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3)
引他向善。卻沒想到對方竟然和自己一樣都是從一百年後回溯而來。兩人雖然只相伴了一載有餘,可是蕭晗曾數次救他性命,他自以為他們只見已經是兄弟情深,沒想到對方一直都在裝傻。
“你為何要如此?”李松雲的聲音很輕,聽起來有些虛弱,看來真的是受了天大的刺激。
蕭晗輕笑道:“師兄,我一直也沒打算瞞你,不過是你一直沒問我罷了。”
一開始,魔王大人只是覺得瞞着對方,陪着演一出兄友弟恭的好戲權當是調劑生活,怪就怪之前的千百年過得實在太無趣。不過蕭晗雖然陪着演戲,卻又不樂意過分壓抑自己,他本就是魔,雖然現今借着妖軀複生,但是魔通六欲的天性不可磨滅,他本就恣意縱情慣了,斷然不會在這一點上委屈自己。只是之前人間的百年歷練讓他更加通曉了人性,才能這麽長時間一直僞裝下來。
其實李松雲自己也已經發現了許多破綻。例如,為什麽天生的妖物卻能夠使用道門的咒術法訣?雖然蕭晗之前随口編了些不走心的理由,但李松雲卻并不是不懷疑。他早就有預感,蕭晗遲早有一日會想去過去種種,只盼望那一日能晚些來到,好讓自己能在對方心中多種下一些是非善念。可他沒想到結果竟然是他猜想之中最壞的那一種。
李松雲:“你究竟想如何?”
李松雲心如電轉,轉瞬間,心中萌生出了千百個念頭,卻全是雜亂不堪,根本無法理清頭緒。最後他只能怔怔的望着蕭晗,一臉的無可奈何。
“你和我在一起待了這麽久,我是什麽人,你不知道嗎?”蕭晗反問道。
“原本我化形之後百年,好不容易積聚了不少魔力,正重回淅川老家,又沒打算在你們人間攪弄風雲,可是卻被你蹦出來生生的壞了好事,還把我莫名其妙帶到了這裏,害得我功虧一篑。”蕭晗臉上是戲谑的笑,可是言語中的意思,卻聽着又很有幾分道理。
李松雲蹙着眉,垂下眸,眼珠子來回擺動,像是在思索着蕭晗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他突然發現,那個時候雖然有人推演出天魔出世,但似乎卻是沒有聽說有什麽有天魔引發的大災禍降世。
蕭晗見對方陷入混亂,上前靠近他,雙手箍住對方肩膀,壓低聲音,幾乎是在李松雲耳邊低聲說:“你想想,明明你害我至深,可是一回來,又想上須彌山毀壞我的魔胎,卻沒想到當時的我已經複生,你還記得嗎,是我救了你,如果沒有我,你已經葬身蛇腹。”
他說話時的氣息吹到李松雲的耳邊,麻癢的讓人心生煩亂,李松雲不自覺的搖了搖頭。
“你再想想,我救了你一次,又一次,從來不曾隐瞞自己所會的道門法術,甚至還毫不吝啬的教給清風這樣的小輩,你覺得我像是心懷不軌嗎?”說到這,在他李松雲耳邊輕聲笑了笑。
他的笑聲傳入李松雲的耳朵,不由的讓李松雲心頭一顫。那笑聲壓得很低,拉的很長,在他心中劃過,猶如一道滾鈴。
“你不想滅我道宗,報千年前的大仇?”李松雲終于擡起頭,直視對方。
“報仇?報什麽仇,我的仇早就當場報了。那些人當時就死的幹幹淨淨,這在剩下的這些又算是什麽?哈哈哈……”蕭晗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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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告訴你,現在的這群道門的修士,在我眼裏跟蝼蟻沒有區別,他們連仙都修不成,憑什麽做我的對手。”蕭晗狂妄道。
“你不想颠覆人界?”李松雲狐疑的看着他。
“你在說笑嗎,颠覆人界與我有什麽好處,我現在只恨不能早日重回淅川。天下魔氣盡歸淅川,那是魔的衍生之地,也是魔道的傳承之地,淅川那麽大,我要人界做什麽?”
李松雲不解道:“那你千年前又是為何?”
蕭晗眸光微動,閃過一絲異樣。他突然移開視線,冷冷道:“我若是說,千年前一開始我只是因為在淅川待膩了,想來人間界走一遭,看看風景你信麽。”
李松雲當然不信,仍是固執的看着蕭晗,等他給自己一個更合理的解釋。
“沒錯,千年前,我确實有過颠覆人間的念頭,不過後來我才發現這個念頭很蠢。你放心吧,現在不會了。”蕭晗将視線轉回,重新落在李松雲的臉上。他的語氣越來越淡,像是有些倦了。
“你當真沒有這樣的念頭?”李松雲雖然不敢确信,但他知道自己現在根本毫無辦法,除了選擇與對方虛與委蛇根本別無他法。蕭晗此時既然敢承認,除了有魔物天性中的狂妄之外,另外肯定也是對自己的實力有絕對的把握。前世自己修為大成,天下門派推舉出的第一人,可是全力一擊仍能被蕭晗輕易的化解,如今自己只是金丹修士,更加不可能制得住對方。;
“沒有。”蕭晗已經有些不耐煩。
李松雲也不再多問,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尴尬。
“為今之計,我們該當如何,當真要誘出那名魔物?”李松雲有些想不明白,蕭晗既然知道自己身份,為什麽還要一路跟着自己。對方不回淅川他大致能夠理解,多半是因為實力并未全部恢複,擔心回到魔界壓制不住群魔,反而遭到反噬。可是對方一直跟自己兄友弟恭的混在一起,又是為何?而且,為什麽要幫華陽宗對付魔物。
“孤雲子的死可與你有關。”李松雲突然想起,孤雲子的死因蹊跷。
“你失憶了?他出事的時候,我們好像一直待在一起。”
李松雲放下心來,他大概也能分辨出,襲擊華陽宗的魔物似乎與蕭晗并非一路,對方所留下的線索似乎都是為了給蕭晗引禍。
☆、第 25 章
李松雲聽完蕭晗的解釋,只能權且相信。
李松雲:“那襲擊萬俟卨的魔物,為何要洩露你的訊息,既然身為同族,為何……”
蕭晗:“你以為魔是什麽?你們人族的那套仁義道德在我們這裏根本不适用,他想害我,有千萬種理由,我都懶得關心是因為那一種。”
李松雲聞言,呼出一口氣,心道:很有道理,貧道無法反駁。
“你心中可有章程?”雖然不想再繼續之前的問題,但是蕭晗心中的計劃還是提前問清楚的好。
“我能有什麽計劃,那家夥既然對我現在的情形了如指掌,肯定是關注已久,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主動現身,我們等不就完了。”蕭晗攤了攤手,心安理得的表示自己毫無計劃。
“那若是不出現呢?我們就一直在這裏等着?”李松雲感到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的挑動,心氣似乎也有點不那麽順了。
“那家夥既然掏了萬俟卨的金丹,說不定他對金丹修士的內丹有什麽特別的收集癖好,要不然還請師兄你犧牲一下,當個誘餌吧。”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從事發的地點上來看,對方的确可能是一直暗中跟着我們二人,之前我結丹時候遇襲,應該也是與他們有關,如此說來,誘餌一說的确可行。”李松雲食指屈起,抵住自己的下颌,當真思量起這個方法的可行性。
蕭晗一聽,暗道不好,自己也就是随口說說,結果李松雲竟然當真了。對方臉萬俟卨和孤雲子都不放在眼裏,李松雲現在只是一個将将結丹,境界都不甚穩固的道士,若是單獨碰上對萬俟卨下手的那個魔,估計是一個回合都招架不住。
“師兄不要沖動,剛才我只是玩笑話,至于怎麽找到那名魔族,我自有辦法,你就別操心了。”
兩人又商量了一會,赭墨陽派來送靈石的弟子就上門了。
“你早就知道我是重生之人,心境與尋常修士大不相同,就算多用些靈石增補靈氣也會影響日後的修為進境是不是。”李松雲将一塊靈石拿起,握在手心。
蕭晗:“是啊,我從見你第一面就知道了。”
李松雲:“那你之前會的那些道術,是千年前游歷人間的時候學會的麽。”
蕭晗聞言眼神暗了暗,目光轉向別處:“算是吧,是我的一位故人所授。”
李松雲能聽出一貫玩世不恭的蕭晗,方才提及口中故人時,眼中露出不太分明的沉郁之色,語氣中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很想問問,那位故人是誰,既然能交流切磋術法,應當是朋友,能夠自創出“奔星逐月”這樣頗具靈性,且名字風雅的小道術,一定是個天資非凡的人。他們一人一魔,究竟是如何相處,又是如何相離,蕭晗是一開始就抱着斷絕道術傳承的目的,假意與他相交,還是後來發生了什麽事……
李松雲突然發現,自己竟然一點也了解這個“小師弟”,但這一刻,他卻突然想要了解對方,想知道對方的一切,如此,才能判斷出蕭晗會不會再一次做出危害整個道門乃至于整個人界的事。
李松雲本還想再問,可看見蕭晗露出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他心知,以蕭晗的性情,若是他不願意配合,自己就拿他就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得各自休息,反正來日方長。
這邊廂李松雲五心朝天借着赭墨陽送來的靈石打坐修煉。另一邊蕭晗在房內,擡手在虛空中寫下一段話,在空中随着蕭晗的指尖劃過,淺淺的青光焰火般的在空中留下一道如有實質的光影軌跡。他淩空一拍,那些字符倏而消散。與此同時,之前曾經潛入過玄霄派的魔女青萼便收到了蕭晗的訊息。
華陽宗東南十裏,以魔氣為記,速速來見。
青萼自從出了玄霄派,就一路暗中跟着蕭晗,不曾遠離。
蕭晗的遁術出神入化,轉瞬即至。青萼能抗下九幽冥火的試煉,也并非尋常妖魔,兩人很快就在華陽宗東南十裏一座尋常山峰中相遇。
青萼俯首,向蕭晗施了一禮,乃是按照人間的規矩。蕭晗看來他一眼,發現青萼依照的還是千年前道門中的禮數。
蕭晗:“你從前也是修行的也是道門玄術。”
青萼:“青姬數千年前曾受一仙人點化,才有機會由山間的辟荔化為人身。”
蕭晗的目光落在青萼臉上被九幽冥火灼燒出來的青斑上:“你受仙人點化,他于你有再造之恩,何故叛入淅川。”
青衣女子面不改色,眼神毫無波動:“那仙人全族為人族所滅,她自己也是命不久矣。我修為有所成就後,辭她而去,而人族修士并不能容我。”
蕭晗對青萼并不感興趣,只是随口一問,不過見她回答的毫不遲疑,心中也甚是滿意。他向來喜歡性情乖順,話又少的手下。
“魔血石可曾帶來。”蕭晗曾囑咐青萼一有機會就給自己尋一些魔血石來,用以補足自身的魔氣。
只是他身體與魔氣仍舊是有些排斥,所以只能循序漸進,每次稍加淬煉。若是稍有貪進,這蓮花做的身體便要出現反噬。即便如此,也攔不住蕭晗想要盡早多汲取一些魔氣,恢複修為的決心。
青萼将魔血石雙手奉上。
“我聽說郁壘之子在中原道門中肆意橫行,借着奪取本座千年前兵甲的名頭,獵殺金丹修士,你可知道是為何。”蕭晗能看的出來,青萼與公子夜幽并非一路。夜幽所作所為,對自己透着敵意。而青萼,雖然并不曾表露真實想法,但單從她能配合自己,全力尋找魔血石助自己修行一事來看,至少目前是沒有敵意的。
“公子自有考量,青萼不知。”
“我那侄子現在身處何處,本座有筆賬要和他算算。”蕭晗試探道。
青萼:“公子驕矜任性慣了,可是哪裏得罪了大人?”
蕭晗:“他膽敢向華陽宗透露本座行蹤,可是擔心本座一旦重回淅川,會篡了他老子的權?”
青萼眼中閃過一絲驚愕:“魔尊曾告誡過屬下,要時刻留意公子的動向,切莫讓公子唐突了神荼大人,是屬下失職了。”
蕭晗狐疑的看着對方,心中有些不解。郁壘難道真的下過這樣的命令,簡直是不合常理。哪有讓人盯着自己的兒子不去陷害自己潛藏中的對手的道理。
青萼:“屬下明白,大人一直對屬下抱有懷疑,只是魔尊一直期盼大人能早日回歸淅川,重振魔族。”
蕭晗:“你家魔尊腦子是不是不清醒,千年前我為魔帝,人人奉我為尊,但操縱淅川諸多事宜的本就是他。如今他亟待我回去重振魔族?我不過就是個吃閑飯的,你大可教他不必如此。”
青萼:“大人不必過謙,您與魔尊本就是淅川魔氣天生所化,與後生的諸魔截然不同,大人與魔尊是為一體的兄弟,于淅川而言,缺一不可。自千年前大人肉身隕毀,葬身道門,這千年來,淅川的魔氣已經出現了枯竭的征兆,諸魔的實力也開始受此影響。”
蕭晗恍然大悟,沒想到,自己的還能與淅川魔氣牽連上這樣的關系,聽起來,真是夠厲害的。不過這也能想通,為什麽本該無時不刻盼望自己永世不得再複生的家夥,為何心心念念的期盼自己回魔界了。
蕭晗:“你說的可是真的?”
青萼:“屬下絕無虛言語。”
蕭晗:“我信不過你,除非讓我對你用攝魂術。”
青萼:“每個人心中都有不願為人所知的過往,這一點恕難從命。不過,我身上有九幽冥火的烙印,身上有效忠魔族永不背叛的誓言,雖然沒有認過主人,但神荼大人,你和魔尊問出的所有問題,我可以選擇不答,但是卻不可能說謊,否則必然會受到烙印的反噬。”
蕭晗一愣,千年已過,自己竟然把這一點給忘記了。
“你替我轉告夜幽,告訴他,叔叔我等着他,等他上門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蕭晗心中盤算,他如今的身體實在是有礙他的修為恢複。郁壘的肉身既然得不到,夜幽既然是他的“兒子”,那肉身上的強悍程度,估計也差不到哪去,如果能伺機奪取,不知道能為自己省下多少功夫。
三日後,玄霄派傳來消息,說是派中又有兩名金丹長老遇害,死狀和萬俟卨十分相似,均是被人掏去了金丹,懷疑是魔物所為,蕭晗和李松雲借機向赭墨陽辭行。
赭墨陽原本和蕭晗只見定下了約定,并且提前支付了一批靈石。可眼見魔物似乎已經離開的華陽宗,轉而再次投向玄霄派,而李松雲和蕭晗這些日子一舉一動都在自己眼皮底下,這樣一來,反倒像是被洗清了嫌疑。畢竟赭墨陽就算再懷疑蕭晗,也不可能認為玄霄派上上下下用人命來包庇兩個名不見經傳的修士。
奇怪的是,兩人并未用禦劍之術趕路,甚至連瞬行法術,遁術也沒有用。
蕭晗:“師兄你看,這江州的附近,風光大好,我們不若沿途賞景,好好游歷一番,反正回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
李松雲看着蕭晗興致勃勃的模樣,無奈又寵溺的搖了搖頭,像極了一個拿自己年幼師弟毫無辦法的大師兄。
兩人一路磨磨蹭蹭,行至一處曠野,四下無人,一片寂靜。蕭晗卻是不肯走了,突然停下,伸出雙臂,一下子從李松雲身後将他的腰身環住。此時兩人身長已經接近,蕭晗将下颌從後方擱在李松雲肩膀與脖頸只見的位置。
聲音故作軟糯:“師兄,你看着這裏荒寂的很,不如我們在此歇一歇,幕天席地的,別有一番風味。”
李松雲面上的肌膚肉眼可見的迅速染上一層紅暈,蕭晗見他衣襟外的脖頸和耳朵,都仿佛紅的滴血。蕭晗心意一動,雙臂收緊,讓對方的身體更加貼近自己。他的胸膛雖然只是貼着李松雲的後心,卻也能感受到對方胸腔之中那如同擂鼓的心跳。
☆、第 26 章
李松雲:“休要胡鬧,你說要賞一賞這沿途風景,我們今日走了一天,已經夠了,一會咱們就禦劍趕回去。”他神情有些不自然,像是羞惱,又像是尴尬。
蕭晗卻不為所動,笑的像個登徒子一般,偏轉頭,竟是在李松雲臉頰邊,貼着耳根的位置輕吻一口。李松雲整個人如遭雷擊,身軀仿佛成了石頭,僵硬而又青澀,臉上已經不知道該作何表情了。
他張口結舌:“你……休要胡鬧。”他蹙着眉,似是有了惱意,卻偏偏又紋絲不動,并不從蕭晗的懷中脫開身。旁人看來,反倒像是半推半就的情趣。
蕭晗扳過李松雲的肩膀,讓他面向自己。一手又抵住對方的下颌,微微發力,迫使李松雲與自己對視。只見李松雲一雙黑亮的眸子裏,透出一絲慌亂來。
“夠了沒有?”李松雲咬牙切齒。
“我能感覺到,他跟來了,魔通六欲,最愛看這些□□糾纏,他若不出現,一定是嫌棄師兄你的演技不夠好。”蕭晗一邊講這句話從唇縫裏往外擠,一邊捏着對方的下颌,而自己則是慢慢向對方靠近,李松雲覺得自己掌心的印記似乎在微微的發熱。就在兩人的唇馬上就要碰觸到一處時,一道低沉男聲想起。
李松雲一聽到那聲音,立刻發力推開蕭晗,向後退了一步。蕭晗心底莫名的升起一陣遺憾。
夜幽:“天魔神荼,不想着重回淅川重整魔族,卻是在這裏與人族私相授受。”
李松雲的視線落在夜幽身上,眼中露出訝異。那身着黑袍的魔,竟果然與蕭晗生的極為相似,只是眉宇間有股化不開的沉郁之氣,神态表情盡顯陰鸷。
李松雲與蕭晗對視一眼,似乎是在懷疑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
蕭晗:“大侄子,之前聽華陽宗的那個姓墨的跟我提起,我還不信,沒想到一見面當真是讓我大吃一驚啊。郁壘與我,除了身長還能跟我比一比,長相可是毫不相似,他是怎麽生出你這般長相的兒子的?”
夜幽眼中的陰沉轉為狠戾,像是蕭晗觸到了他的軟肋。
“聽聞伯父歷經千年方才得了一個複生的機會,可惜時運不好,身軀只不過是蓮花所化,怕是承擔不了往日裏雄渾的魔氣,怪不得不敢重回淅川。只怕昔日天魔的赫赫威名怕是早就堕的半點不剩了。”
“大侄子,量在你童言無忌,伯父我就不和你多做計較。”蕭晗嘴上說着不作計較,手底下卻是直接放了大招。
蕭晗赤手空拳,卻身如閃電,全憑一雙肉掌先發制人。也不知道蕭晗是如何出手,下一刻,夜幽的脖子已經被蕭晗扣在手裏。
夜幽咧嘴一笑,對蕭晗扣在脖頸間的手像是毫無在意。
“呵。”
夜幽的身軀十分強悍,幾乎與曾經的神荼不相上下。從蕭晗觸碰到他的那一刻,就已經察覺到,自己方才那一擊根本傷不到他。
蕭晗索性松開手,同時向後掠去。
奇怪,那夜幽的氣息的确與郁壘一脈相承。但怪就怪在實在是太像了,根本就不像是血脈傳承的後代,那氣息分明像是郁壘自己。可郁壘是與蕭晗相生相伴了萬載的兄弟,縱使關系不怎麽樣,但是絕不可能認錯,夜幽分明不是他。
蕭晗能感覺到,夜幽的神魂并不算十分強大,估計也就修煉了幾百年,可是這具肉身卻強悍的超出自己之前的想象。他将對方上下打量一番,看見對方與千年前自己相去無幾的肉身,吞了吞口水——妙哉,實在是太妙了!
蕭晗心中十分意動,覺得眼前這具身體真是太适合自己了。只不過……只不過他之前低估了對方,以自己目前的本事,估計還不是夜幽對手。
大魔王心裏開始打起了退堂鼓,畢竟人類有句話不是叫“大丈夫能屈能伸”麽。他轉過頭,朝李松雲使了個眼色,示意這事情的進展有點超乎他的想象。
李松雲一臉懵逼,表示看不懂蕭晗的眼角為何要莫名抽搐。
蕭晗傳音道:等會我一發信號,咱們倆就跑。
李松雲莫名其妙的看着蕭晗,心道:之前是你說要演場戲引蛇出洞,結果真引出來了你就要跑?天魔不是據傳為淅川最強的魔物麽?難道來的是另一個天魔——郁壘。
“剛才伯父查驗一番,發現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啊,我心甚慰,咱們淅川後繼有人了。”蕭晗嘿嘿一笑。
夜幽眼神陰鸷,唇角卻勾着,笑的十分冷豔。
“伯父既然認下我這侄兒,初次見面是不是該來些見面禮?”
“你也是知道的,這千把年來,伯父的手頭着實不寬裕,身上恐怕也沒有你看的上眼的。”
“不。”夜幽笑意更甚,“伯父身上自然是有的,侄兒想要的只有一樣,那就是……”夜幽身上的黑袍如同被烈風吹的翻卷,他一步步朝蕭晗身前靠近。
“就是伯父你的命啊。”
話音未落,夜幽朝虛空中拍下一掌,那一掌的虛影裹挾着磅礴的魔氣,以不可逆轉之勢朝着蕭晗和李松雲的方向襲來。
蕭晗眼神一亮,心道真是缺什麽來什麽。他不躲不避,一馬當先擋在李松雲身前。擡起雙掌,與夜幽隔空相對。
剛一對上,夜幽面上就露出得意的神色。他能感覺的出來,蕭晗不是自己對手。
哼,什麽天魔,等我殺了你,父親自然會改變主意。
蕭晗替李松雲擋住了魔氣,心中卻是暗自驚喜,自己好久沒有碰到過這麽多濃郁精純的魔氣了。天魔本來就是自魔氣中化育而生,遠比一般的魔物能更好的駕馭魔氣,就算是其他魔物釋放出來的魔氣,同樣能将一部分化為己用。看來夜幽并不知道這一點,他空有堪與千年前自己能媲美的肉身,但本質上仍是後天所生的魔物,與天魔有本質的不同。
過了片刻,夜幽隐隐察覺出了異樣。他收了魔氣,陰沉沉的看着對方。
“你在搞什麽鬼?”
“當然是陪我可愛的小侄兒愉快的玩耍啊。”蕭晗笑道。他神态輕松,像是毫不費力一般。
夜幽眼中劃過一絲異樣,他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明明蕭晗的修為尚未恢複,根本比不過自己,可是為什麽他看上去毫不費力,莫非,他是在隐藏實力。
夜幽垂下眸,狀似不經意的望向別處。
“看來是侄兒一時托大,還請伯父休就要見怪才是。”突然間,夜幽從原地消失,轉瞬出現在李松雲身後,一張直擊向李松雲後心。
好在李松雲有兩把刷子,一閃身避過對方攻擊。下一刻,長劍出鞘,發出铮铮鳴響。夜幽一擊不成,屈指成抓,繼續襲向李松雲。
李松雲身法迅如閃電,接連化解夜幽的攻擊,他以手持劍,結出一陣劍網,護在身前。他以守為攻,雖連退了好幾步,卻步法不亂,仍有餘力。
“小道士,有點本事,不過就憑你。”夜幽臉上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
下一瞬,夜幽的身體連帶手中兵器化作虛影,從李松雲眼前驟然消失,可是那洶湧而來的魔氣卻未曾消散,李松雲只能繼續全力抵擋。一時不查,夜幽出現在他身後。曲縮的指爪猛地掏向李松雲的後心。
一旁的蕭晗将一切看在眼裏,可是他确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方才他吸收了大量魔氣,身體依然出現了承受不住的情況,四肢麻痹,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夜幽襲向李松雲。
完了,自己也許大概可能,要回天池泡冷水了。希望李松雲重生後千萬不要記恨自己見死不救,去天池把自己連根拔了。
李松雲生死一線,他自己因為身處其中反倒不能自知,急壞了呆立在一旁動不了只能幹瞪眼的蕭晗。大概也就那麽一眨眼的時間,蕭晗深感已經無力回天,事情卻突然峰回路轉。
只見李松雲背心處一道青芒閃過,硬生生為他扛下了一擊。
片刻後,塵埃落定,只見一綠袍女子赫然出現,擋在了李松雲和夜幽之間。剛才放出青光并為李松雲當下攻擊的正是那女子握在手中的一把古舊的羊角匕首。此時她橫握着匕首,一副全力防禦的姿态站在李松雲身後,眼中露出冷厲堅決的光,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眼前的夜幽。
她身量頗高,此時卻微微俯着身,加之身材窈窕,之于身長近乎十尺剛健有力的夜幽而言就好比是繞樹的藤蘿之于參參大樹。可在夜幽咄咄逼人的氣勢下,女子絲毫不見瑟縮,目光由于冷鐵,身形定若磐石,竟是不打算移開一步了。
綠衣女子:“公子,屬下奉魔尊之命一路護送神荼大人重回淅川,若是公子執意為難,恕屬下冒犯了。”
夜幽怒不可遏:“青姬,你瘋了,竟敢忤逆本公子!”
青萼:“屬下效忠魔尊大人,自然只以魔尊的谕令馬首是瞻。”
夜幽見青萼神态堅決,心中暗忖,自己的魔氣似乎對蕭晗并無太大作用,而此時又來了一個幫手,如果再執意下去,似乎自己也讨不到什麽好。
“本公子與伯父不過是切磋一下,至于這個道士,他本就是人族,如今他知道了伯父的身份,自然留不得,如此你還要阻攔我?”
蕭晗:“這個道士是本座收下的魔使,他掌中有本座烙下的印記。”
蕭晗示意李松雲将掌中印記露出。
夜幽看了一眼,狐疑道:“魔印多為黑色,就算是九幽冥火印記也不過是青色,此人掌中印記怎麽是紅色?”
蕭晗:“賢侄有所不知,如今你伯父我乃是紅蓮所化的肉身,身體裏的力量不單單是魔力,許是這個原因吧。”
夜幽自然是不信,不過此時氣氛仍舊劍拔弩張,只要他不想将平衡打破,就容不得他不信。
“如此說來是小侄失禮了,小侄仍有父王交代的要事要辦,如此就先行一步。”夜幽說完,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蕭晗此時身上的麻痹已經緩了緩,他轉頭望向青萼。只見對方已經收了架勢,木然的站在李松雲的身前,與剛才那副全力以赴,乃至于不死不休的模樣大相徑庭。
蕭晗心中不禁懷疑,青萼口口聲聲說護衛自己而來,可是夜幽對自己動手的時候對方卻并未出現,可是當李松雲落入危難,她卻出現了。并且看那陣勢,當真是拼盡全力的模樣,可此時為何又如此無動于衷?她到底想救的是誰?又為什麽要救李松雲,看起來她似乎與李松雲并不相熟。
青萼:“大人,是屬下來遲了。”她嘴裏說着這樣的話,臉上神情依舊是稀松冷淡。
蕭晗諷刺道:“我看你倒是十分及時。”
青萼冷幽幽的回應:“謝大人誇贊。”
蕭晗:“!!”
蕭晗被青萼一句話怼的無言以對,站在一旁的李松雲走到青萼面前朝她一揖。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他擡起頭,此時才看清那身量高挑的女子面貌。只見她眉眼生的清麗絕倫,白皙的兩腮處盤踞了幾道青色痕跡。他心頭一動,差點就脫口而出,這女子分明就是當日在留仙鎮上他遇見過,後來又随着清風上了玄霄派的孤女。
李松雲不禁用懷疑的眼神望向蕭晗——你不是說你與孤雲子和萬俟卨之死毫無幹系,可此女隐匿身份潛入玄霄,分明與東皇祭上的事情有關。
蕭晗朝他眨了眨眼,示意李松雲暫時先什麽也不要問。
蕭晗三言兩語打發了青萼,當然,對方冷淡的态度,原本似乎也不願意多留。
青萼走後,李松雲冷眼看着蕭晗,滿心的疑惑讓他有些焦慮。他生怕蕭晗一直在和自己演戲,而自己只是他重新颠覆道門的一枚用來獲取身份的棋子。
蕭晗看着李松雲一臉不忿,忍不住笑出聲。
他解釋道:“這女人名叫青萼,她曾經确實找過我,不過我和她并沒有什麽瓜葛,師兄大可放心。”
李松雲:“此番她出手相救,你要我如何信你們沒有瓜葛?”
蕭晗:“各種緣由我也不太清楚,她自己說是奉了我那便宜兄弟的命令。不過,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之前夜幽要殺我,她可是沒有出現,反倒是你危及性命時,她才‘恰好’出現,你當真覺得這合情理嗎?如此說來,她救的明明是你,我是不是也該問問,你們之間又是不是有什麽‘瓜葛’。”
李松雲凝眉思索,這一點他也意識到了。雖然那名綠衣女子的态度十分冷淡,但出手救下自己時又十分果決,的确有些蹊跷。
蕭晗:“我的好師兄,現在我們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這其中所有的蹊跷事,還有待我們一起解決,你就不要再疑心我了。”他邊說邊将自己掌中的鴛誓契印晾給對方看。
李松雲握了握印有蓮花印記的手掌,垂下眸,輕嘆一聲,心道:罷了為今之計,只能如此。
☆、第 27 章
玄霄派幽篁別苑,是漣月夫人居住清修之地,實際上是後上一處遍種青竹的小院子。漣月夫人一襲黛紫色深衣,長發未绾僅用一段丁香色的發帶在長發末端束起。此時她正跌伽坐在院中靜室的蒲團上。她美目微阖,櫻唇緊閉,臉上是無知無覺的空茫平靜。
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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