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一回頭,正好瞧見背着藥箱從裏面走出來的程峰,僵着臉道: (44)
無比清閑的站在那兒。
魏明堂這一嗓子,也讓周禮嚴幾個回了神。幾人被魏明堂拽的官帽也歪了,玉帶也松了,甚而崔述的鞋子都被魏明堂踩掉了一只,看魏明堂竟然還要喊人,喊得還是連震天弓都能拉開的陳毓,頓時也個個急了眼:
“喂,老魏啊,你這人忒不地道,皇上不是已經把那麽好的‘米’都給你了嗎,你還這麽不要命的跟我們搶什麽啊?”
“就是,就是。”其他人也紛紛附和,團團把魏明堂圍在中間——陳毓是顆好米,可是皇上親口所說,您都有好米了,自然就失去了跟我們搶這些不好的米的資格。
眼下這車上的糧食自己等人可是要定了。
竟是邊唾沫橫飛的和魏明堂理論,邊示意手下只管去拉糧車。
只幾人想的雖美,卻不妨守糧車的人不幹了:
“各位大人,這可不行,沒有我家老爺同意啊,憑他是誰,都不能帶走一顆糧食籽兒。”
“合着這糧食還是有主的?”那些手下也都是高人,當下眼珠滴溜溜打了個轉,跟守衛在糧車旁的仆人商量,“這樣,你把你們家老爺叫來,就說兵部尚書周大人有請——”
“還有吏部尚書崔大人……”
“禮部姚大人……”
這麽一溜兒的報下去,連帶着送出來的小黃門眼睛都快瞪脫窗了。
心說這是哪家糧商,這麽有本事又有心機,這一把糧食拉到宮門外,可不立馬就抱了好幾條金大腿?有了六部掌印官的面子,以後做起生意來想不順風順水都難。
卻不知那家仆抱着被強行塞到懷裏的六部尚書的名刺卻是嘴角直抽抽,半晌認命的往依舊争論個不休的幾位老大人處指了指:
“這倒不用,我們老爺早就已經在了啊。”
早就在了?這下不獨六部屬官,便是六位尚書大人也全都回頭——
既然不是皇上征調來的,那就更好說了,待會兒抓住主人,威脅也好,利誘也罷,怎麽着也得讓他把糧食全都留下。
卻在看清那家仆指的人後,全都傻了眼——
可不正是方才那個大家紛紛往外踢的燙手山芋陳毓?
被這麽多雙眼睛瞧着,陳毓也頗有些無奈,攤了攤手:
“各位老大人見諒,眼下時局艱危,各位老大人的心思在下也能理解,只自來是戶部主管錢糧,這些糧食還是先由我們戶部帶回去妥善處置的好。”
說着又瞧向同樣目瞪口呆的魏明堂:
“魏大人,您以為如何?”
“啊,啊,好!”魏明堂這才回神,頓時樂得合不攏嘴,“崔老頭,你的人還傻站在這裏幹什麽?快讓他們回去吧,省的擋着糧車的道。”
又止不住大力猛拍陳毓的肩膀:
“哎呀,老夫果然小瞧你了,怪不得皇上說你是好米,現下瞧着,果然是好米,再好不過的米啊,哈哈哈……”
俗話說手中有糧心裏不慌,相較于大周眼下的困局,這一百多車糧食雖依舊是杯水車薪,可好歹能救救急!
至于崔述幾個,則好險沒哭出來——皇上誤我!你只說陳毓是顆好米,卻沒說這顆好米後面還綴着這麽多車呢。但凡提個醒,又如何能讓魏明堂專美于前?
也不知道這會兒再拐回去跟皇上要人還來得及嗎?
倒是周禮嚴反應的快,眼珠一轉,臉上頓時堆滿笑容:
“啊呀,老夫怎麽忘了?陳大人可是從邊關來,難不成,這些糧食全是咱們大周兒郎的戰利品?”
既是戰利品,歸根結底,依舊和兵部有關啊,就不信你們好意思一車糧食不給,全拉去戶部。
其他幾人暗罵周禮嚴奸詐,卻也無可奈何——怎麽說打仗的話都是兵部出人出力的多,分一杯羹的話還真就名正言順。
“不錯,這些糧食确然全是從邊關運回,也都是來自東泰。”陳毓點了點頭,“只要說是戰利品的話,未免有些不夠貼切。”
“何解?”周禮嚴好不容易想了個理由,又如何允許陳毓就這麽糊弄過去,竟是梗着脖子,非要陳毓說個清楚不行。
“那我就長話短說。”陳毓倒也不準備瞞他,又瞧了眼其他幾位同樣等着自己解惑的老大人一眼,“各位還記得之前華氏指控在下叛國資敵之事嗎?”
“啊?”幾人愣了下,明顯沒鬧懂陳毓怎麽忽然扯那麽遠——華氏不是已經死了嗎?又關華氏什麽事?
“這就是在下‘叛國’的回報。”陳毓呵呵一笑——
這兩年裏坑蒙拐騙,用盡心機和手段,又讓江南裘家出手,可沒少從東泰那裏倒騰糧食,令得兩國即便開戰這麽久,軍糧都沒出現匮乏不說,還惠及了災荒特別嚴重的部分百姓……
人群一片靜默——所謂成陳兩家資敵叛國一案,随着楊興的到來自然早已洗雪冤屈,至于說送給東泰的武器,朝廷也親自做了演示,全是些空有着花架子的廢品罷了——
朝廷可是早就防着東泰人會出什麽幺蛾子呢。
彼時衆人只覺得佩服的五體投地,一方面對皇上及太子還有成家膜拜不已——要有怎樣睿智的眼光,才能那麽早就瞧出來東泰人心懷不軌啊!
另一方面也對具體去做此事的人大為佩服,畢竟東泰人既不要臉又陰險奸詐,要送這樣的特制兵器給他們怎麽想都太難了。
當時也有人猜測,說具體經辦人應該就是陳毓吧?卻又很快被衆多懷疑的聲音給否決,畢竟,再文武雙全,有年齡在那兒放着呢,陳毓如何會有那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手腕,把個東泰人給耍得團團轉?
可現下陳毓卻直剌剌的說出來,這些糧食全是他‘叛國’的回報,那豈不意味着陳毓确然就是大家背地裏傳的神乎其神的那個幕後經手人?
而且這麽多糧食——
合着東泰人不獨歡天喜地的把那堆廢銅爛鐵給擡了回去,還上趕着送了這麽好的糧食來?
話說咱們的六首狀元才是東泰人的真愛吧?不然,如何肯這麽大手筆的成全他?
了解了前因後果,即便幾人臉皮再厚,也不好繼續糾纏,無奈何,只得眼睜睜的瞧着魏明堂興高采烈的指揮着人把糧食拉往戶部庫房去了。留下幾位老大人風中淩亂……
“這才多大點兒糧食?”眼睜睜的瞧着魏明堂還真就一顆糧食籽都沒給自己剩下,周禮嚴悻悻的道,“瞧着吧,過不了兩天就沒了。到時候看那顆好米怎麽辦?”
還善財童子呢,真以為銀錢是大風刮來的嗎?
這麽多糧食作為敲門磚固然可以最快速度的令陳毓的地位穩固下來,可若想真的站穩,僅靠這些糧食哪裏夠?須得最快速度的拿出真金白銀來才成。
其他幾人氣不過,也紛紛附和。個個咬牙切齒,直說若非看在皇上面上,非得找人拿麻袋把陳毓蒙了揍一頓不可。
只前腳剛說過這話,後腳就暗搓搓派人去打聽陳毓和成家小姐的婚期了——
雖然眼下還看不出來什麽,可陳毓那小子好像真有兩把刷子啊。還是別想那些有的沒的,趁早想法子交好吧。
☆、第 211 章
? 六首狀元陳毓被皇上特旨連召趕回皇城的消息,很快傳遍整個京都,就在大家紛紛猜測以陳毓所建功勳,皇上會提拔他做什麽官時,又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陳毓竟然連升三級,一躍成了炙手可熱的戶部侍郎。
再加上前不久忠義伯陳清和被賜以侯爵,人們紛紛咋舌之餘,更是無比清醒的意識到,以陳家眼下的發展勢頭,必會成為大周又一家新貴。
連帶的陳毓甫一進戶部就送過去百十車糧食的事也有很多人私底下猜測,說不好就是皇上為了給陳毓撐腰而特意演的雙簧——沒瞧見嗎,那位陳大人年齡雖小,可在戶部衙門卻正經是人上人,威風絲毫不亞于戶部尚書魏明堂。
對于這個說法,體會最深刻的要數譚芩了。
作為主管東部地區錢糧奏銷事務的譚芩,自大災和東泰、大周戰争接連發生以後,就成了整個戶部除尚書大人外最忙碌的一個了。
不說這本就是譚芩的份內職責,但就譚芩老家就在東部而言,他也想盡最大努力幫家鄉人謀些福利,比方說錢糧方面盡可能多傾斜些……
可從前或許還可以辦到,眼下卻是只能想想罷了——
大周眼下的局面,能保證百姓不因為天災人禍嘩變就不錯了,因此每一顆糧食每一文錢全都被尚書大人死死摳在手心裏,自己這樣的根本連邊都沾不到。
原想着傳言中的那位六首狀元既然那麽神乎其神,說不好真有生錢的門道,自己到時候好好巴結巴結,能讓他從指頭縫裏給家鄉人漏點兒,也算對得起家鄉父老了。
卻無論如何沒有料到,自己眼巴巴盼了三天,都沒見着陳毓的影子!
哪有人當官當得這麽難嚣張的?就是有那仗着後臺硬目中無人的,不也得給大家留個好印象後,再偷懶摸魚耍滑嗎?
這陳毓倒好,新換了一個衙門,竟然連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果然不能相信傳言,虧自己之前還興奮的不得了,以為從陳毓種種事跡來看,必然是個忠君報國的!
還想着走走這位新任侍郎的後門呢,現在瞧着是做夢都不要想了——
什麽六首狀元、文武雙全,分明就是個仗着有後臺目中無人的纨绔公子哥。
只同人不同命,人家陳毓有後臺,家裏又有錢,自然可以不把正經職位放在眼裏,自己可不敢懈怠,畢竟一大家子還全靠自己這點兒俸祿嚼吃呢。更何況,平洲府吏周雲峰這幾天接連到家中拜望——
平州府地處大周東部,是譚芩的家鄉所在,也是此次旱情的重災區,周雲峰就是被知府委派,蹲點兒京城要救濟的。
自從聽說戶部新近得了一大批糧食,還是陳毓押運回來的,譚芩就上了心,彼時正好周雲峰又一次登門求告,譚芩就讓他安心在館驿等三天。
依譚芩想來,三天時間,自己不可能還跟陳毓搭不上一點兒關系,那批糧食好歹是陳毓弄回來的,多少有些處置權,先通過他幫家鄉人要些來,也算對家鄉有個交代。
哪想到人家陳大侍郎如斯嬌貴,竟是連金面都不屑露一下。
這會兒說不好周雲峰也要到了,沒幫人辦成事,怎麽想怎麽愧得慌。
周雲峰這會兒也正等的心急火燎。
譚芩的性子他了解,人雖然迂腐了些,卻不是那喜歡吹牛的。既說三天後會有好消息,就一定不會摻假。可一大早到了這兒,都做了将近兩個時辰的冷板凳了,還是沒見着譚芩的影子。
“周大人的事兒還沒成嗎?”和周雲峰離得挺近的一個胖乎乎的男子道。男子瞧着也就四十多歲的模樣,那哪兒瞧着都是肉,只一雙眼睛卻是精明的緊——
此人名叫金萬福,乃是南城府的首富。
和周雲峰這個“要飯”的不同,金萬福卻是來讨債的——
前些時日戶部強行租借了金家并其他南城府富人家總共百十艘大船從南方往北方緊急運糧,結果在接近北地時卻發生了一個大烏龍,那就是北方大旱之後水位太淺了,這些大船竟然全都擱淺了。
戶部的人沒法子,又急忙找車把糧食卸下來,一來二去之下,對那些大船就疏于管理,竟是爛了壞了不少,等還回去時,一大半已是不管用了的。
別說戶部眼下根本就沒錢付租金,就是付了賬,人家也是不樂意的啊——
地處南方,到哪兒去離得了船啊?
更何況生意往來運個貨什麽的,水路可比陸路安全簡便的多了,這些船又全是各家精心打造的,當初可是實打實用真金白銀換回來的。
倒好,借你們用一下,就給毀壞了這麽多!
這些富戶頓時就不幹了,立即選出幾個精幹的人作為代表來和戶部交涉。
而金萬福就是這些人中領頭那一個——
金家也算名門望族,家族裏做官的人也不少,祖上還曾出過尚書那般高官,便是眼下的戶部尚書魏明堂聽說也是金家的門生故舊,金萬福的底氣自然不是一般的足。
就比方說這會兒,雖然身在戶部,相較周雲峰的坐立不安,金萬福就顯得自在的多,一個手裏捏着塊兒點心,另一個手裏還提溜着個小茶壺,裏面裝的是泡好的碧螺春,不時喝口茶吃口點心,小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滋潤。
別說周雲峰,就是其他戶部官員瞧着都眼氣的不得了——
皇上一再下诏節儉,群臣自然跟着相應,不獨肉食之類的要少吃,就是點心之類的零嘴也不大買了。
金萬福卻沒有這些顧忌,又是帶了氣想要折騰一下戶部這些人,日日裏只管帶了最好的茶葉,最好的點心,看那些官員們羨慕妒忌恨的神情,心裏才覺得舒坦些。
這會兒看他發問,周雲峰也不好不理,當下勉強點了點頭含糊道:
“不好說……誰知道呢。”
說着起身,就想往外走。
卻不妨差點兒和一個人撞個滿懷。
“抱歉——”周雲峰吓了一跳,待看清來人模樣時,不覺蹙了下眉頭——
卻是一個兩手各提了個紙包的年輕人,瞧穿着打扮家境也應不俗,就是提的那兩個碩大的紙包以及怎麽也掩不住的撲鼻而來的香氣,又像是哪家上門送飯的店小二。
“喲呵,老劉家的八寶鴨,還有鴨舌,鴨架,鴨腸……”金萬福吸了吸鼻子,一下就站了起來,上前就要去接,一邊嘴裏還嘟哝着,“好家夥,哪位大人這麽大的面子,竟能讓你們主動送貨上門?”
老劉家的八寶鴨,乃是京城一大招牌,從來都是供不應求,哪會出現上門送貨這樣的好事?
那年輕人卻并沒有把手裏的東西遞過去,而是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金萬福:
“我來見魏大人——”
“魏大人?戶部尚書魏大人嗎?”金萬福拖長了聲音道,“那就對了,你只管把東西交給我就好。”
來了京城這麽些日子,可每次來要賬都吃個閉門羹,根本連魏明堂的影子都別想見着,金萬福早發了狠,怎麽也要攪個事,鬧到魏尚書跟前才是。
當然,金萬福的精明,又不敢鬧出什麽大事來,索性就把主意打到了那些戶部郎官身上,比方說他們家仆來送飯時,金萬福會接了,然後自己吃……
只是吃了幾次,也沒什麽效果。再沒想到今兒個竟這麽幸運,能截了魏尚書的午飯。
年輕人眨了眨眼睛,卻并沒有因為金萬福話裏話外透露出來和魏尚書的親近就把手裏的紙包遞給他,反而擡腿準備走:
“不用,我拿給魏大人就好。”
“你——”金萬福沒想到這小子年紀不大,心眼兒還挺多,氣的一拍桌子道,“這戶部衙門也是你想闖就能闖的?把手裏的東西給我,你該去哪兒呆着就去哪兒呆着吧。”
穿的這麽好,還上趕着親自來送飯,金萬福已然猜出來人八成是八寶鴨掌櫃家的公子,只這麽巴巴的跑來,定是懷着巴結尚書大人的心思,畢竟沒見過什麽世面,被自己一吓,還不乖乖的就走了?
金萬福聲音太大,附近其他當值的戶部官員聽到争吵聲也趕了過來,聽說是魏明堂的東西,當下就就有人腳底抹油去喊尚書大人了,也有人對金萬福早有意見,不悅道:
“這是什麽地方?也敢這般大聲喧嘩?”
卻不知金萬福越發膽氣十足——
看這些戶部官員的模樣,明顯不認識這個年輕人,自己的判斷自然也就無誤了。至于魏明堂要來,可不是正合自己的意思?當下冷笑一聲,不陰不陽道:
“戶部果然財大氣粗,都有錢吃這麽金貴的東西了,怎麽就欠着我們的血汗錢不肯歸還呢?”
老劉家的八寶鴨可不是普通的鴨子,全是精心喂養的上等貨色,中間的處理順序更是繁雜的緊,這麽一套鴨子、鴨脖、鴨舌等下來,可不得一二兩銀子!
一番話說得戶部衆人面面相觑,卻又沒辦法反駁。
倒是那年輕人“噗嗤”就樂了:
“這位大叔你是不是弄錯什麽了?這些東西是送給魏大人的不假,可掏錢的卻是在下。”
一句話出口,那些戶部官員忙不疊後退,一副我們什麽都沒聽見的樣子——
即便幾兩銀子沒什麽,可這麽公然承認想要賄賂尚書大人是不是也不太合适啊?
金萬福也有些郁悶——瞧這年輕人長得挺好的,怎麽本性卻是個棒槌啊。自己是想激的魏明堂出來,可并不想跟他結仇啊。
正想把話圓過去,就聽得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忙看過去,可不正是魏明堂正匆匆而來?
金萬福登時一激靈——
不能吧?自己想了那麽多法子都沒能見到這老滑頭,這一搶他的吃食就把人給逼出來了?難得這魏大人也是同道中人,是個,吃貨?
年輕人明顯也瞧見了魏明堂,當下排開衆人上前幾步:
“魏大人——”
魏明堂神情卻是激動的緊,一把拽住年輕人的胳膊:
“哎呀,你可算來了!”
竟是一副亟不可待的模樣。
這下不但金萬福,就是周雲峰并其他戶部官員也都傻了眼——不會吧,魏大人這是幾天沒吃飯了,竟是餓成了這般模樣?
“讓大人挂念了。”年輕人很是溫煦有禮,正好瞄到站的最近的譚芩,當下就把手中的紙包遞過去,“麻煩這位大人讓大家夥嘗嘗這東西味兒道怎麽樣?要是大家都覺得好,我就去再定些,到時咱們戶部官員人手一套,就當在下的手信了,等咱們齊心協力度過難關,到時候再陪各位一醉方休。”
手信?還齊心協力共渡難關?
衆人頓時傻了臉,金萬福也立即意識到,自己好像犯了錯。
看衆人都傻眼的樣子,魏明堂“噗嗤”一聲就樂了:
“還愣着幹什麽啊,沒聽到陳大人的話嗎?啊,對了,忘了給你們介紹一下了,”
說着一指陳毓:
“這位就是咱們大周的六首狀元,也是咱們戶部新任侍郎陳大人。”
又要笑不笑的瞧着金萬福:
“你的事以後也直接找陳大人就好。”
六首狀元?新任侍郎陳大人?
衆人一下驚成了木雕泥塑。下一刻卻是歡聲雷動——早聽說新任侍郎陳大人家資豐厚,沒想到還是個這麽善解人意的。
要知道大家這些日子嘴裏可是都能淡出鳥來了,陳大人真是太貼心了,不但沒要大家的賀禮,反而當先送上手信,還是這麽實惠好吃的東西!
至于金萬福更是有些傻眼,直到魏明堂和陳毓的影子消失不見,還在不停嘟哝着:
“這怎麽可能?他不是賣八寶鴨的嗎?怎麽一會兒就成狀元爺了?”
“你還真是會收買人心!”聽到後面的歡呼聲,魏明堂瞪了眼陳毓,心裏卻是暗道可惜——話說自己也嘴饞了好嗎?
話音剛落,陳毓就變戲法似的又從衣袖裏拿出一個紙包:
“大人放心,這裏還有包鴨舌呢。”
魏明堂毫不客氣的接過來:
“算你有心。”
“那明日的假期……”除了來戶部衙門走一趟外,陳毓還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請假。
要說陳毓心裏也是苦的緊——
本來第一天回來就想去看小七的,結果直接被皇上賣給了戶部,第二天更好,一大早就把自己宣進宮中,昨天好不容易辦完事後着人往成家遞了拜帖,卻不妨成家人雖是客氣卻并沒有放自己進去——
國公爺就要回來了,成家正忙着打掃修饬,請姑爺後天再來。到時候,國公爺應該已經到家了……
魏明堂沒說準也沒說不準,半晌才嘆了口氣道:“咱們戶部之前多風光,再瞧瞧現在,那可真是,缺人缺銀又缺糧啊,那些要債的,都要把戶部的門檻給踩平了……”
陳毓嘴角抽了抽,又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瓶子,鄭重遞給魏明堂:
“大人還記得若幹年前曾經轟動京城的那位神醫嗎?”
看魏明堂有些懵懂,又進一步提醒道:
“讓京城名門閨秀瘋搶的靈犀雪肌丸就是出自她手。”
“你說那位神醫啊。”魏明堂雙眼頓時開始發光,要說那位神醫當真算得上是有史以來最神秘的,竟是到現在為止,沒一個人知道他是誰,只靈犀雪肌丸卻是讓京城權貴對她熟悉的緊——
不但美容養顏還可延年益壽。聽說明郡王家還有數粒,外人出一粒五千兩的價格他都不肯轉讓。
“這裏有三十粒,”陳毓一字一字道,“所售銀兩可以先打借條,什麽時候戶部充盈了,再還給那位神醫。”
“好,你的假我準了。”魏明堂非常爽快的應了,“一天夠不夠?”
☆、第 212 章
? 陳毓去戶部上班的第一天就拿出了三十粒靈犀雪肌丸幫戶部解燃眉之急;
陳毓還送了所有戶部同仁一人一副八寶鴨全套;
陳毓還把戶部的賬務全扛了起來;
……
随着一個個消息傳播,其他幾部官員紛紛跌足長嘆,至于各部尚書更是郁悶之極——
果然是平白放走了一個聚寶盆。更要命的是還在皇上那兒打了包票,不讓陳毓進自己衙門的話也不許再去打擾皇上,面對着傳說中曾經水深火熱的戶部的滋潤生活,何止一個羨慕嫉妒恨了得。
轉念一想,不能纏皇上,咱可以去纏魏老頭啊,好歹戶部那裏眼下還是有銀子也有糧食的。
也有那思慮長遠的,總覺得陳毓眼下所為雖是有些成效,可也不是長遠之計,東泰的糧食也好,神醫的藥丸也罷,可全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說沒就沒了,真想改變眼前的窘狀,還是要有另謀他法才好,所謂源遠才能流長嗎。
只是合衆人意見尚且不能拿出一個萬全之策,卻要把這麽厚重的希望寄托到陳毓身上真的可行嗎?
陳毓這會兒卻是沒心思揣摩這些權貴們的心理,甚而太過緊張之下,手心不住冒汗——
當初定親時,老岳父正身在邊疆,兩家成功定下婚約,完全是大舅子成弈子代父職,陳毓這個毛腳女婿卻是到現在還沒有見過成國公的金面。
再聯想到前天出師不利,登門拜訪卻被拒之門外,越發忐忑——岳父大人是不是對自己有所不喜啊?
正自徘徊,一陣馬踏銮鈴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陳毓回頭,卻是一個身材高大、雖年逾六旬依舊精神健旺的老者,老者身後還跟着威風凜凜的兩排護衛。
看到負手站在門前的年輕人,老者目光一凝,居高臨下審視着陳毓,加上他身後的兩排騎士,一種上位者的凜然殺氣頓時撲面而來。
陳毓心裏一突,忽然覺得有些不妙——管家前兒個說國公爺今兒個就會回返,不會那麽巧,正好讓自己給碰着吧?
老人給旁邊侍衛使了個眼色,那護衛當即心領神會,從馬上下來沖着陳毓大喝一聲:
“什麽人,竟敢擋了我們老爺的路?”
口中說着,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探手就要去拽陳毓的衣襟——
心中卻有些疑惑——主子平日裏最厭煩和書生打交道,更不屑為難那些讀書人,怎麽今兒個連問都不問就讓自己出手揍人?
看這年輕人生的一副小白臉的模樣,自己可別把人給打壞了才好。
這樣想着,手中勁道便卸去了幾分——讓他飛出去,跌個狗吃屎,狼狽些也就罷——了?!
卻是那年輕人竟然不但不躲,還身形一錯,擡手朝着自己就拍了過來。
“找死——”護衛簡直要氣樂了——瞧着長得挺俊的,怎麽是個沒腦子的啊?
一念未畢,兩掌已然撞在一起。
護衛臉上得意的笑容瞬間僵住,下一刻更是風幹成無數的碎片,人也随即倒飛回來,竟是好巧不巧,又落回了馬背上!那馬受了驚吓,頓時“赤律律”一陣嘶鳴,前蹄随之高高揚起。
護衛勉強摟住馬脖子,卻只覺腦袋一片轟鳴,尤其是方才和年輕人對掌的那條胳膊更是根本沒了知覺。
現場立時一片沉寂,所有護衛均臉現戒備之色——
這年輕人是什麽來歷,竟然一出手就震飛了自家老大?
老者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撚着胡須點頭:
“好身手!小奕倒是沒有看走眼。”
到了此時,陳毓也再無疑慮,恭恭敬敬上前一步拜倒:
“陳毓見過岳父大人。”
“好,不錯。”成銘揚下了馬,臉上神情滿意至極,又上下打量片刻,又咕哝了句,“就是太白了些……”
一句話說的陳毓哭笑不得,果然老丈人就是來挑刺的……
後面那兩排護衛也回過神來,紛紛跟着下馬,齊齊施禮口稱“姑爺”。
至于那護衛隊長,瞧着老國公的眼神簡直是幽怨無比——
有這麽坑手下的主子嗎?眼前這人可不僅僅是姑爺,還是能拉開震天弓的奇人啊!
卻不知國公府裏,成夫人和小七也正哭笑不得,而她們的對面,正坐着一個外表瞧着仙風道骨、卻明顯有些心虛的老道:
“師父,您都多大年紀了,怎麽還這麽……”
總算想到對方“師父”的身份,小七又把到了嘴邊的“調皮”兩字咽了回去——
作為皇後的娘家,成家自然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陳毓回返京都的消息。
成夫人本就瞧這個女婿順眼的緊,再加上陳毓前些日子又幫成家洗刷了叛國的罪名,令得老夫人自然更加殷切。
原想着陳毓安排妥當後理應第一時間就到府中拜訪,哪想到卻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今兒個早上偶然聽下人議論,說是姑爺前幾天就來過一次了,卻被管家給打發走了。
母女倆當即就氣得不行,把個管家也吓得夠嗆,趴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表示,他真的沒做過這樣的事。
還是虛元看管家吓成那個樣子頗有些不好意思,終于承認之前不過是他搞的一個惡作劇。
這會兒瞧見徒弟埋怨自己,老道臉上就有些挂不住,木着臉道:
“果然是女生外向,女大不中留……”
說着憤憤然起身拂袖而去。
“哎,道長師父——”母女倆慌忙追出去,哪裏還有虛元的影子?卻是剛追下臺階就齊齊怔住:
“老爺?”
“毓哥——”
驚呼出聲後又盡皆意識到什麽,母女兩人臉齊齊一紅,還是成夫人先反應過來,嗔怪的瞪了成銘揚一眼:
“老爺回來,好歹讓人先跟家裏說一聲……”
“虛元道長還沒到嗎?”成銘揚愣了一下,本來自己派的有信使,是道長說交給他就好……
一句話出口,令得成夫人也哭笑不得——怪不得道長方才溜得那麽快,原來光顧着捉弄人了,連正事都給忘了。
“走吧,老爺趕路這麽久,定然也累了,還有女婿,”
回轉頭去,剛要叫人,卻是眨了下眼睛,不動聲色的“咳嗽”了一聲。
正眨也不眨瞧着小七的陳毓終于回神,忙上前見禮:
“岳母——”
小七一張臉早紅的滴血似的,轉身就往後院疾步而去。
“小七——”陳毓擡腳就想跟過去,成夫人一下更激烈的咳嗽起來,陳毓頓時讪讪然。
慌得老國公忙上前攙住一條胳膊:“夫人怎麽了?可是染了風寒?”
百忙之中卻是不耐煩的沖沖陳毓擺了擺手——
自己數年未歸,對老妻可也是想念的緊,女兒都走了,女婿還是識趣點兒,不要在這裏礙眼了。
陳毓頓時感激涕零,身形幾個起伏,輕而易舉就攔在小七面前。
小七只覺眼前一花,腳下意識的一頓,下一刻就看見了那張日思夜想的俊美面孔……
等回過神來時,兩人已是置身小七的閨房之中,看着懷裏滿面紅霞、羞得頭都擡不起來的女子,陳毓心中愈發愛戀不已,俯身在小七臉上輕輕親了一口:
“小七,咱們,成親吧……”
“定了五月初六的喜期?”
陳秀正和李靜文說話呢,聽了這個消息不覺一怔——
今兒個已是十一月初二,距離成婚的日子滿打滿算也不過六個月了,一方是侯府,一方是國公府,需要安排的事兒多着呢,定了這麽近的日子會不會太趕了?
當然,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陳秀心裏更擔心,即便到了五月裏,怕是依舊餘波未平,國庫尚且空虛的情況下,兩家若然大操大辦,怕是會惹來物議。
可若然不隆重些,怎麽都覺得對不起弟弟和未來弟妹——就是成家,怕也不答應啊。
“罷了。”李靜文搖了搖頭,兒子的心思自己這個當娘的最是清楚,若非考慮到國喪,怕是趕在節前就想把蓉蓉那丫頭給娶進門呢,“你兄弟說了,到時候定然不會委屈了蓉蓉。”
知道自己兄弟從小就是個有大主意的,陳秀倒也不再多說,只是有些奇怪:
“都快要成親的人了,怎麽毓哥兒反倒不着家了?”
自己來了幾次了,除了第一天,陳毓特意留在家裏等候自己,這幾日便再見不着人影。
“誰知道他在忙些什麽。”李靜文也有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