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回頭,正好瞧見背着藥箱從裏面走出來的程峰,僵着臉道: (16)
紅玉,你,快起來——”
太過激動,令得小七聲音都有些抖,卻是怎麽也遮不住臉上無論如何都遮不住的極致的喜悅——
是陳毓,陳毓要來京城了呢。
“公子,京城到了,您看咱們——”進了城,來至一個三岔路口,喜子忙讓車夫停好馬車,自己卻看向陳毓——
三年前韓伯霖考中第十二名進士,如今正在翰林院中供職,陳秀自然跟着一塊兒來了京城,喜子之所以停下,卻是因為知道自家少爺姐弟倆自來感情極好,因此才想問陳毓,是去陳家的宅子,還是索性直接去見陳秀?
“去貓兒胡同吧。”陳毓道。
當初就是考慮到姐夫韓伯霖真考中進士的話說不好會留在京中任職,陳毓就做主選了位于貓兒胡同的一個五進的大宅子,這裏住的大多是供職于翰林院的士人,雖非大富大貴的居處,環境倒也不失雅致。
至于陳家,本來在這附近也有一處大院子的,只是當初皇上封陳清和忠義伯時,同時賜下來的還有一座忠義伯府,陳家自然不好讓伯府空着而住別處,而忠義伯府距離貓兒胡同卻還有一段相當長的距離。
與陳秀暌違多年,陳毓也是想念的緊,知道陳秀也必然對自己很是挂念,陳毓想着索性先去姐夫家看望姐姐,然後再回伯府算了。
喜子探出頭,吩咐車夫把車趕往貓兒胡同。
待得拐進胡同裏,一陣喧鬧聲忽然遠遠的傳來,陳毓便掀開車簾往外瞧去,眉頭卻是倏地蹙起——
怎麽瞧着那群手持棍棒的人圍着吵嚷不休的地方,可不正是姐姐和姐夫的宅子?
☆、第 134 章 橫掃惡霸
? “敢跟忠英伯府搶人,還真是吃了熊心豹膽!”說話的是一個身着綢衫四十多歲氣勢洶洶的肥胖男子,劈手揪住韓家門房的衣領,“去,對你家主子說,快把那個王八蛋和我那小寶貝交出來,不然,爺定讓人把這裏砸個稀巴爛!”
韓家門房名叫韓開,平常雖也是個機靈的,卻哪裏見過這陣仗?只吓得臉兒都白了——
韓伯霖是個争氣的,當初春闱一舉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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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裏魚龍混雜,老夫人唯恐自己兒子有個行差踏錯,來時千叮咛萬囑咐,皇城根下,一切要小心行事。便是這些下人,也都下了鐵令,決不許仗着少爺的名號胡作非為,免得給韓伯霖招禍。
韓開等人自然牢記心中,待得到了京城更是發現一個事實,這京城中什麽不多,就達官貴人多。
甚而街邊挑擔賣菜的都有親戚在大理寺當差。
還記得韓伯霖和陳秀剛搬來時,曾頗受過胡同裏其他住戶的排擠,直到一次不經意間說起夫人的爹是皇上新近敕封的忠義伯,韓家的處境才得以好轉。
後來又經歷一些事後,韓開等人才明白,這京城裏除了要防備得罪官老爺外,更要記着莫要惹了那些有爵位的人家,甚而即便對方家族已然沒落——
有句話叫同氣連枝,那些功勳之家互相之間都有來往,得罪一個說不定就得帶出一串!沒看到親家老爺雖然人不在京城,可一個爵位,就能讓人對老爺夫人刮目相看。更不要說那些久居京城彼此之間互有往來的功勳之家了。
再沒料到,今兒個竟會和伯爵府的人對上。當下直吓得兩腿都開始哆嗦了:
“各位爺,我家主人這會兒并不在家,不然各位爺留下名號,待我家主人回來,小的定會代為轉——”
一句話未完,卻是被男子用力一搡,一下跌坐在地上,又狠狠地一腳踩了過去,正要踩住韓開的手,韓開頓時慘叫起來,男子卻是眼皮都沒擡一下,冷笑一聲:
“過去砸門!”
韓開雖是疼的眼淚都出來了,卻是不敢讓開,反是掙紮着直起身子一下抱住男子的腿,不住哀求:
“大爺,我們府裏委實只有少夫人在家罷了,還請大爺容讓片刻,小的這就着人去尋老爺回來……”
卻被那男子又是一腳給踹開:
“混賬東西,我瞧着你是想去通風報信吧?你家老爺不在,那就讓你家夫人滾出來!現在,麻溜一點兒快滾!耽誤爺捉了那兔崽子,管保叫你阖府大小全到大理寺報道!”
韓開聽得登時出了一身冷汗,身體也一趔趄,眼看着又要栽倒地上,卻被一雙手給穩穩扶住,擡頭看去,卻是一個容貌清雅的公子,倉促之間,只覺來人似是有些面熟,卻又想不起來是在那裏見過:
“公,公子——”
來人可不正是陳毓?陳毓随手掂了根棍子塞到韓開手裏,冷聲道:
“回去,守好大門,有任何一個人敢往裏沖,你就只管打出來便是。”
那中年男子明顯也是嚣張慣了的,更不要說這貓兒胡同他也清楚,住着的也就是些翰林院的人罷了,即便都是些有功名的人又怎樣?和忠英伯府比起來,也就是些小魚小蝦米!
本以為撂出忠英伯府的名頭,怎麽也得震住對方——沒看到外面亂成這個樣子,那些相鄰的人家也就有人探探頭,就馬上把門給關上了嗎?明顯怕惹禍上身。
也不知哪裏跑出來個二愣子,還在自己面前充起大瓣蒜了!當下嘿嘿一笑:
“小子,想打抱不平,也得看看對誰!敢跟爺耍橫,仔細捶不死你!”
正要吩咐下人上去打,韓府大門也同時打開,一個二十左右長相清秀的男子帶了兩個家丁跟着走出來,瞧見外面的情景,怒聲道:
“柳玉書,你不要欺人太甚!”
“小兔崽子,果然是你!昨兒個你跑的倒快,卻還是撞到爺的手裏了吧?知道爺是誰,還敢跟爺搶人,果真是活膩味了啊!爺倒要瞧瞧,你是哪家小子——現在把人交出來,再跪地上磕幾個響頭,爺說不好還能饒你一條小命!”柳玉書手一揮,那些家丁就圍了過去。
陳毓卻是一愣,實在是初時還以為對方是自己姐夫韓伯霖呢,這會兒才發現,對方雖是有些面熟,卻根本不是姐夫。
看起來真正惹上麻煩的不是姐夫,而是這青年。既如此,自己要不要出手,就要思量一番了。
那青年沒想到柳玉書竟是如此蠻橫,氣的漲紅了臉道:
“柳玉書,即便你是忠英伯府的人又如何?朗朗乾坤、天子腳下,竟敢強搶民女,吃了熊心豹膽的人是你才對吧?也不怕告訴你,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便是住在帽子胡同的顏府顏天祺便是,有什麽事,你只管沖着我來,若敢到這韓府生事,小爺就第一個饒不了你!”
顏天祺?陳毓怔了一下,那不就是顏子章伯父的二兒子嗎?
“強搶民女?”柳玉書好像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笑話,笑了一會兒臉色卻又變得難看,“這個賤人,平日裏對着我就是百般拿喬,見着年輕一點兒的就犯sao!還民女,嗤!待會兒看爺把人弄回去,怎麽收拾她……”
說着臉一沉,一指顏天祺道:“敢勾搭爺的心肝寶貝,今兒個你就是跪下磕頭,爺也饒不了你!什麽不入流的狗屁顏家,也敢在爺面前裝大尾巴狼!”
說着一揮手,那些家丁就撲了上去。
柳玉書的人明顯是有備而來,竟是刀槍棍棒齊舉,饒是顏天祺瞧着也是會些拳腳功夫的,卻也一時有些手忙腳亂,眼瞧着一個拿着刀的下人朝着顏天祺當頭砍下,顏天祺忙往旁邊避開,卻不料後面那人手中的長槍也朝着後心刺到。
直把他的那兩個随從吓得紛紛驚呼:
“少爺——”
顏天祺也沒想到柳玉書還真就敢拿人命當兒戲,也驚出了一身冷汗,只是自己手下并韓開卻都被柳玉書的人圍着,別說救援自己,根本就自顧不暇,難不成今兒個還真就要被人戳個血窟窿嗎?
正繃緊了身體準備硬挨,卻不妨一聲痛呼随即響起,然後是“噗通通”一陣響,顏天祺再擡頭,卻是一下傻在了那裏。卻是方才還圍在自己周圍的幾名柳府家丁,正亂七八糟的躺了一地都是。
而自己的身邊,正有一個俊美的不像話的少年挺身而立。
不覺大為詫異:“不知少俠是……”
至于柳玉書,臉上志在必得的笑容也僵在了那裏——
方才顏天祺沒有發現,柳玉書卻是看的真真的,少年方才連身上的佩劍都沒有解下,竟是單憑一雙手一招之內就把自己那幾個手下全都摔了出去。
這般身手,怕是比起朝中那些将軍都不遑多讓!別看自己帶的人多,真是打起來,不見得就能把少年制服。
柳玉書雖是養成的纨绔性子,卻也不是傻的,即便心裏這會兒氣怒不已,思量了片刻還是把怒火壓下去,瞧着陳毓勉強道:
“這是我忠英伯府和顏家的事,聰明的,還是不要趟這個渾水。”
“那我要是不聰明呢?”陳毓慢吞吞道。
“你——”沒想到陳毓這麽不識時務,柳玉書氣的一擺袖子,陰陰道,“是嗎?既然你想要找死,爺就成全你就是。”
自己手下這幾十號人呢,真是一擁而上,就不信對付不了他們。
一指陳毓和顏天祺:
“既然想找死,那爺就成全你們便是!”
那些頤指氣使的家丁嘩啦一下就圍了過去。
顏天祺心裏一緊,急聲對陳毓道:
“少俠只管離開便是,他不敢對我如何——”
顏家家教甚嚴,方才人家已是救了自己一命,要是真因為自己有個三長兩短……
“無妨,”這麽些子人,陳毓卻是沒放在心裏。說句不好聽的,這三年來到處游歷,便是撞到自己手裏的亡命之徒也不知打殺多少了。對付這些家丁,委實再輕松不過,“顏二哥你只管一邊歇着便是,這些人都交給我便是了。”
顏二哥?顏天祺愣了一下,狐疑的看一眼陳毓——這少年的語氣,明顯和自己很是熟稔,就只是自己怎麽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啊?
還沒反應過來,那邊陳毓已經一撩衣袍,閃身沖入人群中,那些家丁嗷嗷叫着就迎了上來。
“少俠,我來幫你——”顏天祺忙道,順手撿了把刀就要往裏沖,只堪堪走了幾步,就又站住,神情竟是目瞪口呆——
明明瞧着也就一個比自己年齡還小的少年罷了,沒想到卻是如斯勇猛。
面對那些兇神惡煞一般的柳府家丁,少年沖過去,竟是和虎入羊群相仿——揮拳處必有兩三個人倒下,若是擡腿的話,更是一躺就是冰糖葫蘆似的一溜。
不過轉眼間,在場除了陳毓并顏天祺和吓得腿肚子都要轉筋了的柳玉書之外,再沒有一個站着的了。
陳毓放下衣袍,略略整理了一番,這才擡頭瞧向柳玉書:
“怎麽,還不滾?”
柳玉書吓得猛一哆嗦,身子往後一踉跄,半晌恨聲道:
“好,你們等着,咱們大理寺見!”
說着也不顧那群手下,撒腿便往胡同外跑。
那些家丁也強撐着站起來,踉踉跄跄的跟着離開了。
“多謝少俠,”顏天祺轉頭瞧向陳毓,神情感激,“方才多虧少俠出手,不然,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對了,你方才喊我二哥,難不成少俠認得我不成?”
“說什麽少俠。”陳毓“噗嗤”一聲就樂了,“顏二哥,你不認得我了?我是陳毓啊。”
“陳毓?”顏天祺神情明顯依舊有些懵懂,這個名字好像有些相熟,卻是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聽過。
陳毓索性一指韓府:“這裏是我姐姐家。”
“你姐姐家?”顏天祺頓時恍然,猛一拍腦門兒,“瞧我這記性!你是陳世叔的兒子,陳毓?”
“是我。”陳毓點頭,“走吧,二哥,咱們進去說。”
旁邊一直侍立的韓開這會兒也明白了陳毓的身份,頓時大喜過望——原來這厲害的少俠,竟然是親家少爺呢!
樂得一扭身就往家裏跑,一疊聲喊着:
“快着人通報夫人,親家少爺到了!”
☆、第 135 章 大理寺少卿
? 因着陳毓的到來,整個韓府都是一派喜氣洋洋。
陳秀拉着陳毓的手,已是喜極而泣。
至于陳毓,瞧着陳秀微微凸出的肚子,更是驚喜莫名——
姐姐的模樣是有了身孕嗎?那豈不是說,自己要當舅舅了?
“這麽大個人了,還跟個孩子一般。”看陳毓一直盯着自己肚子瞧,那般驚奇的模樣,令得陳秀又是開心又有些不好意思。
“幾個月了?什麽時候生産?可準備好了穩婆?哎呀,我得趕緊給外甥準備見面禮呢。”對陳秀的嗔怪,陳毓卻是全然未覺,心頭除了即将迎接新生命的驚喜之外,更有一種恍然如夢的不可置信。
實在是上一世直到死都沒有一兒半女的姐姐有孩子了呢。再瞧瞧即便害喜臉色卻依舊紅潤的陳秀,明顯姐夫照顧的極好,心裏不由百感交集——
還有什麽比看到上一世痛苦一生的姐姐活的這般幸福更開心的呢?
“好了,知道你要當人舅舅了開心,可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和小孩子一般?天祺可是瞧着呢。”陳秀數落着陳毓,自己的眼淚卻是又掉了下來。
慌得陳毓忙搬了把椅子讓陳秀坐下:
“都是我不好,姐姐快莫要難過,不然,小外甥指不定多氣我這個舅舅呢,真是惹得我小外甥生氣,那我這個做人舅舅的可就罪過大了……”
一句話說的陳秀頓時破涕為笑,旁邊的顏天祺也笑道:
“秀姐姐和小毓的感情真是好的讓人羨慕。”
“你和天佑哥哥的感情不也是很好嘛?”雖然顏天祺算是外男,只陳顏兩家是世交也算是通家之好,倒也不用避諱,“對了,外面那些人是怎麽回事?”
顏天祺這次來,也是顏夫人知道陳秀有孕在身,陳家又不在京城,便是韓家那邊兒也離得遠,便把照顧陳秀當成了自己的事,隔三差五就會着人送些補品過來,本來往日裏都是家中管事媽媽過來的,今兒個顏天祺正好有事來尋韓伯霖,便索性直接帶了來,卻哪裏想到,竟是差點連累韓府遭受無妄之災。
聽陳秀提起這件事,顏天祺不由很是歉疚:
“我怕是給秀姐姐和姐夫惹麻煩了。今兒個追過來那人是,忠英伯府的嫡子,柳玉書……”
顏天祺也沒有想到,柳玉書竟會追到這兒來。
事情還得從昨兒個說起——
顏天祺是國子監的學生,來年春闱也是要下場的。昨兒個從國子監回府的路上,在一條僻靜的小巷裏碰見劫掠民女的柳玉書,那女子走投無路的境地下,正好跑到顏天祺跟前來。
顏家人都是性情剛直之人,顏天祺哪裏見過這樣的糟污事?那女子又哭的委實可憐,顏天祺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好在柳玉書當時也就帶了三四個家丁罷了,憑顏天祺三腳貓的功夫,加上幾個家丁,勉強也算能對付,打了一架之後,救下那民女,也就離開了。
本來想着柳玉書的行徑委實不堪,那民女既然走了,柳玉書當不敢再鬧起來。卻再沒料到,對方竟是如斯蠻橫,還敢追到韓府來,甚而若非方才陳毓出現,顏天祺都不敢想會發生什麽事。
至于說惹麻煩,則是因為柳玉書出身忠英伯府的身份——
柳玉書,可不正是柳玉函的哥哥?
“柳玉函?”陳毓愣了一下,這個名字,自己好像聽說過啊。印象裏,姐夫的那個極品二叔,韓慶的妹夫好像就是這個名字啊。
“就是他。”陳秀點了點頭,蹙眉道,“韓倩雲不敢把我怎麽樣的,就是你們兩個,怕是要小心些,畢竟,那柳玉函眼下可是大理寺右少卿的身份!”
本來當初和夫君一道搬至京城後,還有些擔心韓倩雲會不會想要報複、故意為難自己夫妻,好在這三年來,兩家雖是姑侄關系,彼此之間并沒有任何往來,韓倩雲也沒有刻意做過什麽針對韓伯霖的事,又接到婆母來信,便是被徐恒割了舌頭的韓慶在鹿泠郡那裏也老實的緊。
只是陳秀也明白,經過當初一事,韓倩雲心裏定是恨死了自己一家,雖然不知道她因為什麽始終隐忍不發,但肯定不會說就此揭過,只随着夫君位置越來越穩,包括爹爹那裏也是喜報頻傳,陳秀相信韓倩雲定然也越發不敢輕舉妄動。
可陳毓和顏天祺卻又不同了。
再如何,外人眼裏陳毓也就是個孩子,爹娘又不在跟前,說不得就會被人欺負了去。
至于說顏伯伯,雖然這段時間聽夫君講,怕是極有可能調回京城,到督察院任職,可這不是還沒有回來嗎。天祺這般直接對上柳家人,之後怕是還會起波瀾。
“無妨。”顏天祺倒也不甚在意,再怎麽說爹爹也是三品大員,至于那柳玉函在大理寺任職又如何,也就是個四品罷了。更不要說自己就不信,他柳玉書強搶民女還有理了嗎!
說着又羨慕的瞧了眼陳毓:
“讓我猜猜,小毓來京城,可是參加武舉應試的?”
和顏天佑喜好讀書的性子不同,顏天祺卻是個好動的,從小更是立志當個俠客,奈何父兄壓着讀書,沒柰何,也就跟家中護院武師學了幾招罷了,哪裏像是陳毓,瞧着年紀不大,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高人的範兒。
“武舉?”房間外面卻是傳來一陣朗笑聲,韓伯霖的聲音随即傳來,“天祺你可要加把勁了,我這弟弟可不是來參加武舉的,說不好,你們倆還能坐同一個號場呢。”
“不是吧?”顏天祺的神情詫異不已,上上下下不住打量陳毓,明顯根本不信,“你才多大呀,就是,舉子了?”
“可不。”韓伯霖笑的開心,陳秀的神情更是驕傲至極,“不怕打擊天祺你,小毓他不但來年春闱和你一起下場,還是以江南解元的身份下場的。”
江南解元?顏天祺怪叫一聲,終是忍不住朝着陳毓胸口狠狠的搗了一拳:
“臭小子,你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平日裏還以為自己身手多厲害呢,可跟陳毓比起來也就算是三腳貓的功夫罷了,想着好歹自己還是個舉人呢,武功比不過人家,總能拿一心兩用當個借口,熟料人陳毓身手甩自己一大截也就罷了,竟然還是江南的解元。
須知江南那般文風鼎盛之地,想要考個解元出來根本就是難如登天!這般文武雙全又生的俊美無俦,啧啧,虧得自己沒有妹子,不然,真忍不住想要搶來當妹夫了。
陳毓平日裏也是個老成的,何曾被人這麽當面誇獎過?一張俊臉也有些發紅。
韓伯霖抿了抿嘴——小舅子還是這種腼腆的模樣瞧着帶些孩子氣,也更可愛。
當下回身拿了兩卷時文分別遞給陳毓和顏天祺:
“這是之前幾屆三甲進士的應試文章,你們倆好好看,然後我出題,都練練破題,再寫好文章拿給我看……”
一句話說的陳毓嘴角直抽抽——姐夫好為人師的毛病又犯了,這是和自己考秀才前,密集投放試題強化補習的時候一樣一樣的啊,好在自己等下就可告辭,回伯府去住好了。
正自胡思亂想,不妨韓伯霖已是笑笑的看過來,似是看破了陳毓的心思,慢悠悠道:
“伯府那邊還沒有收拾,我每日裏得去翰林院當值,春闱前,小毓就住在這裏,一則好得便照顧你姐姐,二則我也好就便瞧一下你的文章可有長進了。”
……
陳毓默然——之前怎麽沒有發現,自己這姐夫還真是個心眼多的。若是後面一個原因也就罷了,可姐夫偏是扯到姐姐身上,讓陳毓怎麽也沒法子拒絕了。
看來也不是沒人治得住小毓啊,比方說秀姐姐就是很好的殺手锏。顏天祺在一旁瞧得直樂。轉而想到,以後在韓姐夫面前也得老實些——
之前總覺得韓姐夫是個再老實不過的,今兒瞧着,也有幾分奸詐呢。沒看見,連小毓都得乖乖聽話。
至于說那卷時文,自然也毫不客氣的揣到了懷裏——
不是韓姐夫的面子,這樣的好東西可是弄不到的。自己今兒個會過來,可不就是娘親催着來拿這東西的。
幾人說着話,外面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顏天祺便起身告辭,因擔心再出什麽意外,陳毓便堅持送了出去,一直送到顏府附近,倒是始終沒有再碰到柳玉函。
這麽晚了,又沒帶什麽禮物,陳毓自然不好貿貿然直接去顏府拜訪,便和顏天祺約定了去顏府拜訪的日期,才撥轉馬頭。
只是剛走了幾步,便覺得有些不對——習武多年,陳毓的五感自然非同一般的靈敏,雖是一瞬間,陳毓卻還是敏感的察覺到不遠處那輛馬車似是有些古怪,猜的不錯的話,馬車上的人怕是一直在盯着自己瞧。
索性勒住馬頭,一直靜靜目送着顏天祺進了府門,才冷笑一聲,徑直朝着那始終古古怪怪的停在路口的馬車而去。
眼瞧着就到了那馬車前面,陳毓随手取下佩劍,劍鞘直指向馬車車門,剛要喝問,車門卻是刷的一下自動拉開,一個二十多歲瞧着有些吊兒郎當的男子一下從車上跳了下來,擡手抓住陳毓的馬缰繩,臉上神情是全然不可置信的驚喜:
“陳毓,你是我陳毓兄弟,對不對?”
陳毓臉色頓時有些古怪——還以為對方是柳玉函的人呢,卻不料,竟然是在鹿泠郡時救得那個被異族人抓做人質的朱慶涵?!
“朱大哥——”
“哎喲,兄弟哎,可不是你大哥我嗎!”朱慶涵明顯是真的開心,一副笑的見牙不見眼的模樣,“我剛才瞧着有些像你,又不敢認,還想着你怎麽可能會來京城,沒想到還真是兄弟你……”
口中說着,攬住陳毓的肩膀,一副恨不得抱起人原地轉幾圈的模樣,只是比量了一下陳毓比自己還高的身材,卻終究悻悻的放棄,饒是如此,這幅哥倆好的模樣,依舊讓跟着的家丁大跌眼鏡——
須知自家少爺可是堂堂侯府公子的身份,這還不算,眼下更是大理寺左少卿。這樣的出身,還有這樣的魄力,放眼京城,就沒幾個京城勳貴子弟能比得上的。也因此,家丁早看慣了朱慶涵藐視衆生的傲慢樣子,何曾有過這麽和人勾肩搭背親熱的不得了的情形?
而且那少年既是和少爺這般熟稔,怎麽也應該是同樣出身京城勳貴人家才對,怎麽自己就從來沒見過呢?
☆、第 136 章
? 忠英伯府。
柳玉書灰頭土臉的在大廳裏轉來轉去,陰沉沉的臉上全是怒氣。不時把頭探出來,大聲叱問下人:
“二老爺還沒下衙嗎?”
什麽狗屁顏府,還有那個突然冒出來身手了得的少年,竟然敢跟自己搶女人,當真是活膩味了。
正說着眼睛突然一亮,很是狗腿的從屋裏跑了出來,卻是一個生着一張白淨面皮的中年人正從外面進來。
“哎喲,二弟,你可回來了。”
相較于柳玉書一臉的谄媚巴結神色,那被他叫做“二弟”的人神情間無疑有些倨傲和冷淡:
“大哥有什麽事嗎?”
“哎喲,二弟呀,你可得為我做主啊!”柳玉書一下攥住男子的手腕,神情激動,“你大哥我,被人打了啊……”
說着,一指房廊下東倒西歪的一衆家人:
“你瞧你瞧,可不是反了天嗎!那些混蛋竟然不把我們堂堂忠英伯府,不把你這個大理寺少卿放在眼裏!二弟,你大哥我沒出息,可你好歹也是大理寺少卿啊,他們這麽作踐你大哥我,你可不能不管啊!”
一番話說得柳玉函果然就蹙緊了眉頭,終于正眼瞧了柳玉書:
“打你的人是誰?”
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柳玉書心裏頓時得意無比:“哎喲,果然是我的好兄弟。二弟,那跟我搶,哦,不是,我是說打我的人,是一個叫顏天祺的小子,還有那個幫他的小兔崽子更該死,對了,他應該是住在貓兒胡同的一戶姓韓的翰林家的人……”
“貓兒胡同的韓翰林?”柳玉函眉眼間明顯有些聳動,嘴角也微微向上勾起,顯然心情比較愉悅——
竟是一下網住了兩條大魚嗎?
貓兒胡同的韓翰林家,不就是夫人的那個所謂侄兒韓伯霖嗎?
別人也就罷了,韓伯霖可是夫人的眼中釘肉中刺,真是能處置了他家,夫人不定多開心呢——
說起夫人韓倩雲,柳玉函就覺得無比得意。
本來和韓倩雲的婚事應該是祖輩給大哥柳玉書定下的,結果嫡母看不上倩雲,竟是硬壓着讓自己娶了。
彼時自己剛入仕途,正是需要助力的時候,嫡母的意思自己倒也明白,不就是怕自己有個得力的外家會損害到嫡系的權勢嗎?
卻不料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倩雲娘家瞧着毫無根基,偏是倩雲自己,竟是和如今皇上面前的大紅人、鎮撫司指揮使李景浩大人情如兄妹。
本來自己還懷疑,李景浩對自己妻子是不是有什麽圖謀,這些年來,卻也看明白了,李景浩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還真就是把倩雲當成了妹妹般愛護。
包括自己升遷之所以這麽順遂,可不就是仗了李景浩這個沒名分的大舅子的勢?
柳玉函也是個聰明人,弄不透其中的幹系索性就不管了,只專心讨好妻子便可。而韓倩雲的心思,柳玉函也明白,可不全在娘家人身上?
本來靠了倩雲的力量,大舅子韓慶還有自己岳母很快将嫡系一房全都趕了出去,活的滋潤的緊。卻不料自從韓伯霖中了舉人又娶了老婆後,情形就發生了變化——
韓伯霖的小舅子竟也是有些本事的,竟不知怎麽也搭上了鎮撫司。韓慶又沒腦子,竟是直接和鎮撫司的人杠上了,以致被拔了舌頭,連帶的岳母也氣得中了風,處境堪憂。
本來依着倩雲的意思,怎麽也要鬧着李景浩幫着打壓韓伯霖并他的岳家,好好出一口惡氣的,熟料反被李夫人好一頓訓誡,明言大舅子是自己做了錯事,韓家也好,柳家也罷,絕不可因此尋隙報複。
畢竟不是親兄妹,李夫人既是如此說,倩雲和自己自然不敢違抗,這麽些年了,每每說起韓伯霖一家,倩雲都是恨得咬牙切齒。
卻也不敢妄動。
倒沒料到,韓伯霖竟然自動送上門來。
站住腳,看向柳玉書的神情竟是少有的和氣:
“竟有這麽不長眼的人?大哥放心,我會派人查實這件事,若果真如你所言,弟弟怎麽也會為你做主。”
柳玉書的性子自己還不清楚嗎,最是個蠢貨罷了,有了自己這句話,待得明日,他必然會鬧翻了天去。
而外人問起,又沾不到自己身上分毫。
一路回到自己院落,心情都好的緊,韓倩雲正好從房間裏接出來,瞧見柳玉函,忙接出來:
“老爺回來了?”
又觑了眼柳玉函的神情:“發生什麽事了,老爺這麽開心?”
想起方才府裏的喧嘩聲,旋即了然——定是柳玉書吃了癟,老爺才會露出這幅表情,頭往正院的方向擺了下:
“和他有關?”
“夫人果然聰明。”柳玉函笑的得意,順手牽住韓倩雲的手,旁邊的丫鬟瞧得紛紛低頭——老爺對夫人還真是癡情,這麽些年了,就守着夫人一個不說,還這麽恩愛。
當然,夫人也有那個資本,沒看明明已是都快三十歲的人了,夫人還是和二八少女般嬌美?
“他又做了什麽蠢事?”韓倩玉撇撇嘴,語氣裏全是理所應當。
別看柳玉書是嫡長子,在這府裏可委實沒什麽地位。府裏哪個不知,自己這庶支才是忠英伯府如今真正的掌權人。
“被人打了,對了,我已經答應,會幫他出氣。”柳玉函笑的愉悅。
韓倩雲臉色就有些不高興:“咱們過自己的日子,管他那麽多做什麽?”
語氣裏明顯有些頤指氣使。
柳玉書的神情就淡了些,卻依舊溫聲道:
“他不和人打,倒不好了,而且夫人可知道,那打了他的人是誰?”
“誰呀?”韓倩雲果然有些好奇。
“一個是眼下有可能出任督察院左副都禦使的熱門人物顏子章的兒子,另外一個人,則和你那個好侄子韓伯霖有關……”
“韓伯霖?”聽到這個名字,韓倩雲神情都有些扭曲——這麽些年了,李景浩的脾氣自己也知道,只要能抓到韓伯霖的錯處,定會為自己撐腰。可誰料想韓伯霖卻是個謹慎的,這麽些年都沒有留下什麽把柄,以致自己只能眼巴巴的瞧着他的位置越坐越穩。
現在瞧丈夫的意思,明顯有了對付韓伯霖的法子。
“倒是便宜了你那個好大哥。”韓倩雲果然很是開心。
“便宜了他?”柳玉函卻明顯有些不置可否。
自己做事,怎麽可能會讓柳玉書從中占一絲一毫的便宜?柳玉書本就是自己整個計劃中關鍵的一環。
眼瞧着那個老東西堅持要上表把伯府留給柳玉書,真等皇上奏折批下來,這伯府的主人可就是柳玉書了。
可若是柳玉書為了個官妓和人大打出手的消息鬧得滿京城人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