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典
不知過了多久,衍月睜開雙眼,墨色的雙眸中似乎什麽都不存在,好一會後,恢複清明,在看自己一身白色全變成了黑色,搓了搓手指,都是黏黏膩膩的一片,不由自己都有些嫌棄自己,脫了衣裳跳進蒲團前寒池中,冰涼刺骨,加快速度搓去身上污垢,本以為池水會污濁一片被自己弄髒,起身穿上幹淨衣服後卻見池水依然清亮透徹。
忽想到師父所說的翌日會指點自己,心中一驚,來到屋外,天色并無變化,依舊和來時一樣,這仙界說也奇怪,并沒看到太陽一般的存在,卻依舊處于白天,不知夜晚又是如何。
來到隔壁千芽房中,千芽坐于桌前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麽,連着喚了幾聲,千芽方回過神來,看到衍月很是欣喜,沖了過來緊緊抱着衍月,欣喜地說道:“太好了,衍月,還有你在我身邊,我醒來以為你也走了。”
衍月皺了皺眉,看來千芽還是在害怕,一味的安慰、包容只會讓人陷于沉溺中,不願醒來,若那飛蛾撲火,渴望光亮的溫暖,明知會以生命的代價去得到片刻的溫存,仍義無反顧地迎向可怕的光明,尤其是這從前被萬人寵愛千人呵護的狐族小公主,後事如何還應觀望才是,目前正有要緊之事。
淡淡說道:“我房間在你的隔壁,有事可找我,現下先帶我去師父那。”
千芽聽了,弱弱地說道:“衍月,能不去嗎?”
衍月嘆了口氣,“師父有命不得不從,千芽,你要知道有些事是必須要面對的。”
千芽低垂下頭,輕聲答到:“我知道了。”起身為衍月帶路,到得蓮祭屋門前時,千芽并不願進去,只是說道:“衍月,我先回去修煉了,你若要回來,只需對這朵青玉花喚我名字便行。”說着摘下了腰間垂下的青杏碎玉墜的其中一朵,交給衍月便離去了。
衍月看着千芽離去的背影,只能在心中默嘆口氣,走到師父門前,正準備敲門,沒想到門卻無風自開,邁步踏入屋內,卻是大吃一驚。
沒想到此屋內中另有乾坤,門外所見,屋依然是屋,內中卻自成一世界,偌大的湖面上,處處白蓮妖嬈綻放,白玉色花朵如雪如冰,仿若最初的那片聖潔光華,與外邊其他白蓮有所不同,當屬它的葉片為金色,金光流轉,炫然耀華,水汽清幽帶起絲絲白色霧氣缭繞,半遮半掩間神秘風情無限。
更令人震驚的是自己居然落腳在水面上,沒有帶起一絲波瀾,仿若這湖水只是鏡面,眼面前的白蓮忽向兩邊退去,讓出中間一條道路,衍月腳下不再停留,順着這條白蓮夾道的水面之路向前走去。
不多時看到一方寬大的百餘臺,幾十丈見方,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臺上的白衣墨發的身影,遺世而獨立,這滿湖白玉金葉蓮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這方小世界唯有這白衣男子方是真實,又仿若是虛幻,下一刻便要棄世而去,無任何事物能牽絆住他。
蓮祭睜開雙眼,衍月看得真切,那雙無任何光華能停留的墨黑幽深雙目卻有金華閃過,一瞬衍月感到了靈魂深處的震顫,那是一種畏懼、渺小之感,失去知覺,失去意識,失去自我,唯有那雙眸子是天地中的亮點,其餘皆是黑暗,更忘不了的是那淩厲的威勢與殺意,使人從內到外地産生懼意,想必千芽便是如此感覺,不過只有片刻,便消失無蹤,上得那方臺,衍月喚了一聲:“師父。”
蓮祭清冷的聲音說道:“過來。”
衍月走到蓮祭身前,見蓮祭伸出手來,衍月有點遲疑卻并沒有躲閃,冰涼的觸感落在頭頂,片刻後,只聽清冷的聲音說道:“你第一次入定便是三天,為師關你丹田已有少量靈氣聚集,天資與悟性極佳,自去領悟便可,現下先盤膝頓坐,默運心法,先聚氣,後引氣,再儲氣,為師為你護法。”
衍月點頭應是,依言照做,發現比起自己的獨自摸索倒是容易多了,當下再不遲疑,一步步打通經脈,用靈氣溫養,此處靈氣極其旺盛,争先恐後湧入體內,經脈打通得極為容易,不知過了多久,方才那般一鼓作氣的感覺消失,只覺餘力不足,沖勁不夠,氣息運行不成周天,不由有些遺憾,若是再前行幾步,築基可成,睜開雙眼,遺憾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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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祭淡淡說道:“貪多不爛,以你的修為尚還達不到辟谷與不眠。”
遞給衍月一瓷瓶,“此為蓮清露,絕神峰上種植的白蓮皆為上古聖蓮,其露珠有清心、固本、培元、療傷之效,每旬一滴可替代辟谷。”
衍月依言服下一滴,只聽蓮祭繼續道:“先休息兩日,暫緩修煉,後日随為師參加大典,昭告全天樞域你是我蓮祭唯一的徒弟,”頓了頓,“莫忘記這點。”
衍月聽出其話中的堅定,大典,似代表的是一種身份,卻覺得似乎并不盡如此,不知還有着什麽含義,服下一滴蓮清露,全身疲憊全消,包括幾天打坐身軀以及膝蓋的僵硬酸疼之感盡皆不見,答道:“我還不……”
本想說自己不累,還能繼續修煉,好突破達到築基期,沒想到話還沒說完,精神方面立馬不濟,已有昏睡的趨勢,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似乎好幾天沒睡過了,最後一眼看清身前的白色身影後,安心地睡去了。
蓮祭看這徒兒這麽快便睡去,不由有些無奈,嘆了口氣,一揮袖間,衍月已回到了自己房中的寒冰白玉床上,倒是讓衍月打了個哆嗦,但是抵不住困倦的睡意,陷在昏沉中。
“千芽?”衍月朦胧醒來,揉了揉眼睛。
“還睡呢!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千芽手上抱着一團白色衣裳。
衍月滿頭黑線,這話有歧義,你的大喜日子,又不是成婚,若是你手上換成一團紅色衣裳更有說服力。
衍月這一覺睡了兩日,醒來只覺神清氣爽,身體格外輕盈,相比以前少了許多滞重感,隐隐覺得身體處在突破的邊緣。
白色煙籠千褶裙,外罩薄絮輕紗,銀線繡以蓮紋,襟邊袖口皆有,裙邊為暗繡,輔以銀色碎月,仿若星河點點,腰帶為一素潔白绫繡以蓮枝墜以銀色流蘇。
“多漂亮的衣服啊,這是你師父拿來的,快來試試。” 千芽贊道。
衍月穿上後,見千芽雙眼冒星星,眼中帶着毫不掩飾的羨慕,抱怨道:“真是奢侈,以我感覺這可是件品級絕對不低的仙器。”一邊說着,一邊忙着在衍月身上亂摸揩油,突然一拍腦袋,“對了。”
千芽把衍月按在梳妝鏡前,撈起衍月的至腰墨發,巧手靈活穿花而過。
不一會,倒騰完畢,衍月望向鏡中的女孩,不由有些吃驚,臉極為稚嫩,容顏較之前有了些許變化,不再是扔在人堆中再也找不到的那種,平凡的臉上有了稍許靈氣。
蝴蝶穿花雙髻,飾以兩朵白蓮,素白發帶順着秀發旖旎而下,清新素雅中又顯高潔華貴,尤其是眉間那輪朱色偃月透出詭異的妖冶,在清冷莊重中增添一絲魅惑。
千芽看完衍月的裝扮後也有片刻失神,随即埋怨道:“都怪你啦,把狐貍都看傻了。”又是一喜,“我倒要看看仙尊若看到你這幅裝扮會不會愣神。”志得意滿地一個人傻笑着。
衍月卻是有自知之明的,這張臉連漂亮都算不上,連及不上師父的百分之一也沒有,師父又怎會看在眼中,随即拉過千芽走出門外,沒料到一開門便看見師父的身影。
依舊一身白袍,金色蓮繡,腰扣白玉帶鈎金色流蘇,不過相比之前的白袍卻顯得精致華貴的多,墨發不再随意披垂,而是用一白玉鎏金冠整齊束起,足登白錦銀靴,不怒而威,氣勢淩厲,鋒芒畢露,垂下眼來看了衍月一眼,平淡說道:“走吧。”
揮袖一片金色雲朵現于前方,蓮祭邁步踏上立于雲首,衍月千芽跟随其後自動上得金色雲朵,等兩人站穩,金雲化為流星相下方馳去。
金雲到得一處廣場上空,只見其下衆人皆垂首抱拳,傳來一陣整齊劃一的聲音,“恭迎仙尊。”
這處廣場一眼望不到邊際,分許多層次,許多人排列成方隊由最高層向下延伸,粗略估計一下竟有數千萬計,饒是千芽身為狐族公主也沒見過這等陣仗,拉着衍月說道:“底下這些全是仙人啊。”語聲中有着激動也有着些不知所措。
衍月嘴唇微抿,沒想到會有如此大的聲勢,還是有些緊張的。
蓮祭察覺衍月氣息有變,寬言道:“等會上前行禮就是,莫緊張。”
平淡無波的眼眸看了千芽一眼,淡淡敘述道:“待會莫說話,站到旁邊隊列等候。”
千芽果真噤聲,拘束地站好,衍月的師父真可怕。
金雲直接朝廣場盡頭最高處飛去,蓮祭落座于最高處首座,而衍月與千芽兩人被一陣較為柔和的力量送于最高層的臺階下方。
只聽見悠遠的鐘聲傳來,足足有九聲,此鐘聲音悠揚,餘音不絕,整個天樞域皆能耳聞,九聲聲響過後,只聽蓮祭淡淡聲音響起:“歸位吧。”
随着仙力回蕩,震懾開去。
底下全部弟子皆擡起頭,收手還側,神情肅穆。
司禮官高唱道:“大典正式開始。”手持紅簿文書念道:“我天樞派掌教至尊蓮祭仙尊,修得仙尊位階三十萬年,今于此收衍月為徒,昭告六界,揚我天樞。”
衍月站在臺階下,見上方蓮祭望着自己,昂首挺胸,步伐堅定,一步步走上臺階,步伐雖有些緩慢,但卻不失沉穩堅定,周遭感受到許多投射來的目光,意味各不相同,不乏嫉妒、羨慕、恨。
衍月只當做沒有感受到這些目光,此番情景下不能有半點失誤,否則臉面無光。
上得高臺,突感到有一陣氣流襲到自己面前,但還沒碰到自己之前又消失無蹤,依舊邁步向前,仿若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耳邊卻傳來蓮祭清冽的聲音,“師妹,越矩了。”
蓮祭的首座右下方坐有一湘色宮裝女子,聲音中似帶有微薄怒氣,“掌教師兄,你不妨……”
話未說完,只收到蓮祭平淡一瞥,不帶任何情緒,沒用半分仙力,威勢卻不言而喻,這女子噤聲,不再多說,臉上表情卻透漏出她極力掩藏下的些微不甘。
衍月到得蓮祭首座下方神色鄭重,屈膝跪下,雙手交疊置于額前,連做三揖,揖揖觸地,稍顯稚嫩的聲音铿锵有力地說道:“衍月拜見師父。”
蓮祭走下首座,來到衍月面前,雙掌向上而置,一柄長三尺寬兩寸的雪白仙劍出現于其掌上,清冷的聲音說道:“此劍名為獨仙,跟本尊三十萬年有餘,你既拜我為師,此劍便送你作為拜師禮,望你今後善用之。”
衍月依舊跪着,雙手接過獨仙劍,托于額前,腰板挺得筆直,“弟子必會謹遵師命,揚我天樞之光,恪天守道,追求仙之極致。”
蓮祭輕揮袍袖,衍月只覺有股輕緩的力量拖自己起身,當下收劍立于師父面前。
蓮祭轉身,手持三炷香,神情莊重,聲音依舊清冷,“祖師在上,天地為證,仙界同見,天樞派第九代掌門蓮祭今收衍月為徒,其為第十代弟子,若其有過,皆為蓮祭教導無方。”插于面前香爐中,衍月依舊照樣上得三炷香,說得一番誓言。
桌上還放有一白玉拓碟,蓮祭牽過衍月的右手拓印在白玉拓碟上,印下的不是掌印,而是磨滅不了的靈魂印記。
司禮官喝道:“禮成,恭賀仙尊。”
底下全部弟子依舊若先前那般,齊聲整齊劃一地道:“恭賀仙尊。”
卻聽聞一聲突兀的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