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這位道長,法號如何稱呼?”
中年道長點頭笑道:“貧道金霞,兩位施主請。”
他不管兩人是否同意到香客殿,便舉步向觀門階走去。
姚秋寒望了梅華君一跟道:“咱們去香客殿。”
金霞道人帶着兩人進了大門,裏面是一個廣闊的院子,院中殿脊連綿,層層疊疊巍峨壯觀。四周蒼松凝翠,包圍着金碧輝煌的廟宇,好象滿池荷葉中,開放着一朵金色的蓮花。姚秋寒目睹玄都觀建築雄偉,不禁暗忖道:“這座道觀,看來是所藏龍卧虎之地:觀主定然是個武林中人,否則怎能管理這麽大的道觀?”想到道觀中的主持,可能是武林高手,姚秋寒對于皇甫珠玑的安全不禁增加了一分擔心。于是,他一面走,一面留神察看觀中形勢。只見廣闊庭院中,分築着三條白石鋪就,寬約六七尺的道路,左右兩條通往兩邊庭院,中間一條直通一座大殿。每條石子道旁側,滿列盆花,香氣襲人,燦爛奪目。
金霞道人引着兩人直走中間那條道,走過庭院,即是香客殿。
此際,亦是酉脾時分,華燈初上,香客殿燭火通明,殿中人影幢幢,香煙袅袅。
原來這座香客殿是專供游客休息之用的,但大殿正中,卻供奉着三清神像。黃緞遮幔,洪游客信徒朝拜。大殿兩旁,另外有八間客廳,才是休息之處。
玄都道觀,游客衆多,香火鼎盛,現在剛入晚不久,香客殿中有不少善男信女,在燒香膜拜。
姚秋寒進入大殿,首先仆身下拜。梅華君也跟着叩拜下去。金霞道士陪着兩人拜過神像,接引兩個人到左側最後一間客廳。這客廳顯然是比較特別的客廳,裏面有四個清秀道童接待。
金霞道士帶着兩個人走進客廳,四位道童立刻合掌作禮,然後兩人手中捧着一個紫檀木的茶盤,上面放着精致細瓷茶壺茶杯。
金霞道士請兩位坐後,笑道:“我師叔稍候就到,請兩位先喝盞茶。”
姚秋寒間道:“金霞道長,不知貴觀主持法號如何稱呼?”
金霞道士待客和藹,微笑作答道:“敝觀主持,是家師西玄道長。”
姚秋寒聽這“西玄”之名,在江湖武林裏并未見傳聞,但他們仍然很快說道:“久仰久仰,令師定然是位修道極深的奇土……”
一句話未完,客廳門口,突然走進一個中年道士,姚秋寒認出是那位金清道人,只聽他對金霞道人說道:“禀告師兄,西樂師叔吩咐接引兩位施主到內殿。”
Advertisement
姚秋寒和梅華君也同時站起身子,姚秋寒用蟻語傳音對梅華君說道:“由他們待客的情形看來,好象巳知咱們來意,仙谷神醫不知是否會發生意外。”
梅華君很快答道:“不錯.他們情形有些怪異,但仙谷神醫既然巳眼下‘冬眠還魂丹’,諒不會出什麽差錯,咱們随他們入內殿,見機行事。”
兩入運用蟻語傳音答問之時,巳随着兩位道人走過香客殿。
殿後,又有一所廣闊庭院,從這所庭院往後,皆是遠地游客住宿之處。院落重重,屋宇連綿,有的燈火通明,有的漆黑一片,但全部房窗緊閉。
姚秋寒和梅華君随着兩位道士,走過十餘重院落,再走過一條丈餘寬二十餘丈長,兩旁植滿矮松古柏的道路,前面再現一座巍峨大殿,兩人剛剛走盡白石寬道,驀聞三聲鐘響由那松林環繞的殿裏傳來。
廣大的庭院那邊殿門大開,八個黃衣童子緩步迎了出來,分列在大門兩側,然後走出來一位仙風飄飄的黑髯道人。只見他身着杏黃袍,胸前繡着八卦,足蹬雲履,面含微笑,随風飄動,如蒼松古木。
姚秋寒遠遠一見,心裏暗自一跳,忖道:“這道人一派出塵仙風道骨,分明是一位世外高人……”
一念未完,梅華君已經低聲說道:“這老道士就是西樂道長,掌理祭靈壇,乃是玄道觀的第二現主。”
金霞金清二道搶先急走過去,對那黑髯老道跪拜下去,說道:“啓禀師叔,貴客已到,”
“哈哈!”西樂道人朗聲大笑道:“貴客降臨,貧道未能遠迎,請勿介意。”
梅華君和姚秋寒在他說話的工夫,已來到大殿門口,梅華君福身笑道:“西樂道長是否還認得小女?”
西樂老道拱拱手笑道:“貧道三日夜來,寸步未離祭靈塔,就是專候女施主降臨的。來!
兩位施主請入大殿稍坐,容貧道獻茶敬客後,再請教施主幾句話。”
姚秋寒本想即時就要将話說明,卻被梅華君以手拉衣示意,随着西樂道入進入大殿。
落坐後,早有道童捧上茶來,西樂道人微笑說道:“兩位遠程趕來,諒未進飲食,容貧道素齋敬客之後,再作請教。”
一會兒工夫,酒肴齊上。萊雖全素,但卻樣樣精美,酒尤奇香,姚秋寒和梅華君坐了客位,西樂道長奉陪,金霞、金清二道打橫,兩人一路奔波,尚未用過晚膳,也就不客氣吃喝起來。
這一頓酒飯,雖說不上盡歡而散,但賓主間毫無敵意。
直待酒足飯飽,殘席撤去,西樂老道吩咐金清道士,道:“金清,你去看觀主功課完了沒有,接觀主前來這裏。”
金清道人應聲:“是!”恭敬施禮而退。
這時梅華君才笑問西樂,道:“老道長,前三日深夜,小女送到貴觀寄存的一口棺木,是否安然無恙。”
西樂道長驗上笑容倏地一整,兩道冷電般的目光從兩人身上逡巡一陣後,沉聲說道:
“女施主今夜是來運走棺木的?貧道現在請問棺木中死者是誰?”
梅華君淡淡說道:“道長不是已經擅自打開過棺木……”
這句話,使西樂道長臉色驟變,梅華君這時接着道:“貴觀擅自打開人家棺木,實在有失公德,棺中死者何人,諒你等已知道,何必再明知故問?眼下煩請道長帶我去巡察死者遺體。”
西樂老道冷冷道:“貧道請問施主,棺中死者是不是名滿武林的仙谷神醫皇甫珠玑?”
梅華君倏地嬌容泛怒,冷笑一聲道:“老道清修于玄都觀,替香客超度衆生,驅邪除鬼,何來這麽多廢話,詢問一些跟你不相關的事。”
金霞道士橫坐旁側,始終沉默,這時只見他面泛怒容站起身來,說道:“施主不用報名,我們已知你是楊妃姬魔頭之徒梅華君,你們在四日前侵襲煉丹洞府摩天樓,殘殺武林群衆,劫走仙谷神醫,眼下你自進入玄都道觀,那麽插翼也休想飛渡出去。”
姚秋寒聽了金霞道士的說話,知他們是中華武林道正派人士,不想心中大喜,正想告知來歷,驀被梅華君以眼示意阻住。
梅華君嬌聲冷笑,道:“既然已知我來歷身份,你們喋喋不休什麽?”
西樂老道肅穆沉聲說道:“仙谷神醫在當今武林中已成中流砥柱,咱們不相信楊妃姬會害死他,而且他身無傷痕,死後數日身體不發出腐臭氣,貧道今日就是請教這些懸疑你們到底用什麽藥物毒害他。”
梅華君聽了西樂老道的活,心頭暗驚,忖道:“這老道眼光好不銳利?當今武林道上波詭雲谲,雖然已隐約可知他們是正派中人,但仙谷神醫死之謎極端重要,在衆武林高手沒到達玄都觀之前,無論如何不可吐露仙谷神醫吃下‘冬眠一月還魂丹’之事……”
念頭一定,梅華君冷冷說道:“皇甫神醫在二日前,服下點滴斷腸毒藥死亡,他屍體不發出臭氣,是奇異毒藥之力所形成,信不信由你們。”
西樂老道冷笑一聲,道:“女施主的話,使人不得不相信,但仙谷神醫既然已死,施主前來玄郝觀幹什麽?”
姚秋寒見西樂道長臉上神色愈覺難看,語音愈見犀利,知道等會兒定然發生沖突。他想,既已知他們是中原武林正派中人,總該避免沖突。而由西樂道長的講話聽來,顯然他們對于仙谷神醫巳死,存着猜疑不信之心理。正想着,葛地裏,殿外傳來八下急促的鐘聲。
西樂道人臉色驟變,冷笑道:“玄都早已布下天羅地網,你們休想再運走仙谷神醫,現在貧道再問梅施主一句話,皇甫珠玑死了沒有?”
梅華君淡淡道:“死了!”
就這短短一瞬工夫,幾聲凄厲慘叫破空傳來。這叫聲,聽得姚秋寒和梅華君心頭大驚,齊聲問道:“外面發生了何事?。
西樂道長這時長眉怒豎,殺機畢現,面如寒霜,冷冷一聲笑道:“你們今夜派了多少人前來偷襲玄都觀?”
姚秋寒吃驚:“偷襲玄都觀?……快!仙谷神醫遺體放在那裏?”
梅華君嬌容色變,就在此時,殿外急急奔進來那位金清道人,只見他肩背長劍,手上還提了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
他把手中劍迅速遞給金霞遭人,口中說道:“祭靈塔已現敵蹤,布于四周的高手已死傷多人,西玄師伯叫師父快去攔截敵人,師伯再過半刻出關。”
西樂道人急聲吩咐道:“金霞、金清你們共同看住這兩人。”
說着,步若行雲流水,恍身飛出了殿外。
姚秋寒和梅華君聽說玄都觀發現敵情,恐怕敵人就是來搶竊仙谷神醫而來,心急如焚,梅華君叫道:“老道長慢點走……”
她和姚秋寒站起身子,要追出去,猛地裏,劍光打閃,斜刺二劍飛來,攔住兩人去路。
金霞道士厲聲喝道:“兩位施主好好呆在這裏,否則貧道師兄要得罪了。”
姚秋寒拱手抱拳作禮,朗聲說道:“在下姚秋寒,咱們今夜來貴觀,沒有半點敵意,請兩位道長趕快讓路。”
此時外面嘯聲此起彼落,不時有慘叫聲破空傳來。
金霞道人冷笑一聲,道:“姚秋寒這名字在最近武林道上響亮得很,但你今夜跟這妖女在一起,分明又背叛了中原九大門派,廢話少說,你們兩個好好呆在這裏,其餘的話不應講。”
梅華君突然由懷中摸出兩柄短劍,說道:“前來侵襲玄都觀的敵人似乎不弱,咱們快去,或者稍有差錯,就要前功盡棄。為聖醫安全,縱然犯着傷了他們之罪也在所不惜。”
梅華君說“聖醫”,當然是指仙谷神醫而官。姚秋寒真的左右作難,為着仙谷神醫的安全,當然自己不能将真象說出,不說出,金霞道人等會誤會了自己不讓路,現在外面另有強敵,想來出現的敵人是沖着仙谷神醫而來,雖然他已經服下“冬眠還魂丹”裝死,伹萬一有人向他下毒手怎麽辦?
梅華君手持短劍,叫道:“兩位道長快讓路,咱們是要出去幫助你們擊退敵人……”
金清道人怒道:“你這小妖女,生性狠毒狡猾,誰相信你的話?”
他長劍一抖,一招“長蛇入網”對準梅華君急刺過來。
梅華君叫道:“你們不讓路,我只有得罪了。”
金霞道人這時發動劍招,對姚秋寒攻了過來。
姚秋寒朗聲喝道:“你們快住手,梅華君姑娘已改邪歸正,有什麽話,待我們幫你們擊退敵人再詳細說。”
金霞道人冷冷道:“仙谷神醫在武林中地位,極端重要,咱們不能聽你幾句話,而冒這個危險,被你們再将皇甫珠玑劫走。”
說着,刷刷又是兩劍,金霞道人是玄都觀二代弟子唯一好手,劍招淩厲,一招緊一招,姚秋寒被逼得連連後退。
突然聽到梅華君叫道:“姚哥哥,他們兩個人由我接下,你快去截住強敵,祭靈塔是觀中最高的殿宇…”
說着話,她飛身躍起,手中劍一個盤旋轉攻向金霞道人,但見劍花錯落,當頭罩下。
姚秋寒這時趁勢躍出丈外,朗聲說道:“梅妹,千萬不可傷害兩位道長……”
金清道人陰森森冷笑,道:“諒你也沒有本事走出此殿一步。”
手中長劍一招“玉女投梭”,奔姚秋寒刺來。
梅華君見金清道人攻向姚秋寒,她舍棄金霞道人,短劍化着一道銀虹,連人帶劍飛撲向金清道人。
這招劍式淩厲無匹,但見劍氣漫空,光影如山。
金霞道人恐怕師弟難以抵當那一招,沒有抽身追擊姚秋寒,飛身一劍“銀針暗度”,穿空攔架梅華君短劍。
這一下應了梅華君誘敵之計,只見她玉腕一挫,劍光倏斂,光鋒倏地上挑,似上反下,中刺金霞胸口,下劃金清膝蓋。
一招兩式,運用得極端詭奇精奧,逼得金霞金清二道,足尖外旋,雙躍退開去。
梅華君身形一飄,猛然欺身直進,劍起處,“彩線斜飄”,“霞輝幽谷”,“石破天驚”,三招似柔實剛的劍法,接連發出,光化萬點銀星,圍住二道。
姚秋寒見梅華君足有力量困住二道,身子一閃,已出殿外,接着,猛吸一口丹田真氣,身軀淩空騰起,捷若靈猿飛上大殿最高處,擡眼掠掃四周一眼。
星河耿耿,夜涼如水,只見星光下祭松凝翠,包圍着層層重疊殿宇。西南角,獨有一座如塔形的殿宇,高出任何屋脊三層。姚秋寒知道那座殿塔,就是玄都觀的祭靈塔,安放骨灰、棺木之地,于是飛身向那邊疾射而去。
奇怪的,這時周圍一片寂靜,慘叫、厲嘯之聲都停止了。
愈是靜寂,姚秋寒心中愈是不安,恐怕玄都高手盡被敵人所誅,仙谷神醫已被劫走。
心裏一急,奔行速度提到極限,人若飛空巨鶴,似一線輕煙,滾滾而去,眨眼之間,祭靈塔已到。
姚秋寒飛身到塔前對面一排房屋脊上,倏地站住了身形,原來下面院中站了十個人,祭靈塔七八丈長的石階上,東倒西歪,橫七豎八,倒卧着幾個人,有七個道人,正忙着為傷者包紮傷口。
這些傷者.就是井院中被九個道人困在核心的一個白衣女人所傷。
姚秋寒一瞥之下,看出那個女人正是白發魔女。
這下姚秋寒心裏頭一陣悲傷、自責。想不到自己一念仁慈,白發魔女果然來了而且又傷了那麽多人,這些人就好象自己所殺的一般。
他伸手去掣肩後長劍,就要撲飛下去,但當他手抓劍柄的時候,一眼看到井院中十人,長劍各握在手,就沒有一個移動身子,不禁心頭一頓。仔細打量白發魔女周圍的九人,發現竟是西樂道長,和那八位小道童。原來他們是排列着一種劍陣,這時只聽西樂道長舉劍威風凜凜地說道:“女施主請放下手中長劍束手就縛,劍陣發動,你便要血染黃沙。”
白發魔女嬌脆的冷笑一聲,淡淡答道:“八卦九宮劍陣,雕蟲小枝,在我看來困不住三尺兒童。”
西樂道長見人家一口叫出自己劍式名堂,心中激蕩不已,他臉色一寒,長聲笑道:“好啊!那你就試試劍陣的厲害。”
他舉劍正要發動八卦九官劍陣,突聽一聲大喝道:“道長且慢動手,她是密宗派的白發魔女,精習奇門異木之學,諒八卦九宮陣,難以困住她,不如由在下獨鬥她一下。”
姚秋寒站在屋脊上朗聲說着,已身若巨鶴,一掠五六丈,輕輕飄落在劍陣之中。
西樂道長看清是姚秋寒,臉色驟變,揮劍移身,慢慢來回走動。
姚秋寒深知西樂道長誤會了自己,當下朗聲說道:“老道長,快停住劍陣,在下是來助你們擊退強故的。”
他雖聲若驚雷,但場中九道士似未聽到他的喝聲,九條人影,穿插走動,衣袂飄飛,步如流雲行水。
忽聽身後響一冷冰嬌脆的話音,說道:“八卦九宮劍陣,一經發動,心神集中,旁若無物,你現就是叫破了喉嚨,他們也充耳不聞。”
姚秋寒擡眼望去,三尺外俏生生站着白發魔女,臉罩寒霜,眉泛煞氣,深藍的美眸正投注在自己身上。
姚秋寒手持長劍,指着她厲聲喝道:“自發魔女想不到我在荒廢院中,尊重武林道義不乘人之危殺你,你卻不知恩惠,殘害生靈,今日在下誓……”
他話尚未說完,倏地一片冷森森的劍幕,恍似海潮波濤疾湧而來。
姚秋寒一時間.不知如何應付,周圍這劍幕來得太快,眨眼之間,幹百支劍齊齊劈到身上。
只聽到一聲叱喝,白發魔女長劍打閃,一招“雲霧金光”,刺向那片劍幕,那千百支劍影驀然化着一個道童,舉劍迅速退去。
“你如果不想血濺當場,就站着原地不要動,八卦九宮劍陣,九劍聯手,威力奇大,不了解其中變化奧妙者,就是本領再大,也沒法闖得出去……”白發魔女舉劍救了姚秋寒性命,冷冷的對他說着。
姚秋寒聽得又惱又怒,喝道:“你也接我一劍!”
一招“倒卷星河”,急刺白發魔女要穴。
白發魔女叱聲道:“你這樣不識趣,徒自尋死。”
她身若飄風,嬌軀挪移閃出七尺。
但這時劍陣已經發動,只見劍光如電光冷芒,結成一片劍山,又向姚秋寒罩了過來。
姚秋寒心頭一駭,移身急退——
驀地聽白發魔女喊道:“不要亂動,注意巽兌方位!……”
姚秋寒不知這陣式的玄奧莫測變化,是虛實互輔,實則虛,虛則實,九劍循環救應,他這時驚駭後退,實則應了陣式變化之妙,逼入死門。
果然姚秋寒身子尚未站穩,翼兌方位兩劍,驀的同出,劍光打閃,光密似幕,截刺了過來。
姚秋寒大驚,舉劍封去。
那知他長劍剛出,二劍突然消失,坤、震兩支劍,挾着光風已刺到身上三寸。
姚秋寒做夢也沒想到劍式來得這般奇快,腳步急旋,連讓帶躲,算避開了兩劍挾襲。
那知他剛剛讓開兩劍,耳際猛響起一聲大喝,耀目劍光,帶着一片銀虹般的光圈,當頭罩下。
接着陣中八卦門裏,八支劍也同時卷風襲到。
姚秋寒的四面八方和頭上,直如陷身一片無際劍海。
這等威勢,是姚秋寒第一次遇上,他雖然身懷絕世武功,卻無從接架,心裏一涼,暗想:
“完了!”
他覺得長劍尖鋒已指到衣袂之上,猛的一陣金鐵暴響,一道耀目奇亮精光,卷起一團冷氣攻到。
姚秋寒沒看清是怎麽回事,身軀被人一把抱起,只聽得耳際響起一聲悶哼,姚秋寒覺得臉上一熱,似被一股溫泉噴中。
接着又是一聲金鐵聲響,等他睜眼看清楚身側景物,一張白嫩得彈指可破的嬌麗面容,呈現眼簾。
她一雙跟常人不同的深藍眸子,似幽似怨望着自己。
救自己的人是白發魔女。
她這時左肩上血水如泉,透濕了半個衣袖,背後胸前的衣服,也被劍鋒劃了幾道口子。
這情形是多麽矛盾,她為什麽甘願冒性命危險援救自己呢?
姚秋寒感到一片茫然,問道:“你為什麽要數我?”
白發魔女冷哼一聲,道:“在荒廢的院落假山上,你不乘人之危,算是救了我一命,今日我救你一命,恩怨抵消,你若愛惜生命,就站在這裏,将攻向你的劍勢視若無物,就是一千個你,八卦九宮劍陣照常可以殺得一個不剩。”極為奇怪的,這時姚秋寒凝立此地,四周劍氣飛舞,一道道精芒冷電,結成一片劍山,勢如潮水疾過來,但到達眼前,卻自動消逝開去。
此刻他真正意識到奇門異術陣式的奧妙變化,姚秋寒這次不再妄動,腦海裏卻增加一分困惱。
他是睜眼看着白發魔女殺人破去劍陣呢還是出其不意,發掌傷了身側的白發魔女呢?
白發魔女此刻就站在自己左前方一尺,以姚秋寒當令功力而言,一掌擊死她并不困難,但當姚秋寒眼睛觸及她左肩傷痕,以及破裂的衣衫,他任是再狠,也提不起這個勇氣。
驀聽一聲嬌叱,白發魔女手中劍如銀虹飛舞,冷冷森森一股寒氣,直向乾門攻去,衛守乾門的道童不敢硬接劍式,向後一閃,兩側兩支劍左右襲到。
白發魔女深暗陣式變化之妙,這劍是攻敵虛招疾收,一個倒翻,長劍猛的反指兌位,劍卷冷風,去勢極快。
只聽得兩聲慘叫,那兩個道童手中劍飛,腕口鮮血琳漓。
劍陣有人受傷,陣式立刻一片混亂,居守中宮指揮的西樂道長,尚未來的及救援,白發魔女猛的一個雲裏翻身,長劍挾起冷風直取中宮的西樂道長,反翻出手,力立主位,快捷絕倫。
白發魔女早就成就武林,劍術絕超天下,但見手腕搖蕩,劍光盤旋飛舞,眨眨眼連變八個絕招。
西樂道長雖是極享盛譽的隐名老前輩,但被白發魔女搶盡先機,一時間完全被罩在一片劍光之下。
奇門八卦九宮陣,委時雲散煙消。
白發魔女生性狠辣,驀聽一聲嬌喝,她手中長劍連演三絕招,“浪卷流沙”,“橫掃五岳”,“千條劍浪”。
西樂道長心裏一涼,暗道“完了!就在這時,西玄道長趕到,連接三招,立報以顏色,“呼呼呼”,還攻三拳,西樂道長方才脫離險境。
西玄道長武功深高。這兩個武林高手,近身相搏,手臂伸縮之間,都是指向要害,略一失神,非死即傷,真是慘烈緊張,觸目驚心。
姚秋寒見白發魔女猛勇如此,心中感慨無比,暗暗忖道:“一個白發魔女已經出動了玄都道觀全部高手,今夜若是再來了楊妃姬等,那真是不堪設想……”
正想間,猛地聽到一悶哼——
姚秋寒趕忙轉頭看去,只見西玄道長身軀搖晃,正自一步一步向後退,……而白發魔女手中倒提着她那柄長劍,已在三四丈外,直向“祭靈塔”石階躍去。
姚秋寒知道皇甫珠玑的身體,就停在“祭靈塔”。他大喝一聲,施出“淩空虛渡”絕頂輕功,尾随疾追過去,西樂道長暴暍一聲,也飛行追去。
這時站在石階上替傷者包紮傷口的六七個道人,看見白發魔女奔來,齊齊舉劍攔截。
白發崖女冷笑一聲,眼露殺機,寶劍速如電掣,迎着六七個道人劈掃過去。
這些道人如何抵擋得住白發魔女淩厲劍招?但聽幾聲凄厲慘叫,三個人齊齊傷在劍下。
但是這一陣工夫,姚秋寒已經身若游龍,翻身擋住去路。
白發魔女厲聲叫道:“站開,我不願傷你。”
姚秋寒朗聲喝道:“退後,否則我不會憐香惜玉。”
白發魔女突然仰首發出一聲如同巫峽猿啼的凄笑,笑聲中,一挫柳腰,閃電般直沖過來,手中劍左刺右掃,剎那間,對姚秋寒攻出三招。
劍勢怪異,似點似劈,但見寒光流動,分襲姚秋寒十幾處穴道。
姚秋寒在數日前已經和她交過手,知道白發魔女劍術武功,出奇的絕高,所以他擋住她之時,就手抱長劍,蓄勢待敵。
白發魔女劍勢攻擊,姚秋寒劍尖發出一縷劍氣,迎着刺去。
但聽“嗡”的一聲,白發魔女手中的長劍,化着一道疾虹,脫手飛了出去。
可是姚秋寒手中的長劍,卻只剩下半截,但他仍然雙手抱住斷劍。
兩人這招劍式交接,快逾閃電,場中衆高手,沒有人看出姚秋寒是如伺出手,将白發魔女的手中長劍挑飛脫手的。
原來姚秋寒這招劍法,正是岳坤玄心血獨創的“飛龍劍”第一式“神龍擺尾”。他運用擊頭擺尾之訣,将白發魔女手中劍挑飛了,但是他手上所拿的達柄鋼劍,卻難抵住白發魔女內力,竟然震成兩截。
白發魔女自從出道江湖武林,從來沒有敗過人手,姚秋寒一劍挑飛她手中劍,使她氣焰消逝了許多。
她那雙深藍色的美眸,射出一縷擊異的光芒,呆呆看着姚秋寒。
眉際掠起數次駭人的殺機,但迅速的又消逝了。
最後她哀怨悲傷的長嘆一聲,問道:“咱們無怨無仇,你為什麽要跟我作對,阻攔去路?”
不錯,自己跟她無仇無怨,而且她剛才救過自己……姚秋寒是位極端忠厚的人,他施惠別人,并不期望報答,但別人施予他的恩惠,自己永遠不能忘懷,所以一時間他竟然無話以答。突聽白發魔女又是輕嘆了一聲,說道:“我求求你,不要阻擋我,我一生之中,就只求人一次。”
姚秋寒問道:“你要入祭靈塔做什麽?我絕對不能讓你去傷害仙谷神醫。”
白發魔女哀聲說道:“我不會傷害仙谷神醫,幾日前我擄他,不過要他療治我母親殘疾,和醫我滿頭白發,絕對不會動他一發一指。”
姚秋寒到這時候,方才知道白發魔女在魔天樓俘虜皇甫珠玑的目的,但他有些不相信白發魔女的話。
“你的話,是真的嗎?”
白發鷹女道:“我為什麽要騙你。”
姚秋寒道:“你不是戮心劍門主人楊妃姬的手下,存心颠覆中原江湖武林嗎?”
白發魔女道:“我絕不投身戮心劍門下。因為楊妃姬的兒子楊廣如告訴我說:仙谷神醫能夠療治我母親殘疾和治療我頭上白發,所以我跟兩位同門手下幫他們到摩天樓俘虜仙谷神醫。”
姚秋寒道:“你就這樣殺了許多武林高手嗎?”
白發魔女突然黛眉一蹙,臉泛殺機,問道:“你到底要不要讓路。”
姚秋寒知道白發魔女的武功,天下間難得的高手,自己能不能勝她,還很準預料,當今江湖武林局勢危急,中原武林高手,死傷殆盡,南宮琪美、楊妃姬的氣焰熾盛,實在不該再跟關外的密宗門結怨。
姚秋寒數月來歷經變故,對于世事應付能力,熟練豐富了許多,他長長的嘆息一聲。緩緩說道:“你來遲了,仙谷神醫已遭人所害。”
白發魔女聽到皇甫珠玑死訊,矯身一陣顫抖,過了半晌,粉臉泛怒,叱道:“你胡說,在江陵那座荒廢院落,我明明聽到他還活在人世間,怎麽會死了?。
姚秋寒道:“仙谷神醫若活在人世間,以他救人于溺,濟世于壺的心腸,他定會挽救令慈,以及幫助你恢複萬縷千絲的白發。”
“我不相信你,除非我親眼目睹他的屍體。”
姚秋寒驀然心中一動,暗道:“自己來到玄都觀,至今還沒親睹仙谷神醫。梅華君說他服過‘冬眠一月還魂丹’,人若死灰,如讓白發魔女進去看,一方面可以讓她失望離去,二來自己也可放心。……”
白發魔女歷聲喝道:“你讓不讓路?”
姚秋寒朗聲說道:“你不相信仙谷神醫已經身故,我可以帶你去看。”
說着話,姚秋寒棄掉手中短劍,轉身向祭靈塔走去。忽聞衣袂飄飛聲響,西樂道長千持長劍攔在前面,沉聲說道:“你給我站住!”
白發魔女眉尖微蹙,冷笑一聲,道:“你這牛鼻子,再不讓路,我立刻要你們玄都觀死得一個不剩。”
西樂道長道:“貧道一口氣尚存,你們半步也休想踏進祭靈塔。”
姚秋寒朗聲說道:“仙谷神醫已然作古,道長讓我們瞻他的遺容,有何不可?”
西樂道長冷笑道:“皇南珠玑真死了,貧道更不能輕放謀害他的殺手,.你接招!”
他長劍一搖,帶着千縷寒星,似點似劈,疾襲姚秋寒三處要穴。
西樂道長跟白發魔女搏鬥的時候,并沒有受到創傷,長劍出手,凄厲無匹,姚秋寒閃身斜移三尺,說道:“玄都觀全部高手,已死殆盡,道長不必再作無謂之争,留着口氣抵禦即将來犯的高手吧……”
西樂道長聽不懂姚秋寒話意,怒喝道:“為着維護武林道義,戰至一兵一卒,亦在所不惜。……”
他反身撮腕一劍,迎刺過去。
西樂道長劍術絕高,這時又含怒出手,劍招狠辣,淩厲。
姚秋寒知道言語無法阻止他動手,劍眉輕蹙,右手疾吐,一拂劍脊,立時一股潛力把劍逼開,左手一揮,扣摯西樂握劍右腕。
西樂道長識得姚秋寒上乘的內家武學拂穴斬脈手法,吃了一驚,疾退三步,劍勢突變—
—但聞長劍發出一陣劍嘯風聲,寒光閃動,勢若狂飙卷到。
姚秋寒衣袂飄處,投身在西樂道長淩厲劍風中,左手封劍,右手攻敵,倏忽之間,兩人動上手,已交折五招。
白發魔女見兩人動上手,她似乎等得不耐煩,舉步對祭靈塔石階走出。
姚秋寒見白發魔女舉步行去,深怕她獨自進入祭靈塔,胡亂動仙谷神醫身體,心中一急。
絕招急出,口中喊道:“老道長失禮了!”
一錯步,左掌反手一掃,一股極巨潛力封住西樂劍式,右手伸縮間,已搭上西樂道長的右臂之上。
這一招奇奧絕倫,西樂道長暗道一聲:“完了!”左掌運盡全力,猛拍而出,想要和姚秋寒同歸于盡。
那知姚秋寒右手輕帶,将西樂道長送出三四步,朗聲說道:“老道長,觀主已經被白發魔女冰禪掌所擊傷,觀中好手死傷累累,還有來犯的楊妃姬等高手,可能在一、二日間,聞訊而來,仙谷神醫之生死,對于中原武林道,系道毀存亡關鍵,姚秋寒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絕對不會背棄中原武林道……至于一切誤會容後解釋,白發魔女去看仙谷神醫在棺中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