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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

的緊。

也因此,随着大姑奶奶一次次到兄長面前哭訴,裘玉亭很是發了幾回脾氣,嚴令三公子對大姑奶奶多多容讓,不可惹姑母生氣。

三公子雖是心裏不樂意,可好歹頭上頂着個“孝”字,也不好讓長輩太過難堪,便也就對程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他們不是做的太出格,也就聽之任之了。

吳景榮這孩子自己倒也認識,委實是個憨厚的,自己印象倒是不錯,有心想要維護一下,倒不料他身邊的這位小兄弟卻是個腦子糊塗的。

就說那商家父子,又如何是可以惹得的?更不要說還牽扯上一個沈洛!這父子倆從中作梗的話,憑着少年如何有才,怕是不但入不了書院,便是鹿泠郡官學為了顧着書院的臉面也會拒之門外的。

這會兒又和表少爺發生沖突……

雖說三公子最是厭煩程家人插手裘家生意,這回卻少不得要成全表少爺了。畢竟鹿鳴館做的是這些學子的生意,商銘也算是鹿鳴館的招牌,不好為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得罪他才是。

這般想着随手接過陳毓手中的牌子,擡手就要往櫃臺裏扔:

“對不起這位客官,怕是沒辦法讓您——”

拒絕的話卻是一下頓住,裘成不敢置信的瞧着手裏的牌子,一點一點的收了回來,一雙眼睛更是瞪得溜圓——

手裏的牌子哪裏是鹿鳴館特色的房屋名牌,分明是昭示着裘家主子身份的頂級翡翠玉牌!

作為一個日益完善的商業王國,裘家上下之間層次分明,按照不同級別,請能工巧匠雕刻了标示各自身份的不同令牌,持有不同令牌的人,有着各自不同的地位,也有着各自的權限。

裘成這樣鹿鳴館的主事者,手裏也就是個銅牌兒罷了。

像手裏這種頂級玉牌兒,裘家滿打滿算也就三枚罷了。據裘成所知,便是老爺裘玉亭,手裏都沒有。

少年這般大的年齡,又手持有頂級玉牌,再聯系前些時日三公子四公子一次次來信吩咐,裘成這會兒如何能不明白陳毓的身份——

定然就是三公子四公子當做親兄弟一般看待的陳家公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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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陳公子的爹乃是堂堂知府,便是陳家的織錦坊,都是日進鬥金,聽說正是靠着和陳家聯盟,三公子才最終擊敗二公子,坐穩了裘家繼承人的位子。

這位小爺面前,表少爺又算的了什麽。

索性自己方才,還沒有來得及難為人家!不然,怕是不能再踏上鹿鳴館地界的,就是自己了。

“如何?”陳毓淡然道,“我們這會兒可否入住?”

“能能能——”裘成已然回過神來,擦了把冷汗,一疊連聲道,看陳毓并不想炫耀身份,便也順着他的話道,“我們鹿鳴館自來最重信義,既是公子提前預定好的,自然随時可以入住。那院子已是打掃幹淨,我這就領公子前去。”

“咳咳——”旁邊正等着看好戲的程瑷頓時嗆咳起來,險些以為自己幻聽了——方才自己說的清楚,讓把人趕出去,裘成竟非要把人讓進去不說,還要親自帶路?!

“裘成你搞什麽?沒聽見我的話嗎,把定金退了,把人給我攆出去!咱們裘家家大業大,可不差這幾兩碎銀!”

這裘成一定是老糊塗了吧?竟然敢把自己的話當耳旁風。商銘可是在外面站着呢,還有這麽多學子,要是就這麽被當衆打了臉,自己可丢不起這個人!

本以為自己發飙會把裘成給吓着,哪想到剛才還好好先生的裘成臉一下沉了下來,對着程瑷毫不客氣的板着臉道:

“表少爺姓程,這鹿鳴館卻是裘家的産業,如何待客,不是程少爺有資格插嘴的。”

能做到裘家主事者的位置,裘成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處事原則,更是清楚什麽人能得罪什麽人不能得罪。

再是和裘家有血緣關系,程瑷也不過是表少爺罷了,還是三公子最不喜歡的程家人。至于這位陳公子,但是和裘家平起平坐的合作者關系,就比程瑷要重要的多。更不要說三公子也好,四公子也罷,明顯都對陳毓看的很重。

甚而一次親口聽老爺子說起過這位陳家公子,語氣裏也是頗為贊賞和喜愛的——

要知道裘家外孫加起來可不要有二三十個,可也沒得過老爺子那般青眼相看。

因此程瑷這個表少爺對上人陳毓陳公子,裘成根本不必猶豫就做出了選擇。而且照裘成想,說不好真知道程瑷竟然對陳毓無禮,最終吃不了兜着走、不能踏進鹿鳴館半步的會是程瑷自己。

不得不說裘成人老成精,月餘後,程瑷憋了一肚子氣跑回裘家告狀,結果卻是被裘文隽狠狠的教訓了一頓,不但勒令他給陳毓賠罪,還決不許再出現在陳毓面前惹眼。

這還不算,連帶的又被自來還算交好的四表哥裘文岩給拳打腳踢狠揍了一頓,理由是身為裘家親戚,竟然敢吃裏扒外,聯合外人欺負他的好弟弟!

反倒是裘成,因這件事處置得當,得到了提升。

當然,程瑷這會兒還不知道自己的可悲處境,早已被裘成的無禮氣的目瞪口呆——

話說即便是三表哥也不會當面這麽說自己啊。

上前一步惡狠狠的盯着裘成:

“老東西,你敢這麽說我!信不信我這就去找舅舅,把你也給攆出去!”

又瞥了一眼依舊老神神在在的陳毓:

“即便是三表哥,你以為他會寬恕你為了個鄉下小子,就得罪咱們鹿鳴館好不容易請來的天才商銘這樣的事?”

不得不說程瑷也不是全無腦子,鹿鳴館為什麽寧願賠錢也要好生供着白鹿書院的天才,不就是為了落個好名聲嗎?有這些人的名頭在,那些讀書人才會寧願貴些,也選擇鹿鳴館。

而且他這句話,明顯也捎帶上了依舊在人群外站着的商銘本人,照程瑷想來,自己已經做到這份兒上了,只要商銘上前吱一聲,言明絕不願和陳毓這樣的人為伍,到時候裘成勢必騎虎難下,再加上自己用舅舅示威,面前少年幾人不被趕走才怪!

到時候既示好商銘,又變相的幫了鹿鳴館,在三表哥哪裏賣個好,豈不是一舉數得?

哪裏想到想法雖然好,卻是沒人捧場!

裘成根本像是沒聽到一般,擺明了根本就不懼程瑷的威脅:

“咱們鹿鳴館的名聲,不是靠某一個人就能撐起來的,所謂人無信不立,只有誠以待人,才能長長久久、客似雲來。表少爺沒事的話還是快走吧,我還要領着這位公子去他的院子裏。真是再胡攪蠻纏,也只得勞煩外面的護院把表少爺送到三公子那裏便是。”

就是告訴老爺又何妨?裘府掌權的可是三公子,至于老爺,只管着吃喝玩樂就好,大事是萬不要想着插手的。

至于說那商銘,別說一個這樣的天才,就是十個百個,加在一起都沒有眼前這位陳公子的分量重。

程瑷的臉一下成了醬色——裘成說是讓護院送,分明就是要把自己扔出去的意思。當着這麽多人,真是被裘家護院趕出去,自己可真是不要活了!

雖是氣的哆嗦,卻是唯恐裘成真那般做,無奈何之下,只好把求救的眼神投向外面的商銘。

旁邊人神情頓時就有些怪異,順着程瑷的視線朝商銘瞧去——裘成方才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明顯是說鹿鳴館根本不在乎商銘會不會翻臉離開,特別是那句,“不是靠某一個人就能撐起來的”,簡直說的再明白不過!

商銘平日裏如何眼高于頂,大家都是知道的,聽到裘成這番明顯不把他看在眼裏的話,十有八九,會選擇搬出鹿鳴館吧?

商銘的臉果然白了一下,卻不像衆人想的那般當場發作,而是轉身,也不理程瑷等人,徑直慢慢往鹿鳴館而去。

他身後的書童明顯也是頭一遭遇見主子被奚落這樣的事,跺了跺腳,狠狠的瞪了眼陳毓,忙跟了上去。

這是,即便被人輕視了還要住在鹿鳴館?商大天才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

被孤零零的撇在當地臉一陣青一陣白的程瑷:……

☆、第 71 章 不速之客

? “少爺,咱們幹嗎要受這樣的窩囊氣?”商銘的書童叫雨硯,跟在商銘身後,一路上喋喋不休,明顯很是氣憤。

“當初若非鹿鳴館派人來請,少爺會纡尊降貴,到他們這裏來住?現在倒好,竟是為了個跟少爺作對的鄉下小子,就敢抹了少爺的臉面!”

這些話可是雨硯的真心話。實在是跟了少爺這麽久,哪個人見了少爺不是贊許有加?連帶的自己這個書童走出去也被人高看一眼。

更不要說這會兒少爺可是考中了舉人,一只腳已經踏進了官場。

說句不好聽的,便是學院中的先生,對少爺也是極客氣的,還斷言說憑着少爺的文章,金榜題名應該都不在話下。

至于那個只配坐着個破破爛爛牛車的小子,又算什麽啊?連少爺的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這鹿鳴館的管事定是老眼昏花,昏聩糊塗之下,才會有此番舉動。

“照我說,以少爺這會兒的身份,咱們才不怕鹿鳴館!少爺就該讓他們大大的吃些苦頭,咱們這就搬出去,到時候,看後悔的是誰!”

不得不說有其主必有其仆,雨硯和商銘還真是相配。

便是商銘自己,這會兒心裏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只是,自己要留在這裏,卻不是像雨硯說的怕了鹿鳴館或者它背後的裘家,而是,自己還有其他事可做。

真是搬離了這裏,還怎麽靠近陳毓他們?又怎麽能讓自己的計劃順利實施?

至于說鹿鳴館或者裘家,再是皇商又如何?自己卻是根本就沒看到眼裏。等徹底整倒了吳昌平和那個陳毓,自己不但會搬出去,還會聯絡其他同窗,全都離開鹿鳴館,沒了自己這些人 ,看鹿鳴館不喝西北風去,到時候,別說裘成,便是裘家當家的說不好都得來求自己!

陳毓這邊卻是早已由裘成親自引領着往收拾幹淨的一套小院而去。

因是給讀書人提供的住處,這種二進的院子已是鹿鳴館中最寬敞的了。

而裘成特意安排給陳毓的這套香園小榭,除了面積夠寬敞之外,環境也最清雅。

院子中栽有幾竿青竹,又有數本珍桧搖曳其中,依依柳枝下,是鵝卵石鋪成的小徑,直通往一個小巧的碧水池塘。

又有和風細細送來袅袅香氣,讓人甫一進入,便覺得心曠神怡,煩躁頓去,果然是讀書品茶怡情養性的好去處。

看陳毓臉上露出笑容,裘成一直提着的心終于稍稍放下了些:

“這處院落,不知公子可還滿意?若有哪裏覺得不舒服,只管告訴我,我這就讓人前來收拾。”

“辛苦你了。已經很好了,不需要再做什麽改動。”陳毓點了點頭,“外面還有很多事,裘管事盡管去忙便是。”

方才目睹了陳毓對着沈洛等人時的桀骜不馴,裘成本來心裏頗是捏了一把汗,倒沒想到陳毓竟是這麽好說話,頓時松了一口氣,臉上終于帶了些笑影子:

“不辛苦不辛苦,能為公子做事,是我的榮幸才是。陳公子遠來辛苦,可稍作歇息,我已命人準備了上好的席面,全是鹿泠郡的特色菜,待會兒幾位貴客可嘗上一嘗。”

待要離開,卻又站住腳,小心提醒道:

“對了,還有一件事,公子須小心防備,就是那個商銘,平日裏最是目無下塵的,今日裏的反應卻是有些不尋常,公子還要小心些才是。”

語氣裏隐隐有些憂慮——

要是商銘真是方才負氣離開,也不過是個莽撞小子罷了,倒是不用太過在意。而這人竟是忍了下來,實在與平日裏盛氣淩人的模樣大相徑庭,怕只怕是另有所圖。這所圖還不僅僅是對陳毓,應該還有自己負責的這間鹿鳴館。

“無妨。”陳毓卻是胸有成竹的模樣,沖着裘成擺了擺手,語氣裏更是渾不在意,“裘管事只管把心放到肚子裏,憑一個小小的商銘,掀不起來什麽浪花來。”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商銘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圖謀對付自己才是。可無論他要耍些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自己的實力強過他這一點就讓他再沒有翻盤的可能。

至于裘成擔心的商銘會利用他現有的影響力打擊鹿鳴館,更是不必太過在意。畢竟,等兩人對陣結果出來後,一個失敗者,還是個身敗名裂的失敗者,又會有什麽號召力?

裘成離開不多會兒,便有仆人送了上等的酒席過來,陳毓便請了吳昌平上座,自己和吳景榮在下首相陪。又吩咐喜子一塊兒坐了。

幾人飯才吃到一半,外面就傳來一陣叩門聲,連帶的有人在外面叫吳景榮:

“景榮,景榮兄可在?”

吳景榮怔了下,外面的聲音似是有些熟悉,“景榮兄”這個稱呼卻是太過陌生。

實在是平日裏熟悉的人要麽就直呼其名,要麽就是叫自己吳傻子。

突然聽到這般客氣的招呼,吳景榮頓時有些摸不着頭腦。

“你去看看。”陳毓卻是不動聲色——這麽快,就有人來了嗎?

吳景榮放下筷子,上前拉開院門,神情頓時有些微妙——眼前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同窗李樹平。

兩人雖是同在蒙童班裏就讀,也都是附生身份,李樹平的家境卻是比吳景榮好得多,只是這人平日裏遇見自己,都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根本連理都不理的,怎麽今日裏這般客氣?

看到開門的真的事吳景榮,李樹平明顯也吓了一跳,有些不敢置信道:

“你真的住在這裏?”

話說自己幾乎找遍了整個鹿鳴館,都沒有見到吳景榮的行蹤,還以為商銘搞錯了呢。方才倒也從這小院外面過了好幾遭,自己卻是根本就沒有在意。畢竟,這樣優雅的小院,可是鹿鳴館中最頂級的住所,怎麽可能是吳景榮那樣的窮酸住得起的?

若非方才湊巧聽到院子裏傳來牛的叫聲,自己才抱着試一試的态度敲門,本來想着應該不大可能的,卻不料吳景榮真的就在裏面。

“啊?”吳景榮也明顯很是意外,半晌才道,“原來是李少爺啊,你有事嗎?”

李樹平年齡比吳景榮也就小那麽一兩歲,和吳景榮一樣,算是蒙童班裏年齡比較大的。本來吳景榮瞧着兩人境遇一般,年齡也差不多,甚而租住的房間也相距不遠,便很是對他有些親近。

卻不料對方根本就不願搭理自己,甚而同呵斥傭仆一般呵斥吳景榮,還不許吳景榮叫他的名字,只叫他李少爺便好。

吳景榮便是再傻也知道,人家根本看不起自己,便也就熄了結交的心思。

卻不料今日剛回鹿鳴館,這人就找了來,還一副兩人平時關系多親密的樣子。

壓下心頭的震驚,李樹平已然哥倆好似的摟住吳景榮的肩:

“景榮兄同我這麽客氣做什麽?什麽李少爺,叫我樹平就好。我一來就去你房間裏尋你,想和你探讨一下課業的問題,倒沒想到,你卻搬到了這麽一處好地方。怎麽,不帶我進去參觀一下?”

口中說着,不待吳景榮相請,就要往裏擠。

“李少爺留步。”吳景榮怔了一下,忙伸手攔住。吳景榮雖憨厚,卻并不傻,李樹平今日這般作為明顯有些反常。何況這裏本是陳毓的住所,自己也算客居,怎麽能随随便便就往裏面帶人呢?

似是沒想到一向好好先生似的吳景榮竟敢拒絕自己,李樹平臉色就有些難看,有心拂袖而去,又想到就這樣走了,可是什麽消息也沒有探聽出來,回去未免不好交代,只得假意玩笑道:

“難不成景榮兄還要金屋藏嬌嗎?還是景榮兄身份不同了,眼界也高了,就連咱們這些同窗都不願搭理了?”

語氣中難免有些怨憤之意,更是放大聲音,明顯是想驚動裏面的人——

聽說吳昌平教子向來嚴苛,即便面前這個傻子腦子死板,他那爹說不好就會讓自己進去。

吳景榮哪有他那麽多心眼,卻明顯聽出李樹平言語中對陳毓頗多不敬之語——

什麽叫金屋藏嬌?小毓才多大點兒,這話要是傳出去,讓人怎麽看小毓?

這般想着,臉色已是有些不好看:

“噤聲!這是別人的住所,我也是客居罷了,李少爺怎麽好這般胡說?”

李樹平沒想到,老實人也可以這般難纏,糾纏了一會兒終究無果,又想到之前商銘叮囑,無論如何不可和吳景榮翻臉,只得忍着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

“是小弟想的左了,景榮兄且先回去休息,我得空了再來拜訪。”

直到李樹平離開,吳景榮還是一頭霧水,實在鬧不清怎麽過個年李樹平性子就變得這般好了,還對自己如此親熱!

“我的好大哥,人家怕是受人之托,來打探消息的。”還是喜子瞧着有趣,笑嘻嘻點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他是商銘派來的?”吳景榮這才反應過來,細細一想,平日裏,李樹平可不是對商先生巴結的很?頓時怒不可遏,“李樹平要是再敢來,我非把他打出去不可。”

“那倒不用。”陳毓卻是笑着搖頭,“他來了,你只管接待他便是。”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有人送上門來當奸細,怎麽好拒之門外?反正趕跑了這個,一定還會有下一個。

“你說他們住在香園小榭中?”便是商銘,聽到李樹平打探來的消息也不由一愣,心裏更是對陳毓的身份升起很大的好奇。

對方乘着牛車而來,明顯出身寒微才是,怎麽有閑錢住那等豪華院落?畢竟,聽說單只那裏的租金,一年就得上千兩銀子。

再加上之前對方咄咄逼人的氣勢,難不成真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

看來自己還是小心些,決不可輕忽大意。

沉思半晌,進去房間取出了自己剛剛寫就的幾張大字遞給李樹平:

“想法子把這些放到那小子的書房裏,然後再讓人撞見。另外,把他的書法給我帶來一張。事成之後,我必有重謝。”

“這件事容易。”李樹平答應的很是爽快。

☆、第 72 章 高人

? “進來吧。”吳景榮退後一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盯着李樹平的眼神卻不自覺有些審視。

還以為那天自己說話重,對方不會來了呢,沒想到還真讓喜子說中了,李樹平還真的又來了。

而且這次來的還不是一個人,而是和六七個書院中的人,除了三四個是蒙童班和陳毓一般大小的少年外,還有幾個和自己差不多大,有一個是正式在書院中就讀的學子,還有兩個則是鹿泠郡官學中的學子。

只是這些人年齡雖是和吳景榮差不多大,卻均都已考中了秀才,平日裏根本不曾和吳景榮有任何交集。

要是從前,吳景榮必定會欣喜不已,畢竟,一直處于被排擠的處境,相較于其他人,吳景榮更渴望能被同齡人接受。

可之前得了喜子的提點,吳景榮這會兒卻很是警惕。只是陳毓既然說讓他們只管進來便好,吳景榮倒也沒有阻攔,只小心打量李樹平,看他并沒有什麽出格的舉動,至于其他數人,那幾位同窗也好,抑或是旁邊的幾個秀才,平日裏瞧着都是老實的,并不是什麽奸邪之人。

吳景榮也就放下了心。領着他們往院子裏而去。

一路行來,衆人瞧着小院中景致,個個贊嘆不已。

李樹平也是眉眼帶笑,不時給別人介紹周圍的景致,那模樣,仿佛他也是這裏的主人一般,和吳景榮說話更是熱絡的緊:

“景榮兄真是有福氣,竟然能住在這樣仙境一般的地方,在這裏讀書,怕是必然進境神速,又有伯父這樣的名師一旁教導,照我說啊,景榮兄今年必然就能大展宏圖。”

出于對主人的尊重,其他人也都含笑點頭。

吳景榮還是第一次成為衆人矚目的焦點,卻是不自在的緊。一則時刻小心着李樹平會放什麽壞水對陳毓不利,二則這般赤裸裸拍馬屁的話實在讓吳景榮聽着不舒服。

“這麽精巧的小院,書房想必更加雅致,景榮兄不請我們到書房坐坐?”李樹平笑的更加和煦。

吳景榮越發覺得不對勁,可這麽長時間的觀察,也沒看出李樹平有什麽異常,至于說書房,也就自己和小毓昨兒個一起放了些書進去罷了,也沒有什麽貴重東西。

而且這麽多人面前,吳景榮還真有些不好意思拒絕,只得答應:

“各位這邊走。”

李樹平嘴角笑意更濃,輕輕捏了下袖子裏幾張薄薄的紙,待會兒就有一場好戲看。

既是專為讀書人而建,書房自然很是花了一番心思。不獨朝陽而居,更兼花木扶疏竹影細細。

進得門來,迎面就有淡雅的花香撲鼻而來。衆人凝目瞧去,卻見連綿的綠色中數簇花枝纏繞,又有暖風習習,送來雨點幾滴,便有幾朵飛紅緩緩從枝頭墜落,于天地間飛舞徜徉……

景致實在太過逼真,令得幾人不覺伸手,想要接住那落紅,卻在觸及冰冷的材質時才驚覺,眼前不過是一扇畫屏罷了。

“好畫。還真是合了香園小榭的名字。”其中一人點頭贊嘆。

“莫不是畫聖袁默子先生的真跡?”另外一人也頗為陶醉。

幾人之所以會和李樹平一道來此,就是聽他說,香園小榭書房裏有名家真跡,讀書人最愛者無非就是這等風雅之物,又聽李樹平說和吳景榮關系極好,這才厚着臉皮跟着前來拜訪。先下見到此等絕妙畫作,頓覺不虛此行。

“是不是畫聖真跡不可考,可這對聯——”一個有些顫抖的聲音随之響起,衆人看去,卻是書院中最癡迷書法的王元浩。

因練習書法講究心境平穩,王元浩本是衆人中最穩重的一個,這會兒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麽,神情竟是狂熱無比,甚而連手指都是哆嗦的。

衆人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也同時心神巨震——

卻是畫屏兩邊還有一副對聯。

上聯是“風送花香紅滿地”,下聯是,“雨滋春樹碧連天”,對聯之應景倒在其次,更讓人震撼的是這筆字。

端的是龍飛鳳舞矯若游龍,明明是靜靜的挂在牆上,卻仿佛要沖破牆壁活過來一般,竟是遠比旁邊的畫屏還要撼動人心。

“這是哪位大家的書法?”王元浩撲過去,想要摸一下卻不敢,那般頂禮膜拜的模樣,竟是仿佛快要哭出來一般。

其餘衆人也是盡皆失聲,半晌才有人喃喃道:

“聽說劉忠浩大師正在學院中做客,莫非是鹿鳴館的人請了他親筆所題?若真是如此,鹿鳴館還真是好大的臉面。”

須知以劉忠浩的名頭,說是一字千金也不為過,即便如此,尋常還不願動筆。

“不是。”王元浩頭卻是搖的撥浪鼓一般,“劉先生字體圓潤若珠,這絕不是劉先生的字。”

“那是書聖遠山先生的手筆?”

“也不像……”

衆人七嘴八舌争議起來,便有人建議,看看上面的題跋或者小印,說不好就能找到出處,可是遍尋之下,對聯上竟是什麽都沒有。

可這并不影響幾人高漲的熱情,盡管沒辦法下定論,所有人都一致認為,這幅對聯,絕對是出自名家之手。甚而王元浩已經懇求吳景榮讓他明天再來,臨摹下這幅對聯。

饒是李樹平心裏有事,看見對聯的一瞬間也有些恍惚,卻又很快收回心神,趁人不注意靠近書桌,先是極快的把自己懷裏商銘的字放到上面,又把書桌上一副明顯是剛寫好的字揣在懷裏。

一切做好,正好聽見王元浩的話,随即笑道:

“趕日不如撞日,元浩何必明日來臨摹,何不今天就臨摹了去?”

說着裝作幫着拿紙張的模樣,袖子一帶,卻是打翻了墨汁,頓時驚叫一聲:

“啊呀——”

“怎麽了?”衆人回頭,見此情景忙上前幫忙——畢竟是第一次來別人家做客,弄亂了主人的東西未免太過失禮。

“景榮啊,真是對不起,墨汁把書桌上的字都給弄髒了——”李樹平手上和衣服上也沾了些墨汁。王元浩忙過去想幫着擦。

“沒關系,”吳景榮笑着想要阻止,書桌上的字不過是自己昨兒個練習的描紅罷了。

哪知道話還沒有出口,就聽王元浩很是奇怪的咦了一聲:

“商銘的字,怎麽在這裏?”

“商銘的字?”李樹平的聲音一下提高,把手上的墨汁在身上蹭了蹭,擡手接了過來,一張一張掀開,足足十張大字,上面竟是全都有商銘的落款!

“你什麽時候這麽崇拜商銘了?”李樹平轉頭瞧着吳景榮,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我記得你前兒還跟我說,最讨厭商銘——呀!”

卻是一下住了嘴,一副忽然想到什麽的樣子。

其他人也同時想到一件事——昨兒個吳景榮一家才和商銘發生沖突,和吳景榮一起的那個叫陳毓的少年更是向商銘提起挑戰,說是兩人要在書法上一較高低!

然而今天,卻在這書房裏看到了商銘的字。

“怪不得今早上雨硯說有人進了他家書房……”李樹平看向吳景榮的神情不免有些古怪,說完似是又覺得不合适,忙補充道,“景榮你別多想,我不是說你,畢竟你們書房裏都有名家的字了,又怎麽會稀罕商銘寫的?”

卻不知這句話明顯是欲蓋彌彰——都有名家的字了還要把商銘的字偷來,分明是心懷不軌啊!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怎麽會想不通其中的關竅?王元浩最先站起來,憤然道:

“虧我還覺得那位陳公子小小年紀敢和商銘挑戰,也算是勇氣可嘉,倒沒想到,竟是這般卑鄙小人!”

“可不是!”另一個官學的學子瞧向吳景榮的眼神也很是鄙視,“所謂願賭服輸,便是把人家寫的字偷過來又如何,終究不是自己寫的!吳景榮,你和你那兄弟怎麽這麽無恥!”

吳景榮怎麽也沒有料到,不過答應讓幾個人進來做客,竟是會惹出這樣的亂子,自己也就罷了,要是壞了陳毓的名聲……氣的渾身都是哆嗦的:

“你們胡說什麽!”

忽然轉頭,朝着李樹平一拳打了過去:

“李樹平,一定是你對不對?一定是你把商銘的字帶過來,偷偷放在書房的!小毓才不會去偷商銘寫的字,小毓的字寫得那麽好——”

擡手就想指剛才那副讓所有人頂禮膜拜的對聯,指到一半卻又頓住,之前小毓可是囑咐過,無論如何不能告訴旁人,那幅中堂是他手寫。

李樹平躲避不及,臉上頓時挨了一拳,一下青了一大塊,惱羞成怒之下,指着吳景榮破口大罵道:

“吳景榮,枉我把你當兄弟,哪想到,你卻是這麽個陰險小人!你就是打我又怎麽樣?以為可以堵得住天下悠悠衆口嗎?”

說着轉向王元浩:

“王兄,你還不明白他們的企圖嗎?那小子之所以偷商銘的書法,自然不是為了勝過商銘,當然,他也不可能勝過商銘,照我看,定然是為了模仿商銘的筆法,到時候即便輸了,也可以攀上商銘,硬說商銘的書法是跟吳景榮的爹學的,好敗壞商夫子和商銘的名聲!可惜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卻被我們撞破!”

聽李樹平如此說,王元浩等人也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看向吳景榮的眼神簡直和瞧個小醜一般:

“當真無恥之極,這麽好的書法挂在這裏,卻是白白的被你們這起子小人給玷污了!我們走!”

說完無比痛心而又留戀的瞧了眼那副對聯,拂袖而去。

其餘人也都憤然作色,一把推開吳景榮,紛紛往外而去:

“咱們不但要走,還要投書鹿鳴館管事者甚而裘家,若然鹿鳴館要容留這樣卑鄙無恥的人居住,那這鹿鳴館我們不住也罷!”

☆、第 73 章 扔出去

? “少爺,要是他們知道,那副對聯其實出自你的手,你說他們會不會立馬過來跟你磕頭求字啊?”

喜子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甚至想象着,那些人知道對聯是少爺寫得時候的精彩神情……

吳景榮卻是滿面愁容,不懂事情鬧得這麽大了,喜子怎麽還笑的出來!

“小毓,都是我不好——”

十七八歲的大小夥子,竟是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樣子。

“景榮哥——”陳毓也是聽到這邊的喧鬧聲才趕過來的,看吳景榮一副愧疚欲死的模樣,不免有些無奈,剛要說什麽,外面又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陳公子,陳公子在嗎?”明顯是裘成的聲音。

陳毓給吳景榮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坐下來,那邊喜子已經把裘成給迎了進來。

“陳公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裘成神情明顯有些惴惴,“怎麽那些學子紛紛跑來抗議,說是,說是不攆走你們,他們就退房?”

陳毓于裘家的意義自然毋庸置疑,可鹿鳴館是裘文隽入手家族生意後的第一件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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