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卷入
海因茨摘下了手套,折了折,服帖地放在大衣口袋中。他輕輕摟過季鷺的肩。他手掌處傳來的暖意,讓季鷺感到安心。
他的眼神不離那個男人,邊警惕地盯着他,邊低下頭在季鷺耳畔輕聲道,“你怎麽樣?”
季鷺一愣,随即搖搖頭。“沒事,我很好。”
聞言,海因茨的神色才有所緩和。
那男人不慌不忙,随手拿起放在露臺上的酒杯,朝着季鷺和海因茨,晃了晃酒杯,随即仰頭一口飲盡。他開口,“我敬你,海因茨。薩拉曼德噬主的反應早已開始了吧,真沒想到,你居然可以忍這麽久。海因茨,我敬你,英雄。”
最後二字他咬得很輕,幾乎漂浮在空中。他優雅地拿起空杯,在手中把玩許久。好幾次,季鷺都以為那酒杯會在他手中跌落滑離,可他玩時,并沒有。忽然之間,他旋即手一放,空杯随風落入汪洋,無跡可尋——他的眼神懶懶掃過海因茨,仿佛在輕輕說。
看吧,這就是你的結果。
海因茨卻并不在意他的這些把戲。而是脫下了大衣外套,他姿态優雅溫柔地親自将衣服披在季鷺身上。并仿若無人道,“這裏冷,你先回宴廳。”
罷了,他又吻了吻她光潔飽滿的額頭。
季鷺沒有答應,而是握住了他的手。她一根根手指收住他的大掌。他不經意間,他們已是十指交握,再也無法分離。
“我要陪你。”她絕不離開。
海因茨只能收緊了手指,來回應她的堅決。
男人啧啧贊嘆,聲音雖然很輕,卻帶了極強的諷刺意味。
海因茨垂眸看着季鷺,神情若有所思。他開口道,“你與科齊爾有長久的合作,目的是要将拜旦那推下在弗伽聯盟的位子,取羅布爾而代之。”
男人不以為意。
“可是,你的目的,應該不僅僅是如此。你或許想要控制拜旦那,借一執政的傀儡來做這件事。不過,現在看來,你也有可能更想要是,在拜旦那岌岌可危之時,與我合作,來達成,你的目的,至于是什麽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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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為機械一族,卻産生了不該有的自我意識。你看見這宇宙中所有種族将機械力視為理所當然。你應該,一直都很不甘心吧。”
男人也不加掩飾,反而笑道,“的确如此。所以海因茨,我要與你合作,也确實是煞費苦心。”
海因茨捏了捏季鷺的手心。季鷺默契地放開了手。
他朝那個男人走去。從海因茨的角度,他已經能大致看清男人的面容輪廓了。
海因茨微微一愣。因為這個機械人的面容,竟讓他感到莫名熟悉,而他明明從未見過這個人reads;娘子不要不理我。
他皺着眉,心下感到驚異,并說,“我不會與你合作。閣下還是,請回吧。”他的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毫不客氣道。
男人不以為意地挑眉,未置一語。
話音剛落,海因茨的神情忽然一滞,他的身體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向前走了幾步。
季鷺感到奇怪,心下莫名地慌了起來。
夜色之下,海因茨緩緩擡眸。原本剔透的琥珀眼眸,此刻像被墨染了的清水,不再清澈。變得黑而沉,如深淵,叫人幾乎望不進去。
海因茨看着那個男人,緩緩地扯開了一個笑,道,“原本可能還有回旋的餘地。”
“可是,”他皺起了眉,神色冷肅,“你在一開始将我妻子的生死作為籌碼時,我們就已沒有什麽合作的可能了。”
男人愣住了。
海因茨彎了彎唇角,眉目之間竟俱是戾氣。他的身影一動,就要往那男人襲去。
男人猝不及防地抽出高振動粒子刀,也向海因茨揮去。海因茨身手靈敏地避過,而機械男人的速度更快——那是非眼力可辨認的,他反手一轉就要往海因茨的後背刺去。
海因茨心中早有預料,他反而沒閃躲,卻在機械男人專注于砍他後背的時候,一個閃身到了他的後背。他悉知機械種族的弊端,速度奇快,力量巨大——的确是非人能及,但這也意味着,他剛才的那些動作無法在瞬間收回。縱然他意識到海因茨在他身後,他也來不及了。
物極必反,這就是機械人格鬥的弊端。
在他還未反應過來時,海因茨直接控制住他握住高振動粒子刀的右手。
季鷺眼前眼花缭亂,根本看不清兩個人打鬥的動作。在她看來,兩人都是極快的速度,完美的身手,似乎分不出高下。但她更擔心海因茨。
他現在體內有薩拉曼德的毒,并且薩拉曼德已開始噬主,攻擊他的基因。機械人原本就是完美的代稱,在這樣狀況下的格鬥,縱然海因茨多麽強悍,終究是血肉之軀,怎麽比得上沒有痛苦全身刀槍不入的機械人呢?
可是沒想到當他們停下來時,局面竟并非她所想的那樣。
海因茨制住了機械男人。機械男人另一只手舉了起來,示意投降。
海因茨不為所動,眼裏的狠厲沒減半分。他控制了男人握刀的右手,直接将高振動粒子刀指向了男人的右胸——機械人的心髒。其實就是一塊高能晶片。
只要摧毀這塊晶片。這個機械人就會立即失去“生命”,進行深度睡眠——就像在母親子宮中的嬰兒。它會等待下一片高能晶片的喚醒。
機械男人的眼睛卻看向了季鷺。季鷺神色驚慌,她目光注視了海因茨。可是海因茨此刻的目光卻聚集在高振動粒子刀的刀刃上。刀刃上有薄薄的月光,映出他陌生的眼神。
男人笑起來,對季鷺說道,“你看現在的海因茨,雖然沒有被薩拉曼德全面侵蝕,不過也快了。你知道他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嗎?”
惡魔,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薩拉曼德會将一個人心中最邪惡的小小*,催生成另一個人格。而海因茨,身為拜旦那千百年來最完美的戰将,他曾經的*,無非就是戰争——以殺止殺。
薩拉曼德,會将他變成一個完美無情的殺人機器。
倘若海因茨與他合作,那麽他就能得到他想要的,海因茨也不會吃虧reads;婚姻豈是兒戲。但倘若海因茨不與他合作,那也好,他也樂于看到拜旦那帝國之亂——才沒多久的新政實施,帝國第一執政便出了事,民衆只會想到皇族陰謀。
帝國會發動軍/隊阻止這場暴/亂,可是有什麽用呢?弗伽聯盟中的各位,宇宙高等文明中的各位,哪一個不是在虎視眈眈?等着得利?到時候就有一場好戲了。
這宇宙高等文明的世界一亂,機械一族便将覺醒。
海因茨聞言,嘴角泛起冷笑。他用力,男人的手腕便沉下去一分,高振動粒子刀便離得他機械心髒越發近了。
機械男人卻向後靠了靠,歪着頭對身後的海因茨輕聲道,“剛才我和您可愛的妻子一路走來,您難道不想知道,您可愛的妻子為什麽會答應我,來到這裏嗎?”
海因茨的心下有了一個答案,那是他不敢說出口的答案。
“您的妻子啊,不信任您。”機械男人說完,嘴角的笑意就綻開了。
海因茨的眼眸沉得如夜,眼裏卻迸出殺意,他再也沒有遲疑,手腕重重用力,看着高振動粒子刀向下切割,等待着掌下那削鐵如泥的快感。此刻第二人格的他,內心在歡呼着即将到來的殺戮一幕。
機械男人嘴角泛着笑意望着不遠處面色發白的季鷺。
季鷺注意到了男人的目光,想起他和她說過的話。心弦一顫,就朝着海因茨喊道,“海因茨,不要殺他。”
或許,他有辦法,能清除海因茨體內的薩拉曼德病毒。
海因茨有些下意識地看過去,眼裏狂亂的殺念還未褪去。就在這時,機械男人反手手肘一頂海因茨的胸膛,脫離了剛才的險境。
機械男人面對海因茨和季鷺,笑着颔首。他随着夜色縱身一躍,男人的身體被黑色汪洋迅疾吞入。
海因茨只掃了一眼底下的黑色海洋。猶如一尾巨大的兇狠黑龍,翻滾着龐大的身軀,欲吞沒一切。
他轉身,在看見季鷺神色不安地望着他的那一刻,他的目光竟有些滞澀難語——不過是季鷺熟悉的琥珀色眼眸。
他們隔了幾步,海因茨卻不敢邁開步伐走過去。
怎麽和她說?
他這麽自私,就算明知自己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可心裏想的,居然是也要把她一同拉下去。
海因茨仿佛一瞬間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可季鷺卻步伐堅定地走上前,雙手實實地環抱住他。海因茨看着她肩頭的外套幾乎就要掉落了下來,伸手想要去拉上,渾身卻猛地痛得欲裂,他眼睛一閉。
再睜眼時,他的眼眸變得黑魆魆,月色下,泛着玉的色澤。
海因茨回抱住季鷺,神情若有所思。
過了會兒,季鷺突然感到了不對勁。她放開手,想要看看海因茨的面容,卻被他抱得緊緊地無法脫身。
“海因茨。”她小聲地輕輕叫着。
海因茨果然有了動作,也放開了環住她的手臂。季鷺還來不及好好看看他現在的狀态,海因茨就俯下身,低頭吻住了她。
季鷺松了口氣,有些雀躍地想要回應。
卻驀地心下一沉——他輕輕地咬住了她的唇瓣,停着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