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漩渦
鏡中的女人，微側着身子。身着水藍色的曳地長裙，裙擺上散綴着碎晶石，後背露出一小片白綢美肌。烏發皓齒，紅唇明眸。
她的發與眉的墨色被身上的雪色與水色所烘托，更顯得眉目幹淨純粹，不加矯飾reads;鬼面娘子。
男人攬住了她的腰，看着鏡子，俯下身道，“确實不錯。”
季鷺笑了笑，看着鏡子裏的男人，開口就要說，卻見海因茨臉上突然沒了笑容。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似笑非笑的奇詭神情。季鷺心下一驚。
她轉過頭，面向海因茨，盯着他，眼神不動。
海因茨疑惑地垂眸看季鷺，不解道，“怎麽了？”
季鷺捧起他的臉，仔仔細細地看了好久。也不知是什麽催使着，她慢慢踮起腳，吻了吻他的唇瓣，輕聲道，“沒什麽。”然後又抱住了他。
……
此次宴會是拜旦那帝國實施新政以來的第一次國形社交聚會。也是新任執政官第一次在國內舉辦社交聚會。這樣性質的聚會，不過是為了鞏固強國與強國的友誼，增加各國之間的外交情誼，以及各國領導人間的互動。
表面上看似是場輕松的玩樂性質宴會，實則并不輕松。從季鷺挽着海因茨進入主宴廳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無數雙銳利如隼的眼睛，跟随着你的一舉一動。
海因茨不着痕跡地捏了捏她的手心。這無端端給了她寬慰。
他将手中的季鷺交給了一旁一名女軍士後，獨自上臺。進行了短暫的演講，然後宣布宴會開始。這麽一霎間，薩恩的夜幕驀地絢爛生花——就像是內心深處閃現的一簇花火，點燃了心中潛藏的熱情。
女軍士将季鷺帶到了舞池中，擡帽致禮，道，“第一執政現在還不會立即過來陪您，您可以先在這裏品嘗拜旦那的特色美食。”
季鷺點點頭，走過去看了會兒。本以為會不會是什麽奇怪的東西，現在看來自己的想法是錯的。餐桌上看上去似乎是糕點。造型精致非常，甚至可以說是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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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可以試試。”女軍士萊娜指了指面前的美食，道。
季鷺正要自己去拿，萊娜突然說了句‘請’，季鷺想要拿的動作生生停下。然後看着萊娜拿過一旁的盤子，以一種很考究的方式遞給季鷺。
季鷺只好道謝。卻感到了不自在。
她托盤裏的糕點，小巧精致。外表是栩栩如生的拜旦那國花白荊花，實則，她一口咬下去，有點兒像從前在地球上吃過的泡芙的口感。外面是如工筆細描勾勒而出的白荊外殼，裏面的夾心則流出奶香濃郁，還帶着幽香白荊花的氣息。
甜而不膩、香氣撲鼻。竟真有種讓人在吃花的感覺。
就在季鷺感嘆着美食時，一個機器人突然探了過來，電子音響起，“您好，我有什麽能為您服務的嗎？”
季鷺搖搖頭，機器人自動離開。
季鷺擡頭望望，許多極小型的服務機器人穿梭餐桌中。白色的圓滾滾的腦袋，圓滾滾的身體上，只有圓柱形的手。因為是懸浮型的，這種機器人沒有腳，這樣也更便于它們進行服務。它們可以快如懸浮車輛般的速度向你遞來餐盤或其他，并且它們的平衡度力度與穩度，保證了餐式原模原樣的造型以及其他物件的完好。
除此以外，它們還間帶微型智腦。你可以在一個人吃飯的時候，讓它們陪你聊天，也可以讓它們介紹菜式、産品等等。
季鷺覺得面前的一切美食都新奇極了。但礙于身旁跟随的萊娜，不好意思拿這拿那，而且，不僅是萊娜，這個宴會上的許多人，都以或多或少的目光打量着季鷺，甚至有人打着幌子想借機靠近她reads;官場預言家。
好在，萊娜一臉正經地在一旁解釋，那些人最後也作罷了。
看着萊娜在她周身轉來轉去。她忽然有些明白海因茨的用意了。感覺心頭一暖。
于是她想了想，打算坐着等待海因茨忙完事後來找她——這樣應該能少引人注目些吧，也省得萊娜為她忙前忙後。季鷺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季鷺坐在舞池一旁的光影分界下的軟椅上。才剛一坐下去，軟椅靠背處就響起了機械女音，“需要我為您做什麽服務嗎？”
季鷺心下有些納罕。看來機械真的是無處不在。
她拒絕了軟椅機械人要提供的服務，轉而無聊地看向舞池。
舞池的主燈光下，一位男子正在向一位女子邀舞。
女子美豔照人，男子，卻帶了小半張面具。真是個奇怪的人。季鷺心想。
這個男人的面具只遮住了上半張臉，露出來的下半張臉，輪廓堅毅，棱角分明。男人身姿挺拔修長，邀舞時姿勢标準且帶着某種貴族氣的傲慢慵懶味兒。
女子表情很驚訝，甚至帶了幾分不敢置信在裏面，然後狂喜地點頭。于是兩人開始共舞。
季鷺突然覺得無聊了起來。
于是看向別處。這時，一位衣着考究的男子突然走上前，似乎是要詢問些什麽。
季鷺正想着該如何應對。
萊娜一見，立即上前，做了個請的姿勢。兩人到了一旁交談。
季鷺再擡眼看舞池時，那對主舞者早已沒了身影。
這麽快就完了？還真是一時興起。季鷺感慨着。這時，一抹颀長的身影在她眼前忽現忽動，叫她無法忽視。
她朝着那個模糊身影的方向看去。
季鷺一愣。是剛才那個面具男人。他此刻正拿着一份糕點，向這邊走過來。
這個人的目标是自己。男人的雙眼不離季鷺，裏面透着又深又濃的某種冷意。
他很快走到季鷺面前，男人微微俯下身，沒有說話，卻嘴角一勾，朝她笑了笑。
季鷺怔了會兒。男人将手上的那份糕點放到了她的膝蓋上。然後走了。
季鷺看着那個人的身影漸行漸遠，最後逐漸不見，才看向膝蓋上的碟子裏的糕點。
是一枚精致的蘇梅糕。她看了看四周，沒什麽人，就把碟子拿開。手裏直接拿着這個糕點。
她拿起來放在鼻尖聞了聞，有梅的清香氣，還是那般栩栩如生，如工筆描畫的造型。
季鷺左看看右看看，最後把東西翻了過來。
一塊極小的紅色微時視面器嵌在裏頭。她輕輕把那東西拿出來，卻沒控制好力道，直接打開了它的按鈕。
一個畫面在季鷺腦海中浮現。超大全息屏幕上，顯示着一個名字——海因茨。
有一點季鷺可以肯定的就是。剛才那個人肯定不是海因茨，并且也并非他的手下。
既然如此，那為何要給她這個東西？他的目的又是什麽？
季鷺想到了不久之前的事reads;夜明。自己肯定不是不治而愈，海因茨一定在暗中做了什麽，拿到了解藥或者是其他。
但就她這幾天觀察來看。海因茨應該沒受傷……可是為什麽，有時候他看上去很奇怪？
由于她打開了微視器，因此裏面的訊息直接接入了她大腦中，生成了只有自己能‘看見’的畫面——在腦海中。同時，畫面中還時不時傳來幾句話。
“想辦法把你身邊的那個人甩開，到一個地方……”腦中畫面開始變換。就像是在教她路線怎麽走一樣，最後畫面定格在一個地方。
那個男人的聲音又再度響起，“你想知道海因茨怎麽了嗎？”
……
有人說，薩恩的夜是紅洋花。外表熱情洋溢，美豔撩人，內裏卻高不可攀，冷峻而疏離。
這大概是因為不夜城的燈火輝煌，以及物欲橫流下人心淡漠——兩者的鮮明對比。
季鷺走至宴廳的一處偏僻露臺。宴廳在煦山的半腰，她站在露臺上望出去，一邊是璀璨繁華的薩恩，一邊是孤寂沉默的海洋。
有浪花拍打的聲音。現在望下去，海洋與夜完全融為一體，不分你我了。
整個城市就像被夜從頭到腳地包裹了起來，只有中心部分還亮着一小簇星火——竟讓人心生暖意。
天邊有幾顆碎星。月色正燦盛。
那個男人就逆着月光，負手站立。在季鷺進來的一瞬，身後通往露臺的門自動關上了，瞬間将這裏變成了一個不受打擾的小天地。
男人朝季鷺禮節性地做了個請的姿勢。季鷺掃了眼他身前的座位，沒有動作。
似是早就預料到會是這樣的場景。男人無謂地聳了聳肩。
他大半張臉都隐在黑暗裏，季鷺只能隐約看見他的下巴。應該是之前的那個面具男。季鷺心下想。
男人點了點頭，開口。季鷺看見他的下巴微微動了，就屏息等待着他的話。
“你體內原本的毒，不是一般的東西。是羅布爾星球針對你基因所制的基因病毒。”男人擡眸掃了眼季鷺驚詫卻強自鎮定的神情，彎了唇角，“這種獨一無二的基因病毒，沒有什麽解藥。現今最好的辦法，是将這種病毒轉移到另一個人的身上。”
“當然，你很幸運。海因茨願意替你受罪。”這句話帶着些嘲意。
季鷺聯想到了海因茨有時令她感到陌生的神情，又想到他不願意告訴自己，默默地把這些事情掩蓋了下去。心下頓時酸澀起來。
“更讓人的難過的是……”男人忽然壓低了聲音，“這種基因毒的确是針對你的基因，但是真正要對付的，卻是海因茨。”
“因為這種新研發出的基因毒，只有宿主一旦轉移，才會開始噬主。倘若海因茨不是因為心切于你，他怎麽會這麽急着就把毒從你身上轉移走呢？”
男人忽然鼓起了掌。
他神色鄙夷而不屑，“真是令人感動——宇宙中高等文明的第一執政，居然會産生了這種……沒用的感情。”
“我不認為，一個機械人，可以評價我的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