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回頭,正好瞧見背着藥箱從裏面走出來的程峰,僵着臉道: (21)
什麽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先是極快的準備好了解毒藥物,待藥物起了作用,陳毓又開始發燒,小七簡直一夜都沒合眼,直到東方曙光漸現,陳毓才緩緩睜開眼來,卻在擡頭的第一時間,一下傻在了那裏——
那個坐在床前,小腦袋一點一點的人,可不正是小七?
只是小七幹嘛要穿女人的衣服?
頭依舊昏沉沉的,陳毓直覺有些不妥,卻又怎麽也看不夠小七女裝的樣子,又覺得自己應該是在做夢,惴惴不安之下,不覺支起身子,一點點靠近夢中的人——
長長的睫毛,圓潤的鼻頭,嫣紅的嘴巴……
小七夢裏一個機靈,頭猛地一擡,好巧不巧,卻是一下碰到了一雙溫潤的唇。
那觸感太過溫暖細膩,又意外的甜美,兩人竟是忘記了反應,同時傻在了那裏。
陳毓的眼睛亮了一下,更是堅信自己是在做夢了——
這樣的春夢已是做過好幾次了,還是第一次夢見女裝的小七呢。
既然是在夢裏,陳毓自然不願壓抑自己,看小七想要回身,竟是探出手來,摁住小七的頭,嘴唇在上面厮磨起來,本來還說淺嘗辄止,可那滋味實在太過芬芳,令得陳毓不自主的想更加深入一些……
卻不妨門忽然咔噠一聲響,下一刻陳毓頓覺天旋地轉,卻是整個人被從床上摔到了地下,喉頭上更是随之頂上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
“混賬,我殺了你!”
☆、第 147 章 聯手
? “大哥——”呆若木雞的小七終于回神,羞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卻依舊紅着一張臉,上前死死捏住成弈的衣袖,聲音雖是有些小,卻是堅定的緊,“他才剛受傷,大哥你不要,傷了他!”
剛受傷?剛受傷就敢占自己妹子便宜?那要是沒受傷,還不得鬧翻天去。尤其是小七的反應,更讓成弈氣的手都是抖的:
“你——回你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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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也不對,這裏可不就是小七的房間?
“去書房,沒我的允許,不許出房間一步。”
心裏卻是酸澀的要命——和做了太子妃性情穩重的大妹妹不同,成弈心裏更多的是把小七當成了自己女兒般來養,一想到這男人竟是在自己眼皮底下還敢肆無忌憚的占小七的便宜,成弈真是殺人的心都有。
而更傷心的則是小七的反應——怎麽能這麽容易就撇開了自己這個大哥,明目張膽的護住了那個臭小子。
許是成弈的眼神太過吓人,小七終于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把大哥給惹毛了,終于讷讷的回神,悄悄給一副瞠目結舌模樣依舊張着嘴巴傻瞧着自己的陳毓使了個眼色,然後一扭頭,捂着臉跑了出去。
“小——”陳毓依舊有些雲山霧罩——老天爺,這驚喜也太大了吧?明明是做了個春夢,哪裏想到竟是真的。
更不可思議的是小七,竟然是個女子!
瞧着陳毓的眼睛直勾勾的定在跑出去的小七身上,成弈擡起劍背就在陳毓後背上用力拍了一下,不提防陳毓被打的一激靈之下,一句話脫口而出:
“那個,大哥,我不是做夢吧?不然,你再打我一下——”
氣的成弈下一拳直接搗在陳毓傷口處,神情陰森:
“現在,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嗎——”
陳毓沒料到成弈真就下了這樣的狠手,痛的“嗷”的一聲就叫了出來,頓時眼淚汪汪,便是房間外被小七留下時刻注意房間情景的半夏和白草聽到慘叫聲都不由的打了個哆嗦。
陳毓也終于從“血的教訓”中明白,自己不是在做夢,時隔三年之久,終于找到小七了。
至于眼前黑着臉的男子,可不就是之前救了自己的那個威風凜凜的将軍?
再仔細一瞧,哎喲,這人卸掉盔甲後的容貌怎麽那麽像當初渡口時防狼一般防着自己的小七的大哥?
印象裏當時那位茶館裏追的自己狼狽而逃的大人是稱呼男子“成将軍”,再結合之前在成家得月樓所受到的特別優待,陳毓終于恍然:
“你,你是,成,成少帥——”
饒是陳毓,舌頭也有些打結,成家父子兩代戰神,這人是小七的大哥,那豈不是說,成大帥就是自己未來岳父了?
和往上查三代都是平民的陳家相比,成家的門第也太過煊赫了吧?
也終于明白,為什麽小七會一下消失三年之久——既是國公府貴女更是太子的小姨子,能在外逍遙那麽一段時間,于小七而言怕已經是極為難得的了。
又想到方才成弈對小七兇神惡煞的模樣,一顆心瞬時提了起來,難得紅着一張老臉期期艾艾道:
“大,大哥,那個,我方才以為,以為是做夢呢,您,您,別怪小七……”
卻被成弈面色猙獰的打斷:“誰是你大哥?”
老子怪的是你好不好?!
看陳毓還要說話,非常粗暴的厲聲道:“好了。”
眼下這個時候,成弈實在不想聽陳毓提到妹妹,若非還有事要問,早下令把人丢出去了。
當下沒好氣的把之前那個卷軸丢過去:
“你怎麽會有這張畫像?”
陳毓忙擡手接住,待展開手裏的畫像,頓時一驚:
“季正雄?”
這不是淩铮給自己的那張畫像嗎?
“吉正雄?”成弈一下坐直身子,瞧着陳毓的視線銳利無比,“你怎麽會認識東泰國攝政王的?”
要說這吉正雄也是個人物。
相較于大周而言,東泰國皇子之間的争鬥無疑更激烈更不擇手段。
作為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吉正雄被不止一位兄弟在争鬥時拉出來躺槍過,更在數年前,因牽扯到兩個最受寵的皇子陰謀中,一消失就是好幾年、
當時很多人都以為吉正雄定然已經死了,卻不料這人竟在東泰老皇上咽氣的關鍵時刻,強勢回歸,更橫空出現,控制了當時蕩平所有兄弟洋洋得意準備登基的四皇子,在所有人面前揭穿這人弑兄滅弟的暴行,然後扶持前太子的遺孤、年僅五歲的侄兒登基。
二皇子人頭落地的一刻,所有人都明白,那個當年最不起眼的皇子成了最後的勝利者,東泰國正式進入了吉正雄時代。
昨晚意識到可能是東泰攝政王到了,成弈當即派人出外探查,卻是沒有半點兒消息。
這麽一個枭雄似的人物出現在帝都,自然讓負責京畿安危的成弈如坐針氈。
“東泰攝政王?”卻不想陳毓的震驚較之成弈猶甚,“這人不是周敏寧的仆人嗎?”
“周敏寧,那又是誰?”成弈神情狐疑。
“周敏寧就是前些時日傳言被人奸殺後抛屍的那個教坊司頭牌雲菲,”陳毓蹙眉道,“不過我懷疑,她和鎮撫司怕是有某種神秘聯系。”
當下把顏天祺的事和自己這些天的調查一一說給成弈聽。
成弈有些怪異的瞄了陳毓一眼,原來這小子是為了吉正雄才去教坊司的,之前倒是冤枉他了。
陳毓被瞧得渾身發毛,依舊硬着頭皮道:“成,”
咽了口唾沫,勉強把“大哥”兩個字咽下去,換成“将軍”,“這會兒怕是得趕緊去一趟鎮撫司。”
成弈面無表情的起身,走了幾步又站住,防賊一般的盯住陳毓:
“你也去。”
“啊?”陳毓有些掙紮的應了聲,又偷偷深吸了一口氣——到處都是小七的氣息呢,這裏果然是小七住的地方。
卻是不敢反對,終于磨磨蹭蹭的跟着成弈出了門,垂頭喪氣的正要跟着往馬上爬——雖然腿上的傷口依舊有些疼,陳毓可不敢在未來大舅子面前表現的嬌氣。
卻被旁邊的侍衛攔住,指了指不遠處停的一輛不起眼的青布馬車:
“公子坐那個吧。”
陳毓愣了一下,趕緊沖成弈點頭,狗腿的道:
“謝謝,大——咳咳……”
卻是“哥”字還未出口,成弈已經一揚馬鞭,那馬前蹄騰空而起,下一刻絕塵而去,只留下停在原地吃了一嘴煙塵的陳毓……
好在縱馬奔馳了一會兒,成弈內心的郁氣終于消了些,又想到陳毓之前可是和李景浩有些嫌隙。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唯有這李景浩,這麽多年了,成家父子都沒有看透此人。
在府裏時再怎麽看陳毓不順眼,一旦對着外人,成少帥卻又迅疾切換到護短的模式,沒有絲毫困難的把陳毓劃歸到自己翼下——
之所以會讓陳毓一起來,除了整件事陳毓知道的最清楚外,也是成弈覺得,陳毓遲早得入朝堂,和李景浩的誤會自然越早化解越好。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李府,不大會兒,身着玄色外袍的李景浩便緩步而入。他的身後還跟着個人。
陳毓愣了一下,這人卻是熟人,可不正是徐恒
只是徐恒走起路來怎麽一拐一拐的啊?
徐恒無聲的叫了聲“兄弟”,卻是不敢上前寒暄,連帶的瞧着跟陳毓站在一起的成弈,也是詫異不已——
那處茶館本也是鎮撫司的一個秘密聯絡處,卻不妨竟是被陳毓誤打誤撞闖了進去,一番探查後,自然着落在徐恒身上,可憐徐恒足足被打了三十板子。
本來徐恒還擔心自家老大的性子,怕是陳毓再機靈這回也難免受些皮肉之苦,沒想到這小子倒是個有能為的,竟然搬來了成家少帥。
“原來是成将軍大駕光臨,失迎了。”李景浩聲音低沉,卻偏是自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懾人氣勢,令得陳毓脊背一下挺直,便是成弈也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李大人客氣了。”成弈也挺光棍,運了運氣,朝着陳毓嘴一努,“這是我一位小兄弟,之前冒犯了李大人,特意帶他前來賠罪,另外,還有一些關于雲菲的事,李大人或許也想知道。”
徐恒的眼睛亮了亮,連之前正眼都不肯看陳毓一眼的李景浩也蹙了下眉頭——
陳毓的來歷之前已經聽徐恒一五一十交代過,倒不知道,怎麽轉頭又攀上成家了?而且看成弈的模樣,又似是對陳毓極為不喜。
這樣矛盾的事,當真讓人有些糊塗。而且也實在想不通,這陳毓到底做了什麽,竟然讓成弈十分勉強之下還如此盡力的護着他。
“既如此,成将軍請坐。”李景浩道,卻絲毫沒有給陳毓備座的模樣。
待得兩人坐下,這才瞧向陳毓:
“說吧,你知道些什麽。”
語氣冷淡,竟俨然審理犯人的模樣。
陳毓有些別扭,倒是徐恒和成弈都是神情一松的模樣——李景浩這人惜言如金,不怕他說話難聽,就怕他不說話,就比方說徐恒,之前只來得及叫了聲“老大”,就被一下踹了出去,然後就是噼裏啪啦的一頓板子。
相對于徐恒的那頓皮肉之苦,陳毓眼下的待遇已是好上天了。
陳毓理了理思路,把之前跟成弈說的話又說了一遍,到得最後,卻是又加了一句:
“我覺得這件事,說不好那位大理寺少卿柳玉函知道些什麽。”
一句話出口,堂上就靜了一下——
卻是朝中哪個不知,柳玉函可是自家老大罩着的人。
李景浩倒是沒說什麽,徑直起身:
“咱們先去一趟大理寺。”
成弈長舒了一口氣——自己果然沒有看錯李景浩,這人雖是整個人由內而外都散發着一股鬼神莫近的懾人氣勢,對大周卻最是忠誠。絕不會因私廢公。
依照成弈的意思,到了這個地步,很是礙眼的陳毓就該老老實實滾回家了,卻不料陳毓依舊厚着臉皮跟了過來——
這都幾天了,顏天祺可還在大理寺的牢裏呢。
待來至大理寺外,入眼卻是先看到一輛熟悉的馬車,陳毓不由一怔,顧不得腿疼,一下從車上下來,急急的跑過去。
那邊馬車裏坐的可不正是一夜未眠的陳秀并慧慧?
乍然見到陳毓,陳秀還能勉強把持住,慧慧卻是“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直接從馬車上跑下來,朝着陳毓懷裏就撲了過去:
“大哥,快救救娘——”
正往裏走的李景浩猛地站住身,徐恒也正關注着陳毓的動靜,一個不提防,好險沒撞到李景浩身上,吓得忙往旁邊一跳:
“大人,怎麽了?”
李景浩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只死死的盯着那個正哭的珠淚紛紛不住的叫着“大哥,快救救娘”的小姑娘……
☆、第 148 章 悲喜
? 陳毓心裏咯噔一下——慧慧不是和娘親跟着爹在任上嗎?怎麽會突然來到京城,還和阿姐一大早就守在大理寺外?“快救救娘”又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是娘親出事了?
心急火燎之下,竟是忘了腿上的傷,疾步上前就想去抱慧慧:
“慧慧,別哭,慢點說,娘——”
卻是扯動了傷口,腿部猛一痙攣,慧慧正好撲到,好險沒把陳毓給撞倒,身子一踉跄之下,正好跌進一個人的懷裏。
陳毓顧不得看後面的人是誰,忙不疊就探手抱住慧慧:
“慧慧——”
待站穩身形,只覺四周冷氣嗖嗖的,便是勉強抱起來的慧慧也被人接過去。
“多謝——”陳毓一顆心全在慧慧身上,待轉回身想要把慧慧接回來,卻是一下傻了眼,還以為身後的人扶了自己一把的人是徐恒呢,再不濟也是自己那個嘴硬心軟的大舅子,卻再沒料到,竟是冷得跟一塊冰似的李景浩。
慧慧也被眼前的變故給吓到了,小小的鼻翼扇呀扇的,兩顆大大的淚珠要掉不掉的含在眼裏,那副委屈的小模樣,真是讓人瞧得心都要化了。
怔怔的瞧着懷裏的小姑娘,李景浩冰冷的神情越來越柔軟,到得最後,竟是慢慢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輕聲道:
“好孩子,不哭,跟我說說,你娘在哪裏,我,幫你,好不好——”
聲線卻是止不住的有些發顫,耳邊更是一遍遍響起另外一個脆脆的宛若玉石一般的童音——
“大哥,不走好不好?文文會想你的……”
“大哥,娘昨兒個晚上哭了呢,等文文再大些,就帶爹娘去看你好不好?你一定要等文文長大啊,可不要跑的太遠了,太遠了,文文就找不到你了。”
……
可自己終究還是跑的太遠了,然後,爹娘也真的帶着小妹來了,最終卻永遠也沒有從那座大山裏走出來。
那瀕臨絕境的生死關頭,凄慘無助的小妹是不是也在一遍遍的叫着大哥?而那時,自己又在哪裏?
瞧着即便手法生疏依舊努力想要溫柔些,讓懷裏的小姑娘更舒服點的李景浩,身後的徐恒終于受不了刺激,一屁股坐倒地上——眼前這是什麽鬼?這人真是自己冰山閻羅一般的老大,而不是被什麽鬼魅精怪給附了體?
成弈眼睛也閃了下——倒沒想到,李景浩還有這樣溫和的一面,有李景浩這句話,陳家人的性命無憂矣。陳毓這小子,倒是個有福的。
陳毓卻不是這般想的。
實在是李景浩之前給人的感覺太過可怕,突然由一個奪命閻羅變為鄰家大叔的畫面實在太過驚悚。陳毓蹙了下眉頭,探手就把慧慧抱了回來:
“李大人,舍妹無禮,還請恕罪。”
慧慧這會兒子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六七歲的孩子也說不清,直覺那位抱自己的伯伯也不是什麽壞人,可小姑娘卻是依賴自己大哥慣了的,探手勾住陳毓的脖子,無限信任的窩在陳毓懷裏,一聲一聲的叫着“大哥”,那模樣,有自己大哥在,就是天塌下來也不怕了。
感覺到慧慧的不安,李景浩沒有再上前搶人,甚而後退了一步,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平時一樣,卻又控制不住偷瞥一眼那兄妹三人,甚而什麽東泰攝政王之類的,早被抛到了腦後,李景浩眼下只想知道,這個叫慧慧的小姑娘,她娘親,是誰——
那兩個年長的也就罷了,小的這個,怎麽可能跟妹妹如此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更不可思議的是把小姑娘抱在懷裏時,那怎麽也控制不住地來自血緣的悸動——
之前第一次遇到少女時的韓倩雲,自己能清晰的分辨出來,這女孩也就是一個和妹妹長得有些像的人,而抱着慧慧時,李景浩卻是控制不住的想要落淚。
陳秀已經走過來,強忍着悲痛瞧着弟妹:
“阿弟,娘親她來京城了,可剛到家,就被,柳玉函給抓走了——”
說道最後,也是控制不住的哽咽出聲——
從娘親被抓走到見着陳毓,丈夫就一直在外奔波,可即便這樣求爺爺告奶奶,卻根本沒找到一個肯伸出援手的人。
娘親來京城了?還被柳玉函給抓走了?陳毓瞳孔猛一收縮,本是溫潤柔和的眼神瞬間暴戾無比:
“柳玉函!”
說話間一個男子帶了人匆匆從衙門裏走出來,可不正是柳玉函?
乍然見到外面站的這些人,柳玉函明顯吃了一吓——今天這是怎麽了?竟然李景浩和成弈兩尊大佛齊至?
柳玉函是潘系的人,驟然看到成弈,不免有些驚恐,好在李景浩在。
饒是如此,手心也已是汗濕一片。
柳玉函先小心的沖着成弈見了個禮,再拐回頭拜見李景浩,剛要套近乎,一陣殺氣忽然從背後襲來,柳玉函回頭,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卻是一柄閃着寒光的寶劍正朝着自己脖頸處劈下。
“不可——”成弈沒想到陳毓會是這般性急之人,要知道這可是大理寺衙門外,陳毓真是挾持朝廷命官的話,便是自己也保不了他——
即便那人再罪大惡極,可最後還得皇上裁決,可輪不到一個小小的舉人動手,更不要說這會兒還是衆目睽睽之下。
陳毓眼中卻是一片決然——
不得不說上一世的烙印實在太重,而李靜文更是陳毓晦暗人生中一個最慘痛的印記,一想到李靜文可能在獄中遭遇的不幸,陳毓根本就不能靠理智做事。眼下想到的唯一一點,就是先控制住柳玉函,把娘親救出來,至于其他的,等把人救出來再說。
卻不妨手腕一下被人叼住,卻是李景浩正好抓住陳毓的手腕。陳毓一個把持不住,手裏的寶劍瞬時掉落地上。
“我方才說過的話,你不相信?”李景浩探出另一只手,從陳毓手中奪過寶劍。
而被那殺氣十足的一劍吓得跌坐在地的柳玉函這會兒終于覺得又活過來了,抖着手指着陳毓:
“亡命之徒,果然是,亡命之徒,來人,快來人,把他給抓起來——”
又翻身一把抱住李景浩的腿:
“李,李大人——您也看到了,您,您可要為我做主啊!”
方才一幕太過驚魂,柳玉函确信,若非李景浩出手,自己不死也得傷,當下沉了臉恨聲道:
“陳毓,便是你姐姐同我夫人有些恩怨,又關我大哥何事?你怎麽就敢當街殺人?都說天理昭彰,即便你父是三品官員又如何?今兒個還敢當衆行兇,當真是無法無天,不管你背後有什麽靠山,今兒個本官都要把你拿下,以慰無辜枉死之人的在天之靈。”
柳玉函這番話說的相當有技巧,畢竟,李景浩可是把韓倩雲當妹妹一般看的,聽說陳毓竟是為了對付韓倩雲連伯府的人都敢殺,剛才更是瘋子一般的直接對自己動手,定然會大怒;至于說成弈,卻是以剛正鐵血聞名京城,再有放眼大周,還能有誰比太子的大舅子更想着維護朝廷體面的?
這番話出口,就決定了不管陳毓說什麽,兩人都只會把陳毓交給大理寺,也就是交到自己手裏處置。
卻不妨柳玉函算盤打得倒好,成弈也好,李景浩也罷,就跟沒聽見一般,尤其是李景浩,竟是一下抽出腿來,柳玉函完全沒想到李景浩會有此動作,身子被帶的猛一歪,雙手堪堪撐在地上,才不致摔個狗吃屎。
還未反應過來,李景浩已是轉身沖陳毓姐弟三人道:
“走吧。有本官在,定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後一句話明明是場面話,李景浩卻是說的殺氣騰騰。
柳玉函吓得剛直起的身子又是一軟,忽然想到一個可能,難不成,李景浩知道了什麽?
竟是假裝扭了腳,磨磨蹭蹭不願跟着,眼瞧着衆人堂而皇之進了大理寺,柳玉函這才“蹭”的一下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就想跑——
若然真被李景浩發現了真相,自己怕是會死無葬身之地。
那料想卻是正好撞在兩個眉目淩厲的漢子身上,正是徐恒和成弈的手下。
“柳大人,你是原告,按照你說的,你大哥可是被人殺了,怎麽能這時候走呢?”
徐恒笑的陰沉。
柳玉函臉色一白,勉強道:
“那是,自然。”
只能跟着兩人往回走。
卻不知這一幕早落到李景浩眼裏。陳毓冷靜下來,也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妥——
一開始想着柳玉函會如此難為娘親,怕是和當初韓家大房二房結下的冤仇有關,可這會兒想想也不對啊,想要借着自己整大房的話,柳玉函怎麽也會把矛頭指向姐姐啊,怎麽反倒是初來乍到的娘親遭殃?
還有柳玉函的反應,僅僅是抓個疑犯,作為大理寺官員,又至于吓成這個模樣嗎?
除非,場內有他忌憚的人,或者,娘親已然出了意外。
陳毓直接認定了第二種。
好在聽說指揮使大人并少國公成弈都是要來“提審”柳玉函昨日抓回來的女人的,當值官員不敢怠慢,忙調出存檔,然後小聲回禀:
“在天字號囚牢,獄卒常全——”
成弈一聽臉就黑了——
大理寺的囚牢分為天地人三等,但凡押入天字號牢房的全是罪大惡極或已然勾決的罪囚,而陳毓的娘怎麽說也是堂堂伯夫人,退一萬步說,即便陳毓真的殺了人,又如何能連累到家人?更不要說把堂堂伯夫人送到那樣一個所在了。
李景浩如何不知道這一點?那天字號牢房他倒也熟悉,徑直帶人往那裏而去。
後面陳毓幾個也忙跟上,越往前走,過道越逼仄陰暗,随處可見的黴斑,幾乎能把人熏死過去的騷臭味兒道,甚而再往裏些不時就會撞見有着一雙黃瑩瑩眼睛的大老鼠……
見到有人來,那些老鼠竟也不怕,竟是貼着牆角蹲着,頗為好奇的瞧着來的一行人,甚而一個老鼠擡起爪子時,陳毓清楚的瞧見那灰毛上的一縷血跡,陳毓下意識的把抖成一團的慧慧摁在懷裏,整個人已是被無邊的恨意給控制。
幾人速度快的緊,很快來至天字號牢房的區域。放眼瞧去,卻是并不見獄卒的蹤跡。
“常全——”徐恒喊了一聲。
卻是無人應答,反倒是旁邊的囚牢裏響起一陣鐐铐撞擊地面的聲音,緊接着一個宛若鍋鏟擦過鐵鍋的聲音在衆人耳邊響起:
“常爺爺,常大王,嘻嘻,別打了,我給您舔,我給您舔——”
陳秀聞聲瞧去,卻是吓得臉色慘白——隔着巴掌大的小窗戶,明明滅滅的火把下,正好瞧見一個滿臉鮮血,眼眶外還挂這個白慘慘似是眼珠的物事……
瞧那血跡淋漓的模樣,分明剛受過酷刑的樣子。
陳毓驀地站住身,不顧慧慧的意願,強行扒開慧慧的手,交給徐恒抱着,又懇求的瞧向成弈:
“大哥,麻煩你,把我姐姐他們送出去——”
自己卻是探手掐住柳玉函的脖子:
“常全,他在那間牢房裏?”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的男子口中的常大王,必然是那個常全無疑。
這人手段如此兇殘,實在難以想象落在他手裏的娘親會怎樣……
柳玉函臉都白了——陳毓現在的狀态實在太過可怖,柳玉函直覺,自己若是不配合的話,這人真能立刻拗斷自己脖子。更可怕的是李景浩的反應,陳毓如此膽大妄為,他竟是和沒瞧見一般,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
難不成,李景浩已是知道了什麽?
一想到李景浩知道真相後可能會使的毒辣手段,柳玉函腿都軟了,勉強往右前方指了一下,便被陳毓拖死狗一般拽着往牢房而去。
而此時最深處的那間牢房裏,常全高踞在床榻之上,傲然俯視着趴在地上縮成一團,卻依舊不願妥協的李靜文——
常全是個慣會享受的人,在這偌大的天字號牢房,更是以決人生死的閻羅自居,而這間牢房就是常全特意給自己這個地下之王特意配置的。
作為一個獄卒,還是一個以淩虐人為樂的獄卒,這間牢房的布置自然全按常全的喜好來,不獨那張大床是刺眼的血紅色,便是四面的牆壁上也沾滿了帶血的毛發,幾截斷骨,數根手指,甚而正中間的如血紅燭正好插在一個白森森的骷髅裏。
再加上常全下擺處滴滴答答往下面滴個不停的紅色血滴,簡直讓人覺得是來到了地獄。
“啧啧——”常全起身,繞着李靜文轉了一圈兒,手中的鞭子劃過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剛剛淩虐過人,常全這會兒只覺興奮無比,好像渾身的細胞都叫嚣着讓他蹂躏地上這鮮花一般甜美的女人。
“還真是絕色。”常全越瞧越是癡迷,擡起手來,帶血的手指朝着李靜文的面頰拂去。
李靜文腦袋極快的往旁邊一偏,身上的衣衫晃了一下,便有一道道兩指厚的鞭痕露出。
常全臉色頓時一沉,一下鉗住李靜文的下巴:
“賤人,不想再挨鞭子的話,就按爺說的做——哎呀!”
卻是李靜文躲無可躲之下,忽然張嘴一下狠狠咬在成全的手上。
“哎呀,還真是朵帶刺的花兒!”常全忽然揚手,一巴掌摔在李靜文臉上,又擡起另一只被李靜文咬的血肉模糊的手,送到嘴裏,一點點舔着上面殷紅的鮮血,那般享受的模樣,仿佛在吃什麽山珍海味一般。
“本大王還就喜歡你這個調調。”
獰笑着慢慢起身,猛地一抖随身攜帶的那條牛皮鞭子,朝着地上的李靜文胸部就是一鞭子下去,鞭子起處,瞬時帶起一溜血花。
李靜文疼的猛一痙攣,只那波錐心刺骨的劇痛還未散去,常全已是又一鞭子落下,牢房裏頓時血滴四濺,李靜文啊疼的整個人縮成一團,卻依舊無法抵禦雨點兒般從天而落的鞭子:
“相公,毓兒,救我——”
“咯咯咯——”常全越發興奮,“賤人,好好看看,我才是你的親親相公,快叫我一聲聽聽——”
話音未落,牢房外卻是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常全正因過于興奮而激動的全身發抖,聽到聲音不由有些惱火:
“誰?爺正忙着——”
一句話未完,房門卻一下被人給踹開。
撲面而來的濕氣令得常全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整個人也清醒了不少,手中的鞭子下意識指向一步跨入門來的陳毓:
“大膽,這是什麽地方,也是你可以進來的?”
卻被陳毓一把揪住鞭子,只覺入手一片濡濕,定睛往地上一看,頓時心神俱裂,地上縮成一團滿身血跡的人,可不正是娘親?
“該死!”
狠狠打一腳踹過去,常全慘叫一聲,整個人狠狠的朝石板牆上砸去,一陣令人牙疼的骨頭碎裂聲随即響起。
“啊!”癱軟在地的柳玉函吓得“咕咚”一聲咽了口唾沫,陳毓這個時候自然顧不上理他,飛奔上前,一把扶起李靜文的頭放在腿上:
“娘,娘你怎麽樣是我,毓兒,毓兒來了——”
卻不妨身邊忽然咚的一聲響,陳毓擡頭,淚眼朦胧中卻瞧見李景浩,正跪坐在自己身前,癡癡瞧着躺在陳毓腿上昏迷不醒的李靜文,堅毅的臉上竟是遍布淚痕:
“文文——”
文文?陳毓震驚的擡頭,李景浩怎麽知道娘親的閨名?
縮在最後邊的柳玉函瞧見陳毓也好,李景浩也罷,注意力全在李靜文身上。哆哆嗦嗦的站起身來,轉身就想往外跑,卻不妨李景浩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一般,拽出腰間佩劍朝着後面用力擲了過去。
慘叫聲随即傳來,卻是柳玉函竟被那柄劍給牢牢的釘在牆上。
☆、第 149 章 愧疚
? “毓,毓兒?”許是察覺到身邊熟悉的氣息,李靜文昏昏沉沉的睜開了雙眼,正好對上陳毓流着淚的雙眼,眼睛頓時一亮,“毓兒,真的,真的是你?”
又忽然想到什麽,下一刻卻是臉色大變:
“毓兒,快,快走,去找,你爹,柳,說你,殺了人——”
自己這麽好的兒子,怎麽可能會殺人?可那人權勢太大,絕不是兒子惹得起的——
柳玉函的背後是鎮撫司的指揮使,這話可是那個惡魔一般的常全親口說的!
“快走!那,姓柳,姓柳的,和,和鎮撫司的人,有親——”
說道最後一句話,終于是堅持不下去,竟是慘白着臉,再次昏了過去。
李景浩一下攥緊拳頭,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王八蛋,柳玉函,他怎麽敢!
如果說之前還只是有些懷疑,這時候已是完全能确信,柳玉函會對文文下手,并非臨時起意,怕是早有預謀。
身體前傾,就想去抱李靜文,卻被陳毓用力一把推開,然後一下把李靜文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