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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

臉的,可不料,自打二小姐出生,老爺的文章便做的一日日越發好了,更在二小姐三歲時進士及第。

那之後,老爺也好,夫人也罷,都有把二小姐看成福星的意思,二小姐的地位也跟着水漲船高,甚而比大小姐還受寵。

至于說表少爺,更是阮知府家千嬌百寵的小公子,身份金貴着呢。說句不好聽的,這兩人哪一個不得放手心裏供着?

怎麽這陳家少爺倒好,第一次來府上,就這麽不知事,就是身邊跟着的人,也沒一點兒眼色,還敢回罵過去,也不想想,舉人少爺和知府公子能比嗎?

當下先和顏悅色的勸李昭和阮玉海去其他地方玩,待轉過頭來卻板着臉對陳毓道:

“老爺生平最是讨厭不守規矩的人,小少爺須得管着些下人,切莫胡言亂語,做出失禮的事情來。沒得讓外人笑話。”

一句話說得陳毓臉一下沉了下來,忽然上前一步,朝着猶自“混賬東西、狗殺才”不停罵罵咧咧的阮玉海腿彎處狠狠的踹了過去:

“沒聽見管家的話嗎?我可是李府的姑爺,你這狗才就敢這麽辱罵于我?這般不受教,小心待會兒我告訴二小姐和岳父,将你亂棍打了出去!”

再料不到陳毓會如此大膽,而且最不可思議的是,明明是小蘿蔔頭一樣的陳毓力氣卻是足的緊,這一腳下去,分明比陳毓高出一頭有餘的阮玉海,竟然當時就站都站不住,噗通一聲來了個再幹脆不過的狗啃泥!

“表哥——”李昭吃了一吓,又見阮玉海忽然倒地,眼圈一下紅了,邊忙不疊的去扶,邊沖着陳毓怒聲道,“你不是要找李府二小姐嗎?我就是,你竟然欺負海哥哥,我讨厭你。等我告訴爹,這就讓他亂棍把你打出去!”

“你是,昭兒妹妹?”陳毓一下張大了嘴巴,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下一刻更是用力搖了搖頭,“我才不信!昭兒妹妹是我媳婦,才不會跟旁的狗男人一起合夥欺負我——”

“胡說什麽!”一旁的李福聽得倒抽了一口涼氣——什麽叫“昭兒妹妹和旁的狗男人一起”?這話真傳出去,二小姐還要不要做人了?

李昭也明顯覺得這話說的太不中聽,兩眼一紅,起身哭着往後院跑去。

阮玉海一骨碌就從地上爬了起來——這麽大的男孩子最好的就是個面子,今兒個竟然當着最崇拜自己的表妹被人給打趴下了,心裏怎麽受得了?

當下紅着眼睛就撲了過來——

自李運豐進士及第後,阮氏就自覺身份高貴,根本不把舉人出身的陳家放在眼裏,言談間始終覺得,自家進士府的女兒,配陳陳清和這個舉人家的兒子委實太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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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态度不但令得李昭對素來極少謀面的陳毓反感至極,便是府中下人,面對陳府中人時也總有種不自覺的優越感。

而這會兒,沒什麽出息、甚至連姑爺身份都不見得能保住的陳家少爺,竟敢打倒了再金貴不過的表少爺!

孰輕孰重,李福自然很快就有了決斷——今日斷不能瞧着表少爺吃虧,否則夫人必然會怪罪。只是陳毓再怎麽着畢竟是姑爺的身份,自己絕不好直接出面教訓,倒不如任表少爺自己動手把人揍一頓解氣。

竟是嘴裏說着勸解的話,卻擡腳往前跨了一步,不獨令得陳毓毫無遮掩的暴露在阮玉海面前,還好巧不巧的,正好擋住了喜子——

方才表少爺會吃虧,定然是因為被偷襲的緣故,真是直接對上,倒黴的那個自然只能是陳毓了。到時候即便陳家人怪罪,自己也完全可以推說是小孩子自己不懂事,自己一時不及攔住……

阮玉海畢竟年齡大些,如何不明白李福的意思?瞧着瘦的豆芽菜一般的陳毓,臉上神情不屑之極——

竟敢折了自己的臉面,今兒個就讓這小子明白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因想着自己眼下可是處于絕對優勢,竟是也不講究什麽花式,舉着拳頭朝着陳毓當頭砸下。

旁邊的喜子吓得臉都白了——阮玉海那麽大的個子,就是少爺沒被擄賣前,也不會是他的對手,更不要說小少爺這些日子在外面受了那麽多苦——雖是養了這麽多天,瞧着可依舊是病恹恹的樣子!

當時就要沖出來護着陳毓,卻不防眼前一暗,卻是李福狀似不經意的一動,正好再次擋住喜子的去路。

而就是這麽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形勢卻是陡變——本來傻愣愣的站在當地的陳毓忽然一矮身,竟然一下蹦到了阮玉海的右後方,然後再次擡腳,朝着阮玉海胯上又是狠狠的一踹。

阮玉海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自己根本沒有放在眼裏的小不點兒身手竟是如此靈活,還沒反應過來,就舉着拳頭朝正沾沾自喜的擋在喜子身前的李福沖了過去——

阮玉海的個子雖然比陳毓高出将近一頭,卻是堪堪到了李福的腰部罷了,來不及收回的拳頭在後面陳毓的一踹之下,竟是朝着李福的要害就搗了過去。甚至為防着跌倒,阮玉海還下意識的揪着個東西往外狠扯了一把……

等李福意識到不對,已是避之不及,頓時“哎喲”一聲,一下捂住了要害處……

阮玉海也一個趔趄,歪倒在地。

還沒等爬起身來,陳毓已經“嗖”的一聲蹦了過去,對着阮玉海就拳打腳踢——只是不管拳頭還是腳,全都避開了阮玉海的臉和裸露在外面的皮膚,邊打還邊大聲斥道:

“混賬東西,竟然連管家也敢打,你真是太壞了!”

雨點般的攻擊随之落下,一系列變故頓時把阮玉海給吓懵了,避無可避之下,竟是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哭聲令得李福一激靈,顧不得安撫自己小兄弟,哭喪着臉就去推陳毓——

讓阮玉海當着自己的面被打成這樣,瞧着這回竟是無論如何免不了吃挂落了。越想越生氣,用的力道不覺大了些。

卻不防手堪堪碰到陳毓,對方已經身子一歪,就從阮玉海身上滑落,一下滾在地上,有些蒼白的臉上頓時蹭了好大一塊兒污跡,下一刻,更是充滿控訴的瞪着李福:

“是那小子打你,又不是我!你怎麽反倒要打我!我要告訴岳父去——”

聲音裏已是帶了哭腔,分明是委屈的不得了的樣子。

方才因為自家少爺用拳腳給那騷包家夥來了一個全方位的“幸福”洗禮而驚得完全忘了反應的喜子這會兒也回過神來,配合的指着李福大聲嚷嚷道:

“你這人怎麽這麽壞!故意擋着我,讓他打我家少爺不算,怎麽你一個大人還親自動手?都說上門是客,我們家少爺可是你們姑爺,你竟然敢對我家少爺動手!你們這樣的,算什麽親戚,我這就回去告訴老爺,讓我們老爺替我家少爺讨個公道!”

一句話氣的李福直哆嗦——這陳家人忒多心眼,明明一點兒沒吃虧,占盡了便宜,倒好,竟還到處嚷嚷着一副吃了多大虧的樣子。下身又火燒火燎的,李福也就沒耐心哄他們,一邊伸手扶起阮玉海吃力的幫着拂去身上的土屑一邊氣急敗壞的道:

“果然是商賈人家教出來的孩子,一個個全雞賊的緊!再嚷嚷——”

一句話未完,身後就傳來一聲斷喝:

“李福——”

李福身子頓時一僵——這聲音怎麽有些像老爺?

木呆呆轉過身來,可不正是李運豐?

還未回過神來,李運豐已經擡起手來,朝着李福臉上就甩了一巴掌:

“你好大的膽子,姑爺是我們家的嬌客,也是你這奴才可以輕慢的?還不給姑爺跪下磕頭賠罪?”

口中說着,又看向一旁明顯哭過的阮玉海,眉頭蹙了一下——實在是和地上滾了一身泥形容狼狽的陳毓相比,阮玉海明顯沒吃什麽虧,既然已經占了上風,就應該見好就收,怎麽玉海如此嬌氣?哭成這個熊樣不說,還請了李福做幫手!

而且自己這管家,素日瞧着是個聰明的,怎麽這會兒卻是這般愚蠢?

他們小孩子家家的怎麽打都不過分,李福一插手,卻分明就是以大欺小,更不要說陳毓的身份還是自己的姑爺。

真是傳出去,怕是所有人都會嘲笑李府下人仗勢欺人毫無教養!

李福再想不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有心辯解,卻也知道自己方才所為委實經不起推敲,無奈之下,只得“噗通”一聲跪倒在陳毓面前。

旁邊的阮玉海氣的好險沒暈過去,顫顫的指着陳毓道:

“姑父,是這小王八蛋欺負我——”

話音未落,就被李運豐打斷:

“好了,你去後面歇着吧。”

卻是有些頭疼——明明平日裏瞧着這小子也挺機靈的,今兒個怎麽也變蠢了?也不瞧瞧自己多大個子,陳毓多大個子?陳毓欺負他?這話說出去誰信?!

更不要說陳毓這會兒還無比狼狽的躺在地上呢!

阮玉海:……!!

☆、第 22 章 陰死你(二)

? 許是覺得陳毓受了委屈,李運豐瞧着陳毓時的神情明顯和藹多了,又悄悄囑咐丫鬟,讓阮氏帶着李昭也一道來見見——

再是女婿,也不過是個六歲的小娃娃罷了。又剛受了大難,自己這做人岳父母的,自然得好言安撫幾句,而且哄小孩子,本來不就是女人分內的事嗎?

之所以讓李昭來,也是因為聽管家說,方才兩個孩子也是鬧了矛盾的,即便李運豐心裏也嫌陳毓太會惹事,可女婿上門,卻被女兒連同外甥給欺負了,傳出去怎麽也不好聽不是?等小女兒來了,自己好生撫慰幾句,也算是給陳家一個交代,這件事好歹也就揭過去了。

哪知丫鬟去了後很快回返,除了手裏多了兩碟點心外,身後根本一個人也沒有。

“夫人呢?”當着陳毓的面,李運豐也不好發作,臉色已是有些不好看。

那丫鬟臉上閃過些無奈,卻又不敢不回,只得嗫嚅着道:

“夫人正忙着呢,這會兒實在抽不出功夫見姑爺,只囑咐奴婢先拿了這點心來——”

心裏卻是叫苦不疊——實在是夫人這會兒正因為二小姐和表少爺受了委屈而火冒三丈,說句不好聽的,這還是自己第一次瞧見夫人由高高在上的貴婦瞬間化身街頭潑婦,那場面當真有些驚悚,以致丫鬟這會兒還心有餘悸……

結婚這麽多年了,李運豐何嘗不知道阮氏的脾性?無奈何,只得揮手令丫鬟放下點心。卻誰知,那盤點心明顯放的時間太久了,竟是甫一擱在桌上,便有硬硬的點心屑灑落。

李運豐的臉一下有些黑了——自從中了進士,又有阮氏日日在耳朵邊念叨着,李運豐也頗為後悔,覺得二女兒的婚事定的太倉促了些,後來又聽說,陳清和甚而已經絕了考進士的念頭,轉而要直接謀取官職,更是遺憾不已——

看來這輩子是別想借助親家的力量了,說不好還得被拖累着幫扶他陳家。

可再怎樣,以陳李兩家的交情,用這樣的點心待客,還是定有婚約的女婿,也委實太過分了!

真是傳出去,無論如何都是說不過去的。

只是點心既已擺上了,又不能馬上撤了下去,李運豐無法,想着陳毓畢竟年紀尚幼,說不好看不出來什麽也未可知。

哪知一念未必,陳毓已是叫住那正要離開的丫鬟,蹙着眉頭指着盤裏的點心道:

“丫鬟姐姐,你是不是弄錯了?”

“啊?”丫鬟愣了下,下意識的搖頭,“沒有啊——”

話沒說完,就被陳毓打斷,又露出一副嫌棄的神情道:

“什麽沒有?我怎麽瞧着這點心上都有黴點了?”

又忽然想到什麽,臉上就有些不高興,噘了嘴道:

“爹說岳母就和我的娘一樣,一定會很疼我的,既如此,這樣的東西,怎麽會是岳母讓你送來的?不會是你這奴才,把好的吃了,特意拿這壞的來哄我吧?”

“不,不是,奴婢不敢——”那丫鬟吓得臉都白了,卻又不敢說就是阮氏命自己送來的,只得心驚膽戰的看向李運豐,“老爺——”

陳毓卻已是從椅子上下來,無比委屈的看向李運豐:

“我爹跟我說過,這些壞掉的東西吃了定然會拉肚子的,就是施舍要飯的,也要幹淨的飯菜,丫鬟姐姐既然說她沒有偷吃,那就真的是岳母讓我吃的了?——虧我爹還說,我丢了這麽久,岳父家不定心疼成什麽樣呢!難不成全是假的?還有剛才,昭兒妹妹竟然幫着外人一同欺負我……”

說着已是泫然欲泣,轉身就要往外走——若然是上一世,即便受了慢待,為了怕姐姐傷心,陳毓也總是憋在心裏不說的。這一世自然不同,不獨爹爹還活着,便是自己這會兒,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太率性了些自然也是情有可原。

卻把李運豐吓了一跳,忙不疊上前攔,神情裏也頗為狼狽——

還是第一次,竟是被個小娃娃擠兌的下不來臺。雖然心裏暗惱,陳清和那麽個木頭疙瘩,怎麽會生出這麽個嘴皮子利索的兒子?當真是一點兒也不讨喜。卻也知道真是就這麽讓他走了,事情傳出去,自己的裏子面子就都別想要了。

既惱怒陳毓實在太蹬鼻子上臉,又怪阮氏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只眼前情形,卻也只能放下身段好言好語的哄着:

“毓兒莫惱,這點心許是拿錯了,你想吃什麽,岳父這就讓人給你準備……”

看李運豐明顯很是憋氣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哄着自己的模樣,陳毓臉上總算是有了些笑模樣,終于緩緩折回坐了下來,擺出一副天真不解世事的模樣:

“我就知道爹不會騙我,岳父果然也很疼我呢。嗯,我這會兒還真的餓了呢,岳父,是不是毓兒想吃什麽都可以點?”

好不容易把這小鬼頭給安撫下來,陳毓說什麽,李運豐自然都是允的。當下點了點頭:

“你說便是,我這就讓人給你做來。”

“好。”陳毓眼睛一下亮晶晶的,一副餓壞了的模樣,一邊說還一邊掰着手指頭,“那我要水晶肘子,還要八寶鴨,還有紅燒獅子頭……”

總共說了七八樣,想了想,好像方才李昭炫耀的也就這些了吧?

下面伺候的丫鬟已經驚得瞪大了雙眼——

好不容易老爺守孝期滿,幾位主子太長時間不吃葷,可真是饞壞了,恰好表少爺又來家中做客,因此,即便知道府裏這些時日銀錢上很是有些捉襟見肘,夫人還是狠狠心令廚上買了很多食材,準備了好一桌豐盛的食物——

廚房今日做了什麽,老爺怕是都不知道,怎麽姑爺卻是說的這麽準?

李運豐明顯注意到丫鬟的詫異模樣,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道理——定然是方才幾個孩子發生沖突時,陳毓聽女兒說了些什麽。

倒沒想到,這陳家的小子氣性還不小!

雖然知道這些好吃的必是阮氏特特給幾個孩子并阮玉海準備的,李運豐依舊徑直吩咐丫鬟全端了來——

一則希望這些好吃的能堵了陳毓的嘴,二則也當給女兒和內侄一個教訓,讓他們明白,沒有十成的把握,打草不但會驚蛇還會被蛇咬。

宴席很快擺了上來,熱盤冷盤的,滿滿的一大桌,當真是豐盛的緊——

為防節外生枝,李運豐并沒有再讓其他人過來陪,偌大的桌子旁,也就他和陳毓兩個人罷了。

看到這麽多東西,陳毓神情明顯有些興奮,凡是夠得着的,每個盤子都夾了幾箸,還有幾盤夠不着的,就腆了臉對李運豐睜大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道:

“岳父大人,你前面的那幾個盤子瞧着也是很好吃的模樣呢……”

這小子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李運豐心裏早已不耐煩,卻沒有法子,只得勉強沖旁邊伺候的丫鬟示意:

“既然姑爺喜歡,把這幾盤子全都端過去。”

那丫鬟神情明顯有些僵硬——

為了老爺起複的事,府裏這段時間當真是勒緊了褲腰帶,等會兒夫人知道了弄出了這麽一大桌子菜她和幾位小主子卻愣是一口沒吃着,卻是全便宜了很有些看不上的女婿,不定會怎麽發作呢。

而且你說這陳家小少爺怎麽就這麽會折騰呢,好歹留幾個完整的菜也好啊,倒好,竟是無論如何要在每一盤菜裏都留下自己的口水。

卻不敢不聽,只得把李運豐面前沒動過的菜全都換到陳毓面前。

好在陳毓雖是略略動了幾口,中間夫人和小主子最愛吃的水晶肘子和八寶鴨還是好好的,一口都沒動——

外人瞧着夫人每日裏嬌怯怯的,最不耐煩管操心吃喝的營生,自己這些近身伺候的人卻知道,其實夫人委實最是個小氣的,還偏是愛極了做那等打腫臉充胖子的糟心事。

真是精心準備的飯菜撈不着吃,她倒也不會直說,卻定然會處處為難身邊伺候的人……

看陳毓擦嘴,明顯不吃了的模樣,丫鬟微微松了口氣。

哪知還沒等到去收拾,陳毓已經大咧咧的指着那兩道菜道:

“我的書童和車夫平日裏就最愛吃這兩道菜,岳父大人,我能不能把這兩道菜帶走給他們吃啊?”

丫鬟心中頓時一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卻只能眼睜睜的瞧着李運豐點頭——那個陳毓果然是個沒眼色的,沒瞧出老爺的神情明顯已經很不痛快了嗎!

“我吃飽了。”陳毓終于放下筷子,讓丫鬟服侍着漱了口,這才有模有樣的一拱手,“岳父大人,我要回去了,這個月二十六還請岳父岳母大人光臨……”

李運豐早已不耐煩陪他,當下敷衍的點了點頭,又讓領完罰歸來的李福跟着送送,眼瞧着陳毓出了門,起身就要回後堂,卻不防小家夥卻忽然又站住,騰騰騰跑回來,把一直提在手裏的漂亮盒子遞給李運豐,有些羞澀的道:

“差點兒把這個忘了。爹往日裏總跟我提起,說岳父大人是個風雅的人,我怕其他東西會污了岳父的眼睛,特意準備了這個,對了,還有其他禮物,也是我置辦的呢,還請岳父大人不要嫌棄才是。”

“怎麽會呢?”方才已經見着下人一箱箱擡進去的禮物,還有手裏的這個盒子,明顯陳家這次送的禮物依舊是價值不菲——雖然陳毓說是他一手采買,李運豐卻根本是聽聽罷了,并沒有信——

自己這好友雖是科舉路上不太靈光,做人上卻是上道的緊,想來這次知道自己行将起複,又送來了不少好東西……

這般想着,臉上笑容明顯真誠多了。竟是停下腳步,一直目送陳毓離開,才緩緩打開盒子,下一刻卻是一下瞪大雙眼——

卧槽!這粗陋不堪的一套筆墨紙硯又是什麽鬼?

卻不知道後堂還有一個人更崩潰——

“廚房空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侄子一直鬧着要走,阮氏就想着,端來些好吃的,說不好侄子用的香甜,就會把陳毓那個臭小子給忘了,哪想到丫鬟竟然空着手回來了不說,還說廚房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了。

“夫人息怒,廚娘說,是老爺命全部拿出去招待姑爺了——”丫鬟戰戰兢兢道。

阮氏一下氣的臉色鐵青,半晌冷笑着道:

“以後不許再提‘姑爺’這兩個字——”一個商賈賤人生的兒子,也想娶我女兒,做夢還差不多!

卻也無可奈何,想了想對阮玉海和一旁依舊紅着眼圈的李昭道:

“走,娘帶你和海兒拿好東西來——”

說着一手扯了阮玉海一手拉了李昭,徑直往陳家送來的箱籠而去——

陳家送來的東西,每次都全乎的緊,說是應有盡有,也不為過。

這麽幾大口箱子呢,總有寶貝侄子和女兒喜歡的東西吧?

看阮氏三人過來,早有丫鬟上前打開箱子,下一刻卻是一起張大了嘴巴——

一定是弄錯了吧?怎麽這箱子裏裝了滿滿一大箱綠油油的菠菜?

阮氏愣了片刻,忽然快步上前,親手打開第二個箱子——一大箱,油菜……

……

阮氏的臉終于成功的由青色變成了綠色……

☆、第 23 章 再相見

? “少爺,你到底想要找什麽呀?不然,你告訴喜子,我着人去辦——”喜子苦着臉,一副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樣子——

不怪喜子如此,本來離開李家的時候,還早的緊,可少爺倒好,竟是來到這寶慶鎮就不走了。

而且想要玩去哪裏不好,卻不知為何,偏要往賭場裏鑽!探頭往外面瞧了一下,暗道一聲“苦也”——

雖是大白天,那處所在卻是人聲鼎沸,端的是熱鬧。可不又是一處賭場?忙不疊的就去拉下車帷幔:

“少爺餓了了還是渴了,我這就下去買——”

又一疊聲的對車夫并跟在後面的四個健仆道:

“老馬,你快把馬車趕到陰涼地方去,這大日頭底下,可別熱着少爺了……”

平日裏娘親可是一再叮囑過,決不許引着少爺往哪歪門邪道的地方去。不然就把自己的皮給扒了!

可親娘哎,真不是兒子要引着少爺往這等地方來呀,實在是兒子根本攔不住少爺啊。

這般想着,慌慌張張就往車下跳,哪知腳還沒站穩,一下和一個面黃肌瘦的男子撞到一處——

喜子是過于慌張,至于那男子卻是邊跑邊回頭看,兩下裏一個不妨,頓時都是一踉跄,喜子好歹扶着車廂站穩了,男子則是一下撞到路邊一棵老槐樹上,腰明顯被硌了一下。

“小王八蛋,沒長眼嗎?”男子吃了一吓,一手扶着腰,另一手一把揪住喜子的衣領,橫眉怒目的就開始斥罵,卻不防後面四個人高馬大的仆人立馬圍了上來——

因着陳毓走丢的事,陳清和對陳毓的安全可是上心的緊,出行必會派多人跟随。這四個仆人不止人生得健壯,還都會些拳腳功夫。

那男子明顯有些被吓着了,忙不疊松了手——

能做的起馬車,還有這麽體面的仆人,車裏人的身份定然是自己惹不起的。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嘟哝了聲:

“真他娘的倒黴。”

回頭就想往賭場裏去,卻不想就是這麽一拖延的功夫,一個衣衫破舊面色蒼白的女人就從一個胡同裏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上前一把揪住男子的衣袖,抖着嗓子道:

“李成,我剛拿回家的工錢呢——”

“李成?”車上的陳毓眼睛一亮——果然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嗎?不枉自己找了這麽久——

之所以會走遍寶慶鎮的賭場,倒不是陳毓真想進賭場見識見識,而是想要尋找一個人——

一個叫劉娥的女人。

說起來事情還是和阮氏的兄弟阮笙有關——

那阮笙雖是讀書上全無半點天分,做生意上卻是一等一的精明。猜的不錯的話,這會兒阮笙已經偷偷的開始謀劃他自己的布帛生意了吧——

臨河縣地處南方,紡織業自來最為發達。便是秦家的生意中,紡織布帛也委實占了一大部分。

阮笙那般有野心的人,自然早就垂涎三尺。再加上乃兄阮筠在官場上水漲船高,阮笙如何甘心久居人下?

處處留心之下,早把秦家生意來往情況掌握了個十之八九——

雖然那些商戶和秦家已是有了好多年的合作關系,可誰讓秦家沒兒子呢?秦迎作為出嫁的女兒只能隐身幕後,沒人主持大局之下,明顯已是有些沒落的跡象。

更不要說商人逐利,阮笙除了條件更優厚外,更是擡出了自己的知府兄長并名門嫂子。使得那些商戶很快傾向于同阮笙合作。

再加上之後陳清和落水而亡,李靜文失蹤,秦家就徹底失了根基,這樣的好時機,阮笙如何肯放過?

立即聯絡那些商家,對秦家的生意進行狙擊,一番折騰之下,不獨秦家的生意完全被他搶了,便是秦迎留給陳毓姐弟的商鋪也被他和趙氏瓜分。

而如果說搶奪自秦家的東西是阮笙的第一桶金的話,那個在紡織上多有發明的女紙工劉娥則是阮笙富甲一方不可或缺的助力。

阮笙明顯把劉娥當成搖錢樹,既然重來一次,陳毓自然要提前把劉娥這樣的奇人掌握在自己手裏。只是陳毓手裏的信息也有限,除了知道女子的名字,是南慶鎮人,有一個叫李成的好賭的丈夫,具體家庭住址卻是并不清楚。

陳毓早就打算要來寶慶鎮尋訪,一直找不到好的借口,正好爹爹要往李家送請帖——

南慶鎮可不就在臨河縣和李家所在的寶慶鎮之間?因此,陳毓才會無比熱情的把送請柬的任務給攬下來。

找了這麽久,本來都已經灰心了,想着再找這最後一處賭場,尋不到人的話就離開,以後有時間再慢慢尋覓,卻不想這會兒終于撞見了——

同樣叫李成,又是一般的嗜賭如命……

這樣一想,自然不打算走了,甚而還從車上跳了下來。

直把個喜子給吓得,也顧不得和那莽漢置氣,只一疊聲的求着陳毓回車上去。

那邊兒李成卻已是被婦人糾纏的惱了,擡腳一下把婦人踹翻在地:

“你個掃把星,嚷嚷什麽!若不是你天天在家裏嚎,我會這麽倒黴!”

說着轉身就要往賭場裏去,卻不防婦人一下抱住他的腳踝,哀求道:

“當家的,那可是閨女的救命錢啊,你拿走了,閨女的命說不好就沒了啊——”

女人說着,已是流下淚來——二丫從前兒起就高燒不退,再不看大夫,說不好就跟大丫當初一樣留不住了!

哪知不提閨女還好,聽女人提起閨女,李成更加惱火,氣勢洶洶道:

“你還有臉說!除了會生賠錢貨,你還會做什麽!趕緊滾——”

說着,俯身揪住女人的頭發就推倒在地。

女子的頭狠狠的撞在地上,頓時有鮮血順着鬓角流下。女人卻是完全顧不得,只瘋了樣的想要往賭場裏沖,邊哭邊嚎:

“李成你個殺千刀的,那可是我閨女的救命錢啊,你把我閨女的救命錢還給我……”

卻被賭場的打手給攔住,再次推倒在外面大街上,紅通通的眼睛中一時又是憤恨又是絕望……

陳毓蹙了下眉頭,卻是垂下眼簾,心裏更是黯然——上一世姐姐又何嘗不是時時處于這樣的境地之下?

又呆了片刻,那女人明顯已經明白,想要從那個賭徒丈夫身上要回錢根本就是妄想,機械的從地上爬起來,失魂落魄的朝着剛才來時的胡同而去。

陳毓吩咐車夫跟上來,自己則快步追了上去。喜子不知道陳毓要做什麽,可只要不是進賭場,就阿彌陀佛了。忙也撒丫子在後面追。

一直到了胡同深處,那女子才意識到後面有人跟着,下意識的撿了根棍子回頭,待看清卻是個五六歲的娃娃,才又放松下來,轉身要走,卻被陳毓叫住:

“大嫂子——”

口中說着,遞了一方帕子過去,示意女子把臉上的血給擦一下。

“小官人是……”女子臉色灰敗,明顯還沉浸在絕望的情緒中,也沒接陳毓的帕子,自己擡手用袖子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

陳毓也沒說什麽,卻是從懷裏掏出一把銅錢遞了過去:

“大嫂子把這些拿去吧,”

女人再沒想到,會有這般奇遇,竟是一下傻在了那裏。

陳毓把錢塞到對方手裏,嘆了口氣道:

“快些給孩子找個大夫看看吧,莫讓人再把錢搶走了——”

“錢,有錢了,我的二丫不會死了……”女人死死的攥住銅錢,忽然一轉身,朝着胡同深處跌跌撞撞的跑去,“二丫,二丫,你別怕,你別怕,娘這就帶你去瞧大夫……”

一直到女人完全沒了影子,喜子才反應過來,半晌嘟哝道:

“真是,怎麽不說聲謝就跑了……”

“好了,”卻被陳毓照着腦袋拍了一下,“走吧,咱們回家。”語氣竟是輕松無比——

這個女人,應該就是劉娥了。既然找到了人,以後就是阮笙有什麽小動作,也是不須擔憂的了。

旁邊的喜子卻是愣了下——

怎麽覺得,少爺折騰了這麽久,好像就是為了上趕着給人送些錢?而且這錢一送出去,整個人都舒爽了?!

好在并沒有鬧出什麽事情來。喜子的心也就放了下來,忙不疊上了車,一行人匆匆往縣城而去。

等來至門前,遠遠待瞧見陳清和已經在外面等着了。待看見陳毓的馬車,明顯松了一口氣的模樣,大踏步就迎了過來。

陳毓忙不疊的從車上爬下來——自從回來後,老爹抱自己的次數也委實太多了些吧?哪知腳沒沾地,陳清和已然上前,矮身抄起陳毓抱在懷裏大步往府門裏而去:

“怎麽去了這麽久?家裏有你的客人。”

我的客人?陳毓明顯有些反應不過來,剛要開口問,正好瞧見一個蜷縮成一團的小小身影——竟然是,當初一起從破廟裏逃出來,卻又在縣衙外面被拍花子的給帶走的,安兒?!

☆、第 24 章 驚吓過度

? 安兒這會兒不是應該已經回家了嗎?怎麽會跑到自己家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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