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
大家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甚至有些人還神情暧昧的将視線在蕭晗和李松雲二人身上來回梭巡,像是将兩人的關系品出了點旖旎的滋味。
“道友真是年少有為,不僅修為已經突破金丹境界,還會上古契印秘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萬俟卨伸手捋了捋他柔順異常的長髯,面露贊許。
蕭晗站在李松雲身後,雙眼一翻,強按下出言反駁的沖動。暗自不滿,心想:這小子竟然敢說我是他的妖靈,如此欺辱本座,真是太可惡了,這筆賬得好好幾下,日後好好讨還。
他原本根本沒把這些當一回事,如果被人發現,有人質疑他,他就走,反正誰能攔的住。至于李松雲,他直接一并帶走,反正跟着他在這些道士中間混跡來去,弄的他連吸收怨氣的機會都沒有,早就不想待了。
“萬俟宗主,蕭晗雖然是妖物,但修習的是玄門正道法術,已經入了貧道的師門,在明在裏,都是貧道的師弟。”
聽聞此言,蕭晗心中的不滿才淡了些。
“蕭道友既然已經修成了人身,行的也是正道,我華陽宗自然也會一視同仁。”萬俟卨繼續說道:“不過,我召集各位前來,一方面是擔心有魔物混跡其中,現下已經澄清,自然就能繼續商讨如何對付魔物。”
“萬俟宗主可是有什麽線索。”
“那帶走‘鈎鐮’的魔物自稱‘夜幽’。”原來當時衆人調離,唯獨留下了一名弟子繼續守着陣法,結果被對方輕易制住,毫無還手之力。那自稱夜幽的魔,不知道是出于不屑,還是出于挑釁,并未要了那名弟子的性命,而是留下幾句話。
天魔神荼已經複生,不日将滅天下所有仙門,以報千年前的殺身之仇。
其實還有一句,夜幽還說複生的天魔已經混跡在道門之中。當然這很可能只是故布疑陣,但是保險起見,萬俟卨還是請出了華陽宗的鎮派寶物之一——“鑒心”,用來勘破真僞。
蕭晗聞言,不由冷笑。報仇?聽着倒是不錯,不過他自己怎麽不知道。
郁壘的這個兒子,現在四處為他引戰,借刀殺人的主意倒是打的不錯。看來郁壘這個家夥,根本就是沒安好心。
萬俟卨用鑒心将在場衆人照了個遍,并沒有發現什麽可疑。想着繼續留着李松雲等人也是于事無補,于是找了個臺階,讓衆人各回各家。
等李松雲幾人離開後,接引弟子向萬俟卨禀報與李松雲一并前來的一名輕易劍客失蹤的消息。
“宗主,咱們宗門弟子早就事先照過了鑒心境,今日趕這麽一早,将那幾人叫來,為的就是讓人猝不及防,結果還是跑了一個,莫非跑的那個就是那名叫夜幽的魔物口中的天魔神荼化身?”赭墨陽聽聞弟子禀報,不由猜測。
Advertisement
萬俟卨左右一擡,示意對方不要妄自揣度。
“墨陽,此事尚無定論,不可妄言。”萬俟卨沉吟片刻後繼續道,“那劍士可是出自玄霄派?”
“禀告宗主,聽聞玄霄派諸人所言,他們與那青玉劍客原本并不認識,乃是途中所遇。見對方像是神志受損,才好心收留,原本想着來華陽宗為那道人打探一下身世,結果不曾想,人卻弄丢了。”
“宗主,這番說辭頗為可疑,哪有半道上認識的人,就一起帶上路的。而且自他們一來,鈎鐮就失竊了,未免也太過巧合了。”赭墨陽堅持認為李松雲一行人形跡可疑,不僅有人無故失蹤,甚至本來就混有一個妖物。
萬俟卨眉目低垂,眼珠微微轉動,像是在考慮什麽。
“鑒心并未照出異樣,無憑無據的拿什麽來追究。他們既然來自玄霄,自然有什麽問題也是玄霄負責,我華陽不必插手。”言畢,萬俟卨袍袖一揮,轉身離去。
赭墨陽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宗主啊宗主,這魔族都找上門來了,你還想着置身事外,唉……
李松雲回前腳回到屋內,正準備關門,結果蕭晗長腿一伸,直接将門卡住。李松雲無法,只得讓蕭晗一道進來。
“師兄,剛才你在那群道士跟前說什麽?說我是你的妖靈?”蕭晗歪着頭,眼神中帶着戲谑,向他堂堂天魔,淅川一界之主,竟然被這個修為低微的凡人說成是自己的妖靈,敢問魔尊大人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這只是權宜之計,我平日如何待你,你自己還不知道嗎。”李松雲無奈的笑了笑,心道,師弟竟然為了這種事生氣了?
“你如何待我?很尋常啊,也沒見你對我有多好。”
李松雲聞言愣了愣,轉念一想,自己對蕭晗一向多有照顧,但若說是怎麽照顧的,又好像說不上來,似乎大概無非就是每次賺來的銀錢全部都交給對方,他蕭晗自己随意支取,至于其他的,好像真沒什麽。反倒是蕭晗,第一次見面就救了自己性命,而後又接連相助。自己結丹時,因不信任對方,被妖物暗害,又是蕭晗救了自己。蕭晗未必不知道自己防着他,可是之後對他依舊是毫無芥蒂。想到這裏,李松雲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愧疚,想起自己似乎從未擔起一個師兄的職責,心中暗下決定,來日必将對蕭晗加倍用心。
“過去是師兄輕忽了。”李松雲目光誠摯的看着蕭晗。他本就生的英俊,雙眼清澈澄明,就這麽看着一個人的時候,顯得專注而溫柔,給人一種深情款款,眼中只有一人的錯覺。
蕭晗看着他的眼睛,心中升起一種熟悉感,他微微有些錯愕,視線忍不住描摹這李松雲如畫的眉眼,他伸出手,在指尖馬上要觸碰到李松雲面頰時,轉而将對方耳邊垂落的鬓發撥回對方耳後。
李松雲一臉不解的望着蕭晗,他能感覺到,方才對方有一剎那的失神。
“頭發都梳不好,還想照顧我,哼。”他讪笑一聲,轉身推門而去。
李松雲覺得自己的師弟有些莫名其妙,只當是因為在聚賢廳上的話在鬧孩子脾氣,只得無可奈何的笑了笑,想着明天再繼續哄他罷。
蕭晗臉上笑意在轉過身的那一剎那瞬間消失,他垂下眼眸,鴉羽般的睫毛将他眸中神光盡數遮蔽,在眼底留下一片陰影。他抿了抿唇,伸出右手按了按自己眉心的短疤,神色竟然變得有些哀婉。
“為什麽我永遠也忘不掉你,是因為你給我下的咒麽……李松雲,他是你麽。”
是夜,萬俟卨正準備入寝,忽然察覺到一絲魔氣。他回過身來,看見一名身高将近十尺,身披金線繡制的玄絲深衣的男子。那男子頭戴赤金冠,眉眼英俊邪肆,神情陰鸷,此時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萬俟卨。
萬俟卨在看清那男子面容的一刻,瞳孔收縮,驚詫道:“是你!”
那男子邪佞的笑了笑,從口中吐出幾個字:“哦,是誰?”
萬俟卨搖了搖頭,眼中露出疑惑。看清對方面容的第一眼,他直接将此人錯認成了今早在聚賢堂中跟在李松雲那個金丹道士身後那個名叫蕭晗的妖物。兩人面容有七八分相似,但是稍加辨認又會發現迥然不同。
“你們……你們果然是一夥的。”
“看來你是見過他了。”
“你口中的他是誰?是不是蕭晗,你們是什麽關系,為何如此相像!”萬俟卨怒容滿面,接連發問,他心中憤懑這魔物竟然如此嚣張,接二連三的潛入他寝房。
“蕭晗?倒是個不錯的名字。不過,我們那裏都習慣稱呼他為神荼。”
萬俟卨一雙丹鳳眼瞪的溜圓,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白日裏被鑒心照出來的那一朵蓮花精怎麽就變成了千年前攪亂人間的天魔神荼!
“胡說八道!那人分明是蓮花化成的精怪,就算入了你們魔族,又怎麽可能是天魔神荼,你分明就是在诓我!”
“蓮花化成的妖物?”那邪佞男子聞言倏而一笑,竟是俊美的讓人難以逼視,就連萬俟卨這樣的修士都被他的笑容晃了晃眼睛,一時間竟失了言語。
“神荼啊神荼,你可真是窩囊,就連這個老道士都不信你會是千年前聲名顯赫的天魔,你這幅樣子,還憑什麽重回淅川?我看父親真是瘋了。”說完這些,他眼神驟然變得冰冷鋒利,落在萬俟卨的身上。
萬俟卨被對方看的背後一涼,他神色凝重,隐隐感覺昨日偷襲他的魔物修為,與眼前這一個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只見對方黑袍外的一層皂紗無風而動,周身魔氣如有實質般盤旋纏繞。萬俟卨的手指暗中向腰間的百寶囊探去,就在他的指尖觸到百寶囊內的傳音符的那一剎那,黑袍男子突然擡起手,屈指成抓,虛虛向後一抓,那萬俟卨就整個人如離铉般的飛劍一樣被拉至男子身前。
黑袍男子五指扣住對方脖頸,稍加施力,萬俟卨就被憋得的青筋畢露,言語不得。
“你……你……”萬俟卨奮力掙紮,然而對黑袍男子而言仿佛根本不值一提。他臉上帶着殘忍的笑意,唇齒張合間露出森森白牙。
“老匹夫,你以為你殺了我手底下的一個廢物,就妄想與本公子匹敵?”他手指發力,只聽得一聲頸骨斷了的脆響,萬俟卨雙眼暴突,竟是直接斃命。
“記好了,本公子名為夜幽。”夜幽松開手,萬俟卨的屍身委頓于地,發出一聲悶響。
他拍了拍手,像是彈掉最微不足道的灰塵。
“哦,我忘了,死人是聽不到的。”
李松雲原本打算第二日就離開華陽宗返回玄霄派。結果一清早,就聽到華陽宗萬俟卨與昨夜遇害的消息。對方不僅殺了人,還掏了萬俟卨的金丹。
☆、第 23 章
華陽宗出了這樣的大事,玄霄派的三人一時間進退維谷。按理來說,人家派門內的事,他們本不該參合,應當早日離去,交由對方自己處理才是。可赭墨陽臨時接管了華陽宗,成為了代宗主,他發布的第一條命令就是“邀請”玄霄派的幾人留下一并調查萬俟卨的死因。
李松雲明白,赭墨陽此番作為非但不是信任他們,反倒是對他們抱有懷疑。不過他自己也想要探知魔族頻頻向這些宗門魁首下手的目的。
赭墨陽這麽做,倒也正中下懷。于是他囑咐清風先回到玄霄派,向掌教張旻禀告事情的進展,而自己和蕭晗則是留了下來。
赭墨陽說是要留下李松雲協助尋找殺害萬俟卨的兇手。但實際上從現場遺留下來的魔氣,以及能夠在讓人毫無察覺之下将修為早已經穩固在金丹境界的萬俟卨殺死的事實來看,根本無須去查,兇手必然是出自淅川的大魔。
李松雲與蕭晗自留下之後,已經過了三日,并沒有人真的邀請他們去探查現場或者是做些其它的事。不過他們能感知到,華陽宗已經派人暗中跟着兩人,一舉一動都有人盯着。
“我說要不咱們還是走吧,那個叫什麽赭墨陽的家夥,根本就是故意找我們的茬。”蕭晗坐在李松雲的床榻上,斜靠着床柱,百無聊賴撥弄着床帳上垂下來的流蘇。他心中對華陽宗的這些人深感不屑,不能抓住兇手,反倒要來懷疑自己的同道中人,當真無能又可笑。
“他們對我們二人心生懷疑,卻毫無證據,我們此時離開,反倒是落下口實,會給玄霄派惹來麻煩。”李松雲看見蕭晗滿臉的不耐煩,又繼續解釋道:“別急,再過兩天,他們自然會主動尋我們。”
蕭晗兩眼一翻,撇了撇嘴。
李松雲:“不過我們在這裏待的時間已經不算短,前幾日失蹤的肖遙道友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蕭晗:“你想找他?”
“沒錯,他失蹤的時間那麽巧合,說不定他知道一些什麽。”李松雲眉心微蹙,他的确很想找到肖遙,可苦于沒有任何辦法。
“你想找他,我倒是有個方法,卻不一定管用。”
“什麽方法?”李松雲擡頭望向蕭晗,眼中露出不解的神情。
“你可有他的随身之物?”蕭晗坐直身體,回視李松雲。
李松雲心想,自己哪來的随身之物,肖遙一個不修邊幅的大男人,随身的物品除了那身衣物,就只有身上背負着的那柄劍,這些都不可能留下。
李松雲蹙眉:“這我怎麽可能會有。”
蕭晗:“沒有的話,我們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些他用過的東西湊合。”
李松雲眸光一轉,突然想起對方曾在這院裏住過半宿。
“他曾在清風隔壁的房間休息,肯定用過那房間中的器物。”
兩人一道進入肖遙當日住宿的房間。環視一周,看見桌上還放着一直茶盞,大約是人臨走前曾用它喝過茶水。蕭晗踱着步子,走了過去,伸出手,将茶盞拿在手裏,微微轉動,唇角一勾,道:“有了。”
他問李松雲要來一張黃紙和朱砂,也不用筆,直接用指尖蘸着,一揮而就,不消片刻就畫成一道符咒。李松雲盯着看了看,發現那符咒的圖樣十分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可是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這是什麽?”
蕭晗瞥了他一眼,并不答話。只見他一手托着茶杯,一手将疊好的符紙夾在指尖,兩相交觸,那符紙徑自燃起,蕭晗将燃起的符紙放入茶盞之中。起初符火還是澄黃,燃盡後,火光卻凝而不散,化作一點豆大的銀芒。
蕭晗伸出手,那銀芒便停落在他修長的指尖。他雙唇微動,低聲念出一串法咒,那團銀芒便脫離他的指尖,朝着窗外飛去。
李松雲目光随着銀芒看向窗外,随後又轉回蕭晗身上。
“這是什麽?”
“這是我閑來無事研究出來的小法門,你可以叫它‘奔星逐月’,可以利用殘留在發膚或者是近身之物上的氣息尋人。”
李松雲盯着他,眼中盡是一副“信了你就有鬼的”表情。蕭晗只是笑了笑并不解釋,他拍了拍李松雲的肩膀,扭轉面頰,下颌微微一擡,指向銀芒飛出去的方向,又用促狹的眼神瞅了李松雲一眼。
“走吧。”蕭晗挑了挑眉,示意對方跟上。
窗外那一點銀芒如豆,在月色清輝下不甚起眼。好在兩人的目力極佳,才能一直跟着,不至于失了目标。
那銀芒的速度并不快。兩人的身形幾番起落,追上了它,卻發現銀芒飛出去不遠後,便不在移動。
李松雲疑惑的看着蕭晗,用眼神詢問對方。
“看來那個家夥已經走遠了,這個法子只能用來尋找方圓十裏的人。如果不在這個範圍內,這光團只能停留在對方駐足過的位置。”蕭晗向他解釋。
如此說來,肖遙是一時找不到了。
兩人環視四周,發現此處竟然正是萬俟卨寝房的附近。如此說來,肖遙失蹤那夜,正好是萬俟卨遇襲的第一晚,當夜萬俟卨全身而退,還殺了一個魔物,可是肖遙為何要停留在萬俟卨的屋外?難道他真是隐藏在暗處的魔物,可是他身上分明是道門正統的氣息,如果是魔物,就算能遮蔽魔氣,也不能僞裝出道門修為,這分明做不得假,真是讓人匪夷所思。還是說道門已經有人和魔物沆瀣一氣,可這又是圖什麽呢?淅川明明一點正經修士能利用的資源也沒有。
兩人白跑一趟,發現了這個暫時派不上任何用處的秘密。那如豆的銀芒到底還是因為茶盞上殘留的氣息太過微弱而迅速消散了。
與此同時,數名華陽宗的弟子從暗處冒了出來。原來自二人離開房門,就已經有人立時向赭墨陽禀報。赭墨陽囑咐子弟不要打草驚蛇,先暗中跟着兩人。直到衆人見李松雲與蕭晗“鬼鬼祟祟”的來到了已故宗主的住所跟前。
為首一人俯首作揖,倒是十分恭敬。
“宗主有請二位。”
李松雲和蕭晗對視一眼,他們當然知道一直有人跟在身後。可這些天一直被晾着,也不是辦法,于是趁着出來找肖遙的機會,讓對方覺得他們形跡可疑,說不定能讓赭墨陽主動要求見面。
赭墨陽明顯不如華陽宗的弟子那麽好說話,見到兩人眼皮都懶得擡一擡,臉上滿是矜傲的神色。
李松雲雖然也有金丹修為,可是比起那些修行日久的積年金丹高手,仍舊有着雲泥之別。至于蕭晗,雖然感受不到他的修為,可是既然能被李松雲降服,必然也利害不到哪裏去。
赭墨陽乜眼看着兩人,冷聲道:“二位好興致,不知道這半夜三更的,跑到萬俟宗主生前的居所四處游蕩,所為何事。”
“赭宗主,貧道這兩日思前想後,深覺魔物襲擊萬俟宗主的事情十分可疑。”
“可疑?你倒是說來聽聽,有什麽可疑的地方。”赭墨陽神色變得淩厲而專注起來,他自然也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像,只是苦于毫無頭緒。
“那日在萬俟宗主手上斃命的魔物,的确曾經大鬧玄霄派的東皇祭。玄霄的掌教孤雲子,還因此喪命。只是他的修為明明不高,為什麽能輕易取得孤雲子的首級,其中頗有蹊跷。而且,貴派宗主的金丹被人挖走,可是孤雲子掌教身上卻沒有這樣的傷痕。”
“這有什麽稀奇,說不定是玄霄的掌教實力不濟,直接被那魔物殺了。而我師兄死于更厲害魔物之手,殺人手法自然也就有所不同。”
赭墨陽這話說的毫不客氣,雖然他已經成了華陽宗代宗主,但公然在玄霄門人面前挖苦前掌教實力不濟,哪怕是事實,也着實莽撞失禮。
李松雲皺了皺眉,心中不滿,他雖然算不得是玄霄派弟子,但前世今生,均受了玄霄派的庇護和恩惠,心中自然向着玄霄。
“宗主請慎言,孤雲子掌教乃是玄霄派上下受人敬仰的前輩,不可出言亵渎。”李松雲義正言辭,目光似電,毫不退讓的看着赭墨陽。
赭墨陽眼見這小道士竟然毫不避諱自己的鋒芒,一副争鋒相對的樣子,不禁感到好笑。心道,再怎麽利害,不過是方至弱冠的毛孩子,雖然在同齡人中的确當得上是佼佼,可就憑這樣,就膽敢在自己面前叫板,未必太自傲了些。
“你可知道,我為什麽要留下你們二人。”
李松雲仍舊與他對視,卻并不答話,只等對方直接給他答案。
“你以為我是因為懷疑你?”赭墨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繼續道:“不錯,你們來的的确是巧合,但是魔物殺人,這點不容混淆,我華陽宗不至于因為找不到兇手,就随意将罪名安排給無辜之人。”
赭墨陽,将視線往蕭晗身上一瞥,繼續道:“你可知道,你手下的妖靈,他的面貌,和那日盜走魔槍‘鈎鐮’的魔物有七八成相似,難道這也是巧合?”
李松雲眼中流露出詫異,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這一點。如果說盜走鈎鐮的魔物當真與蕭晗長得如此相似,同時身具強悍的魔力,難道說那人才是天魔轉生,而蕭晗真的只是天池靈物化形而成的精怪。想到這裏,李松雲心中竟是有些莫名驚喜。
“當日在聚賢廳內,那名弟子因為受了驚吓,神思不屬,并不在場。而且不怕告訴你,當日那魔物留下的訊息,不僅僅只是說千年前的天魔神荼已經轉生成人,而且他還告訴我們,那重生的天魔如今就潛伏在正道之中,伺機颠覆天下道門。”
李松雲聞言,才想起當日在聚賢廳內,就已經聽聞過魔物留下天魔複生的訊息,自己剛才只是一時妄想,心中不免一陣失望。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難道就因為那勞什子的長得與本少有幾分相似,就要将髒水往我們身上潑,你們華陽宗,未免也太過能耐了。”蕭晗抱臂而立,輕蔑的笑了笑。
“哼,舉止輕浮。”赭墨陽似乎很看不慣蕭晗狂浪的儀态,露出不滿的神色。
“無論如何,他們既然長得極為相似,必然是有所關聯,你既然是他的主人,難道毫不知情?”赭墨陽并不願意與蕭晗答話,對于蕭晗的質疑充耳不聞。
赭墨陽非但對蕭晗視而不見,還一口一個李松雲是他的主人,那副全然不把蕭晗看在眼裏的姿态,将蕭晗氣的倒仰。他将環抱的臂膀松開,準備上前教訓教訓這不把魔王大人放在眼裏的“孫子”,結果剛邁出一步就被李松雲一臂攔住。
他輕輕的搖了搖頭,以眼神示意蕭晗冷靜,又抿唇遞給蕭晗一個安撫性的微笑。
“赭宗主,我李松雲願以道心發誓,為師弟蕭晗作為擔保,此事必然與他毫無瓜葛,否者日後修為再無寸進。”他擲地有聲,目光堅毅。他轉過頭,回望蕭晗,眼神瞬間柔緩了不少。
“師弟,師兄定然不會讓你蒙上這不白之冤。”
蕭晗看着李松雲,臉上慣有的戲谑煙消雲散,憤怒也蕩然無存。
“從此以後,你便是我浮微的朋友,只要不違道義,我必然信你,護你。”
那個聲音穿越千年時光,再次于他腦海中響起。
李松雲,你究竟是誰。明明你們兩人一點也不相似,為什麽總能給我那種熟悉的感覺。蕭晗怔怔的看着對方,一雙眼睛像是想要把李松雲的靈魂洞穿。
☆、第 24 章
蕭晗伸出手,想要抓住對方。李松雲卻是立馬回轉身,向前一步,繼續與赭墨陽理論。蕭晗心神恍惚,一把抓了個空,臉上的神情愈發空茫。
他擡起頭,看見李松雲一身青布長袍,腰帶束的極緊,顯得腰身盈盈一握,看起來十分瘦削。他才剛剛滿二十歲,雖然常年練武,卻并沒有養出一身魁梧的身架子,肩膀雖寬,卻略顯單薄,還帶着一點少年骨肉未豐的青稚感。此時他背脊挺的筆直,就這樣站在蕭晗的身前,堅如磐石,不動如山。
蕭晗輕笑一聲,随即搖了搖頭。
“你能保證什麽,你能保證魔物不再越過淅川,還是能保證那個和你的小妖靈長得如出一轍的魔物不再殺道門的人。”赭墨陽笑他自不量力,絲毫沒有注意自己所言乃是強詞奪理。
“他能保證什麽不重要,但是我能保證幫你把那個魔物捉住。”蕭晗越過李松雲,目光如炬,望向赭墨陽。
他一張臉只有十六七的模樣,近日來眉眼越發鋒利,只要他不故作輕浮散漫,就顯得極有氣勢。
赭墨陽被他眼神一觸,莫名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退意。
李松雲望向蕭晗,見他神情篤定,不像是一時意氣。但他仍就有些擔憂,那魔物能将一門宗主頃刻斃于掌下,肯定是修為不俗。自己若是還有前世的修為自然是不在話下,可眼下,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與之抗衡,至于蕭晗,他并不想對方與淅川的魔物多作瓜葛,擔心魔物會影響蕭晗。
他拉了拉蕭晗的衣角,示意他不要意氣沖動。
蕭晗不為所動:“師兄雖然明沒有正式拜入玄霄派,可他曾得到玄霄派漣月夫人的仙術傳承,算的上是半個弟子,你們華陽宗難道信不過玄霄派。”
赭墨陽雙眸微眯:“玄霄乃是道門正宗,我自然信得過,不過你身為妖物,非我族類,縱使是李松雲一身清正,又如何等為你擔保。”
蕭晗冷笑:“自然是可以的。”
言畢,他擡起右手,攤開手掌,只見他掌心露出一道紅色印記。
衆人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枚銅錢大小的紅色蓮花狀的斑痕印記。
蕭晗:“”我與他早就定下契印,不可背叛,他自然能為我擔保一切。
原來那日李松雲當面承認蕭晗是曾與他定下契印的妖靈。回去之後,二人商議,為了避免日後麻煩,不若當真定下一道契印,将來有人核實,也好交代。反正契印之法,大多失傳,大部分根本辨認不出其中類別。
契印之術,李松雲自然是不會的,而蕭晗也只會兩種。一種是魔族特有的為自己的仆役打下的印記,對方須得對自己絕對忠誠,并且印記是單方面的,只會出現在受印之人身上。而另一種,則是千年前,他來到人界之後才習得的。
此印名為“鴛誓”,又被人成為“同心印”。結印須得雙方都心甘情願,并且并無主次之分,印記将同時出現在雙方的掌心位置,但任憑哪一方都不能憑借印記操控對方。
鴛誓曾被喻為道門第一印。并不是因為有多厲害霸道,而是此印不會因為某一方的修為日漸高深而出現壓制或者反噬的現象,一旦種下,生生世世再無可解。通常是用作結為用好的道侶之間,所以才由此得名。
不過這“同心印”雖無可解,但是幾乎沒有任何限制,解印的雙方只不過會對彼此的危機略有感應,而且感應能力還與印記相距的距離有關,再者就是,結印雙方無法傷害彼此,如果真要對彼此下殺手,那麽就會遭受此印的為一反噬——遭受焚心蝕骨之痛。
蕭晗說明後,兩人都覺得此印十分合适。蕭晗眼下需要護着李松雲不死,當然不會殺他,而李松雲認為自己既然沒有殺死天魔的能力,那麽讓對方殺不了自己,那麽只要活着,都可以阻止對方禍亂人間。
同心印成印後沒有固定的印符,通常會受到結印是人心中無意中的想法影響。當時李松雲鬼使神差的在腦子裏想了想蕭晗如今的本體,結果印記就成了蓮花形狀。成印後,蕭晗還調笑說,若是他想看他本體,大可自己找個僻靜的地方變過來給他看個夠,何必在心中偷偷意淫呢?
赭墨陽看清蕭晗掌心的蓮花印記,眼中露出懷疑:“這是你們二人的契印?”
蕭晗笑了笑,将李松雲的右手向前一拉。李松雲順着他伸出手,虛握着的手指展開,只見他手掌骨肉均亭,掌心虎口還有指腹上生着一層因練劍而磨出的薄繭,手指修長,骨節有些分明卻并不突兀。
一道殷紅的蓮花形契印靜靜的綻在掌心,與蕭晗掌中的別無二致。
赭墨陽示意左右前去查探。
“回禀宗主,他們二人掌中的紅印并非染制,也并非疤痕,看起來的确是道術形成。”
華陽宗內并無絲毫關于此類術法的傳承,卻也曾經道聽途說了一些,眼下李松雲和蕭晗的情況,與傳說中的情況十分契合。
蕭晗“如此一來,可是信了.”
赭墨陽不愧為一宗之主,頗有些涵養功夫,他下颌高高擡起:“既然你們定下契印,那今日權當給玄霄派一個面子,只是萬俟宗主死因仍然可疑,你們二人還當在我華陽宗再多留幾日。”
赭墨陽之所以會松口,一方面是因為估計玄霄派的面子,另一方面,雖然弟子辨認出蕭晗與那日的魔物生的極為相似,但是魔物擅長惑心之術,任誰也說不得,眼見必然就為實,興許只是一場挑撥離間的障眼法。蕭晗這妖物雖然看起來就讓人不喜,但是有金丹修士為他作保,而且他如此的鎮定自若,卻是不像是有問題的樣子。
蕭晗:“留幾日自然是無妨,不過我師兄每日須得用靈石填補修為,凝實金丹,如今我們出門已久,靈石已經消耗殆盡。赭宗主既然要留我們二人,是不是該為我師兄備些靈石?”
赭墨陽:“我輩修行之人,最忌投機取巧,以靈石堆砌修為,以至于根基不穩。你師兄天資奇縱,小小年紀就有金丹修為,難不成都是用靈石堆砌而來。”
蕭晗:“非也非也,乃是我師兄之前結丹時被妖物偷襲,深受重傷,金丹凝化時出了岔子,須得用靈石來填補金丹。赭宗主,華陽宗如此財大氣粗,不會是舍不得吧。”
赭墨陽冷笑一聲,囑咐左右:“待會将靈石送到李道長下榻的房間。”他袍袖一揮,甚有氣勢。轉身離去前不想再看蕭晗一眼,而是留給李松雲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
兩人回到住處,剛進門李松雲就一把抓住蕭晗肩膀将他抵至牆邊。
“你是不是什麽都想起來了!”李松雲神情嚴肅,眉峰壓的很低,目光似電,在蕭晗臉上反複梭巡。
“我該想起來什麽。”蕭晗勾起嘴角,歪着頭,挑着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對方。
李松雲一看他臉上的表情,心中一涼,神色一冷。松開了對方,向後退開一步。
李松雲:“你果然什麽都知道。”
自蕭晗會用什麽“奔星逐月”,“同心印”這些生僻的道門法術開始,李松雲對蕭晗的懷疑就已經日漸加深。而今天,當赭墨陽提及與蕭晗面貌及其相似的魔物時,對方卻絲毫不見驚訝,李松雲心中的懷疑就更甚了。
蕭晗:“有什麽問題麽?仙首大人。”
李松雲瞳孔微縮,臉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蕭晗低頭輕笑,搖了搖頭,拉長了調子說道:“師兄,你也是重生而來的吧。”
李松雲瞪大眼睛,向後退了兩步,張口結舌道:“你竟然……你莫非也是……”
“哼,沒錯,如果我沒料錯,我們兩個都是。”蕭晗戲谑道。
李松雲只覺得腦中混亂的很,他自以為回到了一百年前,能将尚未開化的天魔點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