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絕不會防礙武林大局,她失望而去,更使中原武林道減少一個強敵。”
說完話,他擡眼看見白發魔女已将走進六七丈長的石階,祭靈塔門口,此刻正擋着那劍陣中的七位沒有受傷的道童。姚秋寒恐怕白發魔女再度下殺手,沒待西樂道長說話,身若旋風輕煙,二個起落,飄飛到白發魔女左側,朗聲說道:“七位道兄,趕快讓開路,免去無謂死傷。”
西樂道長從後急急走來,揮手說道:“玄清七童帶他們到停靈室。”
七位道童雖然各自一怔,但他們不敢違背西樂師叔的命令,同時收劍,一齊合掌躬身,退到一側肅客。
姚秋寒微微一笑道:“姑娘請進!”
白發魔女冷冷哼了一聲,道:“我不知你在搞什麽名堂。”
說着,舉步踏入祭靈塔大門,裏面早就燈火通明,但見大殿前面神案上,仍然供奉着玄清神像,案前香鼎,香煙袅袅。神案之後,懸着一道白色布幔,七個道童排成兩列當先領路,掀開布幔,後面原來排着四列木架,木架上放着一個個小木箱,箱中當然是死人的骨灰。
走進大殿之後,無形中就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走過四列木架,殿中後端一間帶鎖的室門前,當先一個道童打開鎖。推門進去,赫然一口紅色大棺木,停放在丈二寬,二丈深的小室中。
七個道童,恭恭敬敬地對棺木跪拜三拜,然後小心翼翼的移開棺蓋,西樂道長急走二步搶到前頭,說到:“仙谷神醫遺體就在此。”
姚秋寒迫不急待地走上前去,擡眼向棺中看去,只見仙谷神醫皇甫珠玑,果然躺在棺中,但見他四肢僵硬,雙目緊閉,臉色黃白,沒有一絲血色,而且皮膚間隐隐呈現一些灰土色,任你怎樣看,也無法看出他是生存在人世間。姚秋寒心中暗嘀咕,忖道:“梅華君的話是真的嗎?她會不會毒死了仙谷神醫,而騙說是吃下‘冬眠一月還魂丹’?”
江湖間,波詭雲萼,反複無常,姚秋寒難免有這種顧忌。·白發魔女看到仙谷神醫一動不動的躺在棺底,嬌容色變,雙眼神光沮喪,過了半晌,才問道:“仙谷神醫是被誰害死的?”姚秋寒默默不語,西樂道長冷電似的眼神,卻盯在姚秋寒臉上。
白發魔女極盡凄涼的長嘆一聲,喃喃說道:“他死了!
塵世間再也無人救活我母親了……偉大的媽媽,你當真這樣死去嗎?……”悲切、凄涼的語言中,只見這個殺人不眨眼的白發魔女,雙眸中含蘊着晶瑩發光的珠淚。
她的語音,使這間小室,無形中籠罩了一層愁雲慘霧。
突然間,白發魔女嬌軀一晃,疾欺到棺木之前,揮手向皇甫珠玑的手腕脈門扣去!
姚秋寒心頭大驚,喝道:“不要動!”同時,右手五指如鈎,疾向白發魔女胸口要穴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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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發魔女冷哼一聲,柳腰微挫,避開姚秋寒一掌,右手五指,快逾閃電扣上了皇甫珠玑的左手脈門。
姚秋寒一擊沒中,由指變掌輕輕一帶,奇奧絕倫的按在白發魔女背後“命門穴”上,沉聲喝道:“你一動,我立刻震斷你心脈。”
原來白發魔女是不相信仙谷神醫已死,這時她纖細的玉指,一把扣住皇甫珠玑的脈門,血脈跳動停止,肌臂冰冷。
白發魔女自動縮出右手,幽幽嘆道:“果然他死了!”
這句話,一字一字尾音拖得很長,音調極盡失望,悲傷。
姚秋寒似乎不敢松弛,右手仍然按在她“命門穴”。
白發魔女突然發覺姚秋寒的手掌按在“命門穴”上,呆了一呆,怒道:“你這是幹什麽?”
姚秋寒心神一震,怕她起疑,正要栘開手掌,突聽身側響起一聲冷笑,一只手掌,迅疾的按在自己背後“命門穴”。;
但聽西樂道長冷冷說道:“姚少俠,你若要澄清敵我,就吐出內勁.将白發魔女擊斃,或者,我手上內勁一吐,你就要當場喪命。”
姚秋寒聽到這番話,臉色驟變,說道:“老道長這是什麽意思?”
西樂道長道:“白發魔女,今夜殘殺本觀弟子三十餘人,觀主又重傷在她手下,咱們玄都觀跟他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姚少俠如果真是我中原武林九大門派結盟弟兄你大概會将魔女除去,替那些死者報仇雪恨!”
白發魔女此刻聽懂了西樂道長的活,斜望了姚秋寒一眼,神色哀怨。
這時西樂道長又說道:“姚少俠,你現在要殺她,只需吐出含蘊在掌心的內力,可以說是舉手之勞,她是咱們一大勁敵,為免得遺留後患,你應該照我的話,将她擊斃。”
西樂道長話說得不錯,眼下自己擊斃白發魔女,只要将含在掌心內勁吐出,她是位血腥滿手的魔女,殺了她是天經地義的事,上次白己在荒廢院落沒有殺她,今夜陡害了三十餘人命。今夜我如果再放掉她,不知日後又要傷損多少人命。
殺!殺!殺!
想到此處,姚秋寒臉上掠起一縷殺機。
白發魔女看得心中一凜,死亡恐怖再度降臨她身上。
她感到人性是那麽卑鄙,可惡!
自己雖說殺害了不少武林高手,但那全都是憑着自己所學武功,光明正大的勝他,殺他!
從來沒有半絲奸詐、取巧,但今日別人卻采取陰險、下流的手段要搏殺自己。他真的忍心下辣手嗎?剎那間,自發魔女眼光中,沒有死亡的恐怖,也沒有乞憐求饒的神色,臉上挂着一絲微微笑容。
她要考驗一個人,看他是不是真敢殺了自己。
陡然間,一股極強、極巨的內力,由姚秋寒掌心吐了出來。
白發魔女這次考驗失敗,一種求生的潛力,使她體內發出一股強大的反抗力量,但姚秋寒功力太深厚了。
她運出的一道防線,被那浪濤般的內力,震得消散無遺,一聲慘哼,白發魔女嬌軀如箭被射出門外,伹高深的功力,使她沒有倒卧下去。
她慢慢地轉過身來,臉上慘白如紙,眸中射出一股極端怨惡的恨,凝視着姚秋寒,一字一句說道:“我恨死你了……”
她那本是染滿鮮血的襟褛衣衫,更見殷紅,刺眼。她嬌軀顫抖,搖幌了幾下,仍然沒有倒跌下去。
最後、她轉身一掠,如電逸走。
“快追,不要讓她逃走!”
室中響起西樂道長的喝聲。
七個道童和西樂道長,恍似流星疾箭般追出。
陰森凄涼的室中,呆呆站着姚秋寒。
他不是為着白發魔女不死在自己掌下沮喪,而是在扪心白問,自己為什麽違背了良心,做出自己不願做的事情,吐出內力襲擊她。
姚秋寒極端後悔。
姚秋寒本可以将這位絕代的武林魔女,加以感化,使她棄邪改正,今日他錯了一件事,日後不知要陡然增加多少武林高手喪生在白發魔女無情的劍下,差點中原武林九大門派,就為着這一念而毀滅,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如豆的油燈,枯黃光輝映照着仙谷神醫驅體,姚秋寒凄涼的嘆息一聲,慢慢七出室外,來到塔門口。
疏星殘位裏,響起一陣暴喝聲:“魔女,不要跑,今日不讓你濺血玄都觀中,誓不甘休。”
姚秋寒擡眼望去,夜影中,一條纖細嬌小的人影,恍似掠波飛燕,由屋脊上躍落庭院。
她的後面三丈,緊緊不舍追着兩位手持長劍的道人。
距離近了,姚秋寒看清是梅華君,被金霞金清二道追逐着,二道這時衣衫不整,發髻披散,狼狽不堪。
“姚哥哥,仙谷神醫遺體安全嗎?”
梅華君幾個縱躍飛上石階,來到姚秋寒跟前,見他垂頭喪氣的臉色,芳心一震,急道:
“姚哥哥,你怎麽樣?”
關懷,急切的叫聲中,金霞金清二道劍如卷風,由背後劈到。
梅華君武學造詣深高,身形極快,随着劍風,身如柳絮,直飄出三尺,劍起處,收臂一招“猛雞啄粟”,急襲金清道人。
劍道中途,猛可變為“神駒展足”,忽刺金霞道人腳跟。
金霞道人長劍下戳,梅華君把劍一顫,那柄劍陡然上指,卻又變為“盆雕展翼”,剛刷二道腕口滴血,劍飛。
“梅妹妹住手!”
姚秋寒怕她再施辣手,急聲喝着。
梅華君聞聲收劍躍退,臉泛嬌笑,道:“姚哥哥,這二個牛鼻子糾纏不休,不讓他們吃點苦頭,不知厲害。”
金霞金清二道,劍被震飛,雙雙暴吼一聲,揮掌猛撲過來。
突聽一聲沉聲大喝道:“金霞金清住手!”
二道聽到這喝聲,辨別出是觀主的聲音,趕忙收掌躍退,轉頭望去。
只見數丈外石階下,盤膝跌坐玄都觀主。
金霞金清大叫一聲:“師父,師伯!”兩人撲身過去。
梅華君擡眼望了一下四周屍體嬌聲間道:“姚哥哥,敵人是誰?”
“白發魔女。”
梅華君怨聲道:“想不到那個賤女人……姚哥哥,你看:一念之錯,陡害了這麽多高手性命……”
姚秋寒臉上罩着一片寒霜,沒理梅華君的牢騷,舉步直對玄都觀主走去。
西玄道長見姚秋寒行來,慘然一笑,說道:“今夜若不是相公拔劍挽救,玄都觀将要盡毀在自發魔女手下。唉,這女人好象已經練成了密宗門全部的神技,她若是投入楊妃姬麾下,楊妃姬真可謂魔焰萬丈,千萬武林蒼生塗炭。”
姚秋寒聽到這一句話,心中更加悔恨自己一掌之錯。
這時候,殿宇屋脊上,如電般疾馳飛來幾條人影。
他們是西樂道長等衆弟子,但見西樂道長懊喪的表情,已知追擊白發魔女不着。
西樂道長奔到姚秋寒跟前,冷冷說道:“姚少俠,我知你能殺她,為何不殺她?”
姚秋寒劍眉一剔,怒道:“玄都觀本來可以免去今日流血場面,但你卻不加以阻止這場殺劫,白發魔女日後前來尋仇,自有我一手承擔下來,現在道觀中傷亡累累,你們還是趕緊料理傷患,準備即将來臨的慘烈搏鬥。祭靈塔中的仙谷神醫,暫時由在下守護。”
西樂道長冷笑一聲,道:“姚少俠,你語氣可要緩和一點,當今你跟梅施主,敵人賺疑,尚未完全澄清,你兩人行動還需加以限制。”
梅華君突然“咯咯”下陣矯笑道:“老道長啊,咱們倆人若是敵人的話,我問你是如何敵得住?”
西樂道長今夜遭受挫折,人就極不舒服,此時聽了梅華君冷嘲熱諷之語,厲聲道:“玄都觀,今夜傷亡,完全是你這……”
突然聽到西玄道長,喝道:“師弟,休得無理。”
西樂似乎非常尊敬這位師兄觀主,聞喝聲,倏地住口。
西玄道長緩緩站起身來,對姚秋寒說道:“姚少俠,貧道要請教一件事……”
姚秋寒不待他再說下去,很快運用蟻語傳音,說道:“觀主,是否要問仙谷神醫生死之謎?”
西玄道長輕輕的點了一下頭,表示“是”的意思。
姚秋寒仍然用傳音入密工夫,說道:“觀主請息怒,在下對于這件事不敢吐露,要知仙谷神醫當今仍是各派所争持對象,他對中原武林九大門派,負有挽救那些失魂的武林高手蘇醒任務,他之得失,是武林間存亡關鍵。……數日前仙谷神醫在煉丹洞府摩天樓因華山派混元一線天費自南背叛失義,裏應外合,俘虜了仙谷神醫……欲解往戮心劍門孤星島途中,梅華君棄邪歸正,解救了仙谷神醫。……迫于情勢惡劣,仙谷神醫和梅華君商量了一個極安全之策,他服了一粒‘冬眠一月還魂丹’,看去他是一個已死的人,其實不過是象冬眠動物般,呈入冬眠狀态,到達一個月期限,便會複活蘇醒過來。……
“觀主現在趕快将信息,以最迅速的方法,傳绐岳雲鳳武林盟主等,派出武林高手前來護衛仙谷神醫。……但他非死之謎,非全部高手列達,千萬不可吐露。”
玄都觀主西玄道長,聽了這般經過,心中大喜,強忍着內腑傷疼,運出內功答道:“姚少俠請放心,貧道早在數日前便派出高手,将仙谷神醫在玄都觀中的音訊,秘密傳運去岳武林盟主那邊,也許明日清晨,中原九大門派的高手,就可以趕來,但今夜貧道受傷不輕,無法晝夜守衛仙谷神醫,這事只有重勞姚少夥了。”
兩個人這陣蟻語音答話,只見他們嘴唇掀動,旁人卻無法聽到聲音。
西玄道長轉頭對西樂說道:“師弟.你率領玄清八弟子,繼續把守庭院之中,如沒聽姚少俠召喚,不可擅入祭靈塔一步,金清趕快帶人料理傷者,金霞随為師到煉功室。”
玄都觀主吩咐完畢,衆人各領命行亭。
姚秋寒和梅華君把守于祭靈塔中。
這一夜已經過去了。
接着,三日三夜都消逝而去,但古蘭香和岳雲鳳等武林高手,一個也沒有來玄都道觀,觀中也平安無事。
只有姚秋寒和梅華君日夜守衛着仙谷神醫,人顯得憔悴,疲勞。
第 九 章 是敵是友待分明
這是第四個夜晚時分—-
祭靈塔神案上兩支兒臂粗的蠟燭照亮了整個大殿的內外,三角銅鼎之前,擺着兩個蒲團,分座姚秋寒和梅華君。
他們雙目微閉,狀似凝神打坐,其實,其中一個人正運着全副心神,注視祭靈塔四方面動靜,就是飛花落葉之聲,此刻也難逃靈敏的耳覺。
突然梅華君長長吸了一口氣,睜開雙眸,咦聲說道:“姚哥哥,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叫醒我值斑?”
原來兩人是輪流守衛祭靈塔,五更天後,直至隔日夜間子時,是兩個人輪流休息跌坐入睡,梅華君睡到落日時分,該是姚秋寒休息時候。
姚秋寒虎目微睜,笑道: “反正沒事,讓你多休息一會,養足精神,以禦強改。”
梅華君溫柔地說道:“姚哥哥,你快閉目入睡吧,今夜由我一個人守候就夠了。”
姚秋寒搖頭道:“夜間塔外西樂道長等在休息,咱們兩人絕對不可有所疏忽,現在我到外面巡視一會。……說着,姚秋寒站起來。
“姚哥哥,這三、四日來,你不分晝夜守護,人已消瘦了很多,你還是去睡一會吧!”
姚秋寒道:“我可以抵受得住,你不要擔憂,數日夜來沒有動靜,但我預感到這種平靜,象似山雨欲來的前奏,只要我們提起精神應付這幾日的難關,以後要睡幾日都可以,也能安心甜睡。”
梅華君突然柳眉含怒,說道:“姚哥哥,我覺得事情有些不對,玄都觀主西玄道長說已派人傳書中原九大門派,為何岳雲鳳等高手還遲遲不來?”
姚秋寒道:“只要岳武林盟主接到傳書,他們會很快趕來的,路程遙遠,大概要耽擱幾日。”
梅華君道:“我擔心送信的人出了意外。”
姚秋寒搖頭道:“西玄道長是在你運棺木前來玄都觀之夜,就發現了棺木中的皇甫神醫,即時派出大弟子金印道人報信,當時楊妃姬等還沒有發現仙谷神醫被劫,我想送信的金印道人,大概不會發生意外。”
梅華君道:“我恐怕玄都道觀中出了奸細,當他們發現仙谷神醫時,立刻将金印道人殺了,或者西玄觀主說前三日清晨,中原武林九大門派就可趕到,顯然岳雲風等就在左近,怎麽過了三日夜還沒趕到呢?”
姚秋寒聽到“奸細”二字,心頭一震,問道:“你認為有奸細嗎?”
梅華君道:“可能有。”
姚秋寒:“是誰?”
梅華君道:“我覺得西樂道長行動有些古怪。”
姚秋寒吃驚道:“怎麽會?西樂道長是武當派的長老,又是西玄的師弟。”
梅華君道:“江湖中人陰險詭詐,使人防不勝防,雖然我不敢肯定,但咱們需要加以防範。我想,咱們兩人之中,需要一個人前去送信,免得再呆在此地,等到敵人接得音汛,進犯玄都道觀,那時就太遲了。”
姚秋寒沉吟片刻,道:“過了今夜再看看,玄都觀主西玄道長,身中白發魔女一記冰禪掌,需要運功療治三四日,諒明晨他可恢複功力,這樣便可接替咱們任何一人。
梅華君點頭道:“好吧?那就再等待一夜。”
“姚哥哥,你幾夜沒有睡眠,不宜走動消耗精力,外面巡視讓我去吧。”
姚秋寒搖手,道:“祭靈塔內,較外面重要,你精神飽滿,該守衛塔內。”
梅華君似要再争持,只見姚秋寒獨自定出了塔門。……
驀在此時——
遠處飄過來一陣低沉的簫聲,劃破了寂夜,姚秋寒霍然一驚,脫口說道:“簫聲!”
只聽那簫聲若斷若續,随着夜風飄來。
“是古蘭香女俠!”
姚秋寒心中泛起了一陣喜悅之色,古蘭香善于品簫,姚秋寒已經數次聞聽過她的蕭聲。
“姚哥哥,你可以确定簫聲是古蘭香女俠吹的嗎?”
梅華君緊緊皺着柳眉問着。
姚秋寒點頭道:“天下武林中,再難找出第二個人,能夠吹出這樣好的簫音了。”
這時,那高拔的簫聲,重又低沉了下來,隐隐可聞。
姚秋寒急道:“梅妹,你守住塔內,我過去接古女俠來。”
梅華君叫道:“且慢!”
姚秋寒道:“梅妹有什麽事?”
梅華君道:“天下間不乏善于品蕭的人,這縷簫音,吹得很好,音律覺極端凄涼,古女俠為何吹出這樣凄涼的簫音?而且古女俠是接到音訊趕來,她為什麽又要吹出蕭聲?”
姚秋寒心頭一震,道:“不然梅妹認為吹簫的人是誰?”
梅華君道:“寒夜品簫,吹盡人間凄涼慘事,吹簫之人定是一位斷腸人,但也是一個兇神惡煞之流,姚哥哥還是不要為簫聲所感,中了敵人調虎離山之計。”
姚秋寒道:“如果吹簫之人是古蘭香女俠,咱們豈不錯過了好機會?”
梅華君道:“我猜想今夜吹箭之人絕對不是她。”
姚秋寒道:“古女俠特有的蕭聲,我已親耳聽過數次,可以辨別出來。”
構華君道:“簫聲停止,接着而來的即是兇神惡煞……”
一句話尚未說完,死寂的夜裏響起一聲凄厲刺耳慘叫!
姚秋寒心頭一霞,問道:“是楊妃姬來了嗎?”
梅華君道:“不會是她,而是南宮琪美的人。”
話音甫落,祭靈塔廣闊的北方庭院入口,急速奔來一條人影。
姚秋寒急道:“梅妹,你守在這裏,敵人來了!”
說話聲中,姚秋寒掠身一躍,飛出塔門,站立塔門前三丈外石階上,沉聲喝問遭:“是誰?”
;這時候那條人影,已經很快奔過廣場庭院,蒙蒙夜影下,只見是位渾身血跡的道人,他氣喘籲籲,顫聲答道:“是我,姚少俠……”
葛地,他腳步一陣踉跄,伏身摔倒地上。
姚秋寒此刻已聽出是金霞道人的聲音,道:“金霞道長,有什麽事?”說着,雙肩微晃,捷似風飄,直欺了過去。
稀微的星光下,只見金霞道人胸前刺着一柄匕首,鮮血泉湧,臉色蒼白,氣若游絲,道:
“姚少俠,我師父……遭人突襲,命在垂危……”
姚秋寒急問道:“敵人是什麽人,令師在那裏?”
金霞道人胸口間匕首傷及要害,他擡起頭,叽肉搐了兩下,嘴皮掀動,孱聲說道:“師父說,金印兄遇了意外……”
就只說了這句話,金霞口中狂噴出一股血箭,渾身一陣痙攣顫抖,眼珠上翻,氣絕而亡。
姚秋寒聽得金霞答非所問這幾句話,心中之驚駭,非同小可,果然如同梅華君所料,金印道人沒能傳言給岳雲鳳。
就在這時候,殿宇屋脊上人影晃動,西樂道人帶着八位道童,手持長劍,氣急趕來。
“姚少俠發生了何事?”
西樂道長一馬當先奔到,出聲問着,當他一跟望見金霞道人屍體,很快俯身扶了起來,叫道:“師侄……”
“老道長,他已經去逝了。”姚秋寒黯然說着,“霍”
地想起金霞道人說西玄觀主遭強敵侵襲……忙道:“老道長快帶三清八童跟我到靜禪殿,接援西玄觀主。”
說着,姚秋寒準備前去,突聽??門口的梅華君況道:“西樂道長和三清八道童,足夠抵禦強玫,姚哥哥快回來守衛祭靈塔,敵人可能即時趕至。”
姚秋寒聞言悚然一驚,暗道:“敵人已現觀中,他們所要的就是皇甫珠玑,怎可松懈這邊防衛力量?……”
想罷,轉首向西樂道長說道:“道長跟三清八童留守祭靈塔,我去看看觀主……”
語音未完,人已急如隕星流矢,飛射出七八丈外。但聽梅華君高聲叫道:“姚哥哥,那是陷阱……”
姚秋寒雖然耳聞梅華君的聲音,卻不知她說的什麽,因他這時已轉過一層院落,直向靜禪殿奔去。
玄都觀殿宇高閣,栉比鱗次,樹木環繞,豪氣磅礴,姚秋寒若奔馬,瞬間已到靜禪殿。
殿前庭院靜寂如死,姚秋寒一式“雁落平沙”,掠落地面,只見殿內漆黑不見燈火,心頭一驚,忖道:“西玄觀主難道已經遭遇不測……”正在他猶豫不決,躊躇不前的時候,殿口突然跌出一條人影。
姚秋寒冷聲喝道:“是什麽人?”
喝聲未止,右掌已擡起,蓄勢待發。
跌出的人影,搖搖晃晃走了兩步,呻吟問道:“是不是姚少俠?”
姚秋寒目光銳利,認出是西玄現主,驀将凝集右臂真氣撤去,就當他真力松散的剎那—
—
一條巨鶴似的人影,帶着一縷嘯聲,快若電光石火由殿頂瀉下,另一道白光,卻直取西玄胸口。
“避”字剛落,一聲慘厲叫聲,接替了他下面語音。
西玄現主胸口中了一柄白光閃閃匕首,直沒至把柄,鮮血如泉噴射,人已摔倒地上。
那由六七丈高瀉下的人影,卻直擊姚秋寒,手中一支一黑發亮鐵簫,幻起一片烏光,點取“咽喉”,“氣坎”要害。
姚秋寒功力奇高,來人招式雖然狠辣、淩厲,卻無法如願傷他,被姚秋寒很快的閃避了開去。可是轉首望去,西玄觀主倒卧血泊之中,突襲自己的人,也恍如鬼魅幽靈般輕輕落在數丈開外。
姚秋寒無暇去看來人,疾速撲到西玄觀主身旁,只見西玄道長擡起頭來,拼出最後力氣,說道:“……西樂……通……通……通敵……”
單這四個字,卻用盡了他只剩下的一點精元真氣,姚秋寒聽到這句話,如雷貫頂,他轉身一掠,躍出三、四丈,再一提氣,淩空騰起,要飛上屋宇。
猛地,屋宇上閃起二道精光耀眼的劍芒,迎面向自己射來,後面再度想起那縷急銳的簫聲。
姚秋寒無法再撲上屋宇離去,只見他三面受敵,心不慌意不亂,雙臂猛地一振,雙足運力的一蹬,整個身體如雲龍翻騰,斜斜飛出一丈五六尺。
他的輕功,還沒練到那種在空中邀游境界,真氣散懈後,立刻落在地面。
雙腳剛剛着地,擡眼一掃,三個恐怖的紅衣人,已經分站三角包圍住他,二個持劍,一個舉簫。
姚秋寒看清了三個面目,驚呼道:“還魂人!”
突然一陣清越朗笑傳來,接道:“不錯,他們是還魂人。”
語音未落,殿前庭院樹蔭下緩緩走出一個風度潇灑,劍眉朗目,腰懸一柄短劍的中年儒生。
姚秋寒認出這藍衣人,就是數日前在山莊跟古蘭香會面的人,據說他便是名震天下的神雕俠紀英奇。
藍衣儒土步履輕緩悠閑地走到丈開外,方才停下身子,手指西南角一個白發蒼蒼,面若死灰的舉簫的紅衣老人,說道:“這位是還魂人,是下間武功最具絕高的,河漢魔簫古虛飄,你能夠躲開他三次襲擊,武學造詣,的确不凡。”
姚秋寒聽了他介紹,臉色驟變,河漢魔簫古虛飄,确是武林間絕無僅有高手,另外二個持劍老人,是他所熟悉的中原七劍的崆峒峒子和點蒼派的武田野。
這三個還魂人,只要是任何一個,就足夠自己應付,他聽到西玄觀主臨死說:“西樂通敵。”心急如焚,可是眼前強敵環伺于此,反而使他鎮靜下來,心想:“西樂背叛,梅華君早已料到,他帶着三清八位道童,不一定就能很快沖進祭靈塔,目前我若沖出衆圍,引了這幾個空前絕後的武林高手到祭靈塔,反而不妙。……”
于是,姚秋寒冷靜下來,輕笑道:“閣下敢是神雕俠紀英奇?”
藍衣儒生眉頭輕皺,冷冷說道:“她竟然向你吐說出我的身份來歷……”
他所說的她,當然是指古蘭香而言,突然看見紀英奇臉色一沉,眉現殺機,喝道:“姚秋寒,你和我嬌妻交情到了什麽程度?”
這聲叱喝,問得姚秋寒目瞪口呆,久久才道:“紀大俠,你說什麽?”
神雕俠紀英奇陰森森的說道:“我問你跟古蘭香交情到了什麽程度,今夜你不坦白相告,我要你嘗到人世間殘酷刑罰。”
姚秋寒突然仰首發出一陣厲聲長笑,音震九霄,悲壯刺耳,恍似衡陽鶴唳。笑罷,方才冷澀說道:“紀英奇,你既然深愛古蘭香女俠,為什麽你殘害了她父親,背棄了她,助纣為虐,茶毒武林?”
神雕俠紀英奇,聽到姚秋寒的指責,臉上肌肉抽搐顫動,神色變得非常難看。半晌之後,才冷冷道:“這些話,也是她告訴你的嗎?”
姚秋寒怒道:“你不要老懷疑好人,古蘭香女俠為人莊淑堅貞,她絕對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只是你辜負了她,害了她一生幸福……”
“住口!”神雕俠紀英奇厲聲叱喝着,然後冷冷一笑接着道:“你知道些什麽?我若真是背棄武林,你還能活在人間嗎?姓姚的,今夜我虔誠的削心相告,古蘭香是我嬌妻,對她至死深愛不渝,但我生性善嫉,絕不容許任何男子親近她,勾引她。現在我指示你一條逃生之路.趕緊離開玄都道觀。”
姚秋寒對神雕俠紀英奇的認識本來來就非常的陌生,由古蘭香口中得知一鱗半爪。他是南宮琪美的師兄,已故西會會主大羅神南宮玉堃的弟子。不錯,他若真是背棄武林,怎會讓自己逃出南宮琪美虎口?
其實當日姚秋寒如何被南宮琪美捉去煉制還魂人……至古蘭香向紀英奇談判要援救之事,還是一片迷糊不清。他知道其中牽涉着很多極端複雜的恩怨,隐事。數日來,氣氛緊張,令他沒有時間去分析這些事情。但今日想來,姚秋寒感到當今武林動亂根源,與那些恩怨瑣事,好象都有着莫大關連。
要解這些如蠶絲般的細小事故,也非一時能夠明了的,而且目前問題跟那些事,也顯得不太重要。
姚秋寒輕輕地嘆息了一聲,道:“紀大俠,在下對你肅來敬仰,你說沒有反叛江湖,但現你卻驅使還魂人殘害西玄觀主,替南宮琪美毒殺武林同道,如果你就此棄邪歸正,古蘭香跟你還有破破鏡重圓之日。”
神雕俠紀英奇,冷冷道:“憑你一個後生小子,竟然老氣橫秋教訓起我來了。我如能明日張膽反抗南宮琪美,也輪不到你對我說這些話。今口我再次警告你,趕緊離去逃生,否則南宮琪美到達,我也愛莫能助了。”
這些話,已非常坦白地說出紀英奇完全是控制在南宮琪美手中,逼迫他難以跟嬌妻結合。
姚秋寒冷屑的笑道:“南宮琪美要到玄都道現來,我樂意恭迎她,正想看看她到底是一位怎麽樣的三頭六臂之人,竟能使一位名滿江湖的神雕俠紀英奇屈膝馴服,縱然舍棄愛妻亦在所不惜。”
紀英奇臉上泛起一縷殺機,突然伸手由腰間抽出那柄短劍,冷冷地說道:“姚秋寒,我現在告知你幾句,聽與不聽,由你自擇。江湖少年,不知深淺,乏經世之才,而蓄蓋世之志,遠不足造福人間。近不能安身立命,大則殃民禍世,小則殺身殒命。然古今往來,大英雄,大豪傑,卻絕不意氣用事,而是大智若愚,能屈能伸。今日話說到此,後會有期。”
說罷,他短劍一揮,那本是蓄勢以待,虎視眈眈的古虛飄、九靈子、武田野三個還魂人,突然各自收下兵器。
“慢點走!”姚秋寒急聲喚道。
原來姚秋寒感到紀英奇那番活,通情達理,隐帶一縷弦外之音,那似乎說紀英奇屈膝于南宮琪美,乃是一種遠大志向,潛伏待變。
神雕俠紀英奇,緩緩轉過身來,說道:“你還不快些離此,就要遺恨人間了。”
姚秋寒道:“紀大俠的話,恕在下生性愚笨,難悟其意,不知能否請紀大俠說明白一點。
今日紀大俠要我離開玄都道觀,那絕對辦不到。我姚秋寒當今本身無過人之力,也無淩人之心,更沒有蓄意蓋世之志,也不願當什麽大英雄,大豪傑,所以死不足惜,但唯一知道的,乃是敵我分明。因此紀大俠你何不坦白說明身份來歷?”
紀英奇冷冷一笑,道:“我的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