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愛恨
“沒有解藥……”總統先生可憐巴巴道。他低垂着頭,甚至不敢擡起來看。
他滿頭大汗。且他由于驚懼,手腳有些哆哆嗦嗦,說話也結結巴巴,“那個人也和我說了,沒有解藥……并且,宿主轉移之後,薩拉曼德才會開始噬主。還是那個老辦法,只有依靠自身的強悍基因,才有……才有可能活下來……”
說完,他焦灼不安地以眼角餘光偷偷瞥了眼身旁的軍士。
蘭恩在旁不耐地掐滅了煙,邊罵了句髒的,邊走至科齊爾面前站定。他長臂一伸就拽過他的衣領。蘭恩先很是贊同地點了點頭,又用一種看豬的眼神看了會兒面色都發白的科齊爾,然後擡起另一只手,威脅道,“我看你——”
“蘭恩!”一聲急急的呼喊叫停了蘭恩要繼續下去的動作和話語。
蘭恩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誰。他挑着眉把手上的科齊爾扔向一旁,然後很是嫌棄地看了眼自己的掌心,才道,“喲,梵達。”
梵達扶起科齊爾,邊将總統先生交給一旁的下屬,邊嘆氣,“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做得太過,有點警告就可以了。”
蘭恩不以為意地走至他面前,神色淡漠,“過?什麽叫過?我這都沒開始。”
梵達拍了拍蘭恩的肩,本想撫慰一下,卻被蘭恩躲了過去。
他收回了手,“蘭恩,轉移手術已經結束了。”
這句話就像一顆小石子,原本無瀾的湖面上,泛起了層層漣漪——寂靜被打破。
蘭恩的神情訝異地看向梵達,反問,“不是等我審問結束再做嗎?”他原地急躁地踱了幾圈,大聲道,“你知不知道,假如那個家夥說的是真的,海因茨會因為那個低等的雌性生命體而死!我早就說了,那天海因茨把她帶回來時,我就說了,這不是什麽好事。你早該在海因茨不知情的時候殺了那個低等的生命體!”
“梵達,你太優柔寡斷!”蘭恩頭也不回道。
那個低等文明的雌性,會害了拜旦那民衆愛戴的海因茨。
梵達皺着眉看着蘭恩遠去。
的确,在那個女人來後,他也有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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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海因茨都是個理智的人。他冷靜強大,無數人願意默默臣服、追随于他。
可是現在的他,卻有了軟肋。
這樣的軟肋,對于海因茨這樣的星際統治者而言,是致命的。
在他看來,這只是段莫名其妙的感情,怎會讓海因茨付出生死?
感情。尤其是愛情這種東西,在高等文明的社會中,并不是賴以生存之物,因此漸漸消失。
所以梵達也想不通,這種東西到底有什麽存在的意義和價值?為何會有人甘願屏棄一切?
……
季鷺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身體有些奇怪。
就像腳上被捆上了巨石。整個人沉入海底,卻沒了懼意,和對生的渴望,只欲解脫睡去reads;閨女,我才是你爹。
身體沉而疲憊,連帶着甚至感覺到血管中的血液都在緩緩流動。
她慢慢撐着自己坐起來。擡眼時一晃動,模模糊糊見着病床門口站着一個男人。
季鷺再定睛一看,的确是個男人。
他正背對着她。身形颀長,這背影也有幾分熟悉。
季鷺正想着怎麽開口問,那個男人就轉身看過來了。
她的眼裏先是驚詫,轉而有些微的疑惑。
“梵達上校。”季鷺也不知道該做怎樣的禮數,只恭敬禮貌地叫了聲。
海因茨身邊的副官,梵達上校。除了海因茨,季鷺最常見到的,就是梵達副官了。
不過他們之間并沒有說過什麽話。想來梵達這次來到她病房,也是海因茨授意的吧。
梵達禮節性地颔首。也不知是不是常年待在海因茨身邊的緣故。梵達的一舉一動也顯得有些冷漠而疏離,還帶着隐隐迫人的氣勢。
“季鷺小姐。”他仍然站着,不同的是,他走了過來,從上往下,居高臨下地看着季鷺,又繼續說,“第一執政派我前來辦理您的出院手續,以及,回地球的一切手續。”
“您體內的基因病毒已清除完畢,您不會有生命危險。”
季鷺突然想起來昨日海因茨口中說的手術。原來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完成了手術。
這讓季鷺感到不安,她想要起身下床,卻被梵達制住。
季鷺擡頭看他,眼神堅定,“我要去看看海因茨。”
仿佛早就有所預料,梵達眉都沒擡,神情淡淡,“第一執政在執政廳,現在不方便接見您。”
季鷺開口還要說些什麽,這時房門突然被踹開。
空氣中那股勁力似乎還在回響。而金發的蘭恩只是随意地倚在門背上,仿佛剛才暴力的一幕與他根本無關。
他的碧眸如深海,蘊着狂風暴雨。
季鷺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這個人脾性陰晴不定,很難弄。
蘭恩看了眼季鷺,眼裏有輕蔑與不屑,又看向梵達,“真沒用,直接弄暈她,看她還說什麽。”說着,就走上前要下手。
下手前,他還看了眼梵達的神情,面無表情。看來是默許了。
蘭恩挑着眉,心下滿意地想,這呆小子也有開竅的一天。
可他伸出的手卻意外地被梵達阻止。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梵達攔住自己的那只手。
只聽梵達一字一句道,“要真這麽做,我不保證海因茨醒來會不會殺了你。”
“你開什麽玩笑——”蘭恩甩開梵達那只手,正要說下去,竟冷不防被一推。
季鷺卻扯住梵達的衣袖,無意識地推開一旁的蘭恩。
她皺着眉,眼睛定定地看着梵達,“你說海因茨醒來,他究竟怎麽了?”
梵達未置一語。
季鷺頹然地松開手reads;盛夏。她心下有了些猜測。
海因茨或許為了解她體內不知名的毒,答應了對方什麽條件。并且因為這件事,他受傷了,或許還傷得不輕,或許……
至于他為何要讓自己離開,也有可能是海因茨……
季鷺越想越害怕。她也顧不上什麽了,起身穿了雙鞋子就下床。
季鷺現在腦子一團亂,唯一清晰的目标就是要找到他。
她必須見他一面才覺得安心。
她或許可以在這個醫院裏找找,或許他也就正躺在哪個病房裏——季鷺一急,就是這麽胡亂猜測起來。
如若是平時,她一定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就算執政官受傷,那也一定是在專人專看的私/密房間中治療。
但是現在,很多東西都蒙蔽了她的眼睛,讓她變得盲目焦灼起來。
季鷺急急地走出房門,正擡頭要往病房多的右側走去,卻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季鷺低着頭說了句對不起就要走,卻被那個人直接抱在懷裏。她掙紮不能。
她擡頭就看見這個人的面容與自己近在咫尺。海因茨俯下身抱住她,低頭看着懷裏的人從一臉驚異慌張到滿眼的不敢置信。
季鷺伸手觸了觸海因茨的眼睛,被他長而密的黑睫掃到了指腹上,有點癢癢的。不過這才是真實的感覺。
季鷺又驚又喜地一笑,臉頰邊顯出深深的酒窩。
她被他抱在懷裏,情緒完全放松了下來。這時,季鷺看看海因茨,才發現他現在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衣,外面披了冷硬深色的軍服。
看上去神色匆匆,像是剛剛趕過來的樣子。
季鷺面上仍笑着,但心下卻有些驚疑。
梵達、蘭恩在海因茨面前神情嚴肅地站着。實則內心都很驚訝海因茨的出現。
在他們看到對方的一瞬,梵達、蘭恩慢了好幾拍才向海因茨詢禮——即下級向上級擡帽示禮。而海因茨只是颔首。
海因茨皺着眉看他們,過了會兒,才道,“你們自己去奧薩羅號上領罰。”似乎是不願意多說,他擁着懷裏的季鷺就要走。
但季鷺看出來。他心裏并不好受。
她扯了扯他的衣角,他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的目光移到她的身上,似乎是在探尋她剛才那些動作的用意。而季鷺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這時,身後有人走了上來。
惹眼的蘭恩忽然就站在海因茨面前,他恨恨地掃了眼海因茨懷裏的季鷺,道,“這個低級雌性不僅會害了您,還會害了拜旦那。海因茨,你不該這麽沉溺于這種無用的虛幻裏。”
海因茨放開了懷裏的季鷺。季鷺擡頭看見海因茨點了點頭,這一瞬,她的心也仿佛攥緊着吊了起來。
“她會是我的妻子。”海因茨一頓,“一定是。”
這句話說得蘭恩和季鷺都是一怔。而海因茨說這話時,神色很認真。
“至于你說的那些。我們都有守護拜旦那帝國的義務,倘若我背叛帝國,背叛信仰,那麽請你們殺了我;倘若她害我,”海因茨緊緊地攥住了季鷺的手,“那我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