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
在朝陽觀外,字文烈以煙管當劍,迫得死亡使者毫無還手之力,突地一股奇強勁風,從後襲來,回顧之下,赫然又是兩個死亡使者現身.他這一驚非同小可。死亡使者功力與他在伯仲之間,以一敵三,決無幸理。孤傲成性的他,沒有想到“逃”之一途。
三使者成品字形把他圍在當中。危機迫在眉睫,他除了準備硬拼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他把修羅神功與九忍神功提到了極限,護住全身經脈穴道,凝神一志,靜以待敵。原先與他交手的死亡使者,首先攻出了一掌,狂風匝地猛卷,勢道驚人已極。宇文烈旱煙管一劃,身随勢進,朝對方當頭劈去。
“嗤!嗤!”數線指風,挾嘶風銳嘯,由側後兩旁暴射而至。
宇文烈被迫收招彈向一側,險極的避過了指風突襲。幾乎是同一時間,當面的死亡使者第二掌又告攻出。
宇文烈怒哼一聲,手中旱煙管一抖,穿越強勁掌風,閃電射向對方,這一着,的确大出對方意料之外,以宇文烈的身手,這一擲足可洞山裂石。一聲驚呼,那死亡使者倒地滾了開去。
“嚓”的一聲,旱煙管插入觀門右側的磚牆之內,只剩半寸長一段煙嘴在外。
“轟!轟!”兩股狂風,已在電光石火之間暴卷而至。
宇文烈連回身都來不及,全身一震,踉踉跄跄向前跌撞出四五步之多。身形未穩,原先滾開去的那使者,借起身之勢,猛揮一掌。
字文烈一咬鋼牙.雙掌硬封出.但勢道不足,當場又被震得倒退而回。就在他身形被震退之間,另兩個死亡使者又乘機下了殺手,兩道排山勁氣,如剪夾擊而至。
如巨浪中的一葉扁舟,宇文烈身軀猛晃,幾乎栽了下去。
腦內意念電似一轉,如果不改變形勢,眼前就有伏屍之危。心念之中,雙掌挾以畢生功力,猛然劈向當面的死亡使者。
身後勁風又告撞來,但他已無法顧及了,劈了之勢不變。
兩聲悶哼,同時傳出。當前的死亡使者口血狂噴, 暴退丈外,身形搖搖欲倒。
字文烈如遭萬斤錘擊,身形跌撲到八尺之外,一口逆血已到口邊,他硬生生地把它咽了回去。一式風擺殘荷,幾将貼地的身形,反旋而起,面對側後的兩名使者而立。
兩名死亡使者震驚了,這紫巾蒙面人的功力,簡直是駭人聽聞,以他們藐視武林而小天下的身手,三對一,竟然有一人受傷,殊不知宇文照這搏命之舉,不但內力損耗,受傷已是不輕,雙方功力約在伯仲之間,兩使者從背後聯手合擊,勁道已超過宇文烈本身幾乎一倍,若非神功護住心脈要穴,怕不早已伏屍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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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死亡使者一窒之後,身形一挪,呈左右夾峙之勢。宇文烈迅疾的調勻真氣,打定拼一個算一個的主意。
驀在此刻,觀內傳出一聲慘嗥,接着一條人影飛撲而出,“叭!”的一聲,摔落地面,赫然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死狀與彩轎畫舫夫婦一樣,破肚開膛。
所有聚集觀外的黑衣人,齊齊失口驚呼。
三個死亡使者面色一變,不期然的轉身面對觀門。慘嗥再傳,又是三具屍體,先後飛出。顯然這些死者,都是奉命進觀搜索的高手。
宇文烈心頭大震,暗忖,莫不是空空祖師與誅心人尚隐身觀中,但自己入觀,埋葬轎舫夫婦,何以不見他現身呢?對了,自己紫巾蒙面,別人怎認得出自己使是鐵心修羅第二字文烈。
兩個未受傷的死亡使者互相招呼一聲,雙雙撲入觀中。另一個使者指揮十幾個黑衣人,退開監視。
宇文烈被冷落在場中,無人理睬。
突地,觀內傳出兩聲慘哼,接着兩條白色人影踉跄奔出,口角胸前,全是淋漓血液。赫然是那兩個撲入觀中的死亡使者,僵屍般的面上,全是駭極之色,從搖搖不穩的身形看來.傷勢相當不輕。
宇文烈心中的震驚莫可言宣,以死亡使者的身手,空空祖師與誅心人似乎還可能在舉手投足之間使對方受傷退出,但事實擺在眼前,別無其他解釋。
死亡使者之一,撮口發出數聲厲嘯,手下黑衣人紛紛縱身退去。
三使者不約而同的把目光射向字文烈,其中之一道:“朋友,後會有期!”說完,惶急奔離。
字文烈此刻若出手攔截的話,三使者重傷之餘,決無反抗的餘地,然而孤傲的他,雖對恨如切骨的仇人,仍不願乘人之危,冷笑一聲,并不出手,任由對方自去。
剎那之間,朝陽觀又回複一片死寂。
宇文烈舉步便待入觀,但心念一轉,又中止了這念頭,鑒于轎舫夫婦的慘死,他着穿了空空祖師和誅心人的為人,自己目前無把握勝過對方,當然沒有人觀的必要。
自己掩去了本來面目,再度入觀,難免與對方沖突,現在犯不着去冒這個險。同時,身上的禁宮之鑰如不速予處理,再生枝節的話,勢将追悔莫及。
他也想到死城邀約各大門派在下月望日舉行的萬流歸宗大會,眼看已無任何力量能予阻止,這場武林空前悲劇是演定了。空空祖師令他門下歐陽治傳訊各門派準時赴會。居心叵測。心念之中,彈身馳下了五虎嶺,取道向山腹密宮。
一路之上,心緒起伏如潮,他容貌被毀,将如何見妻子姜瑤鳳母女之面?可是禁宮之鑰非比尋常,一定要親身送到。
曉行夜宿,距離山腹密宮越近,心情越是紊亂,他想不出什麽适當的辦法。胸中有一股可怕的怨毒。這股怨毒,促成了他一個不可動搖的信念,有生之年,誓滅死城。
他腦海中,除了仇與恨之外,已容不下任何東西,容貌被毀,此生難以其面目見人,在意念中,他當原來的字文烈已死,自己現在是另外一個人——啖鬼客。
妻子姜瑤鳳,不幸的女子曹月英,美賽天仙的白小玲,神秘的蒙面女,東海黃金城主之女柳玉蟬……這些,或多或少都與他發生過關聯,然而,似乎都很遙遠了,除了曾受過的思惠,他沒有淡忘外,那些倩影在意識中已逐漸模糊。
三天後.他到了那座山腹秘立所在地的谷外。他踯蹰着不敢進谷。這需要極大的勇氣。他想這次實踐了諾言之後,将永遠與此間斷絕了關系,姜瑤鳳是他名份上的妻子,他與她之間沒有愛,他與她沒有敦行過夫妻之禮,然而,從過去的接觸中,他體會姜瑤鳳對他有真的情感。這一點使他痛苦。
他暗自嘆息,她的終生幸福,在錯誤的結合下斷送了,這是誰的錯?是她?是他?是長公主?還是命運?
猶豫了半刻之後,他的腳步下意識的朝谷裏移動。顧盼間,已入谷中百丈之遙。
突地,一聲嬌喝,倏地傳來。
“什麽人?”
字文烈陡吃一驚,轉頭看去,只見一個青衣少女,俏生生地站在三丈的一塊石頭邊。也許是宇文烈的裝束使她驚奇。秀眉深深初在一起。
她,正是宇文烈第一次進山腹秘宮時,引路的那少女。當然,她做夢也估不到眼前的人就是将來此宮之主。
宇文烈身心猛然的一震,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
青衣少女再次開口道:“閣下何方高人?”
字文烈以內功把嗓音逼得既嘶又啞的道:“在下啖鬼客!”
“什麽,啖鬼客?”
“一點不錯!”
“到這谷中有何貴幹?”
“噫!奇了,荒山野谷,什麽人不可以涉足……”
“閣下怎知是荒山野谷?”
“事實如此!”
“恐怕未見得?”
“難道姑娘會是此谷主人?”
“這你不必問,只說出來意便可!”
“如果不說呢?”
青衣少女倏時面罩秋霜,冷冷地道:“除非閣下不準備出谷了!”
宇文烈心中大奇,這山腹秘宮,外人決無法知曉,青衣少女還種做法,豈非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明着告訴人谷中另有蹊跷嗎?當下別具用心地道:“這就奇了!”
“怎麽樣?”
“在下曾不止一次來過這幽谷,根本未曾見過人蹤……”
青衣少女粉腮一變,冰冷的一笑道:“如此說來,閣下也是死城屬下的高手了?”
宇文烈這一驚非同小可,死城竟然也涉足此谷,莫非,心念之中,反問道:“姑娘根據什麽說在下是死城中人?”
“這一問豈非多餘!”
“為什麽?”
“閣下如果是替同伴收屍而來,姑娘我可以領路!”
宇文烈心念一轉,道:“如此就煩姑娘帶路!”
青衣少女陰陰一笑,粉腮掠過一片殺機,素手一擡,道:“請随我來!”
宇文烈既不能表露真正身份,如果要向這小婢查詢,當然不會有結果,所以将計就計,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死城的魔爪探到這谷中來,後果是可怕的。
一陣疾奔,來到谷底,只見怪石林立,一眼望不出三丈。
青衣少女徑穿石林面入,字文烈毫不猶豫的跟了進去。工夫不大,到了一片峭壁之前。
青衣少女在壁間一按,那看來渾然如一個整體的石壁,竟然裂開了一道徑丈口子,現出黑黝黝的洞口,同一時間,一陣慘哼之聲,從洞內傳出,令人毛骨悚然。
宇文烈心中一震,看來這谷中秘窟不少。
青衣少女冷冷地道:“閣下,貴同門全在這洞中!”
宇文烈暗忖,這青衣小婢未免太過托大,如果自己真是死城門下,豈會盲目蹈險,此時撲殺她,可說易如反掌,當下故意道:“姑娘,你知道在下準會進洞?”
“當然!”
“憑什麽?”
“因為你別無選擇!”
“如果現在本人立意殺你……”
“做夢!”
“姑娘就試試看!”看字聲中,快逾電閃的向對方抓去。
青影一晃,青衣少女頓失形蹤,消失得象幽靈鬼魅。
字文烈一念好奇之下,飛身掠上一棵石筍頂端,奇怪,入目盡是密密麻麻的石筍,連谷道,岩壁,全失去了影子,毫無疑問,這石林是一座奇門陣勢。青衣少女原來是有恃而無恐。
宇文烈飄下石筍,眼前仍是那黑黝黝的岩窟,慘哼之聲,仍斷斷續續的傳了出來,當下彈向朝窟口奔入。
進約十丈,窟道向左一折,現出一道石門,門內是間石室,白碜碜的珠光,從室內透出,那青衣少女,面噙冷森笑意,站在門旁,一擺手道:“請進!”
宇文烈紫衫飄飄.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室中的景象,使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石室靠裏壁正中,端坐着一個瘦小的老太婆。她。正是姜瑤鳳母親長公主的奶娘冷羅剎,那冷硬的面容,帶煞的目光,的确像一尊羅剎。另兩個青衣少女,各人手中執了一根染滿鮮血的皮鞭。
室頂中央,倒吊着一個書生裝束的人,衣碎膚裂,鮮血淋漓,慘哼之聲,正是從他口裏發出,看來已被打得奄奄一息了。
突地,一股如蘭似麝的幽香,沖入鼻孔,宇文烈只覺一陣頭暈目眩,暗道一聲:“迷香!”但這現象只是一瞬工夫,立即完好如初,金冠銀虺之血,使他具備了辟毒的潛能。
冷羅剎寒聲道:“來人還不躺下!”
宇文烈冷冷地道:“在下為什麽要躺下?”
冷序羅剎不由動容,陡地站起身來。
“锵!”的一聲,室門關緊,赫然是一道精鋼所鑄的鐵閘。
兩個青衣少女,一字站在門邊,準備應變,領路的少女,想來已出洞去了。事已至此,宇文烈不願再開玩笑,冷羅剎畢竟是妻子長輩,當下一拱手道:“尊駕是冷羅剎?”
冷羅剎駭然道:“老身數十年未現江湖,你……怎知道?”
“在下僅猜測!”
“哼,猜測!小子,別油腔滑調,實話實說吧!”
“這本來是實話!”
“根據什麽?”
“在下至友宇文烈的敘述……”
“什麽,你說誰?”
“宇文烈!”
冷羅剎大是激動,栗聲道:“你說宇文烈!”
“是的!”
“好哇!這小子人面獸心,竟然與死城中人來往,怪不得這些魔爪子來攪擾這素不為人知的荒谷,原來是他洩了底!”
字文烈大是愕然,正待分辨,只聽那倒吊着的人,嗯哼出聲,強掙着道:“是哪一位?”
冷羅剎代答道:“小子,是你的狐群狗黨!”
那倒吊着的人,努力想扭轉頭來,看看是誰,可是力不從心,嘶聲又道:“是總壇同門,還是殿堂弟兄?”
字文烈又是一愣,這聲音不陌生,他是誰?不由脫口道:“你是誰?”
“總管!”
“沈虛白?”
“是的,随行三十六弟子,業已全部喪命,只剩下本……
本……”
“嗯!”
“您!……是哪一位?”
宇文烈嘿的一聲冷笑道:“沈虛白,我活劈了你!”語帶恐怖殺機,令人不寒而栗。
沈虛白惶恐的道:“我已盡了力失手被擒……”
宇文烈不屑的道:“沈虛白,你以為本人是誰?”
“你……是誰?”
“啖鬼客!”
“啖……鬼……客?”
“不錯,專吃你們這些武林中的鬼魅!”
沈虛白一心以為對方是死城高手,來的是救星,一聽口風不對,頓時如洩了氣的皮球,顫抖着聲音道:“你……不是本城弟子?”
宇文烈恨毒至極地道:“本人要把你碎屍萬段!”
“你……到底是何方朋友?”
“不必廢話了!”
“在下與朋友有什麽過節?”
“沈虛白,宇文烈要本人殺你,明白吧!”
沈虛白閉口無言,自知劫難逃。宇文烈上前兩步,立掌如刀,插向沈虛白後心……
冷羅剎大喝一聲道:“慢着!”
宇文烈不期然地收掌道:“尊駕有何話說?”
冷羅剎重重地哼了一聲,雙目精光暴射,迫視着宇文烈道:“此地不是你殺人的地方!”
“這……”
“你是殺人滅口,還是別有用心?”
“此話從何說起?”
“小輩,你以為老身是三歲孩童?告訴你,這石室有進無出,你與他的命運一樣,現在就先收拾你……”
“尊駕找錯了對象!
“什麽!”
“在下是受至友宇文烈重托,來此求見長公主!”
冷羅剎這一驚委實非同小可,這紫巾蒙面人竟然說出長公主這稱呼,看來宇文烈之托可能不假,但以死城突然派人搜索此谷的情形而論,又安知不是宇文烈因被逼婚,懷恨在心,而出賣一切秘密?”
當下冷冷地道:“受托什麽事!”
“必須面見長公主或是少夫人姜瑤鳳才能奉陳!”
“此話當真?”
“你知道說謊的後果嗎?”
“在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沒有說謊的必要!”
“入谷之時,為什麽不吐實情?”
“在對象的身份未明之前,豈能輕易宣洩,宇文烈曾殷殷叮囑,不可大意!”
“宇文烈本人為何不回來而要托你?”
“他……”
“怎麽樣?”
宇文烈內心一陣怆然,硬起心腸道:“一個武人,把最重要的事托付旁人代辦,尊駕當可想象是什麽情況。”
冷羅剎老臉慘變,栗聲道:“他到底怎樣了?”
“他永遠不會回來了!”
“為什麽?”
“他已離開人間!”
“死了?”
“不錯!”
冷羅剎連退數步,“咚!”的一聲,撞在牆上,面上的肌肉急劇的抽搐,雙目暴張,充滿了震驚駭絕之情。兩個青衣少女也是粉腮慘變,秀目中淚光晶瑩。
這情景,使宇文烈大受感動。顯然,秘宮中無論上下人等,對他都有一份熱情的情誼,這情誼是彌足珍貴的,對于一個幼失怙恃的人而言,更是感慰良深,他覺得鼻孔裏酸酸的。
但,被毀了容貌的他,永遠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了啊!
就在此刻,“軋! 軋!”數聲,室門開啓,一個奇醜女子,當門而立,她,正是姜瑤鳳。
宇文烈乍見妻子之面,全身遭雷擊似的震。
“砰!”姜瑤鳳栽了下去,顯然,她已聽到了宇文烈已死的信息。兩青衣少女,齊齊尖叫出聲。
冷羅剎一俯身把她抱了起來,坐回椅子上,凄切地喚道:“孩子,醒來,苦命的孩子!”
宇文烈心如刀紮,再一次體驗到撕裂般的痛楚,他到這時候,才确定了姜瑤鳳是真正的愛他,而他呢?他一直在內心中不承認她是妻子,為什麽?她醜?這當然是一部分的原因,愛美本是人的天性,他不否認這一點,否則便是矯情,最主要原因是這婚姻并非出自他的本願,而是在脅迫下完成。
面冷心熱的他,這時由衷的感到愧疚于心。一個人的美醜,不能以外貌衡量,只有靈魂的美,才是永恒的。
他真想扯下面巾,說:“我愛你,鳳妹!”然而,他沒有這個勇氣,他感到自慚形穢,額上的烙印,使他由俊美一變而為醜惡。
他緩緩背轉身子,不經意地一擡手,悄悄拭去滿眶的淚水。
姜瑤鳳悠悠轉醒,哀聲道:“姥姥,他真的死了?”斷腸的語聲,鐵石人聽了也會落淚。
宇文烈自己問自己:“她把我當作丈夫,我把她當作妻子了嗎?如果她死了,我會這樣傷心嗎?
她默默地付了全部情感,我給了她什麽?”
他将背負這情感的內疚,直到生命的盡頭。
冷羅剎慈和的道:”孩子,節哀順變,別哭壞了身子!”
一個真正的傷心人,勸慰的話對之本是多餘。姜瑤鳳躺在冷羅剎懷中,目光呆滞地凝視着室頂,淚水撲籁籁的流個不住,剎那之間,她像是一個萑弱得需人扶持的嬰孩。
宇文烈在心裏大叫道:“鳳妹,原諒我,我愛你,永遠愛你……
冷羅剎眉頭一皺,若有所感的大聲道:“啖鬼客!”
字文烈回過身來,道:“什麽事?”
“字文烈已對你說了他的一切經歷,包括對此間的關系?”
“是的!”
“他如何喪命的?”
“獨闖死城,不屈而死!”
姜瑤鳳突地一躍而起,顫聲道:“閣下與他是什麽關系?”
“朋友,生死之交!”
“他喪命死城?”
“不錯!”
“閣下是死城一分子?”
“不是!”
“既然不是,死城號稱為武林絕地,閣下何由得知死信,又何由受他重托?”
宇文烈頓時一窒,他不防姜瑤鳳心細如發,有此一問,如果冒認是死城中人,擺在目前的事實,沈虛白就不認識自己,而且話已出口,豈能出爾瓦爾,如果說不是對方的話很難圓滿答複,當下硬起頭皮道:“這一點請恕在下不便奉告!”
沈虛白突在此刻怪叫道:“他說謊!”所有的人面色一變。
宇文烈心頭一沉。
姜瑤鳳深深地盯了宇文烈一眼,轉向沈虛白道:“你說什麽?”’“這家夥說謊!”
“何以見得?”
“宇文烈沒有死,已被人救出死城!”
姜瑤鳳激動得渾身皆顫,厲聲道:“真的?”
“本人沒有說謊的必要!”
冷羅剎冷哼出聲,淩厲的目芒已罩定了宇文烈。
姜瑤鳳冷冰冰地向宇文烈道:“閣下如何解釋?”
宇文烈橫定了心道:“在下無須解釋!”
“你承認他的話?”
“不!”
“那閣下何以自圓其說?”
“在下受托何事?”
“此事不能入第三人之耳!”
姜瑤鳳吟了片刻,道:“好随我來!”
冷羅剎急道:“孩子,不要太任性,要防人之心……”
“姥姥,我自有分寸!”說完,當先跨出石室之門。宇文烈緊跟了出去。
三丈之外,壁間又出現了一道室門。
姜瑤鳳一擺手道;“請進!”
宇文烈坦然無懼的走了進去。
室內一桌兩椅,別無陳設。
姜瑤鳳随後跟進,伸手一按,室門自掩。
夫妻獨室相對,宇文烈無論如何也維持不住內心的平靜。
姜瑤鳳沉聲道:“宇文烈是我丈夫,雖然他不愛我,但女子從一而終,我此生只屬于他一個人,所以,我對他的生死,非求個水落石出不可……”
宇文烈幾乎不敢正視對方,強捺住狂跳的心,盡量裝得平靜的道:“你誤會他了,他是愛你的!”
“閣下何必設詞安慰……”
“不!這是實情,他親口說的,他生平唯一遺憾的是對不起你母女!”
“真的嗎?”
“在下可以起誓!”
“他到底是真死還是假死?”
“真的死了!”
“遺骨呢?”
“埋在死城之內!”
姜瑤鳳痛苦呻吟了一聲,久久才道:“閣下受托何事?”
“尋回禁宮之鑰,以了令先尊的生平大願!”
“什麽,他找回禁宮之鑰?”
“是的!”說着,從懷中取出禁宮之鑰遞了過去。
姜瑤鳳再也不克自恃,淚水奪眶傾瀉而出,顫抖着手接過去。
宇文烈的精神幾乎崩潰,但他仍忍住了,好在紫巾蒙面,他面上顯著的表情,不入對方之眼,否則姜瑤民必有所覺。
姜瑤鳳高舉禁宮之鑰過頂,道:“我發誓為他報仇,血洗死城,生死不計!”
宇文烈顫聲道:“這正是在下目前唯一要做的事!”
“不,我必須親手刃仇!”
宇文烈再也無法忍受這錐心的氣氛,咬緊牙關道:“在下想告辭了!”
“閣下大德,存殁均感!”
“言重了,尊夫與在下生死之交,這是份所當為的事!”
“未亡人對閣下可有什麽效勞之處?”
“這……”宇文烈心念一轉,道:“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請說?”
“希望能把死城總管沈虛白交與在下!”
姜瑤鳳莫測高深地望了字文烈一眼,毅然一颔首道:“可以!”
宇文烈一抱拳道:“足感盛情!”
“好說!”話聲中,按動樞紐,開了室門,一個青衣小婢已聞聲而至。
姜瑤鳳向青衣小婢道:“領這位朋友到陣外相俟!”
“是!”
宇文烈随在青衣小婢身後,出了石林奇陣,青衣小婢轉身自去。
工夫不大,那領路的青衣少女再度現身,她身後随着一條踉跄人影,赫然正是沈虛白,只見他面無血色,萎頓不堪,遍身血漬斑斑,狼狽至極。
青衣小婢朝宇文烈一福道:“奉家小姐之命,把人交與閣下!”
宇文烈一含颔首道:“有勞姑娘!”
青衣小婢面有憂色的道:“請問尊駕,我家姑爺到底是生是死?”
宇文烈心弦一顫,道:“姑娘很關心宇文烈?”
“哼,關心,我恨他!”
“為什麽?”
“冷面鐵心無情無義!”
宇文烈宛如當頭挨了一棒,冷冷的道:“他被誤會了!”
青衣小婢小嘴一噘道:“誤會?可憐的是我家小姐!”
“小姐有什麽可憐?”
“一片癡心,到頭來是鏡中花水中月,埋葬了終生幸福!”
“是的,你家姑爺也因此而九泉猶憾!”
“那有什麽用,死者已矣,生者何堪,可憐我家小姐結婚以來,沒有一天舒過眉頭,沒有一天展過笑顏,她得到了什麽?”
字文烈心中一陣劇痛,顫聲道:“這也許是命運吧!”
“哼,命運,鬼才相信命運……” 說到這裏,似覺不當,疾以掩口,讪讪地道:“請原諒小婢出言無狀!”嬌軀一轉,沒入石林之中。
沈虛白失神的目光一直盯住宇文烈不瞬,這時才有機會開口道:“尊駕到底是誰?”
宇文烈寒飕飕地道:“啖鬼客!”
“奉令主之命而來?”
“哈哈,你還在做夢!”
“難道閣下不是……”
“沈虛白,你知道我為什麽向對方要求釋放你?”
“這……救命之恩……”
“不是救命,乃是要命!”
沈虛白駭然退了兩步,顫聲道:“朋友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我不願你死在別人之手,我要親手殺你!”
沈虛白本來沒有人色的臉孔更加慘白,身形晃了幾晃,幾乎支持不住站立之勢,口唇翕動了半晌,才迸出下句話道:“朋友何苦與本城為敵?”
宇文烈目中殺芒畢露,發出一長串冰寒砭人的笑聲道:“死城?哈哈哈哈,灰飛煙滅的時間不遠了,沈虛白,本人以宇文烈的名義,要把你生撕活裂,你認命了吧!”說着,跨前兩步,到了沈虛白身前伸手可及之處,雙手一晃抓住他的雙臂。
沈虛白額上汗珠滾滾而落,臉孔扭曲得變了形,瞑目待死。
宇文烈對這野心狼子,可說恨如切骨,雙掌用力,正待卸下他的雙臂,忽地,他想起了一個諾言,死城待決牢中,那為了愛子而慘死的老人沈之岳,臨死重托渡化這冥頑之徒。心念之中,雙手一收,厲聲道:“沈虛白,看你亡父面上,今天暫不殺你!”
沈虛白雙目睜,駭然道:“尊駕認識先父?”
“不錯。本人與他有半天的患難相處!”
“半天?”,
“嗯,在待決牢中!”
沈虛白全身一震,栗聲道:“家父在待決牢中?”
“不錯!”
“尊駕莫非錯了?”
“為什麽?”
“家父分明是因了執行某項命令殉職!”
“沈虛白,你父親沈之岳因了得悉死城令主的某項秘密,律應處死,為了你是令主之徒,令主大降恩典,把他度去武功,囚于待決牢,他是不久前撞牢壁而死的!”
“真……有這樣的事?”
“你不信?”
“這怎麽可能?”
“你看這個!”宇文烈取出了沈之岳交付的那只綠玉獅子,塞在沈虛白手中,道:“你認識這個吧?”
“哦?”沈虛白兩腿一軟,坐了下去,直勾勾地想着這神秘的紫巾蒙面人。
宇文烈厲聲道:“沈虛白,你知道該如何做以慰老人在天之靈,我不殺你,走吧!”
沈虛白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目中盡是痛悔怨毒之色,伏地一拜道:“謹此叩謝傳示遺訓之德!”
“不必了,你走吧!”
“請教尊姓大名?”
“啖鬼客!”
沈虛白怔了一怔,掙紮起身形,挪步離開……
“慢走!”
“恩公還有指示?”
“令尊還交代了一句話!”
“請見示。”
“如果你執迷不悟,不知回頭,要本人替他殺了你!”
沈虛白怆然道:“在下記住了!”
“記住就好,還有……”
“還有什麽?”
“死城派人到這深山荒谷,為了什麽?”
“踩探地形!”
“踩探地形?”
“是的,根據那半片禁宮之鑰,找到了這山谷!”
宇文烈駭然大震,半片禁宮之鑰,找到了這座野谷,幸而只是半片,否則山腹秘宮的一切,豈不完全宣洩無遺,由此,他聯想到死城令主的女兒黑衣蒙面女,她代白小玲送回禁宮之鑰,還代白小玲提出以後永遠不傷害白母的條件,而禁宮之鑰是落在死城令主之手,白小玲何由獲得?黑衣蒙面女又為什麽甘願背叛她的母親,做這件事?”顯然,這其中大有蹊跷。這謎底,也許可從沈虛白口中揭曉。
驀地,谷口方向,傳來一聲刺耳的怪嘯,這嘯聲宇文烈并不陌生,是死城的暗號。沈虛白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數條人影,飛風而至,眨眼到了跟前,齊齊剎住身形,赫然是五個黑衣漢子,五個黑衣人乍見沈虛白之面,陡然變色,其中之一施了一禮道:“總管,屬下等聽令!”
宇文烈冷哼了一聲,身形一欺,雙掌暴然劃了出去。慘號破空,五個黑衣人變成了五具屍體。
怪嘯再傳,竟然近了許多。
宇文烈斷然向沈虛白一揮手道:“你走吧,盼你好自為之!”
沈虛白望着宇文烈,欲言又止,最後,默然挪步向谷外踉跄奔去。
宇文烈潛意識中的殺機,又告熾烈起來,對死城的人,他只有一個意念——殺。死城派人騷擾此谷,他當然不能置身事外 。
破風之聲傳處,冷羅剎、姜瑤鳳、另三名青衣小婢,已從石陣中疾奔而出。
姜瑤鳳急聲道:“沈虛白呢?”
“走了!”
“閣下放走的?”
“嗯!”
“這五個此爪牙……”
“在下打發了!”
“閣下的行為不可解?”
“也許是的!”
“閣下只管請便,不必參與這場渾水!”
“在下正是求之不得。”
十數條人影,疾奔而至,當先四個白衣人,赫然正是死城屬下金牌級高手死亡使者,後随十二名黑農漢子。
死亡使者一行,到了宇文烈停身之處的三丈外,剎住身形,目光觸及地上五具屍身,頓時殺機上臉,其中之一森冷的目光一掃宇文烈道:“啖鬼客,幸會了!”
宇文烈冷冰冰地道:“的确是幸會,諸位選擇此谷作葬身之地眼光還不錯。”
“找死!”暴喝聲中,死亡使者出手攻向了宇文烈。
另三個死亡使者一個奔向冷羅剎,一個撲向姜瑤鳳.另一個大步走向三個青衣小婢。場面在剎那之間,彌漫了濃重的殺機。六個三對,頓時打得難解難分。
那逼向三個青衣小婢的死亡使者,出手之間,把三婢之一震得吐血而退。另兩個青衣小婢芳容失色,勉力各攻了一招。
“砰!”挾着一聲慘哼,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