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
“現在何處?”
“大概還在江邊船上!”
“好,閣下到旁邊墓後歇着,區區為閣下解決這問題!”
“交貧僧去辦如何?”
暗影中,出現了一個人,吳維道只聽聲音,就知道來的是誰了,立即道:
“好極了,就煩前輩去處理吧!”
古上梅驚聲道:“誰?”
吳維道一笑道:“一個慈悲為懷,俠人為胸的出家人,閣下随他去吧!”
黃衣老人古上梅遲疑地走了過去,随即被“野和尚’帶走……。
吳維道心頭一松,站在原地,等“鬼手秀才”回頭,大約過了半刻光景,只見“鬼手秀才申叔和”匆匆奔來,在五丈之外,便大聲發話道:“古兄,成了,來吧!”
吳維道緩緩舉步走去……
快要接近之際,“鬼手秀才”突地驚呼一聲:“你是誰?”
“不死書生!”
“呀!”
驚呼一聲,吳維道已一閃躍到了他的面前, “申叔和,想不到吧?”
“鬼手秀才”一向伶牙俐齒,鬼計多端,此刻卻驚傻了,期期地望着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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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書生。你與本……本幫泡上了?”
吳維道冷冷一笑道:“正是這句話!”
“你會後悔!”
“那是以後的事,而你後悔卻在眼前!”
“鬼手秀才”驚悸地後退了一個大步,粟聲道:“你把古老兒怎樣了?”
“不必擔心,他平安地離開了!”
“好哇!”
“鬼手秀才”雙掌齊揚,一道蝕骨陰風,飒然卷出,夾着一蓬星星點點的暗器。
“砰!”的一聲巨響,陰風被護身罡氣震得四下消散,暗器在觸及“天蠶衣”
之際紛紛落地。
“鬼手秀才”唬了個亡魂俱冒,掉頭彈身,其勢如電,一連兩個起落,去了十幾丈地,扭頭一看,不見“不死書生”追來,不由透了一口氣,方待再次彈身……
“你走不了的。”
”不死書生’’鬼魅般地在他身前出現,不,似乎他原來就站在那兒等侯。
“鬼手秀才”直了眼,簌簌發起抖來。
“不死書生,何必迫人太甚?”
“廢話!”
“江湖有言,各為其主,咱們無怨無仇啊?”
“你乞命嗎?”
“笑話。”
“為虎作悵肆虐武林,你報應臨頭了!”
“鬼手秀才”連連後退, “噗!”地一聲,踏入了墓穴腐棺之中,驚叫一聲,拔了起來,一連幾個踉跄,幾乎栽了下去。
吳維道徐徐抽出“公孫鐵劍”一揚……
師門遺訓,立即映上腦海:“不許妄殺……”不由一猶豫。
一蓬黑霧,迎頭罩來,心頭一驚,彈退了兩丈之外,黑霧見風暴漲,眨眼變成了數丈方圓的一片黑幕,他再次後退,向側方劃了一個半弧,繞到黑幕之後,一看,不禁恨得牙癢癢,“鬼手秀才”已無影無蹤。
不遠處,兩名“雙龍武士”蹒踞移動身形,手中已沒了劍,原來已被廢了武功,吳維道冷冷掃了兩武士一眼,任由離去。
一條白色人影,鬼魅般冉冉飄來。
吳維道心中一震,當不會是“白發紅顏’脫困而出吧?
人影眨眼臨近,是一個面容死板、白慘的怪人。
“白衣人!”
他心裏暗叫了一聲,這“白衣人”正是自己當年被逐出“金龍幫”總舵,在垣曲城外破廟邊從“雙龍武士”四大頭目之一的“黑枭程葵”手中,奪取錦盒又被“大漠三毒”暗算之人,這的确是奇跡了,他怎會在此現身呢?
轉念間,只聽“白衣人”冷森森道,“申叔和,你敢搗鬼,你是找死……”
話聲中來到距吳維道丈許之處,突然驚聲道:“噫!你不是鬼手……你是誰?”
“區區不死書生!”
“哈哈,你便是‘不死書生’?”
“不錯!”
“妙極了!”
“什麽意思?”
“本人正愁無處找你……”
“找區區何事?”
“有件事商量!”
“閣下該怎麽稱呼?”
“江湖中皆知有‘白衣童面’其人!”
“白衣童面!嗯!有什麽事商量?”
“聽說你精于陣法?”
吳維道心中頓有所悟,脫口道:“閣下是:白發紅顏’的公子?”
“白衣童面”嘿嘿一笑道:“你很聰明,猜對了!”
白衣人會是女魔“白發紅顏”的兒子,的确出人意料之外,他要商量的事,不必說也可以想象得到了。當下故作不解,他說:“區區略諸陣法,不能說‘精’,怎樣?”
“請你助家母出困!”
“這辦不到!”
“你不幹?”
“區區破不了那奇陣!”
“你可提任何條件!”
“閣下準能辦到?”
“只要不太離譜,本人為了救母,可以付任何代價!”
吳維道心念電轉, “白發紅顏”曾說她有個孝順兒子,看來并非信口之言,只是對方是師父生前所禁,目的是怕這女魔作惡江湖, 自己如放了她,後果不說,違背師父生前初衷,是不對的。
“可惜區區力有未逮!”
“白衣童面”戴的玩偶面具,除了雙目之外,什麽表情都看不到,那形狀看起來還有些滑稽, 只聽他重重一哼道:“不死書生,你看到鬼手秀才那厮沒有?”
“有,他走了!”
“好哇,他敢尋老子開心,真是活膩了。不死書生,還有與他同來的黃衣老人呢?”
“這可不清楚!”
“如何,你有什麽條件?”
“區區無任何條件!”
“無條件辦事?”
“區區并未答應!”
“別迫本人采取激烈手段……”
“難道要流血嗎?”
“可能!”
“白衣童面,閣下認為區區在乎嗎?”
“告訴你,只要本人出手,沒有人敢說不在乎。”
“未見得吧?”
“你要試試?”
吳維道手中鐵劍,并未歸鞘,聞言之中,本能地一抖劍身,道:“無妨,閣下用什麽兵刃?”
“空手足矣!”
“哈哈哈哈!”
“這有什麽好笑的?”
“白衣童面,閣下太張狂了!”
“讓事實證明吧!”
“區區也以空手奉陪!”
“那你将死得更快!”
吳維道回劍人鞘,雙掌在胸前交叉,擺出了一個極其詭異的起手式。
雙方凝神對峙,四道目光,糾結在一起。
吳維道所擺出的架式,已到了精、氣、神合而為一的至高境界,完全無懈可擊,無論你在任何角度出手,都将遭到致命的反擊,而且其變化無從預測。
“白衣童面”的眸光,由充滿了殺機而轉變為凝重,繼之盛氣大減,由涼而餒;最後一收勢,道: “本人不是你的對手!”
吳維道雙掌垂下來,冷冷道:“閣下很有自知之明!”
“不死書生,這事不能算完……”
“怎樣?”
“本人有機會時仍要找你……”
“很好!閣下很坦白,區區随時候教!”
“你可以請便了!”吳維道微一拱手,徐徐轉身,向墳場之外走去。
那身影在夜幕中,顯得孤傲而詭秘。
忽然,他想到了一個問題,當年家遭事變之後,“野和尚”
逃出山中,聲言要殺父親,當時自己年紀方小,一方面根本不知道“野和尚”
便是父親的同門師兄“流雲雙劍客”之一的範文昭, 自己當時曾告訴他吳方夫婦已經被害,而在河邊他卻說“……如碰上吳方,非殺他不可……”的話,看來他也獲悉父親并未遭害,不然不會說這句話。
父親不死的秘密,是“金龍幫”所屬“洛陽分幫”幫主于大為透露的,“野和尚”怎麽知道的呢?
這事将來如何了局?
父親的行為固屬不可赦,但他總是自己的父親,但範文昭卻是父親的師兄,如他以門規處置父親, 自己是伸手還是袖手?
父親與母親當日下午既未遇難, 自己事後曾在火場呆了不短時間,為什麽父母不現身追查兒子的下落?
難道父親真到了可以出賣少主,也可以抛棄骨肉的程度?
母親呢?她會放棄找尋兒子嗎?這是令人不解的謎,要不,就是于大為的話不可靠,但他卻惹上了小玉的母親“金釵魔女”,原是誤以“金釵魔女”隐居之處,是父親藏匿之所,他當然沒有說謊的必要……
他痛苦地搖了搖頭,想不透其中的蹊跷。
夜更深丁,深得像吳維道心中的隐痛。
顧盼之間,來到了墳場的邊緣。
一條人影,匆匆奔來,竟是“野和尚”。
吳維道迎上去道:“前輩,如何了結?”
“我們增加了一位幫手!”
“哦!古上梅參加了貴會行列?”
“是的,他的老伴在貧僧趕到的前一刻遇難了……”
吳維道不由發指,重重哼了一聲道:“他們為什麽要殺害古上梅的老妻?”
“因她圖逃而被格殺!”
“她也是武林人?”
“當然!”
“多行不義,必自斃,‘金龍幫’末日到了!”
“野和尚”目光的的地望着吳維道,蓬亂的毛頭連點道:“小友之言甚是!”
對于“野和尚”的不時改變稱呼,吳維道并不以為奇,因為對方原本就是個古怪人,僧不僧,俗不俗,只是隔于輩份,心裏有些不是味道而已。
“前輩有什麽指教?”
“方才此地的事,是何結果?”
“鬼手秀才逃脫,‘白發紅顏’之子一度現身……”
“噢!那女魔頭的兒子是誰?”
“自稱‘白衣童面’!”
“哦!這倒是想不到的事,後來怎樣?”
“也……走了!”
“野和尚”沒有追問下去,換了話題道:“小友,我‘野和尚’有個請求……”
“前輩但說無妨,只要力所能及,請求二字不敢當。”
“小友行走江湖,如遇‘三環,記號時,請予援手!”
“三環記號!”
“不錯,這是本會弟子的急難記號!”
“這點晚輩答應!”
“感激不盡……”
“言重了!”
“鑒于最近幾件事,‘金龍幫’必然采取嚴厲報複手段,同時貧僧有遠行,所以必須化整為零,暫停活動!”
“前輩有行動?”
“是的!”
“何往?”
“割除一個心頭累贅!”吳維道茫然地“哦”了一聲,心中并不明白,但不好追問下去。
“野和尚”頓了頓,卻自動地道:“小友,你不是問起那個敗類吳方嗎?”
吳維道一震,道:“是的。怎樣?”
野和尚憤聲道: “貧僧要以師門戒律,武林公義制裁他,同時昭告天下……”
吳維道全身的血液似乎在剎那間凝結了,粟聲道:“他有下落了麽?”
“唔!”
“在何處?”
“小友似對此事十分關心?”
“不,人之常情而已!”這話說得十分含蓄,可以做多種解釋。
“據手下人不斷追根探查的結果,發瑰他匿居在嵩山後峰的一座幽谷中。”
吳維道呼吸為之一窒,心跳得非常厲害,情緒激動如狂;但他力持鎮靜,道:
“夫婦兩人嗎?”
“不錯!”
“是的,他……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是的,像是自語卻是含着血淚出口的,內心的沉痛,簡直無法形容,古語有謂: “子不言父母之過”,但他身為武士,“大義”二字是不能完全抹殺的。
“小友,再見了!”
“再見!”
“野和尚”掉頭馳去,一閃而沒。
吳維道十分不解, “野和尚”是“流雲派”弟子,改投在“野狐撣”門下;照一般規矩來說,是欺師滅祖的行為,“流雲派”除了“流雲雙劍客”外可說默默無聞,是否該門派已名存實亡?不過,以“造化門”而言,自己成了一派單傳,情形大概是差不多。
父母匿居嵩山峻峰,這真是天大的喜訊,骨肉劫後重逢,只是,他卻沒有喜慶的感受,反而覺得惶惶無主。
他斷然做了決定。
夜盡天明,旭日初升,吳維道來到河邊,沿岸走了數裏,連一艘小船的影于也看不到,心頭不由有些咕啜,這不是偶然的,因為連渡頭也失去了船影。
他同時想到了也許有人暗中盯自己的梢,當然,對方是金龍派爪牙無疑。
看來一場殺劫是無法避免的了。
但目前最迫切的是要過河,如果讓“野和尚”趕在前頭,後果便不堪設想了。
他後悔沒有去找獨臂老人尤允中,設法過河,但此刻再回頭時間已來不及了,“野和尚”早已過河上路了。
怎麽辦呢?
皺眉苦思之下,忽然想到了一個蠻幹的辦法。
于是,他大搖大擺地奔向北岸的碼頭,也就是少幫主的畫舫被炸沉的地方。
果然,他體察到了異常的氣氛, “金龍幫”已暗中展開了對付他的行動,從盯梢者的舉止看來,盡屬一流高手。
他所預期的情況發展,也正是這樣。
到了碼頭,只見三艘漆有“金龍”标志的梭形快船,泊在碼頭邊。其餘民間小船,半只也不見,碼頭上靜悄悄的,杳無人跡。
他冷眼一掃那三艘快船,面河站立,像是在欣賞河景,神态悠閑至極。
沒多久,左右有人影映入眼角,身後也起了“沙!沙!”
的腳步聲,只一忽兒工夫,步聲停止,他知道已被包圍了,但他故作不知。
接着,身後起了一陣馬蹄聲,來人下馬,步入圈子。
“不死書生,你的死期到了!”
吳維道緩緩回身,只見數十武士,圍住了三十方向,兵刃全離了鞘,如臨大敵,眼前,兀立着少幫主朱文華,身後四老者一中年,他認識其中一個是邱大器,一個是“雙龍武士”統領“粉面郎君”莫雲,其餘三老者,想是護法或堂主之流。
“少幫主,幸會!”
“不死書生,今天你插翅難逃!”
吳維道朗聲一笑,道:“有何指教?”
少幫主朱文華寒聲道,“要你的命!”
“只要少幫主有此能耐,區區的性命随時可以奉上!”
“你等着瞧吧!”
吳維道衡量目前情勢,當面的六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可能,還另有什麽惡毒的安排。對方的目的,定要置自己于死地固不待言,如果六人聯手合擊,應付起來可能很吃力,而自己乃是要争取時間過河……
吳維道冷凄凄地一笑,道,“少幫主也能使劍?”這句話,極盡輕蔑之能事。
朱文華登時劍眉倒豎,厲聲道:“不死書生,你什麽意思?”
“少幫主敢佩劍,必然也能使劍……”
“你以為自己劍術高深?”
“不敢,但頗有心得!”
“來,咱們先較量一番?”
朱文華氣得雙目盡赤,“嗆”地拔出了腰間長劍,暴喝道:“少狂,本少幫主今天要宰你!”
“粉面莫雲”寒聲道:“少幫主。請冷靜些,別忘了幫主的金谕!”
朱文華咬牙道:“我知道!”
“粉面莫雲”一擺手,五人“唰”地散開,各據方位,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場面驟呈緊張局勢。
吳維道徐徐地拔出了“公孫鐵劍”,仍然目注朱文華道:“少幫主,真要較量一番嗎?”
“當然!”
“請吧!”
朱文華忽地冷靜下來,抱元守一,這點,使吳維道暗自稱許,一個劍手,最忌心浮氣躁,這是最基本的條件。
“粉面郎君”等五高手,齊齊擎劍在手。
朱文華凝聲道:“五位暫緩出手!”
說完,徐徐揚劍,目中射出迫人的光芒。
吳維道目光緊盯對方,手中劍斜斜下垂。
“看劍!”
暴喝聲中,朱文華出了手,劍光如幕,縱橫交織,罩向吳維道,劍氣破空,發出了“嗤嗤”的刺耳聲音。
“锵锵锵……”
一陣連珠的金鐵交鳴,光幕頓息,朱文華退了一大步,俊面發青。
“粉面郎君莫雲”等腳步一挪……
朱文華大叫——聲:“你們別動!”
吳維道正中下懷,故意輕松地一笑道:“少幫主,接在下一劍!”
話聲中,鐵劍斜斜劃了出去,看上去平淡無奇,毫無火氣。
朱文華沉哼一聲,舉劍相迎,就在雙方劍刃即将交擊的剎那,吳維道陡一振腕,鐵劍暴出一片烏光。
“锵!”夾以一聲驚呼,朱文華手中劍被震斷了半尺長一段。
朱文華手執斷劍,窒住了。
“粉面郎君”等五人,驅身向前……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吳維道以閃電般的行動,一把扣住了朱文華的腕脈,向後反扭,鐵劍由後面架上朱文華的肩頭。
驚呼聲中,所有在場的都直了眼。
朱文華俊面成了醬紫之色,身軀簌簌發抖。
吳維道冷冷道:“少幫主,煩你駕,送在下過河!”
朱文華目眦欲裂地道:“辦不到!”
“在下現在要切下你的腦袋,毫不費事。”
“切吧!”
“你不怕死?”
“死算什麽?江湖中不是殺人便是被殺!”
這種偏激而殘忍的話,使吳維道打了一個冷顫。
“這是少幫主力武士的信條?”
“不錯!”
“但在下只要過河,不想殺人………”
“把劍移開………”
“暫時辦不到!”
“那你就下手,本少幫主決不皺眉!”
“在下也無意殺人。”
“不死書生,你會後悔!”
“後悔什麽?”
“本少幫主如不死,誓要切下你的頭顱!”
“那也無妨,只要你有這種機會!”
“咱們走着瞧吧!”
“現在備船送在下過河!”
“粉面郎君”莫雲等五名內圈高手,個個殺機可掬,但投鼠忌器,誰也不敢驀然出手。
突然,十幾名黑衣勁裝武士,如一陣旋風沖入圈內,散開成另一個包圍圈,“粉面郎君”等五人,立即退去圈外。
這十幾名武士,沒一個帶兵刃,每人腰間懸滿了一卷卷繩索樣的東西。
吳維道大感奇怪,這批武士難道有什麽絕招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