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回頭,正好瞧見背着藥箱從裏面走出來的程峰,僵着臉道: (22)
用力過大之下,大腿部的傷口瞬時迸裂,鮮血很快染紅了外袍。
“別碰我娘,你們,全是一丘之貉!我娘沒事,就算了,若然有個好歹,陳毓在此發誓,拼着和你們同歸于盡,也要你們給我娘,償命!”
不管李景浩和娘親有什麽樣的緣分,陳毓這一刻都恨得想要殺人——
若非是仗着李景浩的勢,那柳玉函怎麽就敢對娘親下此毒手?
李景浩被推得好險沒跌倒,身體一下撞在冰冷的石板上,卻是僵立在當地,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是啊,自己又算什麽?生死關頭,不能護衛在妹妹身側,甚至正是自己身邊的人打着鎮撫司的旗號把妹妹害到了這般境地。
“唔——”身上到處都是鞭傷,盡管陳毓已是盡力讓動作輕柔些,李靜文還是疼的不住哆嗦,可即便迷迷糊糊中,李靜文依舊強忍着不讓自己痛呼出聲——
毓兒自來是個心事重的,不能讓他擔心,無論如何,不能讓他擔心啊……
“娘,你痛了就喊出來,我們很快就出去,我已經讓人去叫小七了,小七很厲害的,她一定可以把你治好——”陳毓努力保持着動作的平穩,以期讓李靜文少受些痛楚,眼淚卻是不停的往下掉。
後面的李景浩瞧着那急速往外而去的單薄背影,只覺胸口處好像要炸裂開來,嘴角處也跟着嘔出一大口血來,心裏更是如同刀割一般——
那兩人,一個是自己的妹妹,另外一個,則是自己的外甥啊。他們都是自己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卻因為自己的失誤還有這些人渣……
李景浩轉頭,視線在昏迷過去的柳玉函的身上停駐片刻,又緩緩轉到正掙紮着想要從地上爬起來的常全身上,擡手拾起地上那沾滿了李靜文鮮血的皮鞭,忽然朝着自己身上狠狠的就是一鞭,那般痛徹肺腑的感覺令得李景浩一張臉都有些扭曲——
原來妹妹方才就是一遍遍受着這樣的苦楚嗎?
喉嚨裏發出一聲宛若兇獸般的低吼,提起皮鞭朝着常全兜頭抽下……
柳玉函正好清醒過來,待瞧見李景浩渾身浴血宛若瘋狂的模樣,剛想要大叫,卻忽然意識到什麽,迅疾捂住自己的嘴巴——
之前覺得李景浩是閻羅,是屠夫,這會兒卻覺得,這人分明就是個瘋子。寧可這麽流血痛死,無論如何也比驚動了他,動手處置自己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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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妨下一刻就驚恐的瞪大了雙眼,卻是李景浩正轉過身來,從來冷漠的眼睛中充斥的卻是足以把整個世界給焚毀的火焰,柳玉函吓得一下咬住了自己的手:
“大哥,李大哥,看在倩雲的份上,您,饒了我吧……”
下體卻是一熱,一陣騷臭味兒随之瞟了出來。
“韓夫人莫要擔心,有兩位大人在,定然可保令堂無恙。”陳秀的臉色實在太為難看,怎麽着也算熟人,徐恒一邊拍着懷裏不住哆嗦的慧慧一邊絞盡腦汁的想着法兒寬慰,只心裏卻是不住打鼓——
小毓是怎麽想的啊,怎麽把自己和成少帥這兩個自己人全給支出來了,自家老大那樣的冰山性子可最是個冷酷無情的,還牽扯了個老大平日多有維護的柳玉函,若然兩人真是在裏面發生了什麽摩擦,可真是連個勸的人都沒有了。
“多謝,大人——”雖不知眼前幾人是什麽來路,可從方才柳玉函的驚慌反應來看,定然身份都高的緊,尤其是旁邊始終默不作聲的那位英俊将軍。
陳秀這會兒心裏終于有了些希望,只是沒見到娘親之前,卻是始終不敢放下心來。
幾人正自靜默,一輛馬車忽然疾馳而至,成弈回頭,頓時一臉的生無可戀——
可不正是自家的馬車?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車上的人定然就是小七了。
都說女生外向,成弈今兒個算是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了。
只是罷了,反正早晚是陳家的人,這會兒在未來婆婆面前刷刷好感也沒什麽壞處,可就是心裏,怎麽就那麽不得勁呢。
果然,車簾一掀,小七當先就從車上跳了下來,那般火燒火燎的模樣,令得陳秀幾個也紛紛回頭。
小七也瞧見了面沉似水的成弈,不覺縮了下腦袋,卻在瞧見挺着肚子勉強站着的陳秀時驚了一下,顧不得跟大哥問好,忙不疊上前,一把扶住陳秀:
“秀姐姐可不好這麽站着,怎麽着也得小心肚裏的孩子不是?”
又回身一疊連聲的吩咐白草掇個高些的軟凳過來,又拿了保暖的毛皮衣服,幫陳秀蓋好。
被小心服侍的陳秀驚得一下瞪大眼睛——
這漂亮的小姑娘是誰呀?叫的倒是親,自己可是不認得啊。
成弈瞧得嘴角直抽——就是自己這個親大哥,也沒見這丫頭這麽小心巴結過。
旁邊的徐恒也是眼睛都直了——心說這是哪家小姐啊?看穿戴怕是身份必定不一般。可也沒聽說韓家有什麽了不得的親戚在京城啊。
陳秀終于回神,剛要問對方是誰,陳毓已是抱着李靜文快步出來,一下站起身來:
“娘——”
“娘親——”慧慧也拼命掙紮着從徐恒懷裏爬下來,哭着朝陳毓跑去,到了近前,卻是懂事的跟在後面,雖是不停抹淚,卻并不拽着陳毓要娘。
小姑娘乖巧的模樣讓人心疼,徐恒忙又一把抱起,跟着陳毓往車上而去。
“多謝大哥。”陳毓感激的沖默默瞧過來的成弈點了點頭。
然後就絲毫沒有猶豫的上了小七的馬車——
小七的馬車無疑更加寬闊些,也更平穩,颠簸的小了,娘親自然能少受些苦。
“去貓兒胡同韓府。”
徐恒忙把懷裏的慧慧也遞過去,又小聲問了一句:
“我們老大呢?”
陳毓這個苦主都出來了,怎麽老大還呆在裏面呢?
牢房本就不是什麽好去處,更何況是大理寺的天字號牢房呢?
陳毓接過慧慧,說了一聲“多謝”,卻是沒回答徐恒的問題——
陳毓這會兒也是心亂如麻。如果說之前憤怒之下,使得陳毓完全忽視了李景浩的反常表現,可瞧見被寶劍插在牆上的柳玉函的那一刻,就讓陳毓随即明白過來,李景浩,十有八九就是上一世從青樓中帶走娘親的那位神秘人。
這也就可以解釋通為何自己殺了人卻沒有遭到通緝,更甚者,對方可以抹去娘親曾經一切不堪的生活痕跡。堂堂鎮撫司指揮使,要做到這些,不要太容易。
這一世自己拼命想要避開那個上一世帶走了娘親的人,卻沒料到還是躲不過兩人相遇的宿命。
甚而,還是因為李景浩的緣故,自己才能順利救出娘親。
只是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救治娘親,至于其他事情根本不在陳毓考慮之內。
徐恒有些莫名其妙,倒也體諒陳毓的反應——這小子,當初甫一從人販子手裏逃脫時,可不就是先拐了自己,拼了命的去救他那時的姨母、這會兒的娘親李靜文?
雖然相信自家老大無論出現在那裏,都應該沒有人能夠傷害到他,可做人小弟的,也要善盡小弟的本分不是?
徐恒沖那邊已然上馬準備離開的成弈拱了拱手,一個人快步往天牢裏而去。
越往裏走越覺得不妙,卻是怎麽會有那麽濃烈的血腥味兒?
再不敢怠慢,快步往前疾奔。堪堪來至常全布置的那間牢房外,正好遇上正往外走一身冰絕氣息的李景浩。
徐恒的心忽悠一下,忙不疊往旁邊側身,待李景浩走過,才敢偷眼往後瞧,卻是吓得一下捂住了嘴巴——
牢房裏除了一堆碎肉,哪還有一個活人?
咦,也不對呀,這麽久了,好像沒看到大理寺少卿柳玉函出來啊?
不由打了個寒噤,那堆碎肉裏,不會還有柳玉函吧?
卻是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不在的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畢竟,從跟在李景浩身邊,就沒見自家老大這麽失态過了,而這些人又到底做了什麽,竟是令得大人如此大違常情?
待走到光亮處,卻是腳下再次一個踉跄,老天,自己看到了什麽?
老大的身上竟是交錯着一道深深的鞭痕,那鞭的力度無疑大的緊,不獨把李景浩的衣服抽裂了一個數尺長的口子,連帶的還能清晰的瞧見裏面翻卷出來的血肉……
“大人——”一個撕心裂肺的聲音同時響起,徐恒擡頭,來人倒也認識,可不正是大理寺卿餘文昌?
餘文昌一大早就被皇上宣了過去,待得好不容易回返,卻聽說太子少保、左翼前鋒軍統領成弈,并鎮撫司指揮使李景浩聯袂而至,頓時被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難不成是自己衙門出了什麽大事?不然,怎麽會驚動這樣兩尊大佛?
忙不疊跑來拜見,倒是沒見着成弈的影子,卻是被李景浩的模樣好險沒給吓趴下——
是誰?竟然這麽大膽,敢對李大人用刑?
剛要正氣凜然的上前表示自己的義憤并聲援,忽然意識到不對啊,李大人可是從自己轄下的囚牢內走出來的,那不是說,動手傷了他的人和大理寺有關?
這個念頭一出來,餘文昌好險沒哭出來,以着非人的速度沖到李景浩面前,抖着聲音道:
“大人,大人,到底是誰?怎麽敢,怎麽就敢對大人下此狠手?”
李景浩瞥了眼旁邊神情緊張一副生無可戀、天要塌下來模樣的餘文昌,聲音冰冷:
“柳玉函、常全以下犯上、勾結東泰賊人,已被我處死,你現在帶上大理寺鐵衛去伏牛巷忠英伯府,緝捕柳家所有,但凡有人反抗,即便殺無赦。”
又招呼徐恒迅疾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好一個東泰攝政王,還真是會藏!
☆、第 150 章 來頭太大
? 因不知道李靜文到底傷情如何,來之前小七自然準備了大量的藥物,成府裏的百草園,幾乎被小丫頭搬空了一半。甚而還拿來了幾只百年老參……
這麽多東西擺在院子裏,委實可觀,陳秀瞧得一愣一愣的,越發鬧不清這瞧着比起自己兄弟還小的姑娘到底是什麽來頭了。
思量了半晌,終究憂心忡忡的對陳毓道:
“娘親瞧着傷勢頗重,這小姑娘,年齡也太小了吧?”
陳毓還沒有答話,韓伯霖已陪着一個肅着臉的中年人進了府:
“夫人,毓哥兒,岳母這會兒在哪裏,這位是汪太醫——”
陳秀也是在路上時,就急忙派人打馬回府,告訴韓伯霖,娘親已經救出來了,只是受了重傷。
韓伯霖也是悲喜交集,兩天來,韓伯霖不知吃了多少閉門羹,甚而連去告禦狀的心思都有了,再不料岳母竟然救出來了。
心裏一時對小舅子佩服不已。
便忙忙的跑去太醫院——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那些國手自己請不來,可一般的太醫,還是能請得動的。
那汪太醫打量了整個院子一番,心說這小小的翰林,家境倒是富足。卻也不耐煩跟韓伯霖應酬——
但凡能請得起太醫的,哪個不是朝中顯貴?自己肯來這裏,已經是給足了這小翰林面子了。
“姐夫,這幾天辛苦你了。”陳毓忙上前見禮,方才從陳秀的嘴裏也聽說了韓伯霖為了娘親四處奔波的情景——
作為一個頗有一番傲骨的文人,韓伯霖做到如此地步委實相當難能可貴。自己當初,果然沒有看錯人。
“說什麽辛苦不辛苦的,我也沒幫上什麽忙。”韓伯霖擺了擺手,神情明顯有些黯然,下一刻卻又振作精神,“對了,岳母在哪裏,還是快請汪太醫去幫岳母診治一番吧。”
“這位就是汪太醫嗎?小子謝過。”陳毓上前使了一禮,卻是并不急着請汪太醫過去,“娘親那裏我已請了人診治,麻煩汪太醫白跑了一趟,真是抱歉。”
啊?韓伯霖怔了一下,便是陳秀也有些發急,忙不疊搶上前一步,陪着笑臉對汪太醫道:
“我弟弟人小不懂事,還請汪太醫原諒一二,我娘親的傷就拜托大人了。”
“姐姐,小七的醫術也是極好的——”陳毓真是哭笑不得。雖然明白姐姐也是為娘親好,可放眼整個京城,醫術既好,還對娘親無比盡心的,怕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自家小七了。
只是姐姐既然說了,也只得委婉道:
“不然,先請汪太醫就座,若然小七無法應對,再請汪太醫出手也不遲。”
一句話說的汪太醫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若非韓伯霖給的報酬着實豐厚,又死乞白賴的求着自己,自己怎麽可能踏足一個小小的七品官邸?
果然是沒見過什麽世面的,聽對方的意思,竟是不相信自己的醫術?
“既有國手在,老夫就此告辭。”口中說着,就要拂袖離開。
驚得韓伯霖忙不疊上前阻攔,又暗暗埋怨小舅子太不通人情世故,不知道這郎中都是年紀越大就越金貴嗎。何況汪太醫可是太醫院的,怎麽也得比個小姑娘強啊。
更不要說太醫院的人瞧着沒多大權利,可人家接觸的可全是權貴人家,小舅子這麽不給面子,真得罪了這位汪太醫,什麽時候在權貴那裏上點眼藥,可就麻煩了。
汪太醫卻是不耐的緊,沉下臉來就想出言斥責,不妨外面仆人忽然一路小跑着過來,一疊連聲道:
“老爺,老爺,外面又來了位太醫院的,說是要來給親家太太診治——”
“又來了個太醫院的?”韓伯霖就愣了,下意識的看向陳毓,自己可就請了一位汪太醫,還是千難萬難,這自己找上門來的太醫,莫非是陳毓請的?
陳毓也有些摸不着頭腦,擺了擺手,示意與自己無幹。
汪太醫卻是“嗤”的笑了一聲,也就自己這樣初入太醫院的,因為京城米貴,才不得不降尊纡貴到這翰林府上,這是瞧自己不高興了要走,又請了什麽人來充大尾巴狼了,只是這韓家人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以為太醫就是街上的大白菜,随随便便就可以撿一個回來嗎,自己來了還不夠,還又來了個,還是自己上趕着找來的。
哄騙小孩子還差不多。
竟是也不走了,只要笑不笑的瞧着韓伯霖幾人:
“是嗎?倒不知又是哪位國手到了,我倒要拜會拜會。”
瞧汪太醫的模樣,還是把人給得罪了,韓伯霖只覺嘴裏發苦,又不知外面的太醫是什麽來路,只得吩咐“快請”。
很快,一個四十許的國字臉男子帶了個藥童匆匆而入。
韓伯霖仔細瞧了一眼,确實不認識,便是陳毓也微微搖了搖頭。
無奈何,剛要上前詢問,卻不妨正冷着臉站在一邊的汪太醫忽然搶步而出,一路小跑着就迎了上去,臉上更是笑容滿面:
“哎呀,院判大人,我就說是哪位國手呢,原來是您老到了。”
又回頭瞧着韓伯霖,神情就有些苦澀:
“韓大人,你瞞的在下好苦,既是連我們太醫院第一國手都給請了來,又何須在下前來獻醜?”
來的這人可不是太醫院院判蘇別鶴?
一句話說的韓伯霖越發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太醫院第一國手,還姓蘇,那不就是——
“您是,蘇院判,蘇大人?”
不會吧,這位可是專給宮裏的貴人診病的,尋常世家貴族也別想讓他出手,怎麽可能會為了岳母特意跑過來一趟?
蘇別鶴點了點頭,卻是腳下不停:
“病人在哪裏,快帶我去瞧瞧。”
說話時微有些喘息。甚而神情也有些無奈——
不怪蘇別鶴如此,方才本來正在自家院子裏小憩呢,卻被人連拖帶拽的送上了馬車,然後車馬一路急速而來,好險沒把自己這身骨頭給颠散架。
卻是有氣發不出來——那些如狼似虎強盜一般的下人,全是鎮撫司指揮使李家的,連帶的半路上還碰見指揮使夫人,除了送上各種救命的靈藥之外,更一再拜托務必小心診治病人。
本來想着會去李大人府上,那裏想到,卻是一個小小的翰林家。也不知這翰林家的女眷是何來頭,竟能驚動李景浩那個活閻羅。
“蘇大人莫急,先坐下歇息片刻。”陳毓跟韓伯霖一起上前迎住,又一疊聲命人上茶。
一番做派,令得蘇別鶴越發糊塗——看李家急如星火的模樣,病人好似已然病入膏肓,怎麽這家屬倒是半點兒不着急啊?
還是汪太醫苦笑一聲給蘇別鶴解惑:
“那個,不瞞院判大人,裏面已有名醫在為陳夫人診治。”
蘇別鶴一下蹙緊了眉頭:“哪個醫館的?可有醫案,拿來我看一下。”
既是李景浩所托,蘇別鶴自然不敢輕忽。更對韓家辦事頗不以為然,連自己這個院判都請了,又何須再請他人?
“并無醫案——也這會兒功夫了,小,”
又把“七”字眼下,“小姐應該也要出來了,不麻煩的話,到時候再讓她跟蘇大人探讨一番。”陳毓道。
小姐,還探讨?
蘇別鶴眉頭蹙的更緊:
“胡鬧。我怎麽沒聽說這京城有哪家小姐會醫術的?”
這樣說也不對,倒是有一位小姐,醫術也是頂尖的,可她的地位,可不比自己,就是李閻羅出面,也別想能把人請過來。
更甚者,自己既然來了,就是擔着幹系的,若然房間裏那位夫人情形不妙,到時候李大人怕是要怪罪在自己頭上。
蘇別鶴這話算是說到汪太醫心坎裏去了。
不由頻頻點頭:
“韓大人,令弟年幼無知,你也算入京數年了,可不要和他一般糊塗。我也就罷了,蘇大人的醫術你竟是也不信嗎……”
說話間,房門“嘩啦”一下打開,小七從裏面走了出來,陳毓幾人忙迎了過去:
“如何,可有礙?”
“傷口已經完全處理過了,”小七神情明顯有些疲憊,嘴角卻有些笑意——
李靜文受傷頗重,好在底子好,又是自己親自配備的藥物,雖是需卧床數日,好好将養一番,恢複如初還是可以做到的。
陳秀和韓伯霖頻頻點頭,卻是轉身沖着蘇別鶴懇求道:
“還要勞煩蘇大人替岳母看一下,這位小姐的處置可還妥當?”
“年紀這麽小,能有什麽精妙手段?倒是個會吹牛的。”小七的身形被擋着了,聽聲音卻也能判斷出來,定然也就十四五歲罷了,又聽小七話說的滿,蘇別鶴眉頭皺的更緊,“你們前面帶路,快領我去看看。”
卻是對韓家人更不瞞——這家人也不知怎麽想的,怎麽就敢把母親的安危随随便便交給一個小姑娘了?若非有李景浩這尊大佛壓着,碰見這麽不識時務的,蘇別鶴說不好會轉身就走。
竟是正眼也不瞧小七,擡腿就要往裏去。
陳毓也沒想到姐姐姐夫會這麽不相信小七,瞧着小七,神情不免歉疚不已。
小七被陳毓瞧得臉一紅,不自在的別過頭去,下一刻卻是抿嘴一笑:
“大師兄,你說誰吹牛呢?”
軟軟糯糯的女聲令得正大步前行的蘇別鶴身體一僵,明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汪太醫也遲疑的瞧過去,大師兄,這小姑娘叫誰呢?
待瞧見微微笑着站在當地的小七,蘇別鶴眼睛一下亮了,無比驚喜的上前:
“小師妹,真的是你?哎呦,師兄真是該打,說話不過腦子,竟是冒犯我家小師妹了。”
口裏說着又壓低聲音:
“小祖宗哎,你出來玩也不跟我說一聲!今兒算師兄錯了,不然你想要什麽,告訴我,我一準兒幫你淘換來,就一點兒,你可不許去師父那兒告我的狀。”
小師妹可是師父的心頭寶,和小師妹比起來,其他所有師兄弟都得靠後。真是惹這小祖宗不高興了,說不好自己這麽大年紀了,還得吃師父的排頭。
心裏卻是對房間裏那位夫人的身份更加好奇——別人不知道小師妹的身份,自己可清楚,這小丫頭可是貨真價實的國公府貴女,還是最受寵的那個,放眼大周朝,身份比這小丫頭尊貴的用指頭數也能數的過來。
自己方才還說,不可能有人請得動她的,怎麽就肯巴巴的跑來給人瞧病了呢?
當然,方才那話也很有些調侃的意味,兩人年紀雖是相差頗大,平日裏卻也是打慣了嘴仗的,蘇別鶴甚至已經做好了牙尖嘴利的小師妹搶白自己幾句的準備,哪知道小七卻只是應了一聲,卻再沒有多說一句話,更稀罕的是臉上的神情還柔順的緊,甚至,還有點紅?
“哎呀,小師妹,你也會臉紅啊?”蘇別鶴忍了忍,又忍了忍,終是控制不住的吆喝了出來,小七頓時又羞又氣——
即便秀姐姐也算是熟人了,可小七還是想留個好印象啊,大師兄倒好,一來就接二連三的拆自己的臺。
看蘇別鶴的性子實在有些棒槌,又心疼小七剛才累着了,陳毓忙上前一步:
“你們師兄妹怕是多日未見了吧?還有汪太醫,難得來一趟府裏,還請一并到正堂少坐。”
只汪太醫也是個明白人,能讓自家院判大人出馬,甚而瞧着那所謂的小師妹怕也是出身貴家,哪還敢再留?一疊聲的告辭,更在臨離開時,悄悄把韓伯霖之前給的診金又死活塞了回去……
小七則是趁衆人不注意,狠狠的剜了蘇別鶴一眼,這才轉向陳毓,小聲道:
“你和秀姐姐不用在這裏陪着我們了,我和師兄再商讨一下如何用藥,你跟秀姐姐去看看伯母吧。”
這可算是兩人知道彼此身份後,清醒狀态下的第一次談話,小七雖是很想瞧一下陳毓的臉,卻是害羞的緊,竟是始終低着頭。
倒是陳毓,不錯眼珠的盯着小七,心裏更是不住感慨,自己何德何能,這一世竟然能找到這般合心意的貼心女子。當下溫柔的應了聲:
“好。”
又沖蘇別鶴告了罪,這才和陳秀夫妻一起離開。
蘇別鶴神情越發怪異,到這會兒還看不出小師妹和那陳公子之間怕是有些不對勁,那蘇別鶴就真的是瞎子了。卻又不好發問,正自苦思冥想,腦子裏忽然靈光一閃:
“小師妹,那陳公子可是師父舊識啊?”
“嗯。”小七點頭,“毓,我是說陳公子,陳公子的先生乃是大儒柳和鳴,和師父是知己好友,對了,當初沈家的事,就是靠了陳公子,才得以圓滿解決呢。”
一說起陳毓,小七便眉飛色舞,那般與有榮焉的模樣,令得蘇別鶴終于确信,自己果然沒多想,這個陳毓,十有八九就是師父不止一次在自己耳邊念叨的那個小師妹的孽緣!
現在小師妹會出現在這裏,那豈不是說,成家人對此事也是樂見其成了?也就是說,方才那位陳公子,十有八九,就是自己未來小妹夫了?
怪不得陳毓知道小師妹的底細,小師妹又這麽盡心盡力——
那可是未來家婆,怎麽也得好好表現不是。
哎呀,自己真是該打,方才小師妹那般,明顯是想要給未來婆家人留個好印象的,不想,全被自己給攪和了。
可得想個法子,補救一番,不然,定然會被小師妹給記恨上的。
那邊陳秀也對小七的身份好奇的緊,三人進屋瞧了一眼,看娘親睡得安穩,心放下了一大半之餘,也不敢多停,待來至屋外,陳秀終于忍不住問出了心裏的疑問:
“方才幫娘親診治的那位小七姑娘,到底是什麽來歷啊?”
實在是覺得那小丫頭和弟弟的關系有些古怪,眼下爹爹不在,娘親又受了傷,陳秀就自覺的把陳毓的事給接管了過來——
看弟弟的樣子,對那小七也是喜歡的,小丫頭既是蘇大人的小師妹,即便是個醫女,也算是有身份的,頂頂難得的是,對了毓哥兒的心思。真是合适了,不然就禀明父母,待娘親好了,就請了冰人提一提。
畢竟,弟弟的歲數,也是該說親了。
韓伯霖卻是對陳秀的看法有些不以為然,那蘇別鶴雖是一再調侃丫頭,卻又隐隐的有些讨好,但從這一點來看,小丫頭的身份怕不只是“院判的小師妹”這麽簡單。
“您說小七啊,她也是京城人,她父親兄長姐夫應該也認識。”
“我認識?”韓伯霖怔了一下,“難不成是我們翰林院的?”
京城人際關系太過複雜,翰林院的交際圈子又窄,饒是韓伯霖有着過目不忘的美譽,能認全的也就自己所在的翰林院的各位大人了。
“倒不是翰林院的,”提到小丫頭,陳毓明顯心情很好,“小七的爹眼下不在京城,不過她兄長,眼下正在京城,名字叫做成弈……”
“成弈?“韓伯霖站住腳,“這名字怎麽有些熟呢?”
下一刻卻是好險沒吓得坐地上:
“不會是,太子少保、左翼前鋒軍統領,成弈吧?”
口中說着,還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盡管知道小舅子不是凡人,可能贏得國公府小姐青睐,好像也是不可能的吧?
孰料陳毓卻是點了點頭:
“不錯,就是他。”
“我就說嘛,”韓伯霖嘟哝了聲,下一刻忽然意識到不對,猛地轉身,若非陳毓躲得快,兩人好險沒撞上:
“你你你,你說什麽,那小七,真是,成少帥的,妹子?”
“自然。”陳毓點頭,笑了笑又加了一句,“不出意外的話,還會是你未來的弟媳。”
韓伯霖的嘴巴,一下張成了“O”型,弄得旁邊的陳秀越發心急,忙忙的推了丈夫一把:
“成少帥的妹子很厲害嗎?”
又不甘心的道:“可我們毓哥兒也不差呀,這才多大,就是舉人了呢。”
“我的夫人啊,你知道,成少帥的另一個妹妹嫁給了誰嗎?”韓伯霖幽幽的道。
“誰呀?”陳秀卻是不服氣,“難不成比咱們毓哥兒還要厲害?”
韓伯霖嘆了口氣,重重的點了點頭:
“他的另一個妹子,嫁的人,是太子。”
一句話說的陳秀也終于閉了嘴,瞧着前面依舊不緊不慢前行的陳毓頓時愁得不行:
這可怎麽好?弟弟好不容易看上個女孩子,怎麽就是成家的呢?
☆、第 151 章 驚天大案
? 陰暗的囚牢,令人作嘔的空氣,凄慘的呻吟……
韓倩雲簡直要瘋了。
從和柳玉函定下計劃,無論如何都要除去李靜文後,韓倩雲就坐立不安。卻又抱着很大的僥幸——
這麽多年了,李大哥都不知道哪個女人的存在,不可能這麽巧,自己這邊要動手了,他那裏就察覺到吧?
哪想到怕什麽來什麽,自己正在家中等消息呢,柳府就被錦衣衛給包圍了,甚而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如狼似虎的差官給拖着關到了這诏獄中。
整整一天了,韓倩玉由之前的不敢置信,到現在的絕望不甘——
柳玉書那個混蛋死了,自己馬上就是堂堂正正的伯夫人了,家中有丈夫的寵愛,外面有大哥李景浩這個靠山,怎麽可能就會和其他罪囚一般,關押在這樣暗無天日的地方呢?
竟是再也忍不住,拼命的晃起了鐵栅欄,瘋子一般的不停叫喊:
“來人,快來人,我丈夫是大理寺少卿柳玉函,你們不能這麽關着我,快放我出去……”
卻被獄卒厲聲打斷:
“嚎什麽?信不信再敢亂叫,把你的舌頭給拔了。”
一句話吓得韓倩雲一個踉跄,一下坐倒地上,呆愣半晌,卻是再一次撲到栅欄前:
“我不找柳玉函了,我找李景浩——”
看那獄卒拿起鐵棍就想往自己手上敲,韓倩玉吓得連滾帶爬縮回角落裏,卻依舊直着嗓子道:
“你不能打我,你不能打我。你知道我大哥是誰嗎?我大哥是鎮撫司指揮使李景浩,你要是敢碰我一個手指頭,我大哥一定會把你碎屍萬段。”
“李大人?”那獄卒愣了一下,臉上神情果然充滿了敬畏,雖不大相信韓倩雲所言,卻依舊不敢再輕舉妄動——
可沒聽說李大人有什麽妹子啊,而且退一萬步說,若真是李大人的妹子,怎麽可能會落到這般地步?
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這女人言之鑿鑿,瞧着也不像是撒謊騙人的。
看獄卒有些猶豫,韓倩雲自以為得計,更是要死要活的鬧了起來。
“好,你也別尋死覓活了。”獄卒無法,又怕擔了幹系,只得跺了下腳道,“我這就去幫你問一下,只一點,若是你拿我當消遣,到時候可沒你的好果子吃。”
“你盡管去。”看李景浩的名字這麽管用,韓倩雲越發有了底氣,“李景浩是我大哥,他定不會看着我受這樣的委屈,你要是能去幫我報信,我大哥一定會重重賞你,還有那些欺負過我的人,我大哥一定會把他們全都給殺了。”
看這女人越說越不像話,獄卒明白,韓倩雲八成被刺激的快要瘋了,也無心跟她争辯。只把事情報上去,然後便退了出來,任憑韓倩雲如何吵鬧,也不再上前——
鎮撫司的人就沒有笨的,雖然對那女人早已是厭煩之極,可沒有弄清對方真正的身份前,自然還要忍耐片刻。聽裏面一直不消停,索性撕了布條把耳朵給塞上——
有其他犯人在呢,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