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3)
“不錯,他是被人活埋的!”
南宮維道打了一個冷噤,栗聲道: “活埋!什麽人施這殘酷手段?”
“赤後門!”
南宮維道不由心頭劇震。
“赤後門?被活埋的是誰?”
“雲中鶴東方英!”
“啊!”
南宮維道驚呼一聲,全身發起抖來,凄慘的往事湧上心頭。
自己着了“赤後門”的道兒,被帶入宮,拒絕招贅之議,被囚入地牢,巧逢“雲中鶴東方英”,利用他費了十年時間掘成的百丈地道得以逃生。
東方英是當今門主的丈夫,為了想改變人神共憤的門規而被囚。
他之所以被活埋,不用說是受了自己之累。
由此他聯想到了酷似周小玉的“赤後五世”。
“雲中鶴東方英”沒有死,這困人的謎就可揭開,如果“赤後五世”是東方英與“赤後門主”所生的女兒,她便不是小玉。
“你難道認識他?”
“豈止認識,他老人被活埋是為了晚輩……”
“哦!對了,他曾說過救了一個少年出獄,原來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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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不被老前輩所救,晚輩罪孽就深重了!”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假使老夫不到嵩山後峰采藥,便碰不到此事,如果少林不發生意外,老夫也很難得手“大還丹’!”
“啊,老前輩取丹之日,也就是晚輩到少林寺之時?”
“大概前後差不了多少時候。”
南宮維道激動不已地道:“不知東方前輩現在何處?”
“可能在沁陽—帶!”
“沁陽?”
“不錯,他說要清理門戶!”
“清理門戶?他是一家之長?”
“白鶴幫幫主!”
“這幫派仍存在嗎?”
“早就被‘金龍幫’吞并了!”
“那他清理什麽門戶?”
“現在的‘金龍幫’沁陽分幫幫主‘飛天小神龍張之凡’便是他的傳人!”
“那他……”
“白鶴幫是張之凡那不肖拱手讓與‘金龍幫’的,不然他怎能當分幫主!”
“東方前輩不是功力盡失了麽?”
“大還丹起死回生,活了他的生機,老夫助以一臂之力,便使他前功盡複。”
“哦……不好!”
“什麽不好?”
“金龍幫高手如雲,東方前輩要清理門戶,恐怕兇多吉少!”
“老江湖自有他的打算、可為則為,決不致魯莽行事,這可不必替他擔心,臨別時,老夫也以此相囑!”
“晚輩要去找他……”
“何事?”
“一方面叩謝當年救命之恩,一方面或為他盡一分綿薄,另外想請他老人家證明一件事!”
“什麽事?”
“當今的‘赤後門’少主是否是他女兒!”
“何時動身?”
“等敝會中人入莊安居之後!”
“嗯,天快亮了,你入莊歇慈吧,把這四壇毒藥搬入廟中藏好!”
“何不毀了?”
“将來也許有用!”
“這……”
“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不屑于利用這劇毒之物。”
“晚輩是有這意思,不過……東西是老前輩得來的,老前輩有權決定!”
“老夫很欣賞你的為人。你走吧,東西由老夫銷毀。”
“如此,晚輩告辭!”
南宮維道回到莊中,不願驚動“金釵魔女”,随便揀了間房安歇,此時距天明已不遠,他也無心睡覺,跪在床上運本門心法調息。
紅日滿天,他收功出房,到了前面正廳,見“金釵魔女”正默然孤坐。蒙面中已除去,那奇醜的面容使南宮維道為之心顫。那是她不幸的标志啊!
“金釵魔女”起身道:“孩子,你回來了?”
“是的!”
“你怎麽一去不返,我擔心……”
“小侄是到宋家店聯系會中人!”
“哦!結果如何?”
“已見到我師伯範文昭,大約明後天他們便可到來!”
“金釵魔女”幽凄地一笑,道:“孩子,我要走了!”
南宮維道一怔,道:“伯母要去何處?”
“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
“伯母原來答應小侄留在此間的?”
“我不想見任何人……”
“這一點,小侄可以安排……”
“聽我說,這一天一夜,我突然想透徹了,夫妻、母女,一切都是空的,争來争去,争的是一口氣,得到的又是什麽?我所遺憾的是身為江湖兒女,不得不走上這詭谲而悲慘的道路,何苦呢。”
這一席話,出自“金釵魔女”之口,南宮維道并不怎樣驚奇,因她本是一個命運乖殲的女子,他只感到有些鼻酸,不知是同情她,還是替自己可憐。
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只恨生為江湖兒女”,一句話道出了江湖人的心聲,身不由己啊!
他感到無話可說,但又不能不說。
“伯母已絕意江湖?”
“可以這麽說。”
“小玉呢?”
“金釵魔女”一怔,随即凄涼地一笑: “她有她自己的命運,她長大了,做母親的不能保她一輩子!”
南宮維道的确詞窮了,無可奈何地道:“不錯,可是……”
“孩子,正如你昨天所說的,比如我死在她手裏,或死在‘赤後門’人手下,又怎樣?我想不開,走極端,結果是什麽?”
“伯母的想法完全改變了!”
“如果我早想得開,悲劇不會發生,也不致落得如此下場。我所愛的人呢?我犧牲自己,得到的代價是什麽?孤苦伶仃,無盡的悲哀……”
她的眼睛濕潤了,奇醜的面容在抽搐。
南宮維道知道勸也無用,黯然道: “如果小侄尋到小玉,何處去見伯母?”
“金釵魔女”淚水滾落腮邊,久久,才幽幽一嘆道:“她如果願見我一面,到從前的地方來!”
“伯母一定要走?”
“我為什麽要留下?”
一句話反問得南宮維道啞口無言。怔了片刻,才道:“伯母何時動身?”
“現在!”
“有什麽教言沒有?”
“金釵魔女”閃動着帶淚的目光,道:“只一句話,你如果真的喜歡小玉,将來你們如能結合,望你善始全終。”
南宮維道激動地道:“小侄發誓做到!”
“好!我放心了!”
“小侄送伯母一程……”
“不必了!”
“此地仍在對方監視之中。”
“哦!”
南宮維道懷着異樣的心情,伴同“金釵魔女”從後面出莊,然後穿林疾奔,一口氣行了四、五裏,料已超出了“金龍幫”的監視範圍,才停下身形。
“孩子,你可以回頭了。”
“再送伯母一程……”
“不必!”
“對了,有件事忘了禀告伯母。”
“什麽事?”
“關于小玉的……”
“噢,你說吧!”
“有一個人,可以證明‘赤後五世’的真正身份!”
“誰?”
“赤後門主之夫,‘雲中鶴東方英’老前輩!”
“什麽,東方英是‘赤後門主’的丈夫?”
“只有他可以證明此事!”
“金釵魔女”欲言又止,最後道:“你何時去辦此事?。
“待這裏的事有了安頓之後,立即動身!”
“好……你……我希望有個好的結果。不過,如果證明了她是小玉,而她的心神受制,如何使她複原呢?”
“小侄不計任何代價,務必使她複原!”
“但願天可憐她,如果她不是呢?”
“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
“孩子,我很感激你,我……得上路了,你回去吧,珍重!”
“伯母不說再見嗎?”
“未來的誰也料不定,說與不說都是一樣,我走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急掠而逝。
南宮維道呆望着“金釵魔女”消失的方向,報以一聲長嘆,自言自語地道:“這悲劇該結束了!”伫立了片刻,他掉頭奔回莊去。
到了莊後林中,正待入陣進莊……
一陣風聲響動,他機警地回過身來,不由大驚失色,一座黑塔似的“行屍武士”矗立身前。
南宮維道自恃自己身上帶有香囊,不予理睬,正想轉身……
“呼!”的一聲,“行屍武士”手中的鐵扡如電攻出。
他驚駭不已,拔劍應攻已來不及,一個倒彈,閃電般退了八尺,鐵扡擦衣而過,分厘之差就要喋血。他立即意識到香囊已不發生作用,原來昨夜“玉蝴蝶”所說的另有安排是這麽回事。
“行屍武士”一擊不中,呼地又沖上前去。
南宮維道來不及多想, “公孫鐵劍”霍地握在手中,不待“行屍武士”出手,鐵劍挾全身功力猛然攻擊。
震耳金嗚聲中,南宮維道虎口發麻,連連後退。
“行屍武士”如電撲上。
“嚓!”地一聲, “行屍武士”的鐵扡插入樹身,約一尺左右。
南宮維道心知對方不可力敵,乘對方拔扡之際,一躍三丈,進入陣中。
“行屍武士”拔出扡來,眼前失去了對手, 口裏發出一連串的怪叫,那聲音聽來令人毛骨悚然。
南宮維道拭了拭額頭上的冷汗,眼巴巴地望着陣外亂轉的“行屍武士”轉了一會,掉頭隐入林中。
南宮維道懊喪地進入莊內,忽地暗道一聲:“不妙!”香囊既已失效,師伯他們如果來此途中碰上“行屍武士”,後果不堪設想,必須适時通知他們。看來又得要跑一趟宋家店……
最好的辦法是能在自己人進莊之前,誘走這些怪物,如何着手呢?莊中只有他一個人,連個商量的對象都沒有。
他進入正廳中坐下,忽發奇想,不知“一枝梅”那神秘人物此刻可在莊中,找他商量也許有辦法,一人不敵二人智。于是,試探着大聲道:“老前輩!”
空屋之內,響起了一陣“嗡嗡!”的回聲。
他覺得很可笑,像這種交往的方式,在武林中恐怕是空前絕後。
但事實卻又出乎意料之外,上屋中竟然傳出“一枝梅”的應聲:“娃兒,什麽事呼喚老夫?”
南官維道心花大放,他有一種沖入房中看看對方真面目的沖動,但他終于抑制住這足以引起對方反感的念頭,歡然道:“晚輩有事與老前輩商量!”
“何事?”
“晚輩入莊,碰到‘行屍武士’突擊,證明香囊已不發生作用!”
“哦!這是意料中事,只是遲早的問題而已,對方當然要發覺的。”
“晚輩不知該如何接應自己人入莊?”
“何時可到?”
“明晚或後天!”
“這個……無妨等上一晚,看今晚對方布毒之後做何行動,只要‘行屍武士’撤離,其餘的便不足慮了!”
“是的,看來只有這麽辦!”
“不過,這并非根本解決之道!”
“晚輩正為此而困惱,怪物不除,威脅太大,即使能入莊,也将被困住而無法行動,僅食物的供應,就是問題!”
“老夫已想了很久,問題的關鍵在于‘行屍武士’的來路,依常理而論,世間決不可能天生這怪物, ‘崆峒’派邪僻之徒代有所出,這些怪物說不定是武林高手被邪術所制,而做了屠殺的工具,根本解決之道在查明底細,才能謀求對策。”
“晚輩想起來了, ‘魔魔道人’曾對晚輩揚言‘你是最理想的行屍武士人選’,老前輩所料不差,這些‘行屍武士’必是正常武士被邪門手段所改變而成。”
“如能活捉‘魔魔道人’,問題便可迎刃而解。”
“晚輩盡力—試……”
“這得等機會,剛才聽你與‘金釵魔女’談到‘赤後門’少主的事!”
“是的,她認定‘赤後五世’是她出走了數年的女兒!”
“這似乎不可能。”
“晚輩想法也是如此,但令人困惑的是太酷似了!”
“對方反應如何?”
“她要殺她!”
“你說要去找東方英證實?”
“是的!”
“江湖詭谲萬端,不知毀了多少無辜的人!”
“從古如斯,為之奈何?”
“你去找個地方多養養神吧!老夫要困了!”
約莫二更時分, “玉蝴蝶潘巧巧”率同四武士進行布毒的工作。顯然,她沒有發覺四瓷壇已被調包。
南宮維道在陣內冷眼旁觀,好幾次他忍不住要現身出手,但想到“一枝梅”的警語,又按捺住了。
足足一個更次,對方才退走。
南宮維道立即動身;疾奔宋家店,到達小鎮,那小酒店業已打烊,他越屋而入。
“什麽人?”
“是我!”
“哦!少主!”
掌櫃的中年人迎了出來,恭施了一禮。
“弟子馮上驷,請少主到屋裏坐!”
“好!”
“少主想必未進餐?”
“嗯,還沒有!”
“弟子令人準備,請随弟子到後房!”
馮上驷先請南宮維道進入店後上房,然後通知手下立即整備酒菜,又入房來。
南宮維道一看桌上有現成的筆硯,馬上尋了張紊箋,揮筆疾書:“對方已發覺香囊之秘洩露,改變策略,故前所交香囊已失效用,請改為集中入莊,路線采用莊後暗道,并請留意平安號志。”寫完折好,道:“請立即派人把此紙條送與我師伯範文昭!”“弟子遵命!”馮上驷持條出房。小二把酒菜端入房中,南宮維道無意細酌,在馮上驷作陪下小飲了三杯,便即用飯,飯罷動身返莊,順便帶了些酒食回去。
他把酒食放在廳中桌上, 自去別屋安歇。當然,這些酒食是特別帶給“一枝梅”的。
第二天,整個白天在枯寂中過去。
入夜,“一枝梅”傳來消息,“魔魔道人”率同四名“行屍武士”撤離,但仍有數十武士留下監視莊院。
南宮維道心頭一松,這是自己人轉移入莊的好機會,那批監視的暗卡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問題是師伯他們會不會在今夜趕到?
他巡視了一遍進莊的道路,摸清了監視者的位置,同時做了平安的記號,然後,他隐伏在來路上等候,以便接應。
三更時分,十餘條人影朝莊院方向撲來。
南宮維道迎了上去,一看,來的是師伯範文昭、義姐南宮倩和她的愛人韓小虎,另外的他不認識,看來是本會弟子。
範文昭顯得有些緊張地道:“如何?”
“可以順利入莊,是否我們的人士到了?”
“十裏外待命,沒有敵人監視嗎?”
“有,小侄立即清除,請師伯聯絡後面的人,盡快地從暗道進莊!”
範文昭回頭道:“小虎你回頭聯絡!”
“是!”
韓小虎應了一聲,如飛而去。
“進莊了!”
“不見敵方行動?”
“孩兒已安排妥當,今夜之前大概不會發生情況,後面還有人麽?”
“就到了,五六十位!”
“請娘先入莊吧,孩兒在此接應!”
“後面有馬匹糧秣,必須要由莊門進入。”
“不妨事。”
“如此我們先走!”一行人又奔莊後面去。
南宮維道繞至莊前,巡視了一遍,又回到原處,不久,最後一批人馬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