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蛇谷怪人
姜瑤鳳口稱宇文烈是她的丈夫。
倏地,一個沙啞的聲音道: “他真是你的丈夫?”随着話聲,一個颔下無須,禿頂紅面,。身着黑袍的老者,從三丈外的樹後現身出來,緩緩地靠近丈許。
宇文烈心頭一動,他有一種敏感,因為先後所遇的死城中人,除了沈虛白一人之外,全是黑色衣着。
姜瑤風目光向禿頂老者一瞟,道: “閣下是大漠人屠邱桂?”
“哈哈哈哈,姑娘你好眼力!”
“閣下剛才說什麽?”
“老夫認為姑娘你并非宇文烈的妻子!”
宇文烈對大漠人屠四字并不震驚,卻駭于對方随口便能道出自己的名字。
白小玲面寒似水,惑然瞪視大漠人屠,可能,她對這句話感到興趣。
姜瑤鳳毫不為意地道:“何以見得?”
大漠人屠邱桂先望了白小玲一眼,才道:“老夫自問目力不差,姑娘你尚是處女之身,怎能是人妻子!”
宇文烈心頭一震,這禿頂老者的眼力确實厲害,竟然能看出姜瑤鳳還是個處女。白小玲面上浮現一絲譏諷的冷笑。姜瑤鳳毫不為這話所動,朝宇文烈一指道:
“閣下何不問問他?”大漠人屠與白小玲同時一愣。
白小玲已忍不住道:“她是麽?”
宇文烈恨恨地道:“不錯,她是我的妻子,在道義上我承認!”
白小玲花容慘變,踉跄退了一步,她像是在一場绮夢中突然被人驚醒,又像是驟然被推落冰窖,一股幻滅一悲衷,從心的深處泛起,喃喃地道:“她會是你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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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人屠邱桂振聲道: “如果她真是一個結了婚的女子,老夫願挖出這雙眼珠!”姜瑤風冷冷地道:“閣下就挖吧!”
宇文烈掃了三人一眼,舉步再度向谷口走去。
姜瑤鳳一晃身攔住去路,道:“慢走!”
宇文烈厲聲道:“你想怎麽樣?”
“我有話問你!”
“講?”
“你真的愛她?”
宇文烈怒吼道:“不錯,我愛她,怎麽樣?”
姜瑤鳳早上爆寒芒,厲聲道:“你忘了諾言?”
“沒有!”
“你敢再說一遍沒有?”
“我承認你的身份,這是諾言,但我未曾許諾不愛別人!”
“你這是由衷之言?”
宇文烈不由一窒,他說愛白小玲,只是一時氣憤之語,其實他已心灰意冷,立定主意不愛任何人,也不接受任何人的愛,被這一逼之下,傲性大發,冷漠地道;“一點不錯!”
白小玲竟然展顏一笑道:“烈哥,不管怎麽樣,我的初衷不變!”
宇文烈不知是沒有聽見,還是故作不聞,連目光都沒有向白小玲轉一下,雙睛一瞪,迫視着姜瑤鳳道:“讓開!”姜瑤鳳不期然地向旁邊一挪步。宇文烈拖着蹭踞的步子,朝谷內走去。
白小玲脫口喚了一聲:“烈哥!”
宇文烈充耳不聞,身形漸漸去遠,轉瞬即消失在迷茫的霧氣中。
姜瑤鳳目送宇文烈背影消失之後,轉向白小玲不屑已極地道:“白小玲,你真是女人中無恥之尤,當着別人的妻子,肉麻當有趣……”
白小玲一聲嬌斥道:“住口。”
女漠人屠邱桂橫跨了一步,狠狠地向姜瑤鳳道:“你敢對我家小姐無禮?”
“怎麽樣?”
“你根本就不是宇文烈的妻子,宇文烈親口說的,他承認你只是基于道義,為什麽,你自己明白,同時你當不會否認,他對你似乎只有恨沒有愛!”
“這關你大漠人屠什麽事?”
“老夫要教訓你!”
“你配麽?”場面驟呈緊張。大漠人屠邱桂雙掌一揚,就待……”
白小玲幽幽地道:“邱前輩,我們似乎該離開此地了?”
大漠人屠邱桂若有所悟的“哦!”了一聲,一收雙掌,道:“丫頭,老夫第一次讓人欠帳,記住下次!”
姜瑤鳳冷笑了數聲道:“姓邱的,你也記住,你已經死了一次!”聲落,彈身飛逝。白小玲與大漠人屠邱桂互望了一眼,雙雙朝暗影中隐去。
且說,宇文烈懷着一顆憤恨欲死的心,奔入谷中,舊地重臨,自然是熟路輕車,行經之處,所有的蛇蟲,潮水般向兩旁流開。顧盼間,他來到了那隐藏禁宮之鑰與地圖的石壁之前,心想,萬虺之谷,人獸不敢近,大可放心的先恢複功力。
心念之中,就地趺坐,運功療傷。半個時辰之後,他容光煥發地站起身來,縱身附在三丈高處的岩壁之間,摸到那藏物的洞穴,移去封堵之物,用手一探,登時驚魂出竅,手足發麻。洞中空空如也。
禁宮之鑰且不去說它,那張地圖據誅心人說法,關系當今十二門派的盛衰,也關系整座武林的命運,這一失去,如何得了。這一急,急出了遍身冷汗。他仔細地再搜尋了一遍,才絕望地飄落地面。
萬虺谷人跡不到,所藏之物何以會無故失蹤?
這壁洞十分隐僻,片會被人發現?這件事除了誅心人之外,只有姜瑤鳳母女知曉,自己已然應承姜瑤風母女取回禁富之鑰,以遂對方的心願,她母女當然不會多此一舉,先行盜去,而誅心人似乎不可能會做出這等事來,那到底是什麽人做的手腳呢?正自苦思之際,只聽一個震耳的冷厲聲音道:“小子,你竟然敢第二次進谷,想是活膩了!”宇文烈這一驚委實非同小可,想不到居然還有另外的人敢進這萬虺谷,聽口氣非但以主人自居,而且知道自己是第二次進谷,這……
心念之間,電掣回身。這一看之下,忍不住驚呼出聲。
三丈之外,蛇蟲堆中,端坐着一個白發紛披,遮頭蓋臉的怪人,若非先聽到對方發話,根本無法分辨對方是男是女。
怪老人再次開了口: “小子,你來取所藏的東西,是不是?”
宇文烈陡地一震,所藏之物顯然已落入對方手中,當下激動地道:“老人家如何稱呼?”
“本谷之主!”
“什麽,這萬虺谷竟然還有主人?”
“為什麽沒有?”
“晚輩上次……”
“那時正值老夫修練一項神功,無暇追究,否則,小子你焉能活着出去!”
“哦!”
“老夫所豢養的金冠銀虺,毀在你手,這筆帳怎樣算?”
“那毒物是谷主豢養的?”
“不錯!”
“如果晚輩當時膏了蛇吻,這帳又如何算?”
“那是你命該如此,老夫沒有請你進谷!”宇文烈傲然道:“谷主準備如何算這筆帳?”
老人陰森森地道:“你吃了蛇血,老夫只好也照樣喝光你的血!”
宇文烈倒退一步,目射寒芒,這件事停會再談,晚輩之物是老人家取去了?”
“不錯!”
“晚輩現在要索回!”
“你生命尚且保不住,還奢言索寶,真是……”
“住口”
“娃兒,別大呼小叫,接掌!”喝話聲中,怪老人身形仍端坐不動,單掌一揮,一道排山勁氣,湧向了宇文烈。
宇文烈舉掌反擊。 “砰!”巨震聲中,宇文烈身形晃了兩晃。
“好小子,再接一掌!”一道更為強霸的勁氣,呼嘯湧出,罩身卷向了宇文烈。
宇文烈雙掌暴揚,以十成勁道劈了出去,轟然巨響進處,勁氣成旋,石飛草偃,三丈內的蛇蟲,漫空飄舞。
“不含糊,再接一掌”一股撼山栗岳的勁氣,排蕩而出。
宇文烈心頭一緊,修羅神功提到十二成,緩緩推出。震耳欲聾的巨響過處,宇文烈氣翻血湧,蹬蹬蹬一連退了八尺之多,而怪老人依然安坐如故,只是如銀白發,蓬飛飄舞。
宇文烈大是駭然,對方的功力顯然已到了深不可調之境,想不到出道以來,盡碰上這些震世駭俗的高手,師父鐵心修羅三十年前號稱天下第一高手,若在今日,這尊號勢将無法保全了。
怪老人突地哈哈狂笑道:“老夫神功初成,小子,你是一塊極好的試金石!”
話聲中,站直了身形。
宇文烈不由寒氣大冒,對方竟然要以自己作他試功的标靶,不知所謂神功,是什麽功夫,可想而知必然是一種極歹毒霸道的功力,自己難道真的束手待斃不成?心念之中,唰地掣出了阊王劍。
“小子,你是鐵心修羅的傳人?”
“不錯!”
“難怪有這高的修為,哈哈哈哈,天從人願!”怪老人頭臉全被長發遮住,宇文烈猜測對方也是師父生前的仇人?那就真是冤家路窄了。
怪老人笑聲一斂,向前挪了三步,語含不悄地道:“出手呀,娃兒,看暈閻王劍能有幾許威力!”
宇文烈冷冷地道:“閻王劍出必傷人!”
“那是對別人而言,老人不在此限!”
“你老有此自信?”
“無妨試試看。”
“晚輩先請示尊號?”
“萬虺谷主!”
“江湖中從未聽說過這名號?”
“這無關宏旨!”
“晚輩卻認為關系很大!”
“為什麽?”
“譬如說,尊駕與稽師之間,是否有過節……”
“什麽,鐵心修羅已不在人世?”
“是的!”
“如何殆的?”
“遭宵小暗算!”
“以他的功力……”
宇文烈本想說出師父早已身殘功廢,但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他覺得沒有向對方表白的必要,目前敵我難分,略略一頓之後,道:“身為武林人,禍福本難期!”
“暗算他的是何許人?”
“這個……目前還不清楚!”宇文烈口裏答話,心裏卻已浮上被蛇心狼人戳擊的一幕,據曹月透露,殘害師父的兇手,是荊山息心庵庵主,兇手既能指使蛇心狼人這類不世魔頭為她效命,不言可喻決非等閑人物……
心念未已,只聽怪老人沉聲喝道:“小子,出手,老夫看看鐵心修羅的傳人,功力有何獨到之處!”這句話,無異是對宇文烈師門的一種挑戰。
宇文烈頓時血行加速,豪氣橫生,雖然他明白決非對方之敵,但這口氣可不能輸,當下勁貫劍梢,氣凝中府,宇字如鋼地道:“先師生前與您老人家有否過節?”
“無恩無怨!”
“好極了,你老人家迫晚輩出手的目的……”
“試驗功夫!”
“僅只如此?”
“不錯!”
“勝負如何說法?”
“小子,你穩輸不勝!”
“晚輩拆以全力周旋?”
“多餘!”
“老前輩所取晚輩之物……”
“擅闖萬虺谷就該死,毀了老夫所豢靈蛇該死!”
宇文烈不由肝膽皆炸,七竅生煙,厲聲道: “老前輩意吞沒那兩件珍寶?”
怪老人哈哈一陣狂笑道:“小子,你盡說些廢話,所謂珍寶,只是對于活着的人有意義。”
“看劍!”宇文烈怒發如狂,暴喝聲中, “閻王劍”挾以畢生功力猛然劈出,這一擊,大有風雲變色之威。蓬然一聲暴響,劍身結結實實地拍在怪老人左肩?怪老人身軀微顫,兀立如故,看來夷然無損。
宇文烈不禁驚魂出竅,這一劍,武林中任何一等一的高手,皆難幸逃活命,而怪老人竟絲毫無損,這簡直有點邪門。
“小子,火候還嫌不足!”
“再接一劍試試!”話聲中,劍挾雷霆萬鈞之勢,罩頭擊向對方。“閻王劍”
無鋒無刃,形臺鐵尺,招式全屑砍砸硬劈的路子。“砰!”劍身平拍在怪老人頭頂,像是擊在敗革之上,毫不着力。
照理,這一擊縱使是鐵石之軀,也經受不起,然而怪老人不閃不避,也不還手,是有意?抑無意?
宇文烈暴退數步,全身簌簌而抖,冷汗大粒地滾落。他懷疑自己是否功力仍在?他懷疑對方是不是血肉之軀?
怪老人突地振聲狂笑起來,笑聲如裂金帛,震得人耳膜欲裂,笑聲中盡是得意之情,大有氣吞河岳之慨。
宇文烈心裏直發毛,如果對方出手?……
笑聲中,爆出一個含混的聲音道:“成了!成了!”
宇文烈手足無措,似乎心神已完全被對方所懾。
驀地笑聲戛然而止,怪老人大喝一聲:“接掌!”一道撼山栗岳的勁氣,随喝話之聲,撕空狂卷而出。
宇文烈亡魂皆冒,奮力圈出一道劍氣,修羅神功也同時布滿四肢百髌,但,這些都似乎毫無作用。
“轟!”一聲暴響,挾着一聲慘哼。宇文烈但感如遭雷擊,口血狂噴中,身軀如隕星般飛瀉聲而出,久久才落地面。耳邊,又響起怪老人震耳栗心和狂笑。
他的意識逐漸模糊,他想:我現在是死了,死在一種蓋世神功之下,于是,一切痛苦,感觸,全離開了他,他完全夫去了知覺。
當他醒轉之時,發覺自己置身一個洞穴之中,身前,坐着那不見面目的怪老人,他試行運氣,百脈暢通,絲毫沒有不适之感,閻王劍已回到了鞘中。他困惑地瞄了老人一跟,站起了身形。
怪老人聲調平靜地道:“你醒了?”
宇文烈漫應了一聲,反問道:“這是什麽地方?”
“老夫存身之所!”
“老前輩帶晚輩來此,有什麽指教?”
“指教!娃兒,依你的打算呢?”
宇文烈咬牙,道:“目前晚輩不是老前輩的敵手,暫且告辭……”
怪老人冷嗖嗖的,打斷了宇文烈的話道:“等你練成絕藝,再來找老夫算帳?”
“不錯,正是這樣!”
“那你主意打錯了,老夫所練神功,敢誇今世無敵。”
“未見得!”
“娃兒,即使鐵心修羅在世,也難當老夫一擊!”
“老前輩不嫌說得太過分?”
“事實如此!”
宇文烈想起對方能硬承閻王劍兩擊而無損,舉手之間,便使自己重傷錯迷,所謂神功,确屬罕世之學;但傲性使他不接受這事實,冷傲地道:“老前輩功力固屬冠蓋當世,但無敵卻未必!”
“你說這話必有所本?”
“先師三十年前號稱天下第一高手,然而結果仍慘遭橫禍……”
“各人遭遇不同,豈能因此而否定老夫的成就?”
“武學深如瀚海,由古及今,沒有人能盡窺堂奧!”
“好小子,老夫現在要你死,你決活不了,你承認這事實嗎?”
“當然,但擊殺晚輩并不能證實老前輩天下無敵!”
怪老人呆了半響,激動地道:“小子,你的意思是不把老夫的功力放在眼下?”
宇文烈振聲道:“晚輩衷心佩服老前輩身手,但不承認天下無敵。”
“哼,與鐵心修羅的性格毫無二致,不過,告訴你,小子,老夫無意放生!”
宇文烈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沉聲道:“晚輩也不會乞命!”
“你不怕死?”
“天下沒有人真正的不怕死,但得視情況而定!”
“什麽意思?”
“超出個人求生本能的極限時,生與死值不得計較。”
“說得好,豪士本色,如果老夫放你走呢?”
“晚輩誓必再來!”
怪老人又告默然,良久之後,才悠然道:“老夫所練神功,叫做九忍神功,是西域密宗之中一門絕傳武功,練到極限,便是金剛不壞之體,可惜……”
“可惜什麽?”
“老夫不是元陽之本,只能練到八成。”
“的确是件遺憾的事!”
“娃兒,老夫把這神功傳你?”
宇文烈心頭一震,但随即泰然道:“晚輩無意接受盛意!”
“什麽,你不幹?”
“是的!”
“娃兒,這可是幹載難逢的機緣?”
“晚輩心領!”
怪老人陡地離座而起,覆面白發一陣拂動,厲聲道:“娃兒,你究竟是何用心?”
“無功不受祿!”
“老夫也并非平白傳你!”
“那還有什麽好争論的。”
“娃兒,半片禁宮之鑰與那地圖,老夫視同廢物,無意占有……”
宇文烈心中一動,道:“老前輩願意賜還?”
“那當然,不過……”
“有條件?”
“娃兒,你猜對了。”
“什麽條件?”
“極簡單,也極公平!”
“晚輩願意聽聽這條件?”
“老夫傳你九忍神功,你替老夫辦一件事,事情辦妥,東西原物歸還給你!”
“辦一件什麽事?”
“殺一個人!”
“什麽,殺人?”
“嗯!”
“什麽樣的人?”
“一個女人,她叫楊麗卿!”
“楊麗卿?”
“不錯!”
宇文烈心頭巨震,楊麗卿,不正是師父你當年的愛人,也是師父臨終遺命自己務必要找到的人,不知這怪人何以要殺她?心念之中,俊面已完全變了色,怪老人似乎大感意外,訝然道;“怎麽,你認識她?”
宇文烈盡量抑制住激動的情緒,他覺得有探明事實真相的必要,因為楊麗卿是師父的愛人,師父可說生平唯一對不起的一個人便是她,師父遺命自己要生尋人,死覓骨,當然是含有一種忏悔與求寬恕的用意在內。心念幾轉之後,平靜地道:“不認識,但聽說過這人!”
“她怎麽樣?”
“據說已失蹤了三十年!……”
“娃兒,你說謊!”
“晚輩向不信口雌黃!”
“她與老夫分手不及二十年……”
宇文烈心中又是一動,據淨衣幫幫主五湖游商透露,楊麗卿三十年前與師父共探死城而失蹤,師父也随之功廢身殘,退出江湖,而她與怪老人分手又在二十年前,這其中大有蹊跷,照此而論,楊麗卿可能尚在人世,怪老人不知道她與師父之間的一愛情,但,怪老人與她是什麽關系呢?為什麽要殺她?宇文烈略略一窒之後,道:“晚輩所知如此,至于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嗯,也許,這賤女人的行蹤的确是神鬼莫測!”
賤女人三個宇使宇文烈大感刺耳,但事實未明,争辯并無意義,當下試探着道:“老前輩與她是什麽關系?”
怪老人恨毒至極地道:“她玩弄了老夫一生!”
“玩弄?”
“不錯,愛她的決不止老夫一人!”
宇文烈倏感沉重,脫口道: “她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個女人?”
怪老人咬牙道:“淫,狠,毒,辣,天下最不要臉的女人,死有餘辜的賤女人!”
“她……真的是這樣……”
“為什麽不是,老夫恨不能把她生撕活裂,碎屍萬段!”
宇文烈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顫,道:“老前輩志在報複?”
“當然,否則死了也不瞑目?”
“以老前輩的功力,為什麽要假手晚輩?”
怪老人怆厲地吼叫道,“老夫不能呀!”
怪老人激動得語不成聲地道:“娃兒,你看!”
他雙手一撩袍角,露出了下半身……
宇文烈目光一掃之下,幾乎叫出聲,一絲寒氣,從心底升起,直透華蓋,怪老人雙藤以下,只剩下不及一尺的兩根骨棒,雙腳都在躁骨上三寸處被截去。
怪老人厲笑一聲,又道:“娃兒,看老夫的真面剛!”話聲中,用手捋開紛披在臉上的長發。
“呀!”宇文烈駭呼一聲,倒退三步,毛骨悚然。
呈現在眼前的,根本不是一張人的臉,七洞八孔,堆堆瘰瘰,牙床外露,鼻孔只剩下兩個名符其實黑洞,整個面孔,沒有一寸以上是平滑的。這是一張極其可怖的鬼臉。
長發重行下垂合攏,可怖的面孔隐沒了,但在印象中,令人一見難忘。
“娃兒,有何感想?”
“這……何以致此?”
“這是那賤女人的傑作,她在玩弄了老夫之後,以詭謀斷去老夫兩只腳掌,然後抛在荒郊,老夫這張臉,是野狼的爪齒所傷,若非遇救,早已膏了狼吻。”
“她……為什麽要這樣對會老前輩呢?”
“不知道!”
“會不知道?”
“可能是對男人的一種報複心理作祟,也許她生性如此,以殘人為樂事,總之老夫到現在還沒有找出真正原因!”
“是否有仇怨或是……”
“沒有!老夫可以肯定的說!”
宇文烈對這不幸的怪老人,油然而生遇情之心,但楊麗卿卻是師父的愛人,也是師父遺命要自己找的人,對怪老人的要求,根本沒有考慮的餘地。
怪老人頓了一頓之後,接着又道: “老夫空有蓋世神功,卻無法追蹤索仇!”
“老前輩二十年前與她分手是在什麽地方?”
“巫山神女峰頭!”
“哦?”
“娃兒,你答應學老夫的神功了?”
“不!”
“什麽!”
“晚輩無法應命!”
“為什麽?”
“人各有志,豈能相強。”
“可是老夫已下了決心,你目前只有兩條路走,第一是答應學習老夫的神功,為老夫取她的人頭,第二是死,你看着辦吧?”
“晚輩選第二條路!”
“死?”
“不錯!”
“你真的願意死?”
“晚輩學藝不精,夫複何言。”
“那太簡單了,老夫不過是舉手之勞!”
宇文烈俊面呈現一片慘厲之色,他不能遺棄師父遺命,又不屑口是心非地應承對方,而功力又與對方懸殊太大,在這種情勢之下,出道以來,他已很多次面對死亡,這感受,對他已不陌生。
怪老人雙掌陡地上揚,宇文烈心房登時急劇地收縮,本能地提聚修羅神功,雙掌呈玄玉之色。空氣在剎那之間,呈現無比的緊張。
怪老人一聲長嘆,揚起的手掌緩緩放落,沮喪地道:“娃兒,東西拿去吧!”
說着,從胸前襟內取出禁宮之鑰與地圖,脫手擲與宇文烈,頹然坐回石床上。
宇文烈接物在手,反而呆住了,他對這怪老人寄與無限的同情,對方空有蓋世神功在身,卻因面毀腳殘,不能追索仇家,這對一個武林高手來說法,是多麽慘酷的事,然而對方的仇人,是自己師父的愛人,他無能為力。他想,楊麗卿如果真是這麽一個淫狠毒惡的女人,師父到底欠了她什麽?怪老人所言如果屬實,受害的入當不在少數,這種女人的确該殺,可是,楊麗卿二十年前,與怪老人在神女峰上分手,證明她不但活着,而且并未陷身死城,神女峰是否她安身之地呢?
怪老人大聲道:“娃兒,你還不走?”
“晚輩想……”
“別等老夫改變主意,快走!”
“晚輩希望能替老前輩做點事!”
“不必了!”
宇文烈大感意外,惑然道:“老前輩拒絕?”
“老夫生平不受人點水之恩,除非你接受老夫傳你功夫!”
一種性格上的相似,引起了宇文烈心中的共鳴,慨然道: “老前輩,晚輩能替您做的事是有限度的!”
“你說說看?”
“實不相瞞,晚輩目前也正急于要找到楊麗卿其人。”
“哦,你也在找她?”
“是的!”“為了什麽?”
“這點請恕晚輩無當奉告。”
“你又能為老夫做什麽?”
“為了某種關系,晚輩傳一個信!”
“楊麗卿的行徑神鬼難測,老夫與她相交經年,還摸不出她的底細,要找她不是件容易的事!”
“晚輩勢在必行,非找到她不可!”
“可是……”
“怎麽樣?”
“老夫不能等了!”
“不能等,那為什麽?”
“老夫快要死了!”
宇文烈大吃一驚,駭然道:“什麽?老前輩……”
怪老人聲音有些發顫地道: “老夫雙腳已斷,五體不全,當初練這九忍神功之時,并未考慮到這一點,現在才發覺到氣血在通過斷腳之際,因為經穴不全,不能循正軌運行,以致逆行反竄,損及心經,如果要保全殘生,只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
“散功!”
“散功?”
“不錯,但老夫很不甘心把全身功力散去。”
“別無他途?”
“等待氣血亂行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