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這批人馬,為首的是“黃衣老人古上梅”與韓小虎,其餘的有老有少,他一個也不認識,南宮維道迎了上去,見了禮,然後指示韓小虎領人馬從前門進莊。
完成這次行動,心上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等待全部人馬進了莊,南宮維道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時已接近天明。
他想到了神秘的“一枝梅”,不知這神偷現在何處?此地事了,不知他是去抑或留?
耳畔突然傳來“一枝梅”蒼勁的話聲:“娃兒,恭喜你奠定了會基。”
南宮維道感激地應道:“謝老前輩鼎力成全,晚輩感恩不盡!”
“不足挂齒!”
“晚輩拟為老前輩預備一個安歇之處……”
“不必,老夫風餐露宿已慣,受不了那拘束,你可以回莊了!”
南宮維道急忙道:“不知晚輩尚有幸聆教否?”
“哈哈,娃兒,你的真正意思是要老夫繼續效勞?”
一句話如見肺腑,南宮維道大窘,紅着臉道:“晚輩是有此意思,但效勞兩字言重了……”
“有事時我找你,怎麽樣?”
“晚輩就此謝過!”
“老夫不喜俗套,以後禮數少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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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說完,息聲頓杳。南宮維道懷着前所未有的心情進入莊中,莊內情況頓然改觀,只見燈火齊明,一切井然有序,這裏原本就是原會秘密聚集之所,經此變動,實際上只是少了些人,其他并無改變,各歸其位,絲毫不紊。
只在這片刻功夫,警戒、巡查等已安排妥當,足見大師伯統禦之能。一路入莊,所有人等無不欣然恭稱:“少主!”南宮維道心頭有說不出的感慨。
踏入前院院地,南宮倩已迎了上來。
“弟弟,大家在等你!”
“等我?”
“在廳裏。”
這句話是多餘,南宮維道早已看到廳內坐了不少人,只不知是在等他一個人。當下忙三步兩步奔入廳中。
所有人全部起立,約有四十人左右。
南宮維道一揖,連道: “不敢當,不敢當,諸位請坐,區區失禮來遲,勞諸位久候!”
“野和尚”範文昭一擡手道:“少主上座!”
正中,空着一把大交椅,顯然是特意安排的。
南宮維道漲紅着臉,喚了一聲:“師怕!”
董淑筠嚴肅地道:“大禮不可失,現在是公事!”
南宮維道尴尬地道: “娘,在座的不少是長輩,這怎麽……”
“在議事廳中,你的身份是少主!”
“這……”
“你先就座,別讓人陪你站着!”
南宮維道被逼無奈,只好移身正中椅前,道: “各位請坐!”
衆人這才紛紛落座。
右首一排為首的是範文昭,其次是古上梅,左邊第一位是董淑筠,第二位是尤允中,其餘的想必是各依地位身份而列。
南宮維道不禁想到了舍子又喪命的義父吳方,義母的位置該是他坐的啊!而他已身歸黃土、想着想着,眼圈不由濕潤起來,也忘了坐下。
範文昭起立,道:“少主就座!”
南宮維道環視了在座的人一眼,才不安地坐了下去。
範文昭把在座的人逐一向南宮維道引介,其中絕大多數是昔年父親手下的堂香主等執事人,約三分之一是新近搜羅的。
南宮維道一一見了禮,其中特別使他注意的是曹氏昆仲,“神刀客曹華”與“單鞭将曹真”兩兄弟,他們已年近五旬,是鄂中“一統會”的遺老,該會早已被“金龍幫”所滅。再就是“關中三劍”吳庸民、趙天培、諸葛生三人,,這五人是新入會的.會友中功力最高的。
引介完畢,範文昭接着道:“不依規矩,不能成方圓, ‘宏道會’正圖複興,再複武道,伸張正義,以符先會主創會之本旨,在此行動伊始,必須有人主其事,使會衆有所依歸,關于此點,少主有何卓見?”
南宮維道脫口道:“請師伯主事!”
範文昭搖手道:“這豈能僭越!”
“師伯的意思是什麽?”
“依衆見,請少主就會主之位!”
南宮維道正色道: “在恩仇未了之前,恕我決不考慮此點。”
董淑筠插口道:“少主,不可使會衆失望!”
這“少主”之稱,出自撫育自己長大的義母之口,十分刺耳。
“娘,孩兒曾向您說過……”
“但衆議是另一回事!”
“孩兒恭請娘和師伯共同主事,發號施令!”
“那成何體統?”
“孩兒年輕識淺,很多方面尚待學習,同時這并無不當!”
範文昭皺起雙眉,沉聲道: “這麽一來,少主變成了什麽身份?”
南宮維道坦然道:“一樣聽命行動。”
“沒這道理吧?”
“師伯請從權順變,不要拘泥小節……”
“這豈能說是小節?”
突然,獨臂老者尤允中開了口,他是依會中的老稱呼:“範左輔,請聽卑座一言?”
“請講!”
“我們全疏忽了一件事……”
“何事?”
“象征本會的聖物‘珠劍’……”
“啊!”
多數遺老、舊屬,莫不慘然色變,這勾起了當年的血案回憶。
尤允中站了起來,激動地道: “那柄會征的‘珠劍’是當年右弼吳方……”說到這裏,喉頭有些哽塞,頓了一頓,才接下去道:“舍子救主之時,連同親生子一并獻與他家……”
範文昭老淚在眼眶裏打轉,面上的肌肉連連抽搐。
董淑筠卻忍不住啜泣起來。
其餘的人,全面呈悲憤之色。
南宮維道感到心被撕裂,全身麻木,腦內“嗡嗡”作響。
廳內,頓時被一片慘霧愁雲所籠罩。
這件事,南宮維道是初聞,他從未聽人提起過“珠劍”這回事。
久久,範文昭打破了難堪的沉默,道:“尤管事的高見是什麽?”
“照會規,接任會主,必須以‘珠劍’為憑!”
場面又趨于沉默。
南宮維道開了口:“愚意是得回‘珠劍’之後,再議會主之事!”
董淑竅凄恻地道: “也好,會主當年所立規章,不容破壞!”
範文昭為難地道:“那該怎麽辦?”
古上梅悠然啓口道: “區區插句嘴, 目前不若由範左輔、吳夫人,與少主三位共同掌管會務!”
範文昭側首道:“古兄之言甚差,但發號施令之時,以何人為主?豈非令人無所适從?”
南宮維道立即接口道:“當然以師伯為主。”
範文昭扳起臉孔道:“這不行!”
南宮維道離座而起,沉痛地道:“師伯,這并非功名利祿,請看先賢之面,俯允了吧!”
範文昭長嘆一聲,無話可說。
南宮倩十分機靈,立即在大交椅旁各添了一把座椅。
南宮維道感激地對義姐颌首,然後退到下首,躬身道:“請師伯正位!”
“不行!”
“是師伯不願為主勞神了?”
範文昭萬分不情願地站到中央位置。
南宮倩似深知南宮維道的心意,立即把董淑筠拉到上首一位,南宮維道自然地坐在下位。
範文昭有些激動地開口道: “本座從權,暫時與吳弟媳、少主共攝會務,稱呼仍舊,唯吳弟媳改稱右輔。”
所有在座的齊齊恭應了一聲:“遵命!”
天亮了,曙色使廳內的燭光暗淡下去。
會議宣告結束,各回寝處,南宮維道被安置在後進上房,下道房是他義母董淑筠與小芬,南宮倩與韓小虎共住側廂。
到現在,南宮維道才知道義姐與韓小虎已成了婚。
一切算是就緒了。
傍晚時分。南宮維道離莊奔向沁陽, “赤後五世”之謎在他也是一件大事;而他急急趕去的原因,是感激“雲中鶴東方英”救命之恩,希望能為他稍盡綿薄。
第三天,他到了沁陽。
沁陽,是金龍幫分幫所在地,必然耳目衆多,為了不打草驚蛇,也為了明察情況,南宮維道打算暫時不明顯現身,于是,他在距城數裏的僻處投店住下。
要摸清情況,只有夜探分幫一次,首先要查明的是分幫所在地。
薄暮時分,南宮維道離店外出,這裏只能算是一個圩市,總共不過四五十戶人家,店也是公有的一間,一條街,從頭到尾不過數十丈,雜貨鋪不少,約占了半條街,看樣子是供應附近鄉村家戶的。在不趕圩的日子,冷清得可憐。
要打探消息,當然只有到熱鬧去處。
突然數騎怒馬急奔而至,遠遠便可看到那刺目的“金龍标志”。馬上,一名老者,四名青年武士縱馬飛馳,大有踏死人不必償命的樣子。
南宮維道心中一動,朝街邊屋檐下一縮身,等五騎馬在廟門口停了下來。
南宮維道大惑;看那冷寂之态,決非舵壇所在之地。
廟宇不小,但黑黝黝的連一點燈火都看不到。
五人在廟門外樹樁上栓好了馬匹,為首的老者大聲朝門裏喝道:“都死絕了嗎?”
兩條人影從門內閃出,居然是兩個蓬頭垢面的乞丐。其中之一道:“請進!”
“總舵的人到了嗎?”
“到了!”
“誰?”
“本幫長老‘俠丐陶芳’!”
“唔!”
五人昂首入廟。
南宮維道心頭一震,這是怎麽回事?難道丐幫也被金龍幫拉攏了不成?“俠丐陶芳”這名字并不陌生……
他想起來了,當年山居毀于火,飄零江湖,淪為乞讨,被惡丐欺淩幾乎喪命,幸得一黃衣老丐出來喝止,他自報名字:“俠丐陶芳”,對自己曾有贈銀之恩。
不管事實真相如何,得看個究竟。
于是,他悄悄地掩入廟中。
正殿之內,點了四把火炬,照得通殿明如白晝。十餘名老少不等的丐者成一列盤膝而坐,居中是一名黃衣老丐,每個人面上表情都相當凝重。殿外廊沿,坐滿了丐幫弟子,四名“金龍武士”散立殿門前,那名老者在殿內面對衆丐而立。
老者陰森森地開了口:“閣下是陶長老?”
“老化子正是!”
“做得了主嗎?”
“老化子全權代表幫主,朋友呢?”
“區區分幫掌令胡昌盛,奉命談判這公案!”
“請坐!”
立即有一名丐者起身挪過一把三條腿的破椅子,胡昌盛斜包了一眼,并不落座, 口裏道: “不必,這事三言兩語便可解決!”
“俠丐陶芳”灰眉一挑,道:“老化子願意再聽閣下一述事因。”
“本幫三名弟子,被貴幫分舵弟子所殺,事實确鑿。”
“閣下的意思如何了斷?”
“請貴幫交出兇手,撤消沁陽分舵!”
衆丐齊齊面上變色。
“俠丐陶芳”冷冷一笑道:“敝幫自祖師創幫以來,無撤舵的事!”
分幫掌令胡昌盛氣焰迫人地道: “了斷之道只有一途,看來貴幫要破例了?”
“俠丐陶芳”臉色一沉,道:“我方弟子四死五傷,又如何講?”
“決鬥中死傷不論!”
“難道不是貴分幫故意挑釁?”
“起因仍在于本分幫弟子被殺!”
“死者強奸民婦,犯了武林大忌,可以說人人得而誅之。”
“陶長老,本幫自有幫規,何勞貴方動手?”
“貴幫弟子,惡行擢發難數,未見被制裁!”
“陶長老說話過分了!”
“俠丐陶芳”怒聲道:“撤舵交人辦不到!”
胡昌盛陰笑着道:“這是貴幫的答複?”
“不錯!”
“一切後果由貴幫自負?”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閣下心中明白,貴幫的目的是借口把丐幫勢力逐出黃河北岸一帶……”
但就在此刻,南宮維道超人的聽力覺出廟外有了異動,略一思索,明白了“金龍幫”的意圖,當下悄聲地掩出廟外,只見為數近百的武士正口散包圍着這座廟,顯然是企圖要把分舵衆丐一網打盡。
為首的是一個白面無須的中年人,帶着十二名武士,兀立廟門前,似在等待沖入廟中,執行大屠殺。
南宮維道考慮了片刻,忽然得計,以鬼魅般的身法閃入廟前林中,大聲道:“太上金令!”
白面無須的中年武士好似極感意外地一震,回應道:“傳令的是哪一位?”
南宮維道冷冷地道:“總壇使者,太上有特別指示!”
對方卻也機靈,沉聲道:“貴使者,請駕分幫……”
再說下去就要露出破綻,南宮維道故意大聲怒喝道:“急令。你敢抗令?”
中年武士惶惑地應道:“卑職不敢!”
“報上職位?”
“沁陽分幫武士總教習文雷生!”
“接令!”
“遵命!”
應聲中,飛投入林,南宮維道故意又退了數丈,道: “這邊來!”
文雷生循聲奔了過去, 目光掃處正……南宮維道以閃電手法一下子制住對方,手上鐵劍橫上對方頸項,沉聲道:“你知道區區是誰吧?”
“你……你……‘不死書生’!”
“現在命那十二名手下入林!”
“你……意欲為何?”
“少廢話,快!”鐵劍輕輕一勒,皮破見血。
總教習文雷生悶哼了一聲,栗呼道:“辦不到!”
“你敢再說一句,我把你大卸八塊!” -文雷生身軀一顫,口裏吹了一個呼哨。
南宮維道順手點上他的穴道,把對方直立着背靠在樹身上,他自己卻閃到側方數步之處蓄勢而待。
十二名武士飛射入林,一陣觀望之後,湧向文雷生身前,其中之一道:“總教習有何指示?”
南宮維道電閃撲上,手中鐵劍以奔雷駭電之勢狂掃而出。
十二名武士做夢也料不到這猝然之變,心理上毫無準備,完全措手不及,而南宮維道卻是得心應手。
一連聲的慘哼像發自地底,短促而沉悶。
十二具屍體交叉橫陳在兩丈方圓之地。
南宮維道解了文雷生的被制穴道,又用鐵劍架在他的頸上,寒聲道:“現在下令所有人撤退!”
文雷生栗聲道:“不死書生,要殺盡管下手!”
“照本人的話做,饒你不死!”
“你……劍下尚有活口?”
“本人說一不二!”
文雷生面上起了變化,顯然他是怕死的。
南宮維道已看出他是一個貪生之徒,手中劍一顫,緊迫地道:“快發令!”
文雷生咬牙道:“你不殺我,幫規也不容……”
“你可遠走高飛!”
“這……”
“快些,本人耐力有限!”
文雷生額上汗珠滾滾而落,不發令,當場就得死,發令,幫規對叛逆者的制裁是相當可怕的,但眼前死亡的威脅使他無法抗拒,終于,他以哨音發出了撤退的命令。
南宮維道閃身上了樹,道: “姓文的,注意,我殺你易于折枝,要你手下速回分壇!”
那批圍廟的武士陸續入林,文雷生硬起頭皮傳令:“你等速回分壇!”
所有的武士,全現驚疑之色,其中之一道: “總教習,任務取消……”
文雷生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顫,大聲道:“這是命令!”
那些武士雖覺事有蹊跷,但在“命令”兩字之下,誰敢再開口,紛紛彈身奔離,轉眼不見蹤影。
南宮維道飄身下樹,道: “姓文的,你是‘金龍幫’的開幫弟子?”
文雷生恨恨地掃了南宮維道一眼,道:“新人,入幫不到兩年!”
“恩——”
“不死書生,你說過的話算話?”
“當然!”
“那本人要上路了!”
“慢着!”
“你……還想……”
“本當廢掉你的功力,但念及你若失去功力,必遭幫中人毒手。一句話,你以後改邪歸正,就算撿了一條命,如仍作惡,我必殺你,走吧!”
文雷生片言不發,掉頭疾奔而去。
南宮維道折身再度入廟。
廟內,劍拔彎張,談判已破裂,掌令胡昌盛及四名武士在院中與“俠丐陶芳”等丐幫頭目對峙。
殿廊上則站滿了近百弟子,看來分舵的人馬已全在此了。
胡昌盛氣勢淩人地道:“陶長老,最後一句話,答不答應我方條件?”
“俠丐陶芳”沉凝萬分地道:“本幫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你後悔就在眼前!”
“一切在所不計了,有什麽手段拿出來吧!”
“嘿嘿嘿嘿,只要本掌令一聲令下,在廟外待命的百名武士就要執行命令……”
“屠殺?”
“你們可以反抗的,不過……命運算注定了!”
所有丐幫弟子,個個怒目切齒。“俠丐陶芳”臉色為之一變,怒聲道:“要将本幫勢力逐出沁陽,随時皆可下手,何必制造這借口!”
“閑言少說了,你當真不後悔?”
“不後悔!”
“準備犧牲這批弟子了?”
“你下令屠殺吧!本幫弟子将戰至最後一人!”
這豪壯的話,使暗中的南宮維道大為心折。
掌令胡昌盛退後兩步, 口裏發出一聲呼哨。
所有丐幫弟子紛紛蓄勢以待拼命。
但,呼哨聲過,四下靜寂如死,什麽反應也沒有。胡昌盛再發口哨,依然毫無動靜,這意外的情況使他臉色大變。
“出去看看!”
四名“金龍武士”立刻彈身出廟,不久,廟外傳來幾聲凄厲的慘號,顫人心弦。
掌令胡昌盛已意識到情況不妙,厲聲道:“陶芳,你們搗什麽鬼?”
所有丐幫弟子全都面現驚疑之色,這突變誰都無法揣測。
“俠丐陶芳”灰眉一皺,沒有接腔。
掌令胡昌盛重重地哼了一聲,道: “陶芳,你們等着瞧吧!”說完,挪步就待離開……
“慢走!”
一個冷漠話聲發自人圍之外的暗影中,所有的人都駭然大震,胡昌盛面色大變,厲聲喝道:“什麽人?”
“區區在下!”
一個面如冠玉的錦衣書生悠然而現。
胡昌盛目光轉處驚叫了一聲:“不死書生!”
圈內的丐幫高手齊齊向後退開,廊沿上的弟子爆出了一陣歡呼。“不死書生”四個字在江湖中可說是婦孺皆知。
“俠丐陶芳”面上現出了異樣的表情,當然,他不知道眼前這名震武林的小煞星,便是數年前他曾援手解厄贈銀的那可憐孩子。
南宮維道冷電般的目光罩定了胡昌盛,冷酷地道:“胡大掌令,不會有人執行你屠殺的命令了!”
胡昌盛身軀一顫,老臉變灰,獰聲道:“很好,不死書生,你會付出代價的,走着瞧吧!”
“你還想走?”
“你……準備怎樣?”
“閣下如有武士氣概,就自己了斷了吧!”
胡昌盛霍地拔出長劍,向後退了兩步,狠狠地瞪着南宮維道。
南宮維道寒聲道:“拼命麽?你不是區區的對手!”
胡昌盛咬牙道:“不死書生,你太張狂了!”
“胡大掌令想必是金龍幫的原老?”
“不錯,怎樣?”
南宮維道目中陡現兇煞之光。
“當年血洗‘宏道會’,閣下是有份的了?”
胡昌盛打了一個冷顫,道:“宏道會死灰複燃……”
“住口,死灰複燃,要将‘金龍幫’燒為灰燼。”
“大言不慚!”
“你趕快自了吧!”
“辦不到!”
“要區區動手,很好,區區上招取你性命,你能接一招,便暫時饒你一次!”
胡昌盛栗聲道:“一招嗎?”
“不錯!”
“拔劍吧!”
南宮維道緩緩抽出鐵劍,身軀前挪,到了适當的出手位置。
場面驟現高潮。
所有丐幫弟子,全睜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注視場中,他們能見到這等百年不一見的劍手出擊,的确是眼福不淺。
“俠丐陶芳”老臉一片激動之情。
胡昌盛身為“金龍幫”分幫掌令,功力決非泛泛, “不死書生”揚言一招之內取他性命,真是駭人聽聞。
他能嗎?
很多在場人的心中發出了這一問號。
南宮維道鐵劍一揚,冷喝道:“你先出手!”
胡昌盛握劍的手在發顫,他想,一招,只一招便決定生死。他不相信接不了對方的一招,現在他先出手,對越是有利的。
一聲震耳的暴喝,胡昌盛傾畢生之力攻出了一劍,無論氣勢、招術,都可以說是一流的。
所有在場人心弦為之一震,呼吸也為之窒住了。
“锵!锵!锵!”
數聲刺耳的金鐵交鳴過後,一切又趨于靜止,雙方仍凝立原地不動。
場面靜得落針可聞。
胡昌盛沒有死,“不死書生”的話砸了。
就在衆丐驚疑不定的當口, “砰!”胡昌盛筆直地栽了下去,一顆頭噴出八尺之外,鮮紅的血從腔子裏泉湧而出。
“呀!”
接着是一陣震耳的驚呼;
南宮維道若無其事地回劍入鞘。
“俠丐陶芳”緊趨數步,拱手謝道:“少俠神劍,老化子等開了眼界!”
“過譽了!”
“敬謝少俠援手,使敝幫分舵弟子擺脫一劫!”
“适逢其會而已,不足挂齒。”
“老化子感激不盡!”
“此地距對方分幫多遠?”
“不足二十裏!”
“對方可能會采取殘酷的報複手段,貴幫應早為之計。”
“啊,多承提醒,老化子将令全幫弟子,今後少俠如有任何差遣,必全力以赴,聊報德義于萬一。”
“前輩言重了,只現在,便有借重……”
“請吩咐!”
“晚輩想了解有關該分幫的一些內情,不知……”
“俠丐陶芳”回首道:“楊分舵主,你當熟知此地敵情?”
—名馬臉老丐應聲而出,躬身道:“弟子聽令!”
“你準備答複少俠詢問!”
“遵長老法谕!”
“龔執事?”
另一名中年丐者,肅然而應。
“命各弟子暫時退下,聽候安置,同時派人清理四周!”
“謹遵法谕!”
“其餘執事人等也退下!”
“遵法谕!”
所有在場的人全部悄然退離現場,院地中只剩下“俠丐陶芳”與姓楊的分舵主、南宮維道三人。
馬臉老丐自報姓名道:“要飯的沁陽分舵主楊齊法,恭候少俠詢問!”
南宮維道拱手還禮道:“不敢當,在下有幾件事情楊舵主釋疑。”
“請講,要飯的知無不言。”
“金龍幫沁陽分幫的位置在何處?”
“在沁陽南門外直行十裏的潘家祠堂,少俠只認明一片榆林便是了,不過少俠在接近該地區三裏之內,必有人上前盤查的!”
“是的,分幫主是誰?”
“飛天小神龍張之凡!”
“哦!請問他可是昔年‘白鶴幫’幫主‘雲中鶴東方英’的門人?”
“是的!”
“為人如何?”
“狐假虎威,惡跡昭彰,這一帶怨聲載道。”
“最近該分幫可曾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少俠指何而言?”
“比如有人尋他……”
“倒不曾聽說。”
南宮維道心頭不由一涼,看來東方英沒有采取什麽行動。
“在下聽說他師父東方英要清理門戶,不知東方英可曾在這一帶出現過?”
楊齊法偏頭想了一想,道:“這很難說,東方英失蹤太久,敝分舵弟子可能對他很陌生,見了也不認識……”說到這裏,雙眉陡地一沉,道:“我想起來了,一個月前,張之凡在出巡途中曾遭突襲,但僅受了點輕傷……”
南宮維道心中一動,道:“不知那下手的是個什麽人?”
“這是事後的傳聞,當場無人目睹……”
“他只受了輕傷?”
“是的,聽說正巧有總舵的高手在旁,否則他可能不只受傷!”
“以後呢?”
“聽說那突襲者失手被擒!”
南宮維道心裏猛地一震,那突襲的人八成是“雲中鶴東方英”,時已過月,東方英還有命在嗎?張之凡真敢欺師滅祖殺他師父嗎?但以“金龍幫”的作為而論,決不會容忍敵人活在世上。
這問題相當嚴重,東方英如遭了不測, “赤後五世”之謎便難以解開了。但這還在其次,主要的是自己曾受東方英救命之恩,沒有他, 自己決不會活到今天,不是死在牢中便是做了“赤後門”的犧牲品……想到此,他忙道:“在下告辭!”
“俠丐陶芳”灰眉一緊,道:“少俠該容老化子等略盡地主之誼。”
“不必了,以後有機會再打擾。”
“少俠看樣子要赴分幫?”
“是的!”
“夜已深了……”
“不要緊。”
“有什麽要老化子效勞的?”
“目前沒有,以後如有勞駕再……”
“少俠的目的要找張之凡?”
“是的!”
“老化子之見,如果少俠直來直去,對方很可能避而不見,何不改換一下頭面裝束,減少對方戒備之意……”
甫宮維道一想,這也是個辦法,但此問何處去尋衣物改裝呢?易容之術他也略通皮毛,但由于不打算用,平時就不準備應用之物。
“俠丐陶芳”一眼看出南宮維道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易容改裝是本丐特技之一,如用藥物易容不大方便,老化子這有人皮面具一個。可以奉贈,至于衣物……”說着,目注楊分舵主。楊齊法立即道:“有現成的,少俠大概只需一件外罩吧!”
說完、立即向殿側的角門奔去:
“俠丐陶芳”自懷中取出了人皮面具,往自己面上蒙道:“少俠,就是這等形象!”
南宮維道一看,老化子已變成了一個白淨面皮的中年,腮邊尚有一粒胡痣。配上一頭亂發,百結鴉衣,那形象不倫不類,不禁啞然失笑,道:“好極了!”
“俠丐陶芳”一笑,除下面具,遞與南宮維道,口裏接着道:“本幫易容,概用藥物,不許借他人面目,這面目是一位至友所贈,從未用過,少俠使用是第一次。”
南宮維道一愕,道:“這張面皮是誰的?”
“脂粉客褚玉山!”
“邪門人物?”
“不錯,五年前他因犯淫行,被老化子的至友撞上,予以搏殺,并剝下他的面皮,制成面具,此事江湖中尚無人知道!”
“貴友是誰?”
“現已退隐,恕老化子不便提起!”
“晚輩只是随口一問!”
“少俠肯見示姓名否?”
南宮維道低聲道:“晚輩‘宏道會’遺孤南宮維道,請老前輩暫時守秘!”
“俠丐陶芳”顯然吃驚不小,向後退了一個大步,疑惑道:“不是說‘宏道會’少主幼時即已被‘流雲雙劍客’之一的吳方出賣與仇家……”
南宮維道面色一沉,悲聲道:“此事甚多曲折,以後會公諸武林的!”
“啊!實在太出乎老化子意料之外。”
分舵主楊齊法匆匆從內奔出,手中拿了一件灰色風氅,道:“這合适嗎?”
南宮維道接在手中,道:“好極了,在下就此謝過!”
“少俠過謙了,這算什麽!”
“告辭了!”
三鼓已過,夜色正濃。
一條灰色人影,急急奔向“金龍沁陽分幫”所在地的潘家祠堂,一路無阻,直到那片茂密的榆樹林外,才有人現身阻擋,現身的是四名黑衣武士。
其中一個冷聲喝道:“何方朋友,請止步!”
來的,正是“不死書生”南宮維道。
南宮維道停下身子,冷漠地道:“本人要見張之凡!”
“什麽,朋友要見敝分幫主?”
“不錯!”
“為何揀這深夜?”
“有急事!”
“請報名號?”
“只說故人要見。”
那武士遲疑地道:“朋友,請依江湖規矩。”
南宮維道不屑地道: “若不依規矩,本人早直接闖進去了。”
那武士莫測高深地瞪了這身披灰色風擎的中年人一眼,道:“朋友,一向無此例!”
南宮維道冷哼了一聲道:“今夜無妨破例!”
那武士看來是個小頭目,回頭向身邊另一武士道:“王三,傳報大門警衛!”
叫王三的武士立刻轉身馳入林蔭大道。不久,又折返原地,道:“朋友請!”
南宮維道昂首前進,穿過一條長長的石板大道,來到祠前。燈光映照下,只見四名抱劍武士左右分立,一個戴較大“金龍號志”的中年武士當門而立。
“朋友要見分幫主?”
“不錯!”
“請示來路?”
“見了你們分幫主他自然知道。”
中年武士怔了一怔,道:“朋友與分幫主什麽關系?”
“淵源不淺!”
“分幫主早已就寝……”
“要他起來!”
這種口吻令那武士難測深淺,停了一停之後,道:“朋友稍候!”
說完,轉身入祠,約半盞茶功夫,才随同一個睡眼惺松的老者出來,從衣襟的號志上,南宮維道知道對方并非分幫主,是管事一級的人物,當下默不作聲。
老者仔細打量了南宮維道半晌,突然面現驚容道:“朋友是姓諸嗎?”
南宮維道立即意識到臉上的人皮面具,那粒胡痣便是特征,對方把自己當作了“脂粉客諸玉山”了, 當下含糊地“唔!”了一聲,算是作答。
“老夫是分幫內三堂管事林立人,請問褚朋友有何貴幹?”
“這必須對你們分幫主當面講!”
“請進吧!”
南宮維道随着姓林的內堂管事入祠,心想,臭排場不小。
到了一間小廳之內,林管事肅客落座,然後轉入後堂,這一去時間更長,足足一盞茶光景,腳步聲起,一個白面無髭的中年人從屏門出現。毫無疑問,這便是“飛天小神龍張之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