為也恢複了一些,便應該有解咒的把握了。
不過,對方似乎在自己施法時,魂魄受到了觸動,像是想起了些什麽。
蕭晗有些不确定,李松雲究竟夢見了什麽,試探着朝他望過去,小聲問道:“剛才你可是被魇住了?”
李松雲搖了搖頭,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他擡起手,用纏住袖口的腕帶随意的抹了抹額頭上滲出的冷汗。
雖然剛從夢中醒來,他卻像是完全沒有得到休息,聲音透出一股子中氣不足的虛弱感。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蕭晗愣了愣,明白對方是打算跟他追根問底,若是不能給李松雲一個滿意的答複,怕是不能善罷甘休。
蕭晗輕笑着搖了搖頭,一雙眸子微微眯起,帶着一股淩厲邪魅的英俊。
“我說是又如何?”
李松雲睜大雙眼,眼尾的弧度撐滿,顯得圓潤而又微微上挑,不似平日裏的老成持重,倒是有點......大約稱得上是可愛的感覺。一下子彰顯出一個雙十年華,未來的及徹底蛻變出剛毅輪廓的少年青稚感。
蕭晗眼尾笑意深了深,開口道:
“怎麽,我說了你反倒不信了?”
李松雲避開對方直勾勾的目光,搖了搖頭。他只是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爽快的承認罷了。可如此一來,自己又該問些什麽?
夢中的一切,似乎是當年蕭晗如何毀掉“承影石”的那段秘聞。浮微子的一切舉動也着實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明面上浮微看上去是去阻止蕭晗,可這兩人并沒有那種玉石俱焚的生死對決。看上去浮微趁蕭晗不備下了一個“咒術”,可他的手段并不高明,蕭晗沒理由中招。
浮微一擊得手後不但沒有乘勝追擊,反而用“自絕”的招式,看起來像是想要彌補自己的過錯,又像是想要贖罪。可是“承影石”不是仍然失傳了嗎?
是蕭晗再一次出手了?可既然是如此,浮微又怎麽不會想到這一點,而是當着對手的面幹這種蠢事。
李松雲覺得自己心中有千般疑問想要出口,可是又隐約覺得蕭晗不會給自己滿意的答複。并且就當下兩人的關系,實在是不适合撕破臉。
“當年,你和他可真的如傳聞一般,只有利用。”過了半晌,李松雲終究是沒有問當年那些已經發生過的是是非非,而是問了這樣一句似是而非的話。
蕭晗聞言,眼神微顫,喉頭也不住的滾了滾。他原本咄咄逼人的目光不自覺的緩了緩,眼神中浮起一絲莫名的悵然代替了原有的淩厲。
“往事已矣,多說無益。”他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自嘲般的輕笑一聲,“我有沒有利用他,或許我自己也分不清了,但的确是他讓我明白,何為‘知己’。”
李松雲在蕭晗臉上盯了好一會兒像是在分辯對方話中的真僞。
蕭晗臉上的落寞轉瞬即逝,不消片刻,便重新與李松雲對視起來。兩人的眸光相遇,誰也沒有退讓,很有些争鋒相對的意思。
也不知過了多久,蕭晗率先笑出聲來。
“我說你大半夜的不好好休息,和我幹瞪眼做什麽?”
李松雲愣了一下,神情有些錯愕。
“你要是沒有問題了,就快點睡吧。”說完蕭晗翻身下榻。十分利落的的震了震身上的衣袍。
“我自己出去逛逛,看看附近有什麽凝而不散的怨戾之氣。”
李松雲聽聞對方要出去,下意識的想要開口阻止。可又突然想到自己既然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那麽自己這個師兄的架子似乎也就不好端了。
對方只要沒有為非作歹,似乎在沒有約束對方的理由了。
蕭晗丢下這句話,根本不等李松雲作出反應,便直接推開客舍的窗戶,幹脆利落的消失在這狹小局促的房間內。
李松雲望窗口的方向,心中猶疑并着為難,同時又無法遏制的覺得對方剛才的模樣像是在落荒而逃。
他低頭神情凝重地沉思了一陣子,最終咬了咬牙,擡起手揉了揉眉心。
嘆息一聲:“也不知道當日與他種下‘契印’是對是錯。”
李松雲攤開手掌,借着窗外洩入的月色,将目光落在那道朱砂色的蓮花印記上,在這樣幽暗的光線下,那顏色紅的越發幽深,看起來有些發黑,像是淤血。
☆、第 39 章
自從經歷過那個夢境,李松雲對蕭晗的态度越發諱莫如深,仿佛是新生了一層芥蒂。
他每每自省,卻又覺得矛盾,心道自己本該就對這複生的魔頭百般防備,可是如今心裏的這分不安與失望究竟又是為何?
至于蕭晗,似乎也意識到了李松雲對他态度的變化,雖然并沒有多說些什麽,态度卻是越發我行我素,平日裏的舉止言行,也有些放浪形骸趨勢。
兩人明面上對那一晚的事都不動聲色,仿佛真的只是做了一場噩夢。
雖然各懷心思,但二人終究還是一路向着淅川進發。畢竟玄霄派很可能已經獲知蕭晗魔物的身份,若是與華陽宗稍微對峙一番,得知蕭晗與“夜幽”神形相似,只怕還會惹出更大的麻煩。
與其等着麻煩上門,不如走為上策,暫避鋒芒,順便去淅川附近一窺究竟。
不過二人的身份都比較特殊,一個是正經的修士,一個是裝在妖族殼子裏的天魔,直接進入淅川根本不現實。
兩人一個沒有真正進入過淅川,一個對故地暌違已久,對現今的形式可以說都不熟悉。
待到一路行至淅川與人族交境之地,兩人均是大吃一驚。
原本淅川與中原腹地有着十萬大山阻隔,唯有一處相對平緩的關隘。千年前此地因有仙門鎮守瞭望,周邊倒也有些受到仙門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