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回頭,正好瞧見背着藥箱從裏面走出來的程峰,僵着臉道: (20)
。
之前倒是也用了種種手段,甚而往江南裘家送去重禮,可也就奇了怪了,那裘家好像就認準了一個瑞霖祥,竟是絲毫不給面子的把禮物盡皆退回……
“咦?”正自沉思,旁邊伺候的丫鬟卻忽然驚“咦”了一聲,很是吃驚的瞧着瑞霖祥前面從馬車上下來的女人。
韓倩雲臉一沉,正要責罵丫鬟不成體統,女子正好轉過身來,微微笑着似是吩咐下人什麽。
甫一觸及到女子面容,韓倩雲一顆心“忽悠”一下就沉了下去——
怪不得丫鬟驚呼,這個女人,怎麽同自己長得如此相像。
只是韓倩雲也不得不承認,那女子渾身的氣度,遠比自己還要典雅。不止如此,韓倩雲更在女子的眉目中依稀找到了李景浩的影子——
難不成,這女人和李大哥有關系?
即便李景浩沉默寡言,可日常的相處中,也讓韓倩雲意識到,李景浩對自己好,更多的是把自己當成了另外一個人照顧。
以至于韓倩雲第一個念頭就是,莫不是,這女子和李景浩有着某種親密的關系?或者,這女子就是李景浩的親姐妹?
這個念頭一起來,讓韓倩雲頓時就有些慌張——
若然李景浩找到了自己的親妹子,那以後,還會時時處處照顧自己嗎?
不然,讓這個女子永遠不能出現在李景浩面前……
只這個念頭剛一起來,便被韓倩雲自己掐滅了,李景浩那是什麽人,自己能做到天衣無縫還好,但凡露出一點馬腳,怕是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這般一想,竟是心亂如麻。恰好看見女子又回了馬車,竟是朝着另一處街道而去,怔了片刻,忙也上了車,一咬牙追了過去——
無論如何,先要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才好,即便是促使他們相認,也得自己出手,到時候,自己不但是李景浩看重的人,更是他們得以相聚的恩人,以李景浩的重情重義,即便真佛出現,也定然不會虧待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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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馬車越往前走,韓倩雲心裏越疑惑——這條路,怎麽這般熟悉?待進了貓兒胡同,臉色更是難看之極,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吧?
馬車卻已緩緩停下,可不正停在韓伯霖的府門外?
而随着家丁進府通禀,一個漸現豐腴的女子從府裏快步而出,女子神情激動,出的門來,看見馬車上下來的人,眼淚瞬時就下來了:
“娘親——”
這女人竟是,韓伯霖的岳母?
韓倩雲一下臉色煞白,半晌說不出話來。直到回了柳府,韓倩雲依舊是失魂落魄的狀态。
柳玉函正好從府門外邁步而入,本來準備去找柳玉書呢,看韓倩雲模樣不對,不由一愣:
“夫人這是怎麽了?”
“老爺——”看到柳玉函,韓倩雲終于又有了主心骨,厲聲把伺候的人斥退,“老爺,不得了了,發生大事了……”
即便娘家二哥已成了廢人,可韓倩雲卻明白,大房那一支和二房根本就沒了和解的可能,正如自己日夜尋思着,怎麽樣才能讓大房永世不得翻身,韓伯霖心裏未嘗不是如此想。如果說之前還仗着自己後臺硬,而完全不把大房的人放在眼裏,這會兒韓倩雲卻是真的怕了——
要是李景浩不是自己的後臺,而是,韓家的後臺呢?
料想的不錯的話,那韓伯霖的岳母說不好才是李景浩踏破鐵鞋要尋覓的人。即便李景浩自來以公道示人,可也分是對誰呢,自己是跟他沒有任何關系,換一個跟他是血親的試試!
柳玉函臉上的肌肉顫了下——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無論如何也不能橫生枝節才好。
別人不清楚,柳玉函自己卻明白,能在根深葉茂的潘系中受到重用,甚而二皇子也對自己頗多看顧,最大的原因,卻是和外界傳聞的李景浩跟自家的親近有關——
當然這樣的親近,卻是柳玉函“有意無意”透露出來的。李景浩雖然沒有承認,可也沒有否認過,而這樣已是足夠——
李景浩可是皇上心中排名第一的心腹,無論是哪位皇子,只要能讓李景浩效力,無疑就會為自己登上皇位取得一大助力。
因此,自己決不能失去李景浩這個靠山。不然,憑借自己一個小小的大理寺少卿,想要在二皇子面前站穩腳跟進而謀一個從龍之功,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至于說李景浩再跟自己的仇人扯上關系,于自己而言,必将是一場滅頂之災。
“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只管交給我就好。”柳玉函安撫性的拍拍韓倩雲的手,“你,放心。”
最後兩個字明顯加重了語氣,韓倩雲心“倏地”縮了一下,緊張不安之餘,更有一絲莫名竊喜。卻是直覺,有些事,怕是不會發生了。
卻是只做不知,柔順的應了聲就回屋去了。
柳玉函一個人靜立半晌,想要收拾陳家的人,怕是還得從陳毓身上下功夫……
陳毓這會兒卻是正在距離教坊司不遠處的一個小胡同裏不停喘着粗氣——
淩铮終于開口,說出了一個叫“季正雄”的名字,據說那人是周敏寧的仆人,當初周家沒落後,就是靠他一路忠心守護,周敏寧才能平安到達淩家。
待得淩家遭禍,天羅地網之下帶着周敏寧安然離開的,也是這個叫季正雄的男子。
甚而淩铮的畫技尚可,還描繪出了一副應該跟本人有七分像的圖畫。
陳毓拿着圖畫先就去了教坊司,小心打探之下,卻是沒人見過,哪知去的時候容易,走的時候卻千難萬險,那些風塵女子面對陳毓這樣一個既俊美又出手大方的肥羊,哪裏舍得放人離開?
竟是極盡挑逗之能事,直把陳毓弄得面紅心跳,難得處變不驚的陳毓,有生以來第一次奪門而逃,甚至直到這會兒,心情還沒有平複過來。
正準備離開,身後卻傳來一陣對話聲:
“爺,您就別找了,那位相師确是個高人,可高人不就是習慣神出鬼沒嗎,怎麽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讓咱們碰上?”
“你知道什麽!”另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道,“那高人說我們有緣,既是有緣人,又怎麽能只見一次就行了?”
又嘟嘟哝哝道:“他娘的,也真邪了門了,你說他咋就說的那麽準呢,就是一個小小的錦囊,雲菲那是多高傲的女人,就這麽乖乖的跟我走了,要不是那個小兔崽子壞事兒……”
下一刻身旁人影一閃,柳玉書吓得往後猛一踉跄,待看清眼前人是誰,只覺牙都是疼的——
怎麽是這個小魔星?
這幾天簡直倒黴透了,可不就是和眼前這小子有關?
只早見識了陳毓的威風,卻是再不敢招惹,當下木着一張臉道:
“你,你想做什麽?”
陳毓探手搭在柳玉書的肩膀上,令他無論如何不能移動,另一只手卻是從懷裏掏出一張畫像:
“這人,你是不是見過?”
柳玉書吓得魂兒都飛了,卻是不敢反抗,眼珠滴溜溜的轉着,明顯想着脫身的主意,不經意間瞄到那畫像,咦,怎麽跟那個給了自己錦囊的相師有些相像啊?可也不對,那相師的一只眼睛好像有問題……
看他神情,陳毓就明白自己果然找對了人,手下一緊:
“說,你是在哪裏見到這個人的?”
“我——”柳玉書哆嗦了一下,剛要開口,卻不妨臉上忽然出現極為痛苦的神情,下一刻身子一仆,一下栽倒在陳毓懷裏,飛起的鮮血頓時濺了陳毓一頭一臉。卻是一把鋒利的飛刀,正好紮在柳玉書後心處。
“殺人了——”柳玉書正膽戰心驚縮在一旁的下人終于回神,“嗷”的一聲就叫了出來,同一時間,柳玉函的身影出現在胡同盡頭,看到裏面一片雜亂,一揮手道,“進去瞧瞧,怎麽回事。”
卻是剛走了幾步,就臉色大變,那個一身是血躺倒在地的可不正是自己大哥柳玉書,而他的身邊是還沒來得及逃走的陳毓。
“混賬!敢殺我大哥!來人,把這人拿下!”
☆、第 145 章 抓人
? 是誰殺了柳玉書?應該和周敏寧昔日的忠仆季正雄有關,還是,和口口聲聲要為大哥報仇的柳玉函有關——
畢竟,這柳玉函也來的太巧了吧?竟是掐準了時間似的,柳玉書這邊兒剛好斃命,他就很準時的趕到了,簡直就和約好了似的。
而那方才還吓得瑟瑟發抖的柳府下人,這會兒也終于回神,竟是指着陳毓大聲嚷嚷了起來:
“殺人兇手!是你,是你殺了我們大爺!”
“大哥——”那邊柳玉函也是搶步而上,滿臉悲憤,“陳毓,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是如此歹毒!之前羞辱了我大哥還不夠,竟還要下此毒手,今兒個不能将你繩之以法、明正典刑,我柳玉函誓不為人——”
說着不待陳毓辯解,一揮手,那些侍衛就如狼似虎一般的撲了上來。更奇怪的是這些人雖是穿着大理寺衙差的衣服,身手卻是厲害的緊,竟是比之之前的大理寺鐵衛還猶有過之。
這些人,絕不是簡單的衙差,尤其是侍衛在柳玉函身側的兩人,更是給陳毓一種危險的感覺。
陳毓心裏立時大為警戒——
柳玉函明明早已知道自己和小侯爺朱慶涵的關系,卻依舊擺明卒馬和自己過不去,分明不準備善了,自己真是落到他手裏,怕是沒有什麽活路。若想洗雪冤屈,并查明雲菲一案的真相,眼下也就剩下拒捕這一條路了。
當下冷笑一聲:
“柳玉函,莫要賊喊捉賊,柳玉書到底是被何人所殺,你怕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不管你想要做什麽,小爺都不會讓你如願。”
柳玉函眼睛眨了下,看陳毓的眼神卻是跟看死人差不多——堂堂江南一地的解元,今兒個卻勢必要死在這裏,還真是可惜了——
再如何狂妄,這小子也就是個書生罷了,自己手下這些人可全是好手,想要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至于說柳玉書之前說自己挨揍的事,柳玉函也并沒有放在心上——
畢竟,以柳玉書那個腦滿腸肥又膽小無比的愚蠢樣子,被吓傻甚而吓暈,那還不是常事?
等收拾完陳毓,再擡着他的屍體到韓府上去,聽說那陳清和到這會兒膝下也就只有陳毓這一個兒子罷了,驟然看到兒子的屍首,不怕那李靜文不發狂,而一旦李靜文做出什麽出格的事,自然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把人帶走。
當然,李靜文就是不發狂,自己也有的是法子讓她發狂……
而等進了大理寺的監牢,李靜文除了死在那裏,就再沒有第二條路好走……
竟是盯着陳毓,眼神裏全是志在必得的傲慢:
“把兇手陳毓拿下,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更在瞧見陳毓明顯不準備束手就擒時,嘴角快速閃過一抹得意的笑——這樣最好,省的再橫生枝節。
豈知這個念頭剛閃過,對面的陳毓也跟着動了,只是和柳玉函想的被痛毆進而橫死當場不同,陳毓竟是輕輕松松的就避開了一柄砍過去的大刀,下一刻身形滴溜溜在原地打了個轉,一個斜踢腿,正好踹在距離最近的一個衙差的腿上,耳聽得“咔嚓”一聲響,卻是那衙差的腿應聲而斷。
然後更一個旱地拔蔥,分明就要躍上對面牆頭,又驚又怒之下,忙不疊向緊跟在自己身旁的兩個漢子求助:
“兩位——”
而那兩個漢子的身形也同時動了,左面那個宛若大鶴,竟是瞬息間就搶在陳毓前面,至于右面那人,則抖手直接扔出三把飛刀,那飛刀刀體盡皆是碧瑩瑩的青綠色,明顯上面塗有劇毒!
本來以陳毓的身手,即便不敵兩人聯手,可逃出去應該還有幾分把握的,無奈剛傷在那位李大人的手裏,高手過招,本就是差之毫厘謬以千裏,陳毓動作稍有遲鈍,只能眼睜睜的瞧着那漢子後發先至,竟是恰好落在自己想要躍上的那面牆。
身在半空,忙要變招,卻不妨那幾把毒刃已經無聲無息的飛至——
“快閃開——”一聲驚呼忽然響起,陳毓百忙間身子一矮,雖是躲過了最上面兩把,卻依舊被最後一把紮了個正着。
同一時間,又是兩條鬼魅般的影子現身,竟是堪堪接住陳毓栽倒的身體,然後雙劍齊發,頓時把追上來的兩個漢子逼了個手忙腳亂。
等柳玉函反應過來,那兩個蒙面人并陳毓已是從原地消失了蹤影。
“這兩人是什麽人?”兩個漢子神情明顯有些驚疑不定——兩人可都是吉正雄身邊一等一的高手,自來自負甚高,從不曾把任何人看在眼裏,沒想到先是被那少年驚了一下,現在更好,竟是直接被人在眼皮底下把人搶了去。
“這,這,這——”柳玉函急的在原地直轉圈,畢竟作為誘餌,自己那個蠢大哥自然會被引誘着說些秘密,比方說關于相師和吉正雄的關系,本來想着只要殺死陳毓,那些秘密自然還是秘密,卻不料竟是出了這樣一個烏龍——
秘密也主動洩露出去了,卻讓對方聽到後又跑了。
柳玉函先是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卻簡直氣瘋了,只兩個漢子畢竟是吉正雄的心腹,柳玉函自然也不敢喝罵,卻在心裏簡直要把吉正雄并撥給自己的這些侍衛祖宗十八代都給罵了個遍——
自己拼着一旦事情敗露就得頂着弑兄的罪名萬劫不複,結果倒好,這些人竟然讓陳毓給跑了。
偏是那兩個帶走陳毓的人還都蒙着面,以致之後竟是連人都難找。
半晌才跺了跺腳,咬牙道:
“走,去韓府。”
陳毓跑了,好歹得把他那娘給弄死,也算解了心腹大患。
李靜文這會兒正和陳秀相對而坐,越大越美麗的慧慧也越來越有李靜文小時候的模樣了——
和陳清和也算是共患難的夫妻,兩人之間感情不是一般的好,下面兒女又都個個孝順聽話,李靜文日子過得真不是一般的舒心。
雖然陳秀苦苦挽留,可這裏畢竟不是自家,陳毓之前借居也就罷了,要是自己這個做人岳母的也賴在女兒家,可不是要惹人笑話了?
“秀姐兒安心養胎,這可是你和韓女婿的第一個孩子,最是金貴,自是怎麽小心都不為過。咱們家離得也不遠,我算着這孩子的月份,怕是和毓哥兒春闱的日子離得挺近的,我呀,這段時間也就不走了,平日裏就照看你和毓哥兒兩個……”
李靜文殷殷叮囑了一番,瞧見天色不早,便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陳秀雖然不舍,也明白李靜文的顧慮,只得起身相送。
兩人剛走出房間,外面便傳來一陣喧嘩聲。
李靜文皺了下眉頭——主母有孕,哪個不長眼的奴才竟敢如此吵鬧。
剛要詢問,卻不妨嘈雜的腳步聲已是匆匆而至,卻是一隊官兵正繞過花牆往正房而來。
李靜文臉色一白,第一反應是把陳秀推進屋裏,又随手咔噠一聲鎖上房門,又隔着房門囑咐道:
“你藏在裏面,不是韓女婿叫,絕不要出來。”
“娘——”陳秀好險沒急哭,“快開門。”
“別逞強。”李靜文小聲道,“還是你要出來,讓咱們娘倆被人一鍋燴了?你藏好,也好給韓女婿并毓兒報個信。”
說話間柳玉函和手下的人已經到了,甫一瞧見蒼白着一張臉的李靜文,柳玉書也是倒吸了口涼氣——
像,果然像!
不但是和韓倩雲,還有,李景浩。
如果說之前還只是韓倩雲的懷疑的話,柳玉函這會兒已是幾乎能确信了。
一剎那間,柳玉函也有些膽怯,卻又在最後心一橫,到了這個時候,後悔也晚了。
“你們是什麽人?闖入我府裏何幹?”李靜文強自抑制住內心的恐懼,挺直腰背道。
柳玉函卻是臉色一寒:“你又是什麽人?和殺人兇手陳毓什麽關系?”
雖然确信眼前這女人應該就是讓韓倩雲坐立不安的根源所在,柳玉函卻還有一點疑問——
依照倩雲所說,那女人可是韓伯霖的岳母。
只這女人的模樣也太年輕些了吧?怎麽也不像會有那麽大一個女婿的人。
難道還有另一個也是跟倩雲長得像的?
“你們一定是弄錯了,”聽到陳毓的名字,李靜文所有的恐懼都抛到了腦後,許是前世的緣分,李靜文心裏,總覺得怎麽疼陳毓都不夠,這會兒忽然聽見對面的人竟說陳毓是什麽殺人兇手,頓時就急了,“我兒子怎麽可能殺人?”
果然是倩雲忌憚的那個女人。柳玉函長舒一口氣,好歹人倒是很容易找着了,總算是能了卻最大的那樁心願。
“你的意思是不準備交人了?”柳玉函冷笑一聲,“既如此,來人,先把這惡毒的女人帶走,投入大牢。”
一句話落,後面的随從惡虎一般撲上來,竟是拖了李靜文就走。
“娘——”陳毓驚得魂兒都飛了,再也不顧李靜文方才的吩咐,就想往外沖,卻不料動作猛了些,小腹處頓時一疼。那門又實在鎖的結實,陳秀只能眼睜睜的瞧着李靜文被如狼似虎一般在大理寺衙差帶走。
☆、第 146 章 重逢
? “這是朝廷要犯,沒有本官的允許,不許任何人前來探視。”瞧着雖是臉色蒼白卻一路上都不曾哭鬧的李靜文,柳玉函不覺蹙了下眉頭——倒沒想到這女人承受能力倒強,都落到這般境地了,還能保持鎮定。
待發現李靜文雖是一言不發,身子卻始終輕微的顫抖後,終于明白這女人也不過是強裝的罷了。
嗤的笑了一聲,對恭候在面前的獄卒使了個眼色,便徑直離開——
因是從下面一點點升上來的,再沒有比柳玉函更了解這囚牢的陰暗和肮髒。
就比如說這獄卒常全,最是色中餓鬼,自來只要經他手的女眷,無論老少,就別想逃過被糟蹋的命運。除此之外,這常全還有淩虐人的嗜好,到時候,不怕李靜文不崩潰,說不好鬧出自殺什麽的,那還不是情理之中嗎?
果然柳玉函前腳離開,常全後腳就把眼睛鎖定在了李靜文的身上——常全也是大理寺的老人了,外人眼裏,這些獄卒不過是大理寺最下等的人員罷了,這常全卻是滿足的緊,甚而好幾次有調離囚牢的機會都被他主動放棄了——
在這地兒多好啊,但凡犯到大理寺手裏的,十有八九都是家有餘財的官員,自己坐着不動,也有人自願當孫子恭恭敬敬的送錢。
至于眼前這女人,還是頭一遭見到長得這麽漂亮的,常全恨不得這會兒就撲上去把人給占了。
伸手就要去摸李靜文的臉,李靜文驚得猛往旁邊一閃,卻是下意識的攥住了衣袖裏的一根金釵——
但凡有人心存不軌,自己即便是死了,也絕不會妥協。
常全冷笑一聲,這樣的官家女人,自己也見得多了,一開始都是如何的貞潔烈女,可等到自己每天一頓鞭子好好的伺候着,到得最後,那個不是哭着鬧着主動求着自己上她們?
這麽美的女人,調jiao起來定然更有味兒吧?
等韓伯霖得了信急匆匆跑回到家時,看到的就是滿地狼藉和臉色蒼白一臉淚痕的陳秀——
韓伯霖本就是柳玉函所忌憚的存在,好容易得着機會了,柳玉函自然沒有絲毫顧忌。
竟是打着緝拿兇徒的名義把韓家搜了個底朝天。
當初陳秀嫁入韓家時,本就帶來了很多好東西,後來來至京城,陳毓之前幫着準備的鋪面也派上了用場——
那些鋪面的位置本就不錯,再加上陳秀也繼承了乃母經商的本事,全都經營的紅紅火火。
別看韓伯霖俸祿不多,家裏卻是過的滋潤的緊。
令得柳玉函也瞧得眼熱不已。很是趁方才搜府的時候順走了不少好東西。
幸好陳秀有陳家陪嫁的忠仆護着,好歹沒傷着,饒是如此,卻已是動了胎氣。
韓倩雲!韓伯霖從小到大,也不是第一次在二房手裏受委屈,卻從來沒有這麽憤恨到想要殺人的地步過——
要說陳毓會殺人,無論如何韓伯霖也是不信的。畢竟小舅子那個人別看年紀小,處理事情之老到,就是自己這個當姐夫的都有些自愧弗如。怎麽可能做出來什麽當街殺人的蠢事?
而小舅子也好,岳母也罷,會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不用想定然還是二房那邊的手筆。岳父好歹也是三品伯爺,他們怎麽就敢!
眼下最要緊的,是先保證陳毓和岳母的安全。探出手來,輕輕抱了抱陳秀:
“夫人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岳母和毓哥兒有事。我這就去找老師——”
陳家也好,韓家也罷,在京城裏都沒有什麽根基,至于陳毓所說的老師,則是他春闱時的座師,眼下的禮部侍郎翁文英。
陳秀點了點頭,送韓伯霖離開後,又忙忙收拾了一些衣物,拿了幾張銀票——這會兒天氣正冷,怎麽也不能在娘親在牢裏凍着才是。
一回頭,正瞧見神情驚恐的慧慧,慧慧本來正在睡覺,陳秀怕她受驚吓,一早就讓人抱到了自己身邊。
只是方才一片混亂之下,小姑娘還是聽到了只言片語,雖因之前得了娘親囑咐,知道大姐姐肚子裏有了寶寶,萬事不可勞煩于她,小姑娘還是一個人偷偷流淚,直哭的眼睛都紅了,這會兒聽陳秀吩咐,忽然上前,拉了下陳秀的手,強自抑制着內心的驚恐:
“大姐,我想娘,咱們明兒個去看娘好不好?”
看着眼前仰着頭可憐巴巴的瞧着自己的慧慧,陳秀再也忍不住,把人攬在懷裏淚流不止:
“好慧慧,咱們去看娘,明兒一早,咱們就去——”
當初娘親病逝時,自己也就和慧慧差不多大吧?就是拼了這條命,也不能再叫妹妹受一遍自己當初的苦。
——不行了就把京城中的鋪面全抵押下去,爹爹回來之前,怎麽着也得先保了娘平安才是。
那邊韓伯霖也終于進了翁家的門——因着之前有傳言,說是年終铨選,翁文英有可能調任吏部侍郎,和沒什麽油水的禮部相比,雖是平級調入吏部,卻依舊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
因此提前來翁家撞木鐘想要結個善緣的人也不在少數。
韓伯霖把拜帖遞進去,坐着等候拜見翁文英的過程中,就見到了兩個當初一同考中之後放了外任的同榜進士——
臨近年關,皇上又特別開恩,宣召部分縣令回京述職,好不容易得了個進京的機會,大家自然會好好利用。
自然,韓伯霖的官職還是太低了些,除了收到好友來信,倒是沒有其他人上門。
只韓伯霖等了會兒,越來越覺得不對勁——明明比自己晚送拜帖的人都被主人請進去又被管家送出來了,怎麽自己還是坐着冷板凳沒人理?
正自狐疑,遠遠聽見翁文英的聲音傳來,明顯是親自把客人送了出來,不免有些奇怪——實在是坐的這麽大會兒了,來的客人也就是夠面子讓管家送出來罷了,倒不知這位是什麽身份,竟然能讓老師親自相送?
不過也好,自己終于能見上老師一面了。
忙起身站起,沖着遠遠走來的翁文英恭恭敬敬道:
“老師——”
翁文英和他身旁那位三十多歲的男子一起站住腳,男子瞧向韓伯霖的眼神意味不明,卻讓韓伯霖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翁文英瞥了韓伯霖一眼,點了點頭,便繼續送男子離開了。
只是卻沒有再回轉,一直到天要黑時,管家才不耐煩的通知韓伯霖,主人和好友去用餐了,說不好什麽時候能回來,讓韓伯霖自便。
韓伯霖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一張俊秀的臉變得煞白——到這會兒如何不明白,翁文英根本就知道自己的來意,之前不過是故意晾着自己罷了。
踉踉跄跄的離開翁府,韓伯霖簡直要被走投無路的感覺給逼瘋了。
突然想到之前來府裏拜訪的那位小侯爺,韓伯霖一抹頭,又往侯府而去。哪想到了之後卻聽說,朱慶涵有事出城了……
卻不知酒樓裏,和翁文英推杯換盞的那個男子正滿臉的笑意——
若然陳毓在這裏,怕是一眼就能認出來,男子可不正是差點了成了自己岳父的李運豐?
李運豐這會兒心情好的緊,頗有些運籌帷幄的感覺——
李運豐和翁文英乃是同科進士,只是翁文英運氣好,娶了個好媳婦兒,岳家在朝中頗有根基,這幾年來,比起好容易熬了個五品官的李運豐自然要順風順水的多。
而這次能轉入吏部任職,卻是多虧了李運豐幫他和潘家搭上關系,兩人之間的感情自然又進了一步。
之前韓伯霖的拜帖送到時,李運豐恰好在座,就識機點了幾句。
一聽說韓伯霖竟然和大理寺少卿柳玉函有仇,連帶的他岳父一家也曾多次壞過潘家的好事,翁文英根本沒有猶豫就做出了選擇——
這可是京城,韓伯霖的岳父再怎麽也就是個伯爺,又算的了什麽,真是惹火了潘家,說不好一根小指頭就能碾死他。
有個這樣的岳父,再加上柳玉函的背景——柳玉函和鎮撫司指揮使李景浩的關系可非同一般,韓伯霖不長眼攤上這門親戚,又惹了那樣有大背景的人,已是注定了官途勢必一路坎坷,說不好這會兒已是走到盡頭了。
一舉算計了陳清和的兒子和女婿,甚而聽說那陳毓雖是逃脫,卻是身中劇毒,說不好很快就去見閻王——
一想到陳清和就是頂了自己方城縣縣令的位置,才能一路順風順水走到現在這般高位,李運豐就嫉恨的心頭血都能滴出來。
要是陳毓死了,既報了當初被退婚的羞辱,又能看到陳清和悲痛欲絕的模樣,李運豐怎麽想都覺得真是太開心了。
卻不知國公府裏,這會兒卻是一片凝重。
成弈沒想到,陳毓竟然真就敢跑到妓院去,這還不算,還一出來就攤上了人命官司。
雖然兩個追影侍衛都說了陳毓進入妓院後并沒有做什麽不軌之事,成弈還是沒忍住,踹了已經陷入昏迷中的陳毓一腳,下一刻卻是拿被單裹了人,親自抱着往小七的院子而去。
小七本來正坐在房間裏笑眯眯的吃桂花糕,旁邊是看主子心情好也禁不住跟着開心的白草和半夏。
兩人只覺得三年裏都沒有小姐這幾天笑的多。
“你們——”明顯發現了兩人臉上的調笑意味,小七不由羞赧不已,剛要板起臉來訓,卻不妨門忽然被推開,大哥成弈抱着卷行李進來了。
不明白成弈是搞什麽,小七剛要開口發問,卻不妨成弈沖着半夏兩人厲聲道:
“出去。”
兩個丫鬟好險沒給吓趴下,忙不疊小跑着離開,門旋即被成弈給踢上。
下一刻卻是攤開單子,露出裏面面色發青、緊閉雙目牙關緊咬的陳毓來。
“毓哥哥——”小七驚得一下站了起來,本是放在面前的盛糕點的碟子一下被帶翻,頓時嘩啦啦碎了一地。
小七卻是連看都不看一眼,若非成弈百忙中拉了一把,怕是一腳就要踩上去。
成弈明顯蹙了下眉頭,卻也明白小七這是關心則亂,只得道:
“之前幫他簡單的處理下一下,只是這毒好像頗為霸道——”
不然,自己才不會讓這小子見小七呢。
小七沒有說話,做了幾次深呼吸,好歹渾身不再抖了,上前一步,先是翻開陳毓的眼皮看了看,最後拿出一根銀針,刺破陳毓的指尖,擠了滴血出來,放在鼻下聞了聞,終是對防賊一般瞧着自己兩人的成弈道:
“我得看看傷口——”
……
成弈頭上的青筋一下蹦了起來,特別的想爆粗口——等抓住那扔飛刀的人,非得在他屁股上戳他幾十上百個窟窿不成,紮那兒不好,怎麽能正好紮在大腿上?
小七看成弈不答話,也不理他,索性自己直接動手就去解陳毓的衣裳,被成弈一下扯開,深吸一口氣,單手提起陳毓趴在床上,許是動作太大了些,一件畫像跟着滑落地上。
成弈也沒理,至單手拽出佩劍,直接把陳毓腿上的衣服挑開,那氣勢,簡直想要把人大腿砍了一般。
“果然是東泰的青玉素。”青玉素名字雖然好聽,毒性卻最是霸道,若非之前吃了追影喂得解毒丹,說不好陳毓這會兒都已經沒命了。
“東泰的毒藥?”
成弈正好撿起地上的物事,待看清畫面上的人,臉上神情明顯就有些嚴肅,再聽到小七口中的“東泰國”,頓時一臉的風雨欲來——
作為大周朝的頭號敵人,別人不認識,成弈卻一眼瞧出,自己手中這畫像,竟是跟東泰攝政王長得有七分像,再聽到小七的判斷,七分的疑惑就變成了九分的篤信。
忽然站起身來,推開門徑直往書房而去——成弈習慣把所有未知的危險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東泰攝政王突然莅臨,而自己竟是一無所知,怎麽想成弈都不能安心。
小七一顆心卻全在陳毓身上,連成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