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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一回頭,正好瞧見背着藥箱從裏面走出來的程峰,僵着臉道: (7)

響起,可不正是趙佑恒和他的表兄賀彥章?

嚴宏就有些悻悻然,只得松開陳毓的手,臨放下時,卻是忍不住在陳毓手背上摁了一下。雖是很輕,卻還是讓陳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回頭正好瞧見嚴宏還想去攙跟在後面的小七,一股厭惡頓時油然而生,搶在嚴宏之前,先一步帶過小七:

“三位公子,陳毓有禮——”

待得舉步進了船艙,腳下卻是一頓,瞧着船艙裏富麗堂皇的擺設,竟是久久無語——

本以為裘家的商船已是夠闊氣了,哪裏知道跟嚴家這艘外表樸素的官船根本就沒法比。這般鑲金嵌玉的,說是豪宅府邸也不為過!

怕是就這一間待客的船艙,就抵得住裘家那麽大一條商船了。

心卻是不住下沉——嚴鋒一個守備罷了,即便家族也算小有名氣,可這般奢華的模樣還是太過了。

卻不知旁邊的嚴宏看陳毓目瞪口呆的模樣,早已是竊喜不已——

雖說之前趙佑恒已經認出來,這個長得合自己胃口之極的小子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白鹿書院的學生,嚴宏卻是更相信金錢的魅力,不就是一個窮書生嗎,這麽大的年紀又正是最愛顯擺的,看到自己這顯赫家境,不怕他不上趕着沾上來。

瞧瞧,這麽傻不愣登的模樣,明顯自己的計策奏效了,那不是說,很快自己就可以左擁右抱,把這兩個極品少年盡攬懷中了?

☆、第 111 章 揍你沒商量

? 趙佑恒和賀彥章神情卻是有些莫名。

不怪兩人如此,實在是嚴宏這會兒的情形和一路上自己二人的待遇實在是太過迥異。

要說兩人會搭乘嚴家官船也是偶然——

賀彥章是西昌府人,本就出身西昌書院,雖然這會兒已是考取白鹿書院,卻依舊被西昌書院三年一度的書法盛會吸引,便告了假,想着無論如何也要前往感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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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自家姨丈趙明遠調到西昌守備府做事,便和表弟趙佑恒說好,兩人一同回西昌。

正要動身時,就收到了趙明遠托人送來的家書,告知二人,嚴家官船近日內正好從鹿泠郡經過,嚴守備又是好客的性子,一力囑咐趙明遠,讓兩位公子跟着一塊兒乘船前來即可。

本就擔心兩人一路上安全問題的趙明遠自然一口答應下來——聽說此次乘船來的乃是嚴鋒的長子嚴宏,因為是長子長孫,家裏老人舍不得,所以嚴宏一直留在京城嚴家老宅,由嚴家太夫人親自教養,這次也是嚴夫人思念長子,嚴鋒才讓人捎信,讓嚴宏來西昌府暫住,以慰嚴夫人的慈母之心。

船上既是沒有女眷,兒子及外甥搭乘的話也不算唐突,既能幫着結交上官家的公子,又能保證兩人安全,當真是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

只是趙佑恒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在水路上再次遇到陳毓,甚而還是在嚴家船只挑釁的情況下。

神情不免有些尴尬。

倒是賀彥章畢竟年齡大些,又對陳毓在白鹿書院和商銘比試時的書法驚豔不已,早已有心結識。只陳毓平日裏是柳和鳴單獨授課,并不與他們在一起,因而一直沒有機會,這會兒遇見,自然頗為驚喜。

兩人便一起求見嚴宏,想着替陳毓說個情——

從兩人上船之後,嚴宏也就興致缺缺的露了一面,草草的跟兩人打了個招呼,就縮在船艙裏再不露面。

兩人心裏雖是有些不舒服,卻也益發小心,畢竟對方是京城來的貴人,會這般倨傲也在情理之中。

便是這般去替陳毓求情,本也有些惴惴不安,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嚴宏竟是這般好說話,聽兩人說陳毓是白鹿書院的學生,竟是絲毫沒有猶豫的痛快的答應了不和陳毓計較,這還不算,還興致盎然的寫了拜帖,又建議兩人一同署上名字表達自己的誠意。

兩人雖覺得事情有些古怪,可能化幹戈為玉帛,自然也是一件好事,且賀彥章心裏,委實想借這個機會結納陳毓,便也沒有推诿的署上了自己名字。

不得不說,嚴宏年紀不大,倒也頗是有些手腕的。

之前的沖突明顯已是令得陳毓極為不喜,莫說嚴鋒不過是西昌府守備,論官職尚且在陳老爹之下,便是真是什麽天潢貴胄,那般狂妄的模樣,陳毓也不屑與之結交。

只一則西昌府即将到來的危局讓陳毓不敢冒哪怕一點兒風險,又見了趙佑恒兩人的名字,心更是放下了一層,想着既有外人在場,嚴宏怎麽着也該有所收斂才是。

哪裏想到甫一下船,嚴宏的表現就不對勁之極,不獨笑的讓人極為不自在,還有方才攜着自己手臂時有意無意的碰觸,都讓陳毓有一種對方好像在若有若無的,挑逗自己?這種感覺,令得陳毓頗有點惡心。

倒也并沒有畏懼,畢竟裘家商船就在左近,自己有功夫傍身,發現不對,完全有十成的把握帶着小七回返,至于說用其他不入流的手段,也不看看有小七這個用藥的祖宗在,真敢包藏什麽禍心,可治不死他們。

看陳毓走過來,賀彥章已是快步迎了上去——平日裏雖是很難見着陳毓的面,可鹿鳴館裏陳毓的墨寶頗多卻是衆所周知的事實,雖然在山上住,可賀彥章也趕潮流的同其他書院學子一塊兒在鹿鳴館中租了個房子,經常去觀摩一番,天長日久之下,對陳毓益發感興趣,這會兒驟然遇見,心裏竟是莫名的有些類似于,終于得見真人的激動。

“陳公子,彥章有禮。”

明明年齡比之陳毓要大,偏是執禮卻恭謹的很。頓時令得緊跟其後的趙佑恒郁悶的緊——表哥如此,自己豈不是也要跟着行禮?雖是有些不樂意,只是長兄在前,也只得有樣學樣。

畢竟并不是真的少年,陳毓能看出兩人确然和讓人怎麽看都不舒服的嚴宏不同,尤其是趙佑恒,不情不願的皺着一張包子臉,當真是頗為搞笑。

不動聲色的回了一禮。

瞧出陳毓對趙佑恒兩個的态度跟自己明顯不同,嚴宏眼神冷了一下,轉念一想,卻是愈發有興味。

果然如賀彥章兩個所言,這陳毓頗為傲氣。

卻也恰恰是這份讀書人的傲氣,令得嚴宏益發激動——

就只是京城那些當紅的小倌,各色各樣的自己見得也多了,這般讓人一見就心旌神搖的極品還是頭一遭,更不要說,還是出身白鹿書院的天才學子!

竟是很快擺脫了不悅情緒,越發心熱起來。

“來來來,我和毓兒、小七當真是一見如故,咱們兄弟今日可要不醉不歸。”

說着探手就想去拉兩人到自己兩邊就座。

卻是再一次拉了個空,陳毓正擡眼看過來:

“嚴公子說笑,只我們兄弟年紀尚小,家中大人囑咐不可飲酒。”

身形已然錯開,得體的把三人讓到主位坐下,自己卻和小七拿年紀小這一說頭坐到了最下首。

嚴宏依舊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之下,終究賊心不死,竟是強把賀彥章推到上首,自己則朝着小七轉了過去——

雖然這陳毓也挺勾人,可總覺得滑不溜丢的,看似容易接近,可你真敢往前靠的話,又擺出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倒是一直不做聲的那個小七,瞧着是個性子綿軟的。

不然,先去把小七弄到手也成。

卻不妨陳毓身形更快,已是搶先坐到了小七的位子。這樣一來,自然恰好和嚴宏挨着。

嚴宏怔了一下,旋即有些意外——原來自己方才想錯了嗎,其實這陳毓方才一番作為是欲拒還迎?看自己轉移了興趣,就趕緊又貼過來?

罷了,确然這兩人裏第一眼吸引了自己的就是陳毓,就容讓他些小性子。

卻又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循着直覺瞧過去,正對上小七暗沉沉的視線,不由更加得意,哎呦喂,那個小美人也吃醋了嗎?

“拿最好的酒來——”

說着瞧向陳毓:

“毓弟你莫要拒絕,我這酒可不尋常,都是作為貢酒用的,哥哥不是誇嘴,可真是好喝的緊,也就是你們哥倆罷了,外人便是求我,也甭想要走一滴去。”

一句話說的趙佑恒臉一下黑了,合着自己哥倆坐這兒就是擺設?這嚴宏的心裏根本就沒有把自己兩人放在眼裏。

那邊管家已是用一個鑲着金邊的盤子托了一小壇子酒過來,人還未至,濃郁的酒香就在周圍彌漫開來。

陳毓越發蹙眉,這樣的小酒壇子,自己倒是在先生那裏見過,乃是先生歸鄉時,皇上所賜,可不就是朝廷貢酒?

這酒也和陳家的綢緞一般,因打上了皇家的烙印,價錢不是一般的貴,說不好一小杯酒的價錢就夠尋常百姓人家一年的嚼用了。

別看這麽一小壇子,可不得上千兩?

再結合眼前所見金玉滿堂的情景,心情越發低沉——嚴宏這般揮金如土,難不成家裏有金山銀山不成?

嚴鋒一個守備,何德何能可以支撐得了兒子這般一擲千金?

雖然知道不應該因為一個嚴宏就對嚴鋒有看法,卻已是對西昌府的前景更加不樂觀。

很快各色菜肴也都送上,竟是魚翅燕窩鮑魚俱全,難得的是連這個季節根本很難見着的熊掌都有。

配上那價值千金的美酒,當真是愈發耐人尋味。

嚴宏見陳毓直盯盯的瞧着滿滿一大桌子菜,卻是遲遲不動筷子,只道陳毓是真被自己鎮住了,不免有些忘形,竟是親自執起酒壇給陳毓和小七一一滿上,至于旁邊的趙佑恒和賀彥章卻被丢到了一邊——

父親的下屬,嚴宏眼裏自然和家裏奴才沒什麽兩樣,能讓他們作陪,已是看在他們認得兩個美人的面子上。偏是美人到了,還不有眼色些趕緊退下,不然這會兒,船艙裏就是自己和美人的天下了。

當下也不理那兩人,竟是直接拿起酒杯,又把另外兩杯酒塞到陳毓和小七手裏:

“我和兩位弟弟一見如故,來來來,咱們兄弟怎麽也得玩個新花樣,不然就喝交杯酒?”

那般色眯眯的模樣,簡直和妓館裏喝花酒一般無二。便是旁邊一直伺候的管家也是見怪不怪的模樣——

自诩出身京城,這樣兩個讀書人算什麽?

方才已是打聽了,兩人乘坐的是裘家的商船,又知道兩人都不姓裘,明顯能看出來,這倆少年應該也就是搭乘裘家的船只罷了。

雖然裘家是皇商,可世間人,但凡沾上一個商字就從根上直不起腰來,也就那些升鬥小民會上趕着逢迎。更不要說這兩人根本不是裘家核心子弟。

當下也笑呵呵的幫着想要把陳毓往嚴宏懷裏推:

“也是你們有福,不妨告訴你們說,我家少爺可是出自京城赫赫有名的嚴家,知道嚴家嗎?那可是成國公府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成家大小姐可是堂堂太子妃!得了我家少爺的青眼,也就等同于入了成國公府的眼,保管你們以後不論是科舉還是做官,全都能青雲直上。”

管家說的洋洋自得,畢竟這些窮鄉僻壤的泥腿子面前,嚴家可不就是土皇帝一般?

陳毓神情倒還平靜,小七卻是臉色鐵青,賀彥章兩個更是目瞪口呆——今兒個也算長見識了,見過不要臉的,就沒見過不要臉到這般境界的。

那邊嚴宏已然起身,一只胳膊去拐陳毓的脖子,另一條胳膊又想勾小七,卻不妨剛一動,一陣鑽心的疼痛就傳來,卻是不獨胳膊被人掐住,緊接着額頭上“咣”的一聲響,嚴宏痛叫一聲,下意識的就想去捂頭,無奈何胳膊正被陳毓給掐着,卻是絲毫動彈不得,倒是有熱熱的液體順着臉頰流下。

可不正是橫眉怒目的小七,正用力把手中的酒杯砸過來?心中更是驚怒不已——

即便立下莫大功勳,爹爹依舊每日裏教導家中後輩,切不可居功自傲,不然必給家族招禍。

再沒想到嚴家會這般大膽,竟是打出了成國公府的旗號,更是連大姐都給攀扯上了。虧得今兒涉身其中的是自己兩人,若是旁人,真是一道奏折遞上去,不獨爹爹會受申斥,便是鎮日裏如履薄冰的大姐處境也堪憂。

若然這樣做惡事便打國公府旗號的惡徒多了,國公府想要不倒都難。

一時把嚴宏殺了的心都有。

“快放開我——”嚴宏那裏嘗過這苦楚?拼命掙紮着,卻又那裏能夠掙脫?

船上的家丁也很快趕來,紛紛抄起武器,就要往上沖,卻不妨陳毓手一用力,耳聽得“咔嚓”一聲響傳來,卻是陳毓神色淡然的擡手,幹淨利落的就把嚴宏的兩只胳膊都卸了下來。

“好!”賀彥章瞧得激動,強忍着想要鼓掌的欲望——果然不愧是自己都敬佩的人,陳毓真是條好漢子!

至于趙佑恒,身形悄沒聲的往左邊一移,正好擋住一名正縮在角落裏的弓箭手。

下一刻陳毓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杯,漫不經心的往外一丢,本以為藏得很好的另外三名弓箭手慘叫着就趴到了地上。

嚴府管家終于徹底傻眼,眼看着自家少爺已是哭的都快癱在地上了,再不敢輕舉妄動,任由陳毓二人施施然回返,然後手一松,任憑嚴宏跌落水中。

☆、第 112 章 驚吓

? “你,竟敢謀殺我們公子——”管家吓得臉都白了,少爺自幼長在京城,哪裏會水!只控訴了半句卻又頓住,卻是陳毓正擡頭,眼神明顯不是一般的冷。

看管家不說話,陳毓才沖着趙佑恒兩人攤了攤手:“不好意思,失手——兩位兄臺……”

方才賀彥章兄弟的表現,陳毓完全看在眼裏,得罪了嚴宏,自己倒是不怕,趙佑恒的父親卻是在嚴鋒手下做事,怕是日後少不得受刁難。

接到陳毓的眼色,正自憋着看笑話的賀彥章一愣,旋即明白了陳毓的意思——

方才自己鼓掌叫好說不定已被有心人注意到,之後還得跟這位嚴公子同船,還有姨丈那裏,怎麽也不好撕破臉不是?雖然不知道陳毓有什麽依仗,敢這麽收拾嚴宏,自己和表弟卻是不敢這麽放縱的。

陳毓這般,明顯就是把所有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不讓自己兄弟受到什麽拖累。之前只覺得陳毓書法好極,這會兒突然覺得,這人的本性裏或許更多的是俠客的一面!

當下感激的微微沖陳毓點了點頭,只管大着嗓門呼喝着救人,衣服都沒脫,就噗通通跳下水去了。

趙佑恒也不傻,緊跟着就跳了下去。

兩人動作快,自然最先找到在水裏撲騰的嚴宏,卻是打心眼裏厭極了這人,故意裝作手忙腳亂,那麽東一按西一拉的,好一番折騰之後,直到嚴宏喝了滿滿一肚子水,才在船夫的幫助下把人送到船上。

看自家少爺撈了上來,管家這才想起方才逃走的那倆惡徒,擡頭看去,裘家商船竟還大喇喇的停在那裏,不知道是吓傻了還是沒想到自家會報複。

管它呢,沒跑就好。

當下一邊指揮着人擡着嚴宏往船下跑去找大夫,一邊命人看好了裘家的船只,決不許他們跑掉。待治好了少爺從岸上回來,管保叫這倆龜孫子後悔來到這世上。

嚴家官船上的兵荒馬亂自然也驚動了虛元,出來時正瞧見自家乖巧徒兒面沉似水的模樣,甚至身上還有些許酒漬,臉一沉:

“嚴家人無禮?”

說着狠狠的瞪了一眼陳毓:

“真是沒用。你不是說會保護她?”

頓了下又陰測測道:

“既是把人傷了,怎麽不索性送到我這兒醫治?”

敢打小七的主意,還真是活膩味了。真是落到自己手裏,定叫他生不如死。

陳毓不覺摸了摸鼻子,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虛元這句話,有着無限的深意——自己不過就是拒絕和小七同行,這老道就記了那麽長時間的仇,這會兒會好心給嚴宏醫治?騙鬼還差不多。

虛元卻是不理他——作為史上最護短的師父,敢當着自己的面欺負徒兒,可不是上趕着找虐嗎?倒是陳毓這臭小子,枉小七平日裏那般護着他,竟還讓那腌臜東西把酒弄到小七身上,還有臉說什麽有功夫傍身,自己就不該信他!

氣哼哼的瞪了陳毓一眼,轉身就走了出去。

雖然嚴家官船兵荒馬亂,那管家也叫嚣着要去官府喊衙差來把這群暴民全都送進監獄裏去,裘家商船這裏卻依舊一片平靜,仿佛沒聽見一般。

陳毓幾個倒沒什麽,商船上的裘家管事卻明顯有些不安。盡管知道主子對陳公子的看重,可嚴家畢竟是以武起家,真是耍橫的話,少不得要吃些眼前虧。

到得晚間衆人用飯完畢,估計着送往岸上就醫的嚴宏也快回來了,裘家管事終于忍不住上前請示陳毓:

“公子,要不,咱們的船趁夜離開……”

自家是商船,裘家是官船,真是對上了,怕是沒什麽好處。

“不用。”陳毓還沒開口,虛元已經徑直道,“他們不會來找我們麻煩。”

語氣篤定的緊。

陳毓也點了點頭,明顯對虛元的決定沒有意見。

管家之前已是得了裘文隽的囑咐,萬事單憑陳毓做主,只要陳毓有了決定,便只管去做就好。這會兒看陳毓如此,也不再多說,退回了自己房間。

饒是如此,心裏依舊不甚安穩,隔着舷窗,時刻注意着嚴家商船上的動靜,想着一旦有什麽不對,就趕緊去禀報陳毓。

到得天黑透了時,岸邊終于傳來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卻是嚴宏被人扶着回來了。瞧見裘家商船還在,眼裏閃過些陰狠——

方才因去報案的晚了,縣衙已然散衙,嚴宏就命人直接拿了拜帖送到縣太爺那裏。

初時那縣太爺還有些拿大,被嚴宏一番威脅,頓時吓得屁滾尿流,答應明日一早就會派人把裘家商船截下,交給嚴宏處置。

只要今兒個讓下人看住他們就好……

當即點了幾個得力的手下,太過激動之下,根本沒注意那幾人蠟黃的臉色:

“待會兒夜深人靜時,你們幾個下水,把那條船給我鑿漏了,爺必有重——”

卻不妨話沒說完,那幾人已是苦着臉告了一聲罪,提着褲子撒腿就跑。

“混蛋!”嚴宏半晌才反應過來,氣的眼睛都是紅的——爺雖好男色,可也不是一點兒都不挑的好不好?就剛才那幾個貨色,白給自己都不要!氣的抓起旁邊桌上一個杯子狠狠地朝地上摔了下去,“管家……哎呀……”

卻是忽然捂住肚子,只覺腸子仿佛被人抓住擰了幾圈又狠狠地切成幾段般,疼的連氣都喘不上了,嚴宏頓時臉色煞白,來不及說什麽,玩命一般的就想往船尾沖,奈何只跑了幾步,就開始飛流直下……

整整一夜,嚴家船上都沒有消停,到得天亮時,別說去叫衙差,整個船上已經連一個能爬起來的人都沒有了。整艘富麗堂皇的官船,更是從外到內都散發出一陣惡臭。

看到裘家商船有條不紊的起錨、揚帆,趴在臭烘烘被窩裏的嚴宏恨得眼睛都能滴出血來——

相較于其他人而言,嚴宏尤其悲慘,不獨肚子疼起來和淩遲一般,更兼每一次都根本來不及跑到廁所,就這麽一夜時間,所有的衣物盡皆無一幸免,以致自诩高貴風流的嚴大公子這會兒已是連件蔽體的衣物都沒有,整個光溜溜的縮在床上。

盡管沒一人瞧見陳毓幾個做過什麽,可嚴宏就是肯定,自己淪落到這般悲慘境地,定然就是那陳毓等人的手筆,不然何以兩艘船離得這麽近,裘家船上的人就沒事兒,偏是自己這邊,無一幸免?

至于賀彥章和趙佑恒這會兒更是瞧着漸漸遠去的裘家商船咬着捂臉的小手絹淚流滿面——早知道幹嘛要搭嚴家的順風船!

即便陳毓暗中着人送了解藥來,倒是不用擔心和嚴大公子一般出醜了,可鎮日裏如同待在茅房一般的感覺也不是正常人能受得了的呀!

“敢打我徒兒的主意,讓他受三天的淩遲之苦還是便宜的。”瞧着身後那越來越小的黑點,虛元哼了聲,轉而又有些黯然——

若非聽說胤兒和嚴家交好,自己的手段還要更厲害些。就只是這般不堪的嚴家,胤兒他……

這之後,一路上倒也順風順水,因着小七第一次走這麽遠的水路,虛元也好,陳毓也罷,都擔心小七會不舒服,便也不急着趕路,就這麽游游逛逛的來至武原府。

武原府守備周大虎也是個赤誠漢子,聽說陳毓是顧雲飛的結拜兄弟,當真不是一般的熱情,待得交談起來,和陳毓竟也投契的很,彼此之間頗有些莫逆的意思,竟是到天色晚了還不肯放人,硬是留陳毓幾人在府中住了一宿。

本想着第二天無論如何都要離開的,哪想到天還未亮,便下起了大雨,甚而這雨一連下了一天一夜之久,待得好不容易天光放晴,再來到衍河岸邊,陳毓無比震驚的發現,這麽一場大雨,衍河水已是将要和兩岸齊平,更有黃色的濁流奔騰而下,正好撞擊到拐彎處的堤岸上,一大片泥塊應聲而下,頓時發出巨大的轟鳴聲。

這般大自然的偉力面前,即便陳毓已是有了心理準備,心情依舊蕩到谷底。畢竟,武原府這裏地勢平坦,大水沖擊尚且如此,自己來時可是特意問詢過,西昌府可是正好在一個凹鬥中,而且據自己所知,将要到來的那場大雨可是足足下了将近十日之久。

自己提前做的準備,真能有效嗎?

瞧了眼身旁正小松鼠般捧着塊蛋糕吃個不停的小七,不覺嘆了口氣——到時真和上一世般發生叛亂,又該如何安置小七呢?

察覺到陳毓的眼神,小七的臉一下沉了下來,丢下蛋糕,站起來就要回船艙。

陳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頗有些莫名其妙,當下拉了小七一只手道:

“怎麽了?”

小七掙了下沒掙動,靜立了片刻忽然轉過身來,踮起腳眼睛直視着陳毓的臉,一字一字道:

“陳毓,看着我的眼睛——”

陳毓有些不明所以,依着小七的話望過去,卻是一下沉入了一雙黑亮澄澈的眼眸裏——

那般水潤清透,宛若世間最純粹的水晶,不沾染塵世間分毫塵埃,偏是那片清亮裏,這會兒無比清晰的映出自己的影子,專注,執着,又有着一往無前的倔強……

兩人這般執手相望,陳毓的一顆心不知怎麽,漸漸不受控制的“咚咚咚”的急速跳了起來,甚而俊臉也開始變紅。

“咳咳咳——”虛元正好出了船艙,瞧見兩人深情凝視的模樣,一個沒撐住,不由劇烈的嗆咳起來。

陳毓終于找回神智,仿佛被貓抓了似的一下抽出手來。

倒是小七表情依舊平靜,只亂轉的眼波出賣了他的心虛,終究指着虛元道:

“陳毓你記着,那才是我師父。”

你就比我大一歲,我以為,我們倆是一樣的年紀,你不是我師父,也不是我爹,所以,不要用那種看女兒一般的眼神看我……

一直到小七氣咻咻的離開,陳毓都有些摸不着頭腦,就只是那天夜裏,卻是做了一夜的夢,只覺自己抱着一個人,怎麽也不舍得放開,兩人耳鬓厮磨做出了各種親昵的動作,然後正做的最舒服的時候,懷裏那個人正好擡起頭來,陳毓終于看清了那張臉,卻是吓得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探手底褲裏,已是一片濡濕,自己這是,成人了?

陳毓的冷汗跟着如漿而出——有過上一世的經歷,這樣的小事實在算不了什麽,自然也就吓不到陳毓,可怕的是那個夢裏讓自己舒服的欲仙欲死的人,為什麽,會是小七?!

之前自己還覺得嚴宏惡心,難不成自己也是……

☆、第 113 章 沈家

? 重生以來,陳毓第一次賴床了。

許是因為虛元對陳毓的不喜,在船上的這些時日,小七并不敢如平日裏那般和陳毓親近,除非是在甲板上,不然一般不會單獨和陳毓在一起,至于闖進陳毓的住室,自然更是從來沒有過的。

這也讓陳毓心虛之意,長長的出了口氣。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來至西昌府。除了偶然幾次碰面,兩人再沒有在一起過。

直到要下船了,陳毓才察覺到古怪——

虛元道長這些日子太安靜了吧?還有小七,好像每一次碰見他,因着自己的緣故,雖總是匆匆避開,可這會兒仔細想來,小七好像都是愁眉不展的模樣。

想要率先舉步下船的腳就有些躊躇,只是這樣躲着也不是辦法啊。終于還是轉身,往虛元的船艙而去。待推開艙門,卻是大吃一驚。實在是船艙裏的氣味當真難聞的緊,再放眼地上,更是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酒壇子,怕不有幾十個之多。

這麽多酒,可不要喝出事來。

忙快步上前,扶起酒氣沖天整個人都癱在冰冷地上的虛元:

“道長——”

卻根本無人回應,虛元明顯已是醉死了的。

一陣腳步聲随即響起,陳毓擡頭看去,卻是小七,正紅着眼睛站在艙門處,怔了片刻,終是上前一步,探手幫着去攙虛元:

“師父,你這又是何苦。”

陳毓已是手一用力就把虛元抱起來,低聲道:

“你去讓人準備醒酒湯,這裏就交給我吧。”

“不用。”小七搖了搖頭,回身執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盞黃澄澄的水出來。

陳毓明白這應該就是解酒的東西,接過來小心的喂虛元喝下。

許是醉的太沉了,虛元根本連嘴都不知道張了,陳毓只得捏緊他的下颌,好容易把水送了進去。

那水的效果果然好,不過片刻,虛元便睜開眼來,卻在醒來的第一時間劇烈的嗆咳起來,小七忙拿起一個痰盂遞了過去,虛元轉頭朝裏,吐了幾口,又極快的把痰盂置于床下。

陳毓眼睛不敢置信的瞪大,卻是方才虛元動作雖快,陳毓還是瞧見了他袖口上的那絲血漬——

虛元竟是吐血了。

再仔細一瞧虛元蠟黃的面容,即便陳毓這樣不懂醫的人,也能看出怕是有些不好。小七雖是強自裝作不知,扶着虛元的手卻已是在微微顫抖。

“無事。”虛元擺了擺手,勉強坐起身形,“你們出去吧,我收拾一下就過去。”

“道長別急着起身,”陳毓蹙眉道,“我已讓人熬了粥,道長好歹用點。”

頓了頓還是道,“便是看在小七面上,道長也該愛惜自己身體才是。”

卻也暗暗詫異,實在是平常瞧着道長性子雖是怪些,也是個灑脫的性子,自來是有恩報恩,有仇的話也絕不手軟,到底是什麽事,竟讓道長愁成這個樣子。

怪不得這些日子不經常見小七,道長這樣,身為唯一弟子的小七不定怎樣難過呢。偏是自己因為不能說的原因,還一直躲着他……

虛元疲倦的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陳毓和小七只得退了下去。只是剛出得門來,小七的眼淚便下來了。

拜師這麽久,小七能體會到師父對自己的全力愛護之意,說成當做自己親生女兒一般,一點兒也不為過。

可眼下,看到師父受苦,自己卻是無能為力,小七心裏自是不好受之極。

陳毓在一旁默默陪着,到得小七平靜下來,倒了杯水遞過去,緩緩道:

“西昌府不是道長的故鄉嗎?道長何至于此?還是道長的兒子出了什麽事?你告訴我,說不好,能想出解決的辦法來。”

小七搖了搖頭,神情明顯有些複雜:

“師父的兒子好好的……”

甚至下月初六,就是那個未見面的師兄沈胤大喜的日子,娶得更是沈胤最心愛的姑娘,這般圓滿人生,簡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就只是,沈胤的圓滿人生裏,并沒有師父的存在。

“你說道長的俗家姓氏是沈?”陳毓心裏一動。來之前特意對西昌府的形勢下足了功夫的,聽說西昌府最出名的豪門右族就是沈王兩家。

尤其是沈家,更是因為家中杏林高手輩出,便是京城太醫院,也多有聖手出自沈家門下,聲勢之隆更是在一般世家之上。

連帶的沈家現任家主沈木,在西昌府的地位也非同一般,聽說就是歷任郡守面前,沈家家主也都是有一席之位的。

再聯系虛元道長神乎其神的醫技,陳毓已然有八成把握,道長應該和沈家有關。

小七點頭:“不錯。”

猶豫了下又道:

“其實,沈家現任家主沈木正是我師父嫡親的弟弟。”

說道嫡親兩字,語氣卻是頗有些嘲諷的意味。

人世間最難測的就是人心,最經不起考驗的也是人心。即便是嫡親的兄弟又如何,名利面前,也都要退居三舍。

就比如,師父。

虛元道長的俗家名字叫沈喬,乃是沈氏家族嫡長子,不出意外的話,還是板上釘釘的沈家下一任家主。

——

家資豪富,生為嫡長,又最愛着一襲紅袍騎一匹白馬馳騁于西昌府長街之上,那般倜傥風姿令得多少閨閣女子為之傾倒。

更有甚者,年紀雖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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