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聽見,可如何得了?
“劉嫂子幫我和喜子安排個住處。明兒個一早我回去,就安排秦伯處置這件事。”陳毓思忖片刻道。
“多謝少爺——”劉娥抹了把淚,卻又擔心陳毓留下來會遭遇什麽不測,畢竟,李成随時都可能來,“不過少爺和喜子今兒個還是回去吧,那個殺千刀的今兒晚上也不見得會來。”
就算李成今兒夜裏真是帶人摸過來,少爺這般細皮嫩肉的,還就是個孩子罷了,又能頂什麽用?真是傷着了,自己可不得把腸子悔斷?
“你只管照我的話去做。”陳毓卻是絲毫不為所動——
李成那樣典型的賭徒,會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真不好說。農莊裏人并不是太多,就是有些漢子,真碰到對方帶些會功夫的來,怕也無濟于事。
早見識過陳毓的固執,劉娥無奈,只得答應。卻是去廚房裏拎了把菜刀放到枕頭旁邊,暗暗下定決心,李成真是來了,拼着坐牢,也不能讓他傷了女兒或者少爺。
好在院子夠大,劉娥就把陳毓主仆安排到了西廂房住了。
眼瞧着天色漸晚,幾人草草用了些飯,也沒心情閑聊,便各自回屋歇了。
三更天時,房間裏正在熟睡的陳毓一下睜開了眼睛,翻身下床,來到窗戶前站定——
漆黑的院子裏,這會兒人影卻是晃動不停。
隔着窗戶,能瞧見對方大約有五六個人,明顯都是有功夫傍身的,行動處還算矯健。眼下一人靠近窗戶,正用手指蘸了唾沫,待濕透窗戶紙後,便拿了根蘆管送了進去。
至于其他幾人,卻是徑直撲向廚房,很快抱了些柴禾出來,沿着正房周圍擺放了起來。
這是要下藥,還要,縱火?陳毓心頭一凜,虧得自己留了下來,不然,劉娥母女必然在劫難逃——
畢竟劉娥再如何潑辣,也不可能是六七個會功夫的漢子的對手,更不要說對方還用的是這麽卑鄙的下三濫的手段。
陳毓推開窗戶,無聲無息的翻了出去,很快欺身而上,鬼魅似的貼近窗戶外的男子身後,湊近男子耳朵低聲道:
Advertisement
“這迷藥味兒道可還好?”
“迷藥的味兒道有什麽好不好的,”男子咕哝了句,待一句話說出口,忽然意識到不對,一定是見鬼了吧,不然怎麽身後突然就多了個人呢?
只是還沒來得及驚叫,一雙手已是閃電般探出,正好卡住男子的喉嚨,手一用力,男子哼都沒哼一聲就軟倒在地。
陳毓随手把蘆管抽了出來,一個漢子咚咚的腳步聲響起,待來至陳毓身後,明顯有些驚奇——
怎麽這麽會兒功夫,老四就忽然變矮了這麽多?
正自懵懂,不妨對方忽然轉身,探手往前一送,一根管子正好插入口中。
随着陳毓湊近蘆管用力一吹,漢子碩大的身子朝着前方就開始栽倒,被陳毓探手一托,然後極敏捷的往牆邊一甩,好巧不巧,正好和之前那個負責吹蘆管的漢子壓到一處。
等陳毓極快的把腳下堆積的一大片柴禾踢開,又有兩個男子正好扛着柴禾走過來,卻是被陳毓亂丢了一地的柴禾險些絆倒,頓時就有些不悅:
“老三你怎麽幹活的?柴禾放這麽遠做——”
後面的話卻是全開在了喉嚨口裏,卻是身體同時一麻,下一刻兩個碩大的身子同時飛起,也無比整齊的和之前兩個人摞在一起。
眼瞧着其他兩人還在廚房裏沒出來,陳毓拍了拍手,徑自往廚房那邊而去,探頭往廚房裏看了一眼,就看見兩個依舊埋頭往外倒騰柴禾的黑衣人。
“哎呦兄弟,辛苦了啊——”
“什麽兄弟?”蹲在地上的人頭也不擡道,“你個龜孫的腦殼壞掉了吧?爺爺我才是老大——”
下一刻終于意識到不對,實在是對方的聲音根本不是自己兄弟中任一個。
同一時間,身後傳來一聲悶響,卻是旁邊的同伴,已經噗通一聲栽倒地上。
“你是誰?”黑衣人猛地抽出腰刀,說話的聲音都直了。
“要你命的人。”陳毓冷聲道,不閃不避的就沖了過去,明明是極黑的夜間,速度卻是絲毫沒有減緩,瞬間躲過黑衣人的殺招,探手捏住黑衣人拿刀的右手猛一用力,耳聽得咔嚓一聲脆響,男子“啊”的發出一聲非人的慘叫,胳膊登時軟軟的垂了下來,明顯右胳膊已是廢了!
☆、第 90 章 以惡制惡
? “少爺——”外面這麽大的動靜,喜子怎麽可能聽不到?待穿好衣服推開門,卻是目瞪口呆——
正房外面堆了那麽多柴禾是怎麽回事?甚至柴禾上還有刺鼻的火藥味兒。
更匪夷所思的是靠牆跟跟摞煎餅似的疊在一起的幾個人又是做什麽的?
好半晌才明白過來,眼前這些全是陳毓的手筆,忙不疊上前:“少爺,您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陳毓搖頭,“點燈。”
看向地上幾人的眼神卻是殺氣騰騰——
如果說現在還不明白這些人是要幹什麽,陳毓算是白活兩世了!
明擺着對方是鐵了心思要帶走劉娥母女。
要說對方還真夠奸詐的。設若之前,劉娥真的信了李成的話,跟陳毓說想要離開,以陳毓的心性,不但不會為難這母女二人,還會拱手送上大筆銀兩。
可惜對方卻是算錯了劉娥的性子,竟是無論如何不能如願。
也虧得劉娥沒跟他們走,不然,還真不好說會有什麽下場——
瞧這情形,分明是要造成母女二人盡皆葬身火場的假象。
要知道這母女二人的身契可是全在陳毓手中,又縱了這場火,明顯的将人帶走後,絕不會再給重見天日的機會。莫說陳毓同劉娥母女本就交好,就是這般膽敢對陳家織坊出手的行為,就決不能容忍。
更可惡的是農莊裏的小院,盡皆前後毗連,這場大火真是燒起來,定然會殃及到左鄰右舍,為一己私欲而置這麽多人命于不顧,當真是其心可誅。
喜子很快提了盞燈過來,陳毓接了,俯身查看被打昏過去的幾個人,眼神倏地定在最下面那個往屋裏吹迷藥的人臉上——
長臉,倒八字的眉毛,可不正是那個李成?
“拿着。”陳毓把燈扔給喜子,冷笑一聲,從懷裏摸出幾個藥包來。
旁邊的喜子瞧得一哆嗦,有些不自然的挪開眼來。實在是之前在因為這樣的藥包真是吃夠了苦頭——
要說小七也是生的神仙似的,怎麽着心腸就是曲裏拐彎的,怎麽也摸不透呢?
虧得程大夫還沒口子的贊許,說什麽小七真真是難得一見的醫學天才,将來成就或可在乃師之上。照自己瞧來,醫術比不比得過他們師父不一定,這用毒的本事怕是極有可能天下第一。
可你說要使毒就使毒呗,為什麽每一樣都要讓自己嘗嘗啊?雖說是淺嘗辄止,可自己這小身板可怎麽受得了?
幸好少爺從旁講情——說講情好像也不對。
少爺就是握住小七的手,告訴他這些藥的味兒道他都記住了,小七這才臉紅紅的作罷。
那時自己才明白,怪道小七要讓自己吃,原來是怕有人暗算少爺啊。
這也就是小七是個男人,不然,自己怕是真會以為少爺是小七的意中人呢。
這邊正胡思亂想,那邊陳毓已經挑出了一包藥,捏開李成的嘴巴,直接就灌了進去。
李成發出劇烈的嗆咳聲,等睜開眼來,正好瞧見蹲在面前的陳毓,見眼前竟然是個小孩,也顧不得計較方才自己吃了什麽了,探手就想去掐陳毓的脖子——
方才定是着了道了,才會被人給制住,這少年瞧着年齡不大,正好可以擒了做人質。
哪裏想到胳膊送到一半就被陳毓輕輕巧巧的一擋,耳聽得“咔嚓”一聲脆響,一條胳膊就面條似的軟了下來。
李成這樣的人,自來喜歡作踐別人,何曾被人傷的這麽慘過?
慘嚎聲幾乎聲震原野。
登時驚得四鄰的狗紛紛狂叫不停,然後一陣嘈雜的聲音随之響起,明顯是周圍農戶被驚動後紛紛起來。
待看見劉娥的小院裏漏出來的燈光,又判斷出來慘叫聲可不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一個個拿着家夥就沖了過來。
跑在最前面的正是楊二嫂。
待所有人看清小院裏的情景,紛紛倒吸一口冷氣——
這深更半夜的,火要着起來,可真真是潑天禍事!
當下一把抓住喜子的胳膊:
“這位小哥,我給你磕頭了,要不是你和少爺正好留宿,又把這起子黑心腸的給拿住,我們這些人,怕是明日就無家可歸了……”
一番話說得衆人頓時心有戚戚焉,紛紛向喜子鞠躬磕頭,無疑把喜子當成了救命恩人——
也不怪他們這麽以為,陳毓瞧着細皮嫩肉的,年齡又不大,怎麽看都不像是能打倒這麽多壯漢的。倒是喜子還更讓人信服些。
“哎,不是——”喜子頓時就有些發蒙,忙要否認,卻被陳毓拉了一把,知道少爺不願太過張揚,只得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把救人的美名給認了。
“楊二嫂,你快去屋裏瞧瞧,看劉嫂子和二丫怎麽樣了?”
李成身上的迷煙果然霸道,就這麽點子,劉娥母女竟是到了這般時候還沒醒,陳毓确信兩人無礙,卻也不好随随便便進屋,不然事情傳出去,怕是于二丫的名聲有礙。
“哎呀,我去瞧瞧。”楊二嫂回神,忙不疊往房間裏去,很快又要了盆水,折騰了好半晌才算把劉娥和二丫弄醒。
兩人跌跌撞撞走出房門,待看清眼前景象,好險沒吓癱過去,劉娥呆了呆,下一刻瘋了般朝着地上恨不得把自己縮到地底下的李成就撲了過去:
“你個殺千刀的,都說虎毒不食子,這世上還有你這麽喪盡天良的人嗎!”
越說越恨,忽然張嘴朝着李成的脖子就咬了下去。
卻不料李成忽然從地上躍起,沒有受傷的手臂一下鎖住劉娥的喉嚨:
“劉娥,你個賤人!不但偷人,竟然還要謀殺親夫……讓他們都退開,不然我這會兒就殺了你,再扔到大街上讓千人踩萬人踏!”
沒想到會有此變故,人們頓時一愣,唯恐李成真會殺了劉娥,只得呼啦啦退開。
“混賬王八蛋!”喜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恬不知恥颠倒黑白的人,撸起袖子就要往前沖。
卻被陳毓拉住,瞧着李成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李成,你這般誣賴劉嫂子,就不怕遭報應嗎?”
剛才生生被眼前這人捏斷了胳膊,這會兒被陳毓盯上,李成不由一哆嗦,待注目被自己挾持着的劉娥,卻又恢複了自信,朝着陳毓怨毒的一笑:
“報應?爺從來不怕什麽報應!爺就是把這賤人給活剮了,老天爺又能拿我怎麽樣?倒是你這小王八蛋的報應怕是馬上就要到了。”
以為自己不知道嗎,劉娥這賤人現在可是陳家的寶貝,等自己把人帶走,保管陳家的生意馬上歇菜。這還不算,阮爺可是說了,只要把劉娥交給他,不但再賞自己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當婆娘,還會給自己五百兩銀子!
早知道這賤人這會兒這麽值錢,自己當初就不急着把人給賣了。
“是嗎?”陳毓臉上閃過一抹有些詭異的神情,“果然是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啊,所謂天理昭彰報應不爽,古之人誠不我欺也。”
随着陳毓話音一落,李成陡覺一陣寒意從心底升起,甚而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更讓人不舒服的是,那些農夫農婦瞧着自己的都是什麽眼神?
還沒明白過來怎麽回事,懷裏一空,卻是本來被自己死死鉗制着的劉娥竟不知怎麽的忽然掙脫,更可怖的是自己的手,忽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合攏到一起,連帶的兩只腳也跟着縮成一團,李成再也站不住,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你,你們,使了,什麽……”
下面的話卻越發艱難,連帶的面部也是一陣痙攣,五官瞬時全都移了位……
“啊……”
李成痛苦的嚎叫着,整個身子蜷成了球狀,在地上不停翻滾。
小七的藥果然神勇!喜子木呆呆的瞧着,暗暗下定決心,便是惹少爺也決不能惹小七不痛快。不然,怕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這是中風了吧?”
“老天有眼,這就是惡有惡報啊。”
“什麽呀,叫我說果然是文曲星下凡呢,定是咱們少爺剛才給老天爺報信了,不然怎麽會少爺這才剛說完,老天就來懲戒惡人了……”
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用一種朝拜神明的眼光瞧着陳毓,那熱切的模樣,饒是陳毓也不禁汗顏。
“少爺——”劉娥死死的盯着地上的李成,半晌才轉頭看向陳毓,“李成他再如何,也是二丫的爹,少爺能不能給我個面子,不把他交官?”
一句話既出,旁邊衆人紛紛反對:
“劉嫂子,你莫要這般心軟,須知這人狼心狗肺,根本就是個不知感恩的。”
“可不,再好心也抵不住對方是驢肝肺不是?”
……
“你們的好意我領了,可他這個樣子……罷了,我意已決,就讓他留下吧。”劉娥神情決然,“還請少爺成全。”
陳毓眼睛閃了閃,神情中是濃濃的贊許:
“劉嫂子果然心善,一切便依劉嫂子便是。”
李成這人的存在,終究是一個禍患,今日之事明顯絕不足以置他于死地,交官的話,不獨會毀了劉娥母女的名聲,過不了多久還定然就會放出來。到時候又不知要生出怎樣的事端。倒不如放在眼皮底下,那便永遠翻不出什麽浪花來。
“饒,饒命啊……”其餘幾人也先後醒來,待看清李成的慘狀,一個個吓得魂兒都飛了,“各位英雄,饒命啊。我們本來不想來的,是李成說只要我們幫着他把媳婦閨女帶走,就送我們每人十兩銀子,都是李成讓我們做的,英雄饒命啊。”
“是嗎?”陳毓涼涼一笑,“我就信你們一次。”
瞧着喜子把幾個人一條繩子拴了,又和劉娥一起送走了其他農戶。
待把院門關上,劉娥早帶了二丫離開,院子裏就剩下李成幾人罷了。
“把他們的嘴堵上。”陳毓依舊坐在那裏,臉上神情無害的緊。
李成神情更加恐懼,其餘幾人卻是心情一松,甚而還互相使了個眼色——雖然弄不清那襲擊了幾人的高人是那位,卻無論如何不可能是眼前這倆半大小子,待會兒抽冷子說不好就可以制服這少年離開。
正自打着算盤,眼前一暗,卻是本來施施然坐在院中的少年,不知怎麽就突兀出現在眼前。
“你——”那老大先就吓得一哆嗦——好像不對啊,怎麽和之前被抓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還未回過神來,碩大的身體就被一下提起,然後陳毓抓住那人臂膀用力一拉一拽,一陣令人牙碜的咔嚓聲響起,那老大神情頓時扭曲的緊,偏是嘴又被塞住了,竟是除了在地上打滾外,再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陳毓也不理他,擡腿一腳踩在那人腿上,又是一陣咔嚓響,明顯腿也是折了的……
如是幾番,到最後,除了地上無聲哀嚎着的四個,也就剩幾人中年紀最小的老六和李成了。只是兩人神情恐懼,瞧着陳毓的眼神和看魔鬼也差不了多少。
甚而在陳毓提起老六時,一股腥臊的氣味兒傳來,竟是吓得尿褲了。
陳毓冷笑一聲,狠狠的把人掼在地上,探手扯掉篩糠一般哆嗦個不停的老六嘴裏的布:
“不像跟他們一樣就告訴我,誰讓你們來的?”
“是李成,真是,是,李成啊。”那人嚷出這麽一句,終于再也支持不了,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那邊李成早已是面色煞白,在陳毓眼神轉過來的第一時間就涕淚交流的道:
“似,阮,笙……”
阮笙?竟然是阮笙嗎?
“他在哪裏?”
“悅,悅……來……”李成喃喃着,一想到今後就将落在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少年手上,就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來過農莊。
☆、第 91 章 嫁妝
? 聽說陳毓在農莊遇險,秦忠很快趕了來。
“我沒事兒。”陳毓搖頭,瞧着窗外一衆工匠的眼神卻很是冰冷,“幫劉嫂子母女換個住的地方,還有查一下這些工匠,看有沒有那家投府裏之前和阮家有關系的,或者這些日子突然有了餘財的……”
因着劉娥的特殊性,陳毓也好,裘三也罷,都有意識的不讓劉娥的名聲傳揚于外,不然,不但母女兩人再別想有好日子過,說不好還會招來潑天禍事。便是農莊裏的這些農戶,也頂多知道劉娥手巧善織布罷了,唯二知道劉娥底細的,也就外面這些工匠罷了。
雖然不知道阮笙到底掌握了什麽,陳毓卻明白,走漏消息的人,定然就是外面這些工匠中的一個。
秦忠何嘗不知道這一點?臉色早已是鐵青。
果然是人心難測啊。
以匠人地位之低,想要養家糊口根本就是再艱難不過,也只有主子家這樣的積善人家,才會願意把匠人全家都給安置了。不但活少,報酬還豐厚的緊。倒好,不知道感恩,還竟敢幹出吃裏扒外的事了!
“把他們全帶去西廂房。”陳毓擺了擺手。本來昨天讓人通知秦伯帶工匠來,是為了依照劉娥所說,改造紡紗機,倒是正好把人給聚齊了。
西廂房那幾個斷胳膊斷腿的正在那裏,要是這些也吓不住他們,自己不介意改用其他手段。
透過窗戶往外邊瞧了一眼,卻是一頓——
幾個匠人中,那個精瘦的鐘姓匠人明顯神情間有些畏縮。
“把他帶進來。”
秦忠也瞧見了此人鬼鬼祟祟明顯心懷鬼胎的模樣,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推開門,一腳踹了過去:
“鐘四,你好大的膽子!”
和其他匠人不同,這鐘四卻是自己找上門并遞上身契的——
當時鐘母病重,鐘四卻是連抓藥的錢都拿不出,又聽說陳家想找匠人,這才直接上門鬧出自賣自身的戲碼來,秦忠看他是個孝子,想着孝道之人必然仁義,就做主收了下來。
卻沒料到竟是這人做出了背主之事。
鐘四猝不及防之下,“哎喲”一聲癱倒在地,卻是不敢呼痛,只膽戰心驚的不住哀求。
被秦忠拎着衣領就給丢到房間裏。
待看清西廂房裏衆人缺胳膊斷腿的模樣,尤其是李成,更是整個人都成了個扭曲的怪物,頓時吓得魂兒都飛了,不待陳毓開口,便跪在地上不住磕頭:
“少爺饒命啊……”
“到底怎麽回事?”秦忠厲聲道。
“是阮笙,是阮笙那個畜生啊——”
鐘四嘶聲道。
“你和阮笙果然有關系!”原先的猜測變成了現實,秦忠氣的一把拽過鐘四,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老拳。
“秦管家,饒命啊——”鐘四不住磕頭,到最後竟是自己扇起了自己的嘴巴,“我該死,豬油蒙了心,才會幹出這樣的糊塗事……”
口中說着,神情也是絕望至極——
因着家中并無妻小,鐘四一向是掙了錢随手就花了,只是因着陳家規矩大,特別是這些工匠們,陳毓提出的要求尤其多,其中一條就是不容許去煙花之地喝花酒。
——之所以提出這一條,就是因為陳毓知道,所謂溫柔鄉英雄冢,很多男人心裏的秘密,往往就是被那些女人輕易就給套走了。
之前鐘四倒也謹記着,從來沒犯過,哪想到數日前偶爾耐不住寂寞逛了一趟青樓,結果就被阮笙給瞄上了。
要說鐘四和阮笙還有些拐着彎的親戚,因此雖知道陳毓和阮家有些不對盤,卻一直以為應該就是因為那樁散了的親事才會生的嫌隙,怎麽說厭憎的應該也就李運豐和阮氏罷了,跟阮笙之間應該沒有什麽瓜葛。
誰知道就見了那麽兩回面,就着了阮笙的道。
“他們給我吃,吃神仙散——”說到這裏,鐘四的神情已經有些不對了,甚而不住打呵欠,鼻涕眼淚直流,“我,我也,沒說多少,就說,劉娥姐,是織坊,主事的……”
說到這裏竟是再也說不下去,像狗一般的朝着陳毓爬了過去:
“少爺,少爺,我受不了了,求求您,給我吃,讓我吃些吧……”
“鐘四,你做什麽?”秦忠吓了一跳,一個耳刮子過去,鐘四骨倫倫就滾了出去,竟是趴在地上不住抽筋,下一刻忽然站起身,撞開門,沒命地往外跑。
虧得喜子守在門外,把人一下踹了回來。鐘四的模樣明明瞧着已是沒什麽力氣了,卻依舊劇烈的掙紮着,那模樣,竟是和個瘋子差不多。
李成和癱在地上的其餘幾人明顯被眼前情景吓壞了,分明認定這番變故定是陳毓使了什麽手腳,看向陳毓的眼神更是和瞧着魔鬼一般。
“堵上嘴,拿繩子捆了。”陳毓也沒心情再理他,又命秦忠去外面尋了歷來和鐘四相熟的其他工匠。
其中一個叫毛宣的,和鐘四倒是相熟,偷偷從懷裏摸出了個紙包交給秦忠,說是鐘四之前托他保管的:
“他讓我看他受不了時,給他一點,說是怕一下吃完了。”
等到紙包裏的藥到了陳毓手裏,躺在地上瞧着奄奄一息的鐘四眼睛頓時亮的吓人,那般癫狂的模樣,令得陳毓直覺,使得鐘四突然間神志盡失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鐵定就是手裏這東西,不由駭然:
“這就是鐘四口裏的神仙散?竟然如斯霸道。”
待回了鹿泠郡,倒要讓小七瞧瞧。
很快去了悅來客棧的人回報,說是并沒有找到阮笙。
這一點倒是之前陳毓料着的,并沒有說什麽,秦忠卻是有些憂心:
“這阮笙還真是個禍害。”
“倒也不用太過憂心。”陳毓搖搖頭,之前自己就有防備,需要做什麽改動,都是分成好些環節再交給這些工匠做的,除非所有人都背主,不然但是一個人的話,根本成不了什麽事。
而之前分派活計時也一直沒讓劉娥出面,而是讓秦伯轉述,許是經常來這小農莊,才讓鐘四嗅出了些什麽不對來,但也就僅只如此了。
至于阮笙,既然這麽快就選擇了跑路,明顯并沒有充分意識到劉娥的作用。八成以為劉娥只是自己織坊的得力幹将罷了,得力到什麽程度,絕不知曉,不然就以那人貪婪的性格,怕是會不顧一切的來搶人,而不是派出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李成,說是來拿人,倒更像是來跟自己示威和添堵的。
阮笙這人并不足為慮,倒是這包神仙散,名字聽着好聽,卻總覺得潛藏有極大的危險……
“劉嫂子和二丫這裏的事就交給你了,我明天一早就要回方城。”
“少爺盡管放心,這樣的事絕不會再發生。”瞧着少爺沒有罰自己的意思,秦忠老臉上愧疚無比。
陳毓點了點頭,這才帶了喜子離開。
一個月後,陳毓終于重回方城府。
離去将近一年,走時還是個沒有任何功名的白丁,回來時卻已是秀才身份,更是名鎮淮安府的小三元,雖然陳毓并不覺得什麽,包括喜子在內的其他人卻很有種衣錦榮歸的感覺。
至于府裏的李靜文和陳秀,自打知道了陳毓下場後一舉奪魁的事,更是喜歡的什麽似的,恨不得每日把那封報喜的信讀上個百兒八十遍。
弄得陳清和郁悶不已——不就是個秀才嗎,自己這可還是舉人呢。
只是在見到身着秀才服飾的陳毓時,眼中的神情卻是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欣慰和自豪——
眼前這個鐘靈毓秀豐神俊朗的少年,可是自己的兒子呢,老懷大慰的感覺,竟是讓陳清和盯着陳毓半天,都沒說出一個字來。
旁邊的李靜文卻是有些着忙——
這麽多日子不見,老爺不會又想訓人了罷?
當下一把把等了太久已經睡着了的小慧慧塞到陳清和懷裏。
怎麽看不出來嬌妻眼中的嗔怪之意,陳清和頓時有些尴尬,有心想解釋自己不是看兒子不順眼,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來。
正想借懷裏的女兒掩飾一下尴尬,不妨慧慧忽然睜開眼來,下一刻猛地彈蹬了起來,更是拼命的朝着陳毓伸手,一副下死力從陳清和懷裏掙脫出來的模樣:
“哥哥,哥哥,我要哥哥——”
陳毓剛同母親姐姐見過禮,聽見小慧慧的哭聲,忙不疊上前接了,一下舉了起來,方才還是滿臉淚水的小姑娘頓時破涕為笑,摟着陳毓的脖子湊到臉上吧唧就親了一口。
“好了,哥哥才回來,正累着呢,可不許鬧了他。”李靜文邊抹淚邊接過慧慧,“看看你哥哥,都瘦成什麽樣了。毓兒咱們回家,無論如何得好好補補。”
“可不是。”陳秀眼神也是心疼不已,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竟是有志一同的認為,沒有自己照顧,寶貝毓哥兒不定受了多少罪呢。
飒飒冷風吹來,陳清和的衣袍鼓蕩而起,心中更是有些悲涼——要不要這麽無情啊,一大家子就這麽丢下自己走了,好歹自己也是一家之主啊,什麽時候存在感這麽低了。當真是要迎風流淚了。
好容易安撫好母親和姐姐,陳毓終于有機會和陳清和單獨相處了。
問了有關白鹿書院的事,尤其是再一次确認了陳毓和柳和鳴的師徒關系,便是陳清和也不由感慨萬千,要知道以柳和鳴聲名之響、收徒之嚴,即便有柳雲姝這麽特殊的關系,也不見得就一定能收下陳毓。
“我兒是個有福的。”陳清和瞧着陳毓,眼神溫暖,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自己兒子以後一定會無病無災平安到老吧?
又問了一些此次下場的感想,才把話題轉到了陳秀的嫁妝上。
雖說陳毓姐弟的娘秦迎早亡,可活着的時候也很是記挂着給女兒攢嫁妝的。等後來李靜文嫁了進來,真真是把這對姐弟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家裏的生意這幾年來又興隆的緊,當真是見着什麽好東西都會想法子給陳秀置辦下來。
再加上個少年老成的陳毓,除了給姐姐買好東西外,買起田莊商鋪來更是毫不手軟。也因此,陳秀嫁妝之豐厚當真是常人無法想象。
“我瞧着,就照六十四擡的辦吧。”陳毓想了想道。
但是家裏給置辦的,別說六十四擡,就是一百二十擡都嫌緊張。只是親家的家境甚而連一般都算不上,一家人又都是明事理的,真是嫁妝太多了,說不好會帶累的韓家被人說道。
真是有什麽閑言碎語,最後倒是姐姐受委屈。
自然,雖說是六十四擡的嫁妝,卻并不意味着準備的嫁妝就不給了,而是裝得實落些罷了。
也因此,當陳毓押送着六十四擡嫁妝往韓家去之時,那些擡嫁妝的挑夫被壓得直咧嘴,這裏面都是裝得什麽啊,怎麽個頂個的這麽沉,怪不得主家找的挑夫全都是最壯實的漢子,這要是尋常人,根本就挑不動啊!
☆、第 92 章 突發事件
? 之前已經打聽了,韓伯霖的家在城東的狀元裏,一行人敲敲打打,往那個方向而去。
這麽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路上不少人,紛紛駐足去看:
“哎呀,這是哪家要娶親了?瞧這些嫁妝,還不老少呢。”
“可不,我數了數,怕不有五六十擡,瞧女方家裏怕是不一般呢。”
“能和這樣的女家結為親家,男方怕也是有些來頭的。”
畢竟這世上成親最講究的就是門當戶對,瞧女方這排場,家裏定是有些門路的,想來男方也不會差了。
只是郡裏數得着的人家,沒聽說那家有喜事要辦啊?
就有那愛看熱鬧的并些小孩子,跟着嫁妝隊伍跑了起來——鹿泠郡雖然也算是大郡,可富裕些的人家大多聚居在東西南北大街交叉處最中間那一片,就是跟着跑也不算遠不說,既是要辦喜事,說不好這麽跟過去還能有些彩頭呢。
特別是那個騎馬跟在隊伍後面明顯是娘家人的俊美少年,那一身大紅的袍子穿着,瞧着當真養眼的緊呢。
這樣的熱鬧自然也驚動了正在仁和醫館給人抓藥的小七,探頭往外看了一眼,葡萄似的大眼睛登時一亮,同一時間,陳毓正好瞧過來,勒住馬頭眯着眼睛微微一笑,小七眸中頓時一片波光潋滟。
下一刻把手裏的藥物一丢,沖剛看完最後一個病人正捶腰的程峰道:
“五師兄,你來抓藥。”
說着起身,抓了一包香氣四溢的松子,又回身拿了個小包裹,頭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哎,小七——”程峰捶了一半腰的手頓住,忙不疊就往外追——
松子自然不是什麽貴重物事,卻是師父讓人從京城捎回來的,聽說是大內特供的呢,那味兒道,真是絕了。還有小七手裏的小包裹,據自己所知,也全是師父從京城捎來的各色精美零食——
要說師父也是偏心的緊,明明這兒兩個徒弟呢,倒好,每次都是指名給小七一個。
你說男孩子,怎麽就那麽嘴饞呢?
當然,京城裏送來的東西味兒道就是絕了。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