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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

側滾去。

那位道人砍落頭頸一劍,竟然落空,可是姚秋寒閃過這一劍,卻無法閃過另外一人,直刺胸口的一劍——

一聲慘號,姚秋寒左胸又中了一劍,鮮紅的血液,由他腹部胸口兩處傷口流出,染紅了地上白雪。

憤怒與求生交織下,激發了姚秋寒潛在的生命活力,他強忍傷疼,挺身跳躍起來。在他雙腳尚未站穩——

唰!的一聲,背後一個道人長劍砸空砍落。

姚秋寒厲笑一聲,肩頭一搖,略微向右偏移出二尺,左手五指如鈎,迎着森冷劍鋒抓落,他這一手真是駭人聽聞。

那位道人作夢也沒有想到,一個垂死的人還有這種超人的功力,只感右手虎口一陣火辣劇痛,手中長劍已被姚秋寒奪了過去。

姚秋寒左手奪過這柄長劍,右手一伸,如電似地抓着劍把,铮的一聲龍吟,他手中長劍揮落,“寒梅吐蕊”“海市騷樓”“流沙千裏”,三招蓋世無匹的淩厲劍招,已經連環在姚秋寒手中施展了出來。

但見劍舞飄雪,光比瑞氣,一道匹練如銀虹天橋,如神龍出水,劍芒在尺——

只聽幾聲凄厲刺耳的慘嗥,随着婉秋寒劍招出手響起震蕩得山谷中一片回蕩。

皓皓白雪,染着斑斑血紅,肢斷骨殘。崆蛔派四位道人,已經橫屍劍下,魂歸離恨天。

婉秋寒殺了四個崆峒派弟子,突然仰胸發出一聲長笑,笑聲中充滿了無限悲壯凄涼。

笑聲未完,姚秋寒已經一跤摔跌地上,手中長劍跌落尺餘。原來他本身的傷疼,已經使他無力再支撐下去了。

這時,天上的雪愈下愈大,大地一色銀白,白雪峰頂,冷風如劍,峰高氣寒,姚秋寒低頭望着胸口和肚腹間劍傷創口,凄涼的一笑,喃喃道:“沒想到我就這樣死去……唉,白雪峰頂,氣象萬千,濺血葬身此處,死亦何憾……”

驀然一道靈光閃過他腦際,姚秋寒低聲嘶道:“我不能這樣死去,江湖武林中一口咬定我是弑師叛徒,我怎麽可以背這種罪名死去。還有我不能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師父浩海深恩,十數年教導,慈如父母,他老人家被人慘害,為人弟子。如何不報此仇……”

姚秋寒想到此處,本已萎靡下去的精神,倏地奮發起來,他強忍着疼痛,咬緊鋼牙,向峰下滾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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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山皓白,如銀如玉,拖曳着一道血紅,姚秋寒不知爬了多遠,他着實無法再爬走下去了。

外傷鮮血滴滴,內傷氣血凝塞,加之他半年來沒有飲食人間煙火,縱然九轉回生丹有着神奇的藥力,使他脫胎換骨,有着異于常人的精力,但流血過多,勞累過度,便是精鋼鐵鑄的人,也将難以支持。

現在雪已經停了,他擡頭望着山峰,大都隐入雲層,遠遠望去,只見大雪中群峰相接,要出廬山正不知還有多遠。

絕望與死,再度侵襲他的心頭,他喃喃低語道:“我終于要死去了,我的罪名再也無法去報了……唉!天呀!現在這行人絕跡的深山裏,若有人來這裏,我願将那七篇武功經文傳授給他,無論他是好人或惡人,只要他答應替我埋葬屍身……

思念未完,姚秋寒已經昏昏沉沉的倒卧在雪地上。

這時候,北面谷中響起一陣馬蹄聲。

最前面一個身材嬌小玲珑,身穿一身青緞勁裝疾服,外罩羊皮風氅。另外兩人身穿羊皮長袍,護耳大皮帽,身材雄偉。

那三匹大馬跑的口中不住噴出熱氣,一望即知是趕急路。

驀然,最前面的馬上人兒,發出一聲嬌脆的驚呼:“大師兄二師兄,你們看,雪地上倒着一個人!”

“嗨I”她手中長鞭一揮,策馬急趕了過去。

另外兩匹蒙古黃馬,接踵飛卷而至,其中一個劍眉星眸的少年,叫道:“鳳師妹,現在天已近黃昏,咱們在天黑之前,要急趕着出廬山,那裏有時間去看死人。”

“啊!兩位師兄快來,這是武林中人,他被人刺了兩劍,胸口還微溫。”

那個馬上少女,早巳奔下馬兒,走到姚秋寒身側,翻開他的身體,只見姚秋寒蓬頭垢面,虬腮散發,衣袂褴褛,真的如同一個上了年紀的人,所以将他誤認為老伯。

這時那兩個男的,也催馬到了姚秋寒身畔,那位年紀稍長的虎目環臉大漢,驚咦了一聲,擡頭望着姚秋寒來路,說道:“這個人胸口“臺穴”,腹部“腹結穴”各深深中了人家一劍,如何能夠爬走那麽遠的路不死?”

這個粗線條漢子,顯然見識廣,江湖經驗豐富,他一眼由雪地上的長條血跡,就看出姚秋寒是由老遠的地方爬過來的。”

那位二十三四歲的少年,又出聲叫道:“師兄、師妹,師父飛鴿傳書,催我們星夜趕回武矶堡,諒有火急事情,此人看去身受嚴重劍傷,雖然還有一氣微息,但也無法挽救他性命。”

那雄偉漢子,也接聲說道:“鳳師妹,俞師兄說得不錯,這人身上劍傷,命中要害,不久人世,咱們還是趕路要緊。”

那位少女好象天生着菩薩仁慈心腸,在他們兩個師兄說話之間,已由懷中掏出金創藥粉灑在姚秋寒傷口上。然後緩緩站起嬌軀,說道:“程師兄,人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雖然此人劍傷要害,但他內功深厚,生命力極長,咱們說不定能救活他。”

姓少年笑聲道:“風師妹,你如何知道這人內功深厚?”

青衣少女張着那雙澄澈大眼睛,眨了一眨,櫻唇欲語又止,顯然她說不出一個原因來。

但這句話,卻使那虎目濃眉的程姓大漢,驚聲咦道:“嗯!師妹說的是,這人內功極精湛,你看現在大雪剛止,滿山遍地銀白,冷氣刺骨,通常人受了創傷,傷口也要被寒氣凍僵,但這人剛才傷口猛然冒着血液,這證明他體內有極高的體溫,不過這樣一來,他反而失血過多……”

程姓大漢話尚未說完,只見雪地上的姚秋寒口中吐出一聲呻吟,雙眼竟然睜開來,孱聲道:“壯士謝謝你們……請埋我屍體,來世……”

說到此處,姚秋寒悶哼一聲,又暈過去了。

不過姚秋寒這幾句話,使三人驚懼不已,他們聽出姚秋寒的聲音很年輕。

俞姓少年首先叫道:“怪了,他很年輕。”

青衣少女怔了一怔後,說道:“程師兄,咱們盡力将他救回武矶堡,如果路途死了,順便将他埋了。”

環眼濃眉大漢答聲:“好!”俯身抱起姚秋寒軀體,三人上馬縱騎而去。

武矶堡,乃是名震江湖武林的“北堡、南宮、西會、東幫”四個武林道上巨大門派組織之一。東幫:是雄居沿海一帶的蓬萊仙閣。北堡:即是長江以北的武矶堡。

“東龍西會南宮北堡”,在天下江湖武林威名,被尊祟為泰山北鬥,尤其是西會的孤星會,沒人知道它的主持人是誰,會中有多少人。

武矶堡主,是滄海一劍岳坤玄,遠在四十餘年前岳坤玄便名滿天下,手中一柄滄海劍,光寒四十州,鬼哭神驚,綠林宵小,聞名喪膽,滄海一劍之名,與河漢魔簫古虛飄,并駕齊驅。

滄海一劍岳坤玄膝下無子,只有唯一獨生女,愛如掌上上明珠,平生傳授二個弟子,皆是年少得志的英雄俠士。

這個病人看來根本無法救活,但一種使人意外的奇跡出現了,他不但能夠複生,而且病情恢複得奇快,不過是短短的三日夜,這個病人竟然傷勢痊愈。

翠竹秋菊,綠草黃花,欄杆小橋,這是豪富大戶人家的花園,夕陽西下,夜幕降臨,華燈初上,菊香蟬鳴,這是深沉的夜晚。

軟香撲鼻的花園中,輕步緩緩踱着一個不修邊幅,粗犷豪野的藍衣人,他一面享受深秋月夜的恬靜,一面吟唱着。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鈎,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李後主這首相見歡詞,詞情凄婉,衰亡國之沉痛,但當今藍衣人心中不知有何傷感,現在口中吟唱着,使人更覺凄涼,哀壯。

藍衣人眼望着一輪新月,良久良久,方才蒼涼的輕嘆一聲,轉身回頭——

這一轉身,只見後面一道弧橋上站立着一位清麗絕俗,嬌豔如盛開芍藥的青衣少女,這時她那雙清澈如春水的風目,正望着藍衣人出神。

藍衣人突然躬身作揖,道:“岳小姐,何時駕臨,恕在下沒遠迎之罪。”

青衣少女正是滄海一劍岳坤玄的獨生愛女岳雲鳳,她睹藍衣人作揖,趕忙欠身還禮,嬌聲笑道:“相公,恕我打擾了你吟詩作詞雅興……”

藍衣人忙道:“那裏那裏。”

岳雲鳳碎步走下小橋,柔聲問道:“相公劍傷尚未痊愈,似乎不宜走動,你怎麽不在跨院多作休息?”

藍衣人道:“三四日來,承小姐家人相救,在下傷勢總算完全好了,唉,咱們萍水相逢,無親無故,得蒙小姐援手救助,浩恩大德,使人終身難忘。”

岳雲鳳輕聲笑道:“相公說哪裏話?武林道上俠義為懷,相助為樂,這點小事,請相公不必還挂在心。啊!真對不起,數日來還沒請教相公尊姓大名呢?”

藍衣人聽聞此言,突然吃了一驚,顯然他心中有着不願告人姓名之秘。岳雲鳳見藍衣人久久不語,嬌聲一笑,道:

“相公若有難以告人之隐,不說也罷,其實是家父欲知相公之名。”

藍衣人突然幽幽的輕嘆一聲,道:“在下幸蒙小姐全家恩德,若是沒将小名告知,未免太失禮義了,唉!小生姓陶,草宇強煥。” 。

其實面前這位藍衣人,就是姚秋寒,他不敢吐露真姓名,是因為自己常會被江湖武林道上,認為是弑師叛徒,生怕此名一經說出,引起很多麻煩,于是改名換姓為陶強煥。

而且姚秋寒自從中了古蘭香的少陽神掌,臨走之時,說過七日後必發慘死。

這句話,在姚秋寒的心中,已經引起了一種恐怖,三四日來,姚秋寒真的感到焦絡、腹結兩處經脈,有種真氣凝塞的症狀,每到入夜時分,疼痛如絞,血氣洶湧,混身無力,所以姚秋寒真的相信古蘭香,已經對自己下了毒手,這些日來,姚秋寒已經暗暗決定,要将中原七劍得到的那七篇武功經文,背寫出來,待七日子夜時分,要将它贈給岳雲鳳,并告訴她自己—切遭遇。

岳雲鳳嫣然一笑,道:“陶相公,你傷勢既然已經複元,總該去整理一下義容了。”

姚秋寒尴尬的一笑,道:“岳小姐,失禮之處,尚請見諒,因晚生有段辛酸傷心事,所以我寧願不修邊幅,任其自然。”

岳雲鳳突然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格格嬌笑——

笑聲未住,回墀曲檻,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青衣小婢疾走而來,嬌聲叫道:“小姐,老爺在大廳請你去。”

青衣小婢一眼看見姚秋寒,忙作禮道:“相公,你在這裏嗎?很好,我家老爺正要叫小姐請相公去大廳。”

姚秋寒認得青衣小婢,乃是岳雲鳳的貼身女婢梅竹,這些日來,姚秋寒飲食起居,都是她在照顧,于是忙道:“梅竹小妹,你好,謝謝你這四天來的照顧。”

梅竹清脆一笑,道:“相公你應該感謝小姐才對啊!我是小姐的女婢,這幾日來照顧你,小姐起居飲食就自己料理了。”

姚秋寒輕嘆一聲,道:“這樣梅竹小妹不要偏勞你了,我的身體已完全複元”

梅竹道:“嗯,這個……這個是小姐吩咐,我還得照顧相公。”

岳雲鳳這時轉頭對梅竹說道:“這邊沒你的事了,你去向老爺說,我和相公馬上就去。”

梅竹應聲“是”,即時轉身離去,岳雲鳳回頭叫道:“陶相公,家父要請你上大廳,可能詢問你一些私人隐情,因為這些日來,家父被一些仇家困擾,我和兩位師兄雲游江南,被家父飛鴿傳書召回,便是要應付仇家尋是生非。”

得心頭一驚,暗自忖道:“滄海一劍岳坤玄,乃是譽滿江湖的武林豪傑,一柄滄海劍,震懾海內外,傳說沒人接得他十招,江湖武林中又有誰有那種道行,敢向武矶堡尋仇?……”

姚秋寒一念來完,岳雲鳳已催促道:“咱們快去大廳吧,你可能還沒見過家父。”

姚秋寒道:“令尊乃是一代武林英傑,晚生能夠拜見真是三生有幸。”

姚秋寒自從來到武矶堡,始終還沒打量過堡內的形勢,這時一面走,一面留神打量着。

只見武矶堡內,樓閣重重,花影扶疏,巨屋連雲,回墀曲檻,青石鋪地,白玉為階,宏偉氣派,足比王侯府第,穿過六七重廳院,來到一所廣廳大院之中,上首敞廳石階上,站着長袍粉履,劍眉星目,英風挺挺的滄海一劍岳坤玄第二弟子,金環劍俞裏蹤。

他一見姚秋寒和岳雲鳳前來,趕忙降階迎客,雙手拱笑道:“兄臺傷勢複元的神速,恭喜恭喜。”

姚秋寒微笑道:“這都是俞兄等辛勞相助,在下方得慶逢重生。”

說着話,金環劍俞裏蹤已經伸手讓姚秋寒入廳,廣闊的正廳中間有一張紫檀雕花八仙桌,裏面燈火輝煌,桌旁圍坐着三個人,—邊談笑,一邊吃酒,岳雲鳳的大師兄霹靂手程虎威在旁待候。

這時主位上一個花白長髯老者,站起身來,對另外同桌兩位老叟微笑着打個招呼,快步走了過來,拱手笑道:“來來,這位客人請來同飲一杯。”

姚秋寒已知這老人,即是武矶堡主滄海一劍岳坤玄,看他年齡不過五旬左右,其實岳坤玄年齡已過六十。

只見這位一代糾客,紫臉泛着紅光,中等身材,五花長胡須飄拂胸前,方面大耳,雙目神光閃閃,有如兩把霜刃冷電。

姚秋寒這時趕緊施禮,答道:“晚生陶強煥承蒙賜見堡主,實感榮幸。”說着,又深深施了一禮。

姚秋寒這一報姓名,座上那兩位老者,以及岳雲鳳兩位師兄,眉頭不禁一皺,顯然都是為那“陶強煥”之名,感到極端陌生。

滄海一劍岳坤玄哈哈一陣大笑,道:“老朽年近古稀,已是無用的人,傲嘯江湖,叱咤風雲,還是輪到你們年輕這一代了。來,請入座以便長談。”

說着話,拱手讓客,姚秋寒口裏應道:“晚生怎敢再勞堡主如此盛情禮待。”人卻不客氣地落座。

滄海一劍岳坤玄,神目如電,一見姚秋寒就看出是位年輕人,他手指着上首坐的一位老叟,對姚秋寒說道:“這位是馳名海外的追風叟童公冶;”

姚秋寒趕快對人家躬身—禮,追風叟童公冶也欠身還了一禮,滄海一劍岳坤玄又指着西首挂着近視眼鏡的老叟,笑道:“這位是華中道人,人稱蔔三世諸葛算先生。”

姚秋寒自幼拜在秦嶺一劍翁嘯蒼門下,常常聽恩師提起武林道上的人物,當然他知道追風叟童公冶、和蔔三世諸葛算,皆是響當當一代武林高人,萬沒想到自己今夜竟然得見這幾位江湖道上難得一見的武林中人。

于是,不禁擡眼多看了兩人一眼,只見追風叟和蔔三世,面容有些相似,五短身材,圓臉鷹目,又都留着兩撇胡須,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蔔三世諸葛算戴着一副老花眼鏡。

這時滄海一劍岳坤玄,重新落座,頭一句話就問道:“陶兄弟,三日前你劍傷要害,昏迷不醒,沒想到三日後,巳告痊愈,這份深厚功力,真使人欽佩,但不知現今武林中有那位高人能調教出這樣一位年輕有為我道中人?”

姚秋寒早就料到岳坤玄會詢問自己師門來歷,于是姚秋寒不慌不忙的輕輕嘆息一聲,道:

“岳老前輩,雖然晚輩劍傷痊愈,但奇經八脈的二處經脈要穴,早已被人下了毒手,現今已是一個半身殘廢的人……”

這句話一出,廳中群豪臉上色變,他們乃是練武中人,當然知道一個嗜武如狂的人,一旦武功被人廢了,那真如死人一般,而且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岳雲鳳脫口問道:“陶相公,這話可是當真的?”

姚秋寒苦笑聲道:“絕對不會假的,而且我每天還要忍受一個時辰,血氣逆返心脈的痛苦折磨,唉!大概我巳離死不遠了,所以恕我不堪提起家師名號,免得徒增恩師恥辱。”

滄海一劍岳坤玄,這時那雙如同冷電的目光,凝注在姚秋寒滿腮虬髯的臉孔上,足足有半刻後,方才輕輕一聲,道: “陶兄弟,可是被人傷及焦絡、腹結二脈要穴?”

姚秋寒聞言心頭一驚,岳坤玄的眼光真是厲害,竟然能由自己臉上看出傷及何處,這份能耐,使人嘆服。

姚秋寒輕然點頭,道:“正是這兩脈要穴。”

說來,話音帶着一股悲哀、凄涼的味道,站在旁側的岳雲鳳突然走近身側,嬌聲道:

“爹,陶相公是否有救?”

姚秋寒目見岳雲鳳這般仁慈善良,真使他感激,不過他觀臉察色,已知滄海一劍也覺得傷到這兩處經脈,是無法解救的。

因此,姚秋寒不待滄海一劍答話,已經對岳雲鳳說道:“人之生死,何足畏懼,不過死有輕若鴻毛,重若泰山之區別,唉……”

說到此處,姚秋寒再難控制內心的傷痛,語聲頓住。

滄海一劍岳坤玄,嘆聲說道:“對方能夠運用內家真氣傷人奇經八脈,那種武功一定是種極厲害的少陽神掌,太陰罡氣等等一類絕傳武林的秘技,而且又是傷及血氣交融的焦絡,腹結二穴,縱然說有人能夠運用西域一派的“魔心血影罡氣”打通二處傷脈,救得性命,但本身武功也要廢掉。”

這句話,無異是一聲霹靂由姚秋寒頭頂擊下,但他強自控制着悲哀絕望之色。

岳雲鳳急聲道:“爹,誰會‘魔心血影罡氣’?是不是可以請他來醫治陶相公?”

旁邊的金環劍俞裏蹤,接聲說道:“風師妹,會“魔心血影罡氣”的人,是西會的孤星會中人……”

岳雲鳳聽了這句話,果然粉臉變色,默不作聲。

姚秋寒哈哈一聲朗笑,道:“岳小姐菩薩心腸,真是在下一生所見最善良的一人,我縱然今後死去。但死亦何憾啊!

這時候。那始終沉默的追風叟童公冶,忽然開聲說道,“孤星會的人,不日就要來武矶堡。岳兄,咱們若能活捉他一個人,大概能夠逼他運用“魔心血影罡氣”,替這位兄弟療治殘疾。”

滄海一劍岳坤玄,聞聽此語,突然苦笑了一下,道:“童兄不要說笑話了,今日老朽飛鴿傳書,商請兩位前來武矶堡,便是要策劃對付孤星會的強敵。”

此語一出,姚秋寒心頭一震,想不到孤星會的人會和武矶堡有仇。

那蔔三世諸葛算,左手一擡老花眼鏡,問道:“岳兄剛才說地獄十二鬼,二十餘年前在僮山鬼陵渡漏網後,當真是投入西會的孤星會嗎?”

滄海一劍岳坤玄,端起面前酒杯一飲而盡,嘆口氣說道:“這個絕對不會錯,半個月前海峰山莊譚震林,舉莊三百六十七人被屠殺,确實是留下地獄十二鬼昔日肆虐江湖行兇作案的骷髅标志。

“當年地獄十二鬼在僮山鬼陵渡巢穴,被老朽和譚震林以及童兄、諸葛兄四人,聯手挑了他們的巢穴,火燒僮山十鬼,地獄十二鬼也都帶傷而遁,這件舊事,海峰莊主譚震林乃是事主,所以地獄十二鬼恨透了譚震林,才有半月前屠殺海峰山莊的慘事。

“十七日前,老朽聞得此慘事,趕去海峰山莊,發現譚震林以及莊中十數個高手屍體上,留有血紅的心形掌印,這種掌印,正是孤星會秘技“魔心血影罡氣”。所以老朽猜想,當年地獄十二鬼遁走後,定是投入西會的孤星會。

“西會的孤星會,在江湖武林中,向來就以神秘詭奇著名,會主何人?會中有多少人?

這些向來便是一個謎。

“最近數年來,江湖武林中暴發了數件巨大血案,河漢魔簫古虛飄和武林盟主神雕俠紀英奇……九宮山中原七劍……

廬山仙谷神醫皇甫珠玑,儒俠王青陽等等……遭人屠殺暗算之事,聽來真是駭人聽聞。

“因此,老朽有一個預感,那位戥心劍主,可能就是主持孤星會的人。”

姚秋寒在旁聽了滄海一劍岳坤玄這番話,真的愈來愈感心驚,如此說來,當今武林道上,真的籠罩了一層陰雲慘霧。

滄海一劍岳坤玄,頓了一頓後,接着說道:“地獄十二鬼,既斷定和孤星會有關,他們毀了海峰山莊,接着要收拾的,就是咱們三人中之一,所以我飛鴿傳書,邀二位來此,同研對策,以免地獄十二鬼,分頭施展辣手各別擊破。

“地獄十二鬼縱然再拜名師,學習特殊絕技,諒他們也無能毀我武矶堡,老朽心寒的便是那孤星會的人……”

岳坤玄話說到此處,倏地住口,就在此時,姚秋寒低聲叫道:“屋頂有人!”

滄海一劍岳坤玄,臉色劇變, 袍袖輕拂,廳中四支蠟燭,已經應聲而熄,一片漆黑不見五指。只聽岳坤玄低聲道:“各人守住方位,預防歹毒暗器!”

語音未完,姚秋寒見滄海一劍岳坤玄,人若輕煙,快若雷奔電閃,飛出大廳。

“閣下捆夜訪武矶堡,為何不入廳一敘?”

聽外面傳出岳坤玄的喝聲,追風叟童公冶、蔔三世諸葛算,已經聯袂飛出了大廳,霹靂手程虎威叫道:“俞師弟,請保護鳳妹和陶相公……”

程虎威這時也閃身出了廳外。此時廳中只留着姚秋寒,岳雲鳳,金環劍俞裏蹤。

倏地,姚秋寒看見漆黑不見五指的廳角,蹑手蹑足悄悄掩來一條人影,岳雲鳳和俞裏蹤竟似沒有察覺,姚秋寒不禁脫口叫道:“注意刺客!”

姚秋寒喝聲一出,那條人影已經快似鬼魅,一閃而至,一雙螨黑發亮的鬼爪,猛向岳雲鳳擊去。

姚秋寒看到這情形,身子一晃,人如弓箭,由八九丈外炭撲到岳雲鳳身前,左手一伸抓住岳姑娘一只左腕一帶,右手如鈎,迎擊那雙鬼爪。

這一發之勢,快得如奔雷閃電, 岳雲鳳聽到姚秋寒叫聲,人還沒意會過來,她的嬌軀巳不由自主倒入姚秋寒懷中。

暗影中,響起一陣勁氣擊蕩轟鳴,姚秋寒右手已和敵人對上了一掌。

但聽一聲悶哼,那偷襲的敵人,身軀搖晃,退出幾步。

這當兒,岳坤玄的第二弟子俞裏蹤,已經翻腕拔出金環劍,大喝一聲,劍光閃閃,遙向敵攻擊。

一聲凄厲嘯聲劃起,那敵人不接俞裏蹤劍招,捷若幽靈一般,飛身出了廳外。

金環劍俞裏蹤輕叱一聲:“那裏走?”縱身追了出去。

就這一刻工夫,外面嘯聲四起。

聲如鬼哭狼嚎,夜枭悲鳴,又如傷禽怒嘯,異常尖銳刺耳。

這時倒在姚秋寒懷抱中的岳雲鳳,吐氣如蘭如麝,說道:“陶相公,你受傷嗎?”

姚秋寒猛然想起依偎懷中的嬌軀,急忙退了一步,說道:“沒有,倒是給小姐受驚了。”

岳雲鳳好象也如夢初醒,發覺自己剛才整個嬌軀緊緊依偎在姚秋寒懷中,她面上泛着紅潮,輕輕說道:“剛才若非相公相救,我巳遭敵人毒手,陶相公武功實在……”

姚秋寒凄嘆一聲,道:“岳小姐三日之後,深夜子時,請你到我跨院來,在下告訴你一些有關我的隐情。”

此刻,廳中潦黑不見五指,孤男寡女相處,已經不是尋常,這時姚秋寒出言相約岳雲鳳,不禁使這位純潔的少女,星目圓睜,怒聲道:“陶相公,說話請尊重些。”

姚秋寒知他誤會自己是登徒子,于是急道:“小姐,請不要誤會……啊!有人來了,請小姐…… ”

驀地,廳外傳來滄海一劍岳坤玄的聲音,問道:“鳳兒,你們可安好無恙?”

衣袂飄風聲動,滄海一劍岳坤玄已入廳來。岳雲鳳叫了聲“爹!”“噌!”的一聲晃燃起一根火摺子,點起廳中蠟燭。

這時候,外面輕功飛行聲響,人影飄閃,追風叟童公冶,蔔三世諸葛算,程虎威,俞裏蹤連續入廳。

廳中燈火一亮,姚秋寒驀一擡頭向剛才那人影出現的壁角看一顆鮮血淋漓,猙獰、醜惡的血骷髅頭,在骷髅頭下面,像似釘着一張信箋。

金環劍俞裏蹤,年少氣盛,冷哼一聲,飄身過去,就要摘下血骷髅頭,驀聽岳坤玄沉聲喝道:“裏蹤住手,預防血骷髅有毒。”

俞裏蹤聞聲,即将淩空而起的身子,折轉飄落地面,此際群豪已經走了過來。

追風叟童公冶,望了岳坤玄一眼,道:“岳老哥,血骷髅頭有毒嗎?”

滄海一劍岳坤玄,道:“地獄十二鬼之中,女鬼矗人王擅施劇毒,我們不得不防備。”

說完,轉首向俞裏蹤,道:“裏蹤,你用劍将壁上血骷髅連信挑落下來。

俞裏蹤應聲縱起,運用金環劍一挑一甩,那枚血骷髅頭掉落地面,那張信箋也斜飛而下。

霹靂手程虎威,走上前去,運用一雙筷子夾起來,只見上面書寫着一行鮮紅血字,道:

“三日後子時不到五更,武矶堡夷為平地,雞犬不留。

地獄十二鬼傑作”

滄海一劍岳坤玄這時象未聽到童公冶的問話,他擡頭望着屋頂出神,雙睛神光閃動,臉上神情變化萬端,有時卻呆呆沉思。

岳雲鳳和霹靂手程虎威,深知岳坤玄從來沒有透過這種心情不寧的怪異情形,此刻見狀,不禁暗暗擔心起來。

岳雲鳳低聲叫道:“爹!爹……”連叫了三聲,滄海一劍仍然恍若未聞。

這時只聽姚秋寒朗聲說道:“岳小姐,尊父是想着一件極端重要,而又疑難的舊事,你這般擾動他,可能會使即将想起的事情,重又煙消雲散。”

岳雲鳳聞育擡頭望了姚秋寒一眼,道:“相公說得是。

于是,大廳就這樣陷入寧靜、死寂,金環劍俞裏蹤埋好血骷髅後,重返廳中,一見這情形,正待發話相詢,程虎威已經噓聲阻止。

奇怪的是,滄海一劍岳坤玄這一次凝首沉思,時間竟然極長,一個時辰過去了,他竟然還在呆呆出神着。

随着時間的醞釀,廳中竟然增加了一絲恐怖、緊張的氣氛。

姚秋寒擡頭望着廳外夜色,漸漸的已将子夜時分,姚秋寒知道自己經脈傷勢,快要發作了, 他不願在衆人眼前現醜,只得悄悄走出廳外。

岳雲鳳尾随身後而出,輕聲叫道:“陶相公……”。

姚秋寒轉身回頭,只見她眼中淚光滢滢,心頭一驚道:“小姐有什麽事?”

岳雲鳳道:“陶相公,家父這種沉思,會有什麽差錯嗎?”

姚秋寒道:“令尊內功已經練到爐火純青之處,雖然長時間凝想沉思,有傷中元,卻不要緊,岳小姐還是進去陪伴尊親,恕我身體不适,先回房休息了。”

說罷,姚秋寒獨自走回那所僻靜的偏院休息不提。

且說滄海一劍岳坤玄,自從凝神沉思後,竟然到隔日還沒有清醒,衆人雖然心急如焚,但又不敢驚醒他,只得讓岳坤玄這般思索下去。

一直到第二日清晨,滄海一劍岳坤玄,那種如癡如呆的沉思,稍有不同的變化,只見他在思索中,有時手指輕動,虛氣亂指。

這一下衆人方才知道岳坤玄,陡然沉思,是體會着一種極端深奧精博武功,可能他就在研究揣摩出,如何擊敗戮心劍主的武技。

于是,群豪沒人敢驚動他,反而日夜派人替岳坤玄護法。

這已經是地獄十二鬼所約血冼武矶堡,第三日的夜晚,也是姚秋寒被古蘭香運用少陽神掌,擊傷焦絡,腹結二穴,七日後慘然身死之夜且說滄海一劍岳坤玄到這時候,仍然盤膝跌坐廳上,陷入物我兩忘之境。

但廳外的衆人,有如熱鍋之蚊,走來走去,好在岳坤玄的徒弟,霹霹手程虎威,俞裏蹤二個師兄弟,已經召集好了。

武矶堡中高手,分派武矶堡各處要道,但部分好手,還是集中在岳府。

尤其是岳府的大廳,庭院站滿武矶堡三十六個勇士,手持寒光閃閃的長矛,如臨大敵,追風叟童公冶、 蔔三世諸葛算、程虎威、俞裏蹤、岳雲鳳也都集中在此。

緊張、恐怖的時光,在人心裏,雖然過得很慢,但仍是流逝過去了。

岳雲鳳因這三日來的緊張,早巳将姚秋寒所約之語忘記了,驀在這個時候,廳外急急走來梅竹小婢,嬌臉色變,急聲道:“小姐!小姐……”

岳雲鳳迎出廳外,問道:“梅竹,發生了什麽事?”

梅竹道:“陶相公,他……他病得很厲害。”

岳雲鳳聞言倏地憶起姚秋寒三日前之約,內心一陣莫名激動,忖道:“他三日前約我去偏院中……難道他傷勢是今夜發作嗎?……”

念頭如電一轉,岳雲鳳低聲道:“梅竹,你在這旁幫忙程師兄等人,我去看看。”

她雙足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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