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
不說?”
字文烈暴怒攻心,五內欲裂,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噴了沈虛白滿睑。
沈虛白一用力,皮綻發脫,宇文烈幾乎暈了過去,切齒道:“沈虛白,有一天我要以世間最殘忍的方式處置你!”
沈虛白嘿的一聲冷笑道:“可是現在你将被世間所有的刑法處治了,而且,你既入本城,你永遠不會再有将來.如果不想皮內遭殃,最好爽快些。”
宇文烈心中感到一種撕裂的痛苦,那比死更難過百倍的痛苦,所有的恩怨情仇,即将趨于幻滅,死,他不怕,怕的是靈魂永不得安息。
“說!”沈虛白厲喝了一聲。
宇文烈狂聲道:“辦不到!”
“你想死?”
“下手吧!”
“可是死不會這麽痛快地臨天你的頭上!”
“姓沈的,你是狗!”
“拍!拍!”兩記耳光打向宇文烈口血飛濺,眼冒金花。
“沈總管退開,由本座親自問話2”
“卑職遵命!”沈虛白斜退三步,肅然而立。
死城令主以冷得令人血液固的聲音道:“宇文烈,說,你師父埋骨何處?”
字文烈嘶聲道:“人死恨消,罪不及枯骨,在下一人承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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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擔當不了! ”
“師債徒償,為什麽擔不了?”
“好,本應答應你……”
“先師與令主何仇何恨?”
“将來會告訴你,現在回答第二個問題,你闖死城的目的何在?”
宇文烈不答所問,厲聲道:“士可殺,不可辱,在下不願跪着說話!”
“嗯,松綁!”
兩個黑衣人松開了皮筋,雙雙打了一躬,轉身退了下去。
宇文烈咬牙站了起來,身軀一連幾個踉跄,才算站穩。
沈虛白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死城令主再次開口道;“現在你可說了?”
“問罷!”
“此來目的何在?”“找人!”
“找誰?”
“一人的生死,兩人的下落!”
“誰的生死?”
“白世奇!”
死城令主顯然一震,窒了一窒才道:“哪個白世奇!”
“昔年神秘失蹤的神風幫幫主。”
“你與白世奇是何關系?”
“在下請問他是生是死,現在何處,或埋骨何所?”
“你先答本座的問話!”
字文烈心念一轉,道;“在下受人之托!”
“受何人之托?”
“這一點歉難奉告”
“如此本座不回答你這問題。”
宇文烈咬了咬牙,正待說出自己的身份…。
死城令主已轉過話題道:“你還要查哪兩人的下落?”
“第一個是無情劍客!”
“什麽?無情劍客?”
“不錯!”
“為什麽要到本城查他的下落?”
“據說他被囚禁死城之內!”
“好,本應告訴你,他死了!”
“死了?”
“嗯!”
宇文烈內心又是一陣激蕩,暗忖:無情劍容是師父唯一至交,如果能活出死城,這仇非代他報不可,當下又道:“第二人是楊麗卿!”
死城令主離座而起,覆面紗微見拂動,片刻.又坐了下去,栗聲道:“你找楊麗卿?”
“不錯!”
“為什麽?”
“先師遺命!”
“遺命如何說?”
“在下是否可以不說?”
“那你得不到答複!”
宇文烈躊躇半晌,暗忖.在臨死之前,能揭開這些謎也好,當即道:“先師在數十年前.與楊麗卿共探死城,之後,楊麗卿失蹤,先師功廢身殘,永絕江湖……”
“什麽,鐵心修羅功廢身殘?”
“是的!”
“為什麽?”
“不知道,先師來不及說出原因,便已辭世”
“以後呢?”
“他老人家說,平生對不起一個女人,便是楊麗卿”
“啊!”
這一聲“啊!”到底代表什麽,宇文烈無從想象,但可以意識到對方激動異常,為什麽?可能與楊麗卿那女人有關,也許……
“還有什麽?”
“要在下生尋人,死覓骨!”
“你找到了死城?”
“因為據說楊麗卿是與先師共探死城而失蹤的!”
“你找着了又能怎樣?”
“這……”他想到萬膻谷傳自己九忍神功那位老人臨死的願望,也想到了慘被活埋的戚嵩老人。
“這什麽?”
“問明先師久她的虧欠.代先師酬還!”
“如果你師父欠她的是人命債呢?”
“這……可能嗎?他們是愛侶啊”
“你說,該當如何?”
宇文烈把心一橫道:“如果屬實.錯在先師,在下還她一命又有何妨。”
“有種,不愧鐵心修羅的傳人,不過……”死城令主聲凋突轉凄厲道:“楊麗卿早死于三十年前了”
宇文烈心頭一震,随即冷冷地道:“令主這話是由衷之言?”
“什麽意思?”
“楊麗卿根本沒有死”
“何以見得?”
“十多年前,她曾在巫山迫害過一個人,最近……”
“怎麽不說了!”
字文烈大感困惑,想不透中究竟.這件事委實有些不可思議,心念之中脫口道;“貴城總管戚嵩如何死的!”
“你說如何死的?”
“被楊麗卿活埋!”
“你全知道?”
“是的!”
“誰告訴你?”
“他本人!”
“你知道的太多了……”
“怎樣?”
“ 本應再說—遍,楊麗卿早死了!”
“有何為證?”。
“你可曾想到另外有人假楊麗卿之名行事?”
“這似乎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話到此為止,十老!”
十個黑衣老人齊齊應了一聲:“在!”
“請發表高見,如何處治?”
“但憑令主卓栽”
沈虛白打了一躬,道:“禀令主,卑職有話奉禀!”
“講!”
“宇文烈先後毀去本城弟子不在少數,而且對本城部分機密已經深悉,依卑職之見,應拔舌挖眼,打人血地!”
字文烈雙目幾乎噴出血來,恨不能把這狼心小子活裂生撕。
死城令主冷冷地道:“沈總管提這意見,有沒有其他用心?”
沈虛白身軀一顫,面上全變色.垂首道:“不敢”
宇文烈心中不由一動,一個女人,能作震栗武林的死城之主,統禦這些牛鬼神蛇,如果沒有超人智慧,過人魄力,決辦不到,沈虛白分別是想借機毀了他,卻給死城令主一語道破。
死城令主冷峻地接着道:“沈總管,總壇弟子近來工作不力,這與你經常外出有關,從現在起,你不許離城,切實整頓壇務”
“謹遵令谕!”
“下去!”
“謝令主!”沈虛白施禮而退,狠狠地掃了宇文烈一眼。
死城令主陰森森地哼了一聲,道:“宇文烈.生死決于你一念之間,現在本座問你一句,你不必立刻答複.讓你考慮半刻,聽着,願否加入本城?”
宇文烈幾乎是毫不思索地脫口道:“辦不到!”
“什麽,你拒絕?”
“是的,在下決不考慮!”
死城令主陰陰地道;“你已經想好了?”
宇文烈以同樣冷漠的聲音道;“在下無須多想!”
“本座念你是一個人才,毀了未免可惜,所以才破例相待,宇文烈,在你之前沒有人曾受過這種破例的思典!”
“恩典,哈哈哈哈…”
“住口.別忘了這是什麽地方,你自己是什麽身份I”
“在下清楚得很,殺剮任便,決不皺眉!”
“有種,可惜此地無人欣賞!”
“在下重申剛才的要求,請告知自世奇的生死!”
“你知道了又有何用,既入死城,便已決定了你的命運!”
宇文烈咬牙道:“在下必須要知道!”
“好,如此本座告訴你,白世奇死了!”
字文烈宛若被焦雷擊頂,以前誅心人曾說過,父親已經死了,但,未被事實證明,現在,這死信可以說毫無疑義的了。
一陣心肝被撕裂了一般的痛楚.使他搖搖欲倒,厲聲道:“如何死的?”
“這你就不必問了!”
“遺骨呢?”
“化為土了!”
“女魔,我恨不能把你碎屍萬段……”一肌鮮血,奪口噴出,目中怨毒之色,令人不敢逼視。
十個黑衣老人僵木的面色,也不由齊齊一變,其中之一起立道:“侮辱令主,罪不容誅,請傳令押赴十殿輪回”
死城令主一擺手道:“請坐,本座自有道理,來人!”
十老身後的黑衣人.左右為首的兩名,搶步而出,肅立聽令。
“暫時監入待決牢!”
“遵令谕!”兩個黑衣人一左一右挾起宇文烈,向廳外走去。
宇文烈欲掙無力,回頭厲聲道:“女魔,我宇文烈如果不死,誓滅死城!”
“走!”兩黑衣人吆喝一聲,加快步子.朝廳外廊道奔去。
穿進數重房舍,眼前現出一方廣場.廣場盡頭,是一片高可插天的壁立危岩,壁腳近場邊現出無數孔洞.洞頂分別标示着:殘肢殿、炮烙段、沉淪殿……看來這便是所謂的“十殿輪回”。
岩壁半腰,四個十丈大小的擘窠大字;“寂滅之境” 宇文烈被挾持着奔向靠最右的一個岩窟,窟口标示着:“待決牢”三個怵目驚心的大字。
洞內,陰風修修,腥臭之味令人欲嘔,一排排的鐵欄,沿洞徑排列,每一扇鐵栅門前,都站着兩名猙獰的黑衣漢子,那神情,像是空有人形的野獸。
鐵欄之內,黑影蠕蠕而動,間雜着刺耳的呻吟聲。
獄車!死因!黑獄!冤魂!正是這岩窟的寫照。
走到最後一個栅門,兩個黑衣人才停下步子,其中一人大聲道:“待決之犯宇文烈一名,上冊入牢!”
字文烈五內皆裂,然而,他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
兩名守牢獄卒,打開了鐵栅,其中一人從壁間取下一本小冊登記,另一人轉入牢旁一道小門之內,工夫不大,乎中持着一根燒紅了的烙鐵,疾步而出,口裏道。“烙印收監!”話聲中,紅焰焰的烙鐵,已伸向字文烈前沉宇文烈不由魂散魄飛,這一烙,容貌便算永遠的毀了,他用力扭動身形,別轉頭去,作本能的掙紮。
兩名押送的黑衣人之一突地伸手一攔道:“且慢!”
那獄卒獰聲道:“做什麽?”
“他是暫時收監,并非待決!”
“烙印收監,這是規矩!”
一陣錐心劇痛,夾着皮肉的焦臭,宇文烈狂嗥一聲,暈了過去.待到醒來,發覺正躺在黴濕的牢地上,前額劇痛依然。
他沒有呻吟,沒有嘆息,極端的恨與難言的絕望之感充滿了他的心胸。他想不到這麽快便走了生命的終程,而他所要做的.卻只是起點,鐵心修羅第二曾經震驚武林的名宇,像昙花一現,也像暗夜中的一閃火花,無聲無息的隕落,幻滅,剩下無盡止的仇與恨。
是的,也許有人會為他流淚,嘆息,對他追念,然而,與事實何補呢?
晦暗!陰森!腐臭!永不停止的呻吟,嘆息,哀號……
發出這些聲音的人,可能都是武林中響當當的角色。然而他們沉淪在這人間地獄之中,聽任宰割,求生不得。
光線愈來愈暗,終至伸手不見五指,洞口亮起了兩盞氣死風燈,照亮不及五支的洞徑,五文之外.便是漆黑一片。四個黑衣人守住洞口.其餘的獄卒,紛紛離開崗位回房憩息。
一聲空洞得像幽靈般的嘆息。使宇文烈從混噩中蘇醒。接着,一個低沉、暗啞,像久病不愈的人所發的聲音道:“是哪位新來的朋友?”
“在下宇文烈!”
“聽聲音你年紀不大?”
“在下虛度二十一!”
“你可以移過來一點嗎?”
宇文烈木然地摸索着把身軀向發聲位置挪了數尺,他穴道被制,功力被封,視力銳減,四尺之隔,他看不出對方是什麽樣的人。
聲音又起,已近耳邊:“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自己闖來的!”
“敢闖死城.來歷必不簡單.可否告知老夫?”
“先師鐵心修羅。
“哦”原來是閻王劍傳人,可是,你為什麽要自投死城呢?”
“為了怨,也為了仇!”
“尋仇?”
“可以這樣說”
“唉……”
“老前輩如何稱呼?”
“不用提了!”
“老前輩被禁多久了?”
“五年。”
“那是為了什麽?”
“自願!”
字文烈駭然道:“老前輩自願被囚?”
“不錯!”
“晚輩不明白。”
“這事不提也罷。”
字文烈沉默了片刻,感慨般地道:“進入死城的武林同道,除了十二門派掌門被要脅以秘笈換命之外,恐怕沒有人能活着出去!”
“有,者夫知道一個……不過…”
“怎麽樣?”
“也許出了牢出不了城!”
宇文烈好奇之念大熾.追問道:“那人是誰?”
“他叫白世奇,武林第一美男子!”
“什麽.白世奇?”字文烈激動得連聲音都變了。
“不錯.是白世奇,他被囚了将近二十年,怎麽.你認得他?”
“他……他……是的,聽說他是神風幫帶主,神秘失蹤!”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但,也是那股無比的恨毒之氣,支持他活了這多年!”
“老前輩,他脫身了?”
“孩子,你似乎……”
“不瞞老前輩,晚輩這次闖死城主要是為了探查他的生死下落!”
“他下你是什麽關系?”
“父子!”
“什麽,你是白世奇的兒子?”
“是的!”
“可是你卻不姓白—…·”
“這……”
“哦!老夫明白了,你是從母姓.令堂名叫宇文秀瓊,不錯吧?”
宇文烈心中的震駭,簡直無法以言語形容,這老人竟然會一語道出自己的身世來歷,看來白世奇是自己的生父,已可确定了.當下栗聲道:“老前輩何以知道?”
“他與老夫同牢,三年前,曾由一個叫梁伯通的人.為他傳信出去!”
“哦!”宇文烈腦海中立時現出荒山古廟之內,真如和尚被害的那一幕,梁伯通正是真如和尚的俗家姓名。
“令尊能出死城.真可說是奇跡!”
“請老前輩詳細相告經過情形?”
“可以.凡系囚犯.均被廢去武功.令尊自不例外。三年前,有他的當年心腹手下,在死城中混有相當地位,千方百計,弄來了一粒‘複功九’、于是,他恢複功力……”
“哦!” 宇文烈不自禁地哦了一聲,心中的激動,有如狂潮。
老人一頓之後,又道:“于是,他等待機會來臨,這一天,雷電交加,風狂雨暴,接着是可怕的地震,他殺了獄卒,奪路而逃,以後沒有聽說他的任何消息!”
“但死城令主曾親口答複在下,家父業已不在人間!”
“極有可能!”
“為什麽?”
“死城是遠古時代一個神秘的幫派所築,外層街衙房舍,暗含大極變化之理,人入其中,便是死路……”
宇文烈恍然而悟,自己入城之後,立時陷入迷津。
“內層便是靠這岩壁的區域,才是真正人住的地方,出城只有一條秘道.機關重重,由城主心腹死黨把守.的确是飛鳥難越,令尊雖已脫離牢獄,也許通不過那條唯一的通路……”
宇文烈心頭一沉,全身發麻.照情照現,父親顯已不在人世,同時死去的誅心人和死城令主所說的不謀而合,這更足以證明不虛。
可是,這段血仇将由誰來報呢,自己成了待決之四!這一刻,他感到心被撕裂,在滴着鮮血。
還有,自己幼從母姓,母親含恨而殁的謎,也将永遠無法揭曉自己,将如何見亡母于地下1淚水,在暗中悄然們落。
就在此刻.洞口方向傳來數聲低沉的慘號。
字文烈心中一動,一個翻滾,回到了栅門前,舉目外望,只見四個守護在洞口風燈之旁的警衛,業已全部躺倒地上。
微風掠處.一比較瘦小的黑衣蒙面人幽靈般出現牢門之前。
“宇文烈!”是一個少女的聲音。
“你等着,別出聲!”
牢門被打開了,黑衣蒙面女子閃身入牢,飛指連點宇文烈二十四處大小穴道。字文烈駭異萬狀,如在夢中,只覺對方指觸處。真氣随之流轉,穴道點完,功力已告完全恢複!
突如其來的狂喜,反而使他愣住了。
“跟我走!”蒙面女子壓低了嗓音,說出這三個字。
宇文烈竭力鎮定狂動的情緒,惑然道:“姑娘如何稱呼?”
“不必多問!”
“此舉為何?”
“救你!”
“救………在下……”
“不錯,危機四伏,快走!”
說着已閃身出了牢門。
宇文烈一轉身,忽然想起同牢的老人,急聲道:“姑娘請稍待!”
晃身到了老人身前.此刻功力恢複,視力也告複原,只見一個亂發如麻,身上只剩幾塊布片遮體的瘦骨崎峋老者,曲在角落裏,正駭然地望着他。
宇文烈略一躊躇之後,道:“老前輩,我帶您出去。” 老人只剩皮包骨的棱棱慘臉.起了一陣抽搐,目中忽射奇光,但瞬間又趨于黯談,沙啞地道:“孩子,祝福你順風,老夫不出去.盛意心感!”
“老前輩,時間不待了……”
“老夫說過是自願進牢.你走吧!”
“這……”
牢門外傳來蒙面女子惶急的聲音:“宇文烈,随時随刻都可能接近死亡,你快呀!”
宇文烈跺了跺腳,正待回身出牢……
老人突地顫聲道:“少俠,老夫有件事托,如能辦到,存殁均感!”
“少俠之稱不敢當,老前輩有話請講?”
突地,牢旁房門邊傳來一聲喝問“什麽人?”
黑影一晃,接着是一聲問哼,身軀倒地的聲音,顯然那獄卒已死于蒙面女子之手。
宇文烈也不自禁的緊張起來,急聲道:“老前輩,出去再講如何?”
“不行,如少俠認為時間不許,就請便吧!”
“請講!”
“老夫沈之岳,原系城主近衛長……”
“哦!”字文烈大感意外,這老人竟然是死城令主的近衛長。
“只因為無意中獲悉了城主的某項秘密,應被處死,然而老夫之子系城門下愛徒.基于這個原因,老夫自願廢去功力,永遠監禁,對劣子則揚言因某件任務殉職,五年來,生不如死,劣子卻完全不知情”
“令郎是誰?”
“他叫沈虛白”
宇文烈陡地一震,俊面登時變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