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修煉
衍月再次醒來,仿若一夢經年,心情異常平靜,耳聰目明,規規矩矩地坐起身來,穿上鞋子下床,喚了一聲,“師父。”
“嗯。”蓮祭應道,“我們明日一早便離開。”
“好。”衍月颔首。
翌日,二人到顏兮的主院時,千芽拉着顏兮的衣袖,神色倒是有些怪異,不知是憂愁還是悲傷。
蓮祭落座後,千芽不再拉着顏兮的衣袖,倒是規規矩矩地坐好了,依舊在糾結着自己的問題,只是偶爾看一看衍月,再小心翼翼地瞥一眼蓮祭。
顏兮笑嘻嘻地斜坐着望着那片青杏池,眼中深藏一抹不易察覺的憂傷,為何用笑容掩蓋悲傷。
蓮祭打破了這種詭異的氣氛,開口說道:“我們等會便啓程。”
顏兮依舊笑着:“此次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轉頭看向衍月,問道:“衍月,你覺得千芽可好?”
“很好。”衍月摸不準顏兮的意思,照實答道。
“讓千芽照顧你如何?嗯,可以給你做侍女。”顏兮笑靥如花地望着衍月。
衍月被顏兮這句話雷的外焦裏嫩,呆愣一瞬,千芽身為狐族公主,身份高貴,再看自己何等身份,一外來不明人士,雖說在自己失憶那一個月皆是千芽照顧自己,仍推辭道:“以我這等身份怎能讓千芽屈尊,做我的侍女。”
不等衍月繼續辯解,顏兮又是說道:“千芽都這般大了,我這舅舅做得不稱職啊,都沒讓千芽踏出過青丘。”
說完嘆了口氣,突然話鋒一轉,“衍月,你還小,自然需要人照顧,你師父身為一男子,清修三十多萬年,女兒家的事情有些是不方便說的,更何況他那孤寂的絕神峰,千芽跟在你身邊,也好做個伴,我家小狐貍別的不多說,方位、路向最是清楚不過。”挪揄地笑了笑。
衍月聽顏兮這般一說,思緒一轉,看師父方才神色并無變化,應是他默許的。
蓮祭淡淡說道:“你自己決定就可。”
衍月自從一魂一魄完全融合後,思路清晰,沉穩許多,師父與顏兮二人必有所謀算,稍加考量過後道:“千芽的父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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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兮動作一僵,手下一頓,半晌無語,悲傷盈于滿臉,嘴唇有些顫抖,似回憶起了什麽不好的事,臉色蒼白,手緊緊握起,似在忍耐着什麽。
就在衍月懷疑顏兮要把手中杯子捏碎時,他卻冒出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神永駐吾心。”
語句微微輕顫,又仿若劃過湖面的飄絮,雖輕揚,卻沾染了那份沉重的悲哀,終究不會再飄起,只會任由流水的沉重慢慢浸濕每一分每一毫,再也無法逃脫,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腐爛,有着那般悲傷的無奈,卻又隐含着堅定。
“看千芽意下如何?”衍月不再繼續問下去,轉了個話題。
顏兮見衍月松口,自是松了一口氣,蓮祭雖說已經同意了,不過卻還要征詢衍月的同意,笑道:“千芽自然是同意的。”
顏兮伸手摸了摸千芽的頭,“小芽兒,是不是?”
千芽有些委屈地點頭應是,顏兮笑得更開心了,看向衍月,一幅我說是就是吧。
衍月如今并不是好糊弄的,卻有些摸不着頭腦,顏兮此舉是何意,把自家千疼萬寵的公主送給自己做侍女。
“诶?不對!”顏兮突然拍桌大喊道,“你家徒兒恢複正常了,怎麽跟蓮祭你一個性子,為什麽不可愛?”
“我早就說讓她跟在我身邊,恢複正常醒來後定是跟我一樣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結果卻學了你這樣一個冷冰冰的性子。”顏兮痛惜不已。
“車見車爆胎。”衍月板着小臉說道。
“看來還有救,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給我當王後?我前天那頓揍可不能白挨!”顏兮嘆息道。
“這麽大一把年紀不害臊!”衍月現在可是清楚王後意味着什麽。
“行了。”蓮祭清淡的聲音出聲道:“月兒,你回房收拾下東西,我們待會啓程。”
“小芽兒,衍月找不到回房的路,你去送送她吧。” 顏兮不在意地笑了笑。
明顯顏兮與師父二人有話要談,衍月不再多留,拉着千芽離開。
顏兮見衍月和千芽離開,剛還笑着的臉,立馬笑不出來了,唇邊只剩下苦澀,眼含悲哀與不舍。
“若是不舍,就留下吧,憑你的本事要護她周全應是不難。” 蓮祭出聲道。
“我有我的堅持和責任,如今這局勢已是對我狐族不利,我怎能讓小芽兒置身危險中,希望她能找到改變宿命的契機,千芽不再是狐族的公主,只是衍月的侍女。” 顏兮輕聲道。
“你既然知道自己的堅持和責任,還不能看開嗎?何苦做賤自己。” 蓮祭語聲清冷地說道。
顏兮仿若聽到了,又仿若沒有聽到,閉上雙眼,玉色雙手交叉于青色胸襟前,低喃道:“神永駐吾心。”
半晌睜開雙眸,在沉痛的悲傷中帶着一抹永恒的光亮,一份矢志不渝的堅定。
“你徒兒呢?你覺得她如今是恢複正常了嗎?我怎麽覺得她病得更嚴重了。”顏兮給兩人斟着酒。
“她一日魂魄不全,便永遠也找不回真正的自己。”蓮祭閉目說道。
“我看她丢了心魂,不通情理,更不會在意任何東西,融合後的魂魄好比一張白紙,這不可愛的性子也是随你。”顏兮一口喝下杯中酒。
“最後一杯當做餞行。”顏兮首先端起一杯先幹為敬。
“若有事喚我便成。” 蓮祭端起剩下的一杯,一杯見底。
顏兮聽蓮祭如此說,又何嘗不感動,又有幾人能得他如此相對,得友如此,人生幸事,蓮祭身處那般位置,也是不易,比起自己,更難,嘆了口氣,只是說道:“我這倒無關緊要,千芽那勞煩你看顧了。”
一路無話,千芽不知在想些什麽,走在前頭,衍月跟着回到屋中,收拾好自己的東西。
失憶的那一月中,千芽總是說個不停,難得沉默至此。
衍月無權置喙顏兮的做法,顏兮對千芽應是愛護之極,如此做法應該是為千芽好。
衍月抱着自己的大包袱,正待出門,身子卻一輕,被千芽抱起,想起一月之前皆是被人抱來抱去,二十歲的老臉有些不太自在。
“千芽,你還有我。”衍月扯出一抹淡笑。
蓮祭起身向顏兮辭別,顏兮笑着回別,轉頭對千芽說道:“以後在修行上可不能再如此憊懶了,過了天劫,登了仙典才準回來,否則別回來丢人了,以後你不再是我狐族的公主,只是衍月的侍女,可記住了?”
千芽很是委屈,平時舅舅對自己百般寵愛,雖在功課上有些嚴厲要求,如今卻……
眼睛紅了,想哭,可是看舅舅的臉色卻不敢,怕舅舅又訓斥自己,說自己沒用,永遠都別回來了,強忍着淚意,點頭應是,低下頭去不再看舅舅的臉。
蓮祭不再停留,伸出一只修長如玉且骨節分明的手指,往虛空一點,一面水鏡出現眼前,将身旁的小人單手抱起,輕吐出一句:“跟上。”邁步走入水鏡之中。
千芽留戀地看了一眼青丘,再看一眼顏兮,顏兮卻只是旁若無人地站着,望着青杏池,沒瞧千芽一眼,。
千芽跺了跺腳,不再留戀,咬牙邁入水鏡之中。
随着最後一人的邁入,水鏡慢慢消散成光點,回歸一片虛無,只剩一滴淚水飄落下來。
顏兮本是随意地站着,好似什麽也沒瞧見,卻忽吹來一陣清風接過這滴還帶着主人餘溫的淚水,回到顏兮白皙的手上,指尖微光閃爍,淚珠凝而不散,苦澀地笑着,“小芽兒,終究還是哭了,以後要堅強啊。”全身仿若力氣被抽幹,癱坐在石凳上,久久不語。
仙界
衍月只覺得自己不知怎麽就睡過去了,只記得睡過去的前一分被師父抱在懷中,口鼻皆是幽幽蓮香,下一刻便不知了,睜開雙眼,一片白色。
蓮祭清冷的聲音開口說道:“到了。”放開攬着衍月的手。
衍月才回過神來,方才是在師父的懷中,退出師父的懷抱,才看清周圍的環境,一派冷清,周圍皆植白色的蓮花,妖嬈蔓華,清冷高潔,前方是一宮殿,上書蒼勁而有力的三個大字:絕神宮。字若刀削劍刻,給人一種肅殺、不能直視的感覺。
衍月剛看一眼就受不了了,只覺腦中刺痛,若千根針紮一般,又有無數威壓感擠壓着神經,更感自己的渺小微弱,腦中一片眩暈,幾欲不能站穩,衍月大驚,垂下頭不再看,才方有好轉,捂胸大口大口喘氣,只一眼便是這般,轉身望向身後,更是有些震驚,其下白玉臺階綿延,不知有多少層環繞飄渺的薄霧中。
蓮祭自是看在眼裏,淡淡地說道:“這三字含有為師道意,有震意驅邪之效用,你如今看不得,等來日再來磨練。”伸手拂過衍月的頭。
衍月感覺一股清涼氣息注入體內,方才那般疼痛不适感盡皆消失不見,轉頭看身後的千芽,眼睛紅腫,臉上淚意斑斑,神色凄哀呆滞,不複初見般的明媚。
蓮祭不再做停留,當先邁步進入殿中,衍月見千芽這般毫無反應,只好伸手拉過千芽一同進殿。
進入殿中,更是覺得這殿寬宏巍峨,冰冷肅殺,白玉為地,纖塵不染,殿中一方約莫幾時丈寬的白蓮池,殿頂似蒼穹,刻畫星之軌跡,倒影在池中,星光閃爍間升起絲絲白色霧氣,九根古樸沉重的玉柱撐起如此浩大的殿宇,柱身上刻有符文,條條九爪玉龍纏繞在其上,神态逼真,仿若只是在沉睡,殿中盡頭只有一白玉座,在白蓮池霧氣的掩映下,站在遠處看不真切。
蓮祭并沒有停在殿中,而是穿過了偏殿,到得絕神宮後邊,只見這後邊更為寬廣,屋宇樓臺衆多,塔閣聳立,并無半點花哨,只有莊嚴肅穆、冰冷肅殺之感,蓮祭在一處屋前停留了下來,并沒有進去,只是說道:“此處乃為師的住處,別處你們随意選擇就好。”
衍月有些尴尬,此處房屋樓宇衆多,千芽這般樣子,自己若随處走不知會走到何處,也沒人帶個路,正想讓師父幫自己選一間。
蓮祭看出衍月的尴尬,冷聲輕呵道:“千芽。”千芽方幽幽轉醒,瞳孔微放,顯然被驚吓不小,退後幾步躲在衍月身後,抓着衍月的衣裳不放,奈何衍月人小個矮,擋不住什麽。
蓮祭繼續冷聲說道:“今後你和衍月住在一起,名為侍女,以後這路就由你來帶,記好,此處為本尊住處,今後好生修煉,若有疑問可同衍月一般,本尊自會指點,莫要辜負顏兮一片苦心。”
轉向衍月:“自去挑間屋子吧。”
衍月安撫性地拍拍千芽的手,看來千芽被吓着不少,帶着千芽去找住處,衍月并沒有走太遠,本想選師父這方的房屋,仔細想來有些不妥,千芽對蓮祭的懼怕顯而易見的,随意在右邊擇了一處房屋,離師父住處并不遠,也易于找到。
先把千芽予以安置在自己房間的隔壁,衍月不擅長安慰人,讓千芽先坐下,卻沒料到千芽坐下後對自己猛地一撲。
衍月摸不着頭腦,這是為何,就聽見凄凄嗚嗚的聲音傳了出來,自己肩頭的衣服有點濕,只好學着前些日子師父的動作,安撫性撫摸着千芽的頭,這般感覺似乎不錯,難怪師父會這樣做。
哪料到千芽哭得更厲害了,期期艾艾地說道:“衍月,嗝,舅舅,嗝,舅舅不要我了,我,嗝,該怎麽辦?”
對于千芽這檔子事,衍月也是不解,千芽是因顏兮的驅逐,還有師父剛才的那番話,心裏傷心、委屈,不過這其中定有緣故才是,放緩聲音:“怎麽會呢?顏兮不是說了等你過了天劫,登了仙典就可以回去了,難道你不想回去?”
千芽半晌才回答:“想。”哭聲斷斷續續。
衍月雖不了解其中發生了什麽,師父對待千芽的态度也是那般,正聲說道:“記住你說的話,想就認真修煉,争取早日回青丘。”
千芽哭聲停頓,凝噎在喉中,堅定地說道:“我一定要認真修煉。”忽把衍月抱得跟緊,喃喃說道:“衍月,我只剩下你了,不要離開我。”
衍月被千芽抱得無奈,千芽大概是認為自己被抛棄了,自己現在成為她心情動蕩、傷心難過的唯一安慰了。
好不容易将千芽安排妥當,睡了過去,繞到隔壁房間中,鼻尖聞到清雅蓮香,立馬清醒過來,這味道難道是師父?
只見這屋中甚是寬敞,白玉制書桌上,筆墨紙硯齊全,除此之外,纖白的玉石地板上一覽無物,只有一方寒池和一只蒲團,背面牆上挂有一幅芙蓉靜芳圖,和千芽屋中擺設倒是有些不同,卻不見其他人影,正以為是自己草木皆兵了,此處本就植有大量白蓮。
忽見還有間內室,隐在四周飄蕩的白紗之後,撩開紗簾走入內室,衍月卻是有些驚吓,一個白色身影負手立于屋中。
蓮祭轉身望着衍月,墨黑雙眸平淡無波,“如此布置,可好?”
衍月想起方才外室的布置,難怪跟千芽那處不同,原來是師父布置的,突看到屋內一處,自己的床只是一月白色方臺,這和千芽的待遇可差遠了,至少人家還有着高床軟枕。
“床這麽硬這麽冷怎麽睡?”衍月問道。
“此為清心冰玉精華,藏于深海五千萬年方得凝結,再得五千萬年吸收日月精華,浸以九轉蘭芝液,風罡為刃打磨數十萬年,六界中也只有這一塊了,若置于其上有利于加快修煉速度,同時也可鞏固境界,清心明神。” 蓮祭見衍月盯着那張寒冰床,解釋道。
衍月心道:這麽多般好處,若是不用難免可惜,一定極貴。
“從今日起,為師便會教你修行,仙途本是不易,你以一介凡人之身踏入,相比于仙界之人更是難上加難,要想修得圓滿,必先悟道,無畏與大道争鋒,”蓮祭又繼續說道,手上忽現一本書,“這本《六界全書》你先翻上一翻,此書你如今也只能看到表相,沒有神識不能深入,外間桌案上那幾本書自己看一下,試着修煉一番,明日為師再來指點。”說完身影忽在原地消失。
衍月接過空中定格的《六界全書》,只能感嘆這仙術莫測,到得外間,拿起案上師父留得兩本書,一本為《天樞全密》,另一本為《三生心法》。
《天樞全密》中記載天樞派作為仙界四大門派之一,傳承上數百萬年,仙界四大正宗道法流派源遠流長,其他門派不可與之相提并論。天樞全派占領天樞域,周圍輻射附屬領域遼闊,門中弟子數億萬計,縱覽全派,分為核心弟子、真傳弟子、內門弟子、外門弟子之分,同時最注重道統傳承不過,極其講究輩分,而修真界中也有天樞派的道統傳承。
整個仙界目前由天宮統率管理,天宮成立于三十萬年前,仙帝名為天衡……
修真分為築基、開光、融合、心動、金丹、元嬰、出竅、分神、合體、渡劫等十個等級,每個等級各有前、中、後三個階段,修仙分為地仙、天仙、真仙、玄仙、上仙、大羅金仙、至仙、極仙、仙尊八個等級,同樣分前、中、後三個階段。
《三生心法》修真階段的心法,第一篇寫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衍月看着這本《三生心法》,第一篇為統攬,第二章為築基期心法,本欲翻看第三篇,卻是一片空白,後面皆是如此,看來此心法跟自己的修煉水平有關,不再去窺探後邊部分,按照築基篇心法所述,盤膝打坐,調整心緒,使心正氣順,心平氣和,呼吸綿延,輕緩柔和,吐故納新,自行調節,自動補瀉,心無外物,感受道法自然,引靈氣入體,蓄于丹田,溫養全身每一寸經脈、肌肉、皮膚,改變體質,排除雜質。
衍月以意感受靈氣,意外地發現身周靈氣對自己的契合程度極高,仿若就是自己的一部分,每一個毛孔都沐浴在舒适中,清涼舒爽,從未有過的熟悉感覺,漸漸用意念去拉扯靈氣蓄于丹田,一步步溫養經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