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回城中,卻見周信已攻入宿邺! (33)
。”
左蒼狼笑:“我一屆武夫,沒有這樣的品味。都是王總管在打理。”
說完,對可晴說:“上次以軒托人帶回來一副護甲,我是用不着,你且取來。”
可晴答應一聲,轉身去櫃子裏取護甲。左蒼狼望定秋淑,輕輕搖了搖頭。秋淑心中微驚——這個宮女面前,竟然有些話不能說嗎?她何等精明的人,當下接過護指,看了一陣,也是稱贊不已。
左蒼狼說:“想來是因為你喜歡,他便以為我也喜歡。可是我要戴着這個,還不如拿麻繩綁了我的手。”
秋淑也是笑,說:“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
左蒼狼說:“本來就是你兒子的物件,送到你手裏才是理所應當。不過他欠我的禮物也不能就這麽算了,讓他下次一并補上。”
秋淑這次是真的笑了,說:“你也是他母親,你若開了口,他哪還敢不答應?”
兩個人說說笑笑,盡是關于兩個孩子和溫家的閑話。有時候聊到溫行野和溫老夫人,一些小毛病也能說上半天。等到時候不早,秋淑便起身告辭。
她走後不久,可晴借口去領針線,離開了南清宮。秋淑要入宮,需要層層批報,慕容炎當然知道。如今王後禁足,這些事都由王允昭打理,他必須得先禀報慕容炎。
可晴悄悄從偏門進到慕容炎的禦書房,慕容炎正埋頭批着折子,見她進來,只是問:“溫夫人離開了?”
可晴跪在地上,說:“回禀陛下,她坐了盞茶的功夫,就離開了。”
慕容炎問:“兩個人可有說了什麽?”
可晴說:“只是一些關于二位公子的閑話,并無其他。”
慕容炎說:“她讓你在旁邊侍候了?”
可晴說:“是。從溫夫人進宮到離開,奴婢一直侍候在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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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炎點點頭,說:“你也辛苦了。下去吧。”
可晴又磕了一個頭,這才退下。等她離開了,慕容炎才說:“從她回宮以後,總覺得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王允昭微笑,說:“流離輾轉,總是會懂事一些。”
慕容炎說:“看她如今這樣乖順,不知道為什麽,竟覺得不如以前。”
王允昭微怔,說:“以前……将軍豈不是常惹陛下生氣?”
慕容炎說:“雖然如此,卻總是更加鮮活。”
王允昭不敢搭腔了,慕容炎說:“王後近來如何?”
王允昭這才躬身道:“王後曾數次派人前來,明裏暗裏,總還是盼着陛下過去見一見。殿下和公主,只怕也想念陛下得緊。”
慕容炎點頭,說:“晚間去看看她吧。”
王允昭躬身應是。
夜裏,王允昭派人前來南清宮,說是陛下夜間不過來了。
薇薇仿佛是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一臉驚怒:“将軍!聽小安子說,陛下又往栖鳳宮去了!”
左蒼狼哭笑不得,說:“薇薇,栖鳳宮裏住着他的王後,還有他的一雙兒女。他過去看看也是很平常的事。”
薇薇怒道:“可是陛下都好幾日沒有去過了,如今突然過去,倒顯得好像我們将軍做錯了什麽事一樣!”
左蒼狼說:“你聲音再大一點,就要把屋頂都掀翻了。”
薇薇一臉不可置信:“将軍,你怎麽可以一點都不生氣?!”
左蒼狼說:“好,我很生氣,我就要氣炸了!你出去門外守着,我看會兒書,誰也不要進來打擾了。我自己生一會兒悶氣。”
薇薇聽了,又有點遲疑,說:“将軍,您可別真氣壞了身子。”
左蒼狼哭笑不得。
等到薇薇出去守着門,左蒼狼終于又拿出那幾卷軍饷明細,仔細看了許久。
怎麽揭開這件事,是個問題。以慕容炎現在的個性,如果她提出,或者任何溫氏的人提出,都不是好事。揭開以後,又交給誰去查呢?
姜散宜的人定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甘孝儒倒是巴不得嚴查,但是如果是他自己的人,他定然也不敢得罪姜散宜。誰能不畏強權,禀公辦事,又有這個能力、能得慕容炎信任?
這件事一定會查到大司農手上,這個人還得德高望重才是。否則如何服衆?
她獨自沉吟,栖鳳宮卻熱鬧得緊。
姜碧蘭見慕容炎過來,心裏當然還是高興的。她素來無論人前人後都是盛裝打扮,今日也是風情萬種。慕容炎逗着宜德公主,其實若真的論姿色,姜碧蘭甚阿左多矣。哪怕是已經有了兩個孩子,她只是略顯豐腴,然而舞姿依舊輕盈。
在這樣的美人身邊,總是更容易消磨時日。何況她輾轉逢迎承歡,哪怕是心如鐵石,也是要化成繞指柔情的。
姜碧蘭見他似乎心情不錯,也不敢再提其他,只得輕歌曼舞,使出全身解數,只求哄他開心罷了。慕容炎酒過三巡,難免與他一夜溫存,醉倒在溫柔鄉中。
慕容炎有兩日沒有過來南清宮,左蒼狼好不容易把軍饷發放的事宜琢磨透,中午他過來之時,她倒也帶着笑,陪他用了一個午膳。但是慕容炎似乎行色匆匆,很快就離開了南清宮。
左蒼狼這時候才覺得有點不對,是哪裏不對呢?
慕容炎回到德政殿,王允昭也看出他似乎心中有事,問:“陛下今兒個有點心不在焉,是有何事嗎?”
慕容炎沉聲說:“孤在栖鳳宮盤桓數日,而今日,她似乎毫無所覺。王允昭,孤總覺得,她的心思,似乎不在孤身上。”
王允昭心下一沉,仍是笑着說:“将軍是武人,難免心思粗犷一些。就算是心裏有什麽,只怕也不會表示。再說了,陛下是呆在王後宮中,她如今……無名無份,即使是心生醋意,又能說什麽呢?”
慕容炎問:“當真?”
王允昭說:“陛下想想,将軍若是那種撚酸吃醋的女兒态,豈不也是反常嗎?”
慕容炎說:“孤只是覺得,她這樣的人,偶爾見一面還行。如果長期留在身邊,倒也是乏味得緊。”
王允昭笑,說:“只怕離遠了,陛下又會心心念念。”
當天夜裏,他仍然留宿在栖鳳宮。左蒼狼反複推敲,等到天亮吩咐薇薇:“去傳溫夫人,讓她入宮見我。”
薇薇答應一聲,派人了去找秋淑。秋淑畢竟是定國公的兒媳,要進宮還是容易的。下午時分便又入了宮。左蒼狼與她落座,這回特意遣開了可晴,說:“當初溫帥在軍中,雖然極少回家,卻一直念着夫人。”
提到溫砌,秋淑眼角微紅,笑意卻是甜蜜的。她說:“我十六歲嫁給他為妻,其實真正與他相處的時日,卻少得可憐。夢裏長思,遠甚促膝執手,如今你對陛下……想必能理解我的心情。”
左蒼狼說:“陛下有數日沒有到我宮裏來了,昨日中午過來了一趟,但是我觀他面色,似乎是我所為有不妥之處。但是我思來想去,并不覺有錯漏之處。身邊也沒個人說話,只好找夫人過來了。”
秋淑細問了慕容炎這些日子的事,說:“将軍,情愛方面,和行軍打仗是不同的。若論兵法戰策,我想必不懂,但是若是論及兒女情長,也許将軍便不如真正熬過相思之苦的我了。”
左蒼狼點頭:“願聞其詳。”
秋淑說:“如果一個男人完全掌握了女人,就很容易失去新鮮感。感情若是一馬平川,毫無秘密可言。只怕很快就會淡如白水,漸漸為男人所厭棄。”
左蒼狼認真聆聽,秋淑說:“生活總是需要一些小驚喜,女人要拿捏男人,也不能一味地順從付出。糖要一點一點地喂,如果一直吃,就容易齁着了。夫妻之道,偶爾絆絆嘴、鬧個小性子,也是情趣。”
左蒼狼深以為然,秋淑微笑,說:“将軍一心戀慕陛下,陛下倒還算是個長情的人。只是如今宮裏只有王後與将軍兩個人,若是以後……”她想了想,還是說:“若是再有其他佳人,只怕到時候更是要手腕齊出,各顯神通呢。”
左蒼狼說:“這方面,确實是我短處。還請夫人賜教。”
秋淑笑不可抑,說:“我就知道,将軍身邊,想來确實是需要一個過來人。當初砌哥……也是萬般的不解風情,後來慢慢的,才會寫點情詩風月。”
她談及她的愛情,那些甜蜜點滴都在眼前,縱然逝去,卻從未逝去。那些微不足道、雞毛蒜皮的小事,卻是落入蚌中的沙粒,最後化為珍珠,沉在心底。
這種珍貴,只有深愛的人才會懂吧?
秋淑說:“反正,以色侍君不是件容易的事。”這四個字一出口,左蒼狼就是一怔,秋淑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說:“我并不是指将軍。只是天下女兒在自己夫君面前,誰不希望容色傾城呢?”
左蒼狼複又笑,說:“夫人不必遮掩,這四個字雖然殘酷,倒也貼切。”
秋淑見她是真不在意,才說:“我為将軍梳妝吧?将軍輪廓剛毅,普通宮妝,未免不太合适。何況……何況栖鳳宮那位,已經是容色傾城,普通女子,也是難以比得。當然要多費點心思。”
左蒼狼随她入到後殿,坐在銅鏡前。秋淑放下她的頭發,看了看她的發飾,微微皺眉,說:“将軍首飾不多,今日我先教将軍侍女為将軍绾發,他日過來,為将軍帶些首飾、衣物。”
左蒼狼點頭,她倒是真的教薇薇為左蒼狼為她梳頭上妝。薇薇本來也是手巧的,當下就操刀上陣了。左蒼狼被她扯得發根隐隐作疼,倒也忍着沒出聲,任由兩個人邊梳邊笑。
這次的交談,左蒼狼是真的受了不小的震動,其實以色侍人的難度,并不比行軍打仗簡單。甚至可以說,要複雜得多。并不是幾句甜言蜜語哄一哄就成的。
這樣一來,她還真是有些佩服姜碧蘭——以前總是不明白,栖鳳宮只有她一個主子,她卻編舞譜曲,排了不下百場歌舞。她這樣的身份,自然也是無法在人前跳舞的。做這些有什麽意義?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為博一人心而已。
秋淑倒是真把這事放在心上,沒過幾天就打了一批首飾,又親自讓裁縫做了幾件衣裙。左蒼狼如今在宮中沒有位份,衣服倒是不必太講究禮制。
沒過幾天,第一批衣飾被送到南清宮裏。秋淑為人細致,不僅将首飾和衣服配了套,還标注了發型。怕薇薇弄錯,還畫了最後成型的草圖。
左蒼狼看着那副畫,對這些世家千金的本事,未免嘆為觀止,說:“溫夫人真是多才多藝。”
薇薇說:“當然,溫将軍當年深得陛下倚重,整個大燕多少閨秀想嫁給她?最後娶了溫夫人,不是沒有道理的。要我說呀,将軍您的美貌本來就不輸栖鳳宮那位,只是您……”
她長篇大論,左蒼狼先前還一直嗯嗯,後來終于說:“你這吹得太過了吧……”
等到梳好妝,換上秋淑送來的宮妝,薇薇難免一臉驚嘆:“秋淑夫人簡直鬼斧神工!我要拜她為師!”
左蒼狼說:“你不是早就拜我為師了嗎?”
薇薇吐了吐舌頭,轉頭叫了幾個宮人進來看:“快看,将軍這身怎麽樣?”
宮人哪敢說什麽不好聽的?當下各種恭維都來了。左蒼狼站起身,後退幾步,看着銅鏡裏的自己。心裏已經沒有了女兒的竊喜。她只是認真觀察這套衣飾——薇薇将她兩側的長發挽起,在腦後編成了一個花苞。剩餘的長發披散下來,直垂腰間。花苞上插着一支玉質的的流蘇步搖,溫潤的垂珠在發間隐約滾動,細膩空靈。步搖上精美的絲帶順着長發垂落,人只要輕輕移步,那絲帶便飄搖如水草。
耳邊是一對羊脂玉耳環,正是發如雲、玉充耳,襯得耳垂小巧而白嫩。衣衫乃是白色素裙,那廣袖邊緣滾着黑色的窄邊,如同水紋一樣,與裙裾相接。胸口用與窄邊同色的絲帶交叉相系,對襟滾邊,将整個人的身材拉得極為高挑。其線條簡潔,卻極襯腰身。行走之間,衣袂如水紋。
足下是一雙玳織的雀頭履,俏皮中又帶着清新。
傳聞術業有專攻,如果單是論品味,這些大家閨秀确實足以令她汗顏。
左蒼狼這般想,薇薇已經湊過來:“如果陛下看見将軍這一身,定然神昏颠倒。要不奴婢中午請陛下過來吧?”
左蒼狼說:“讓我想想。”
她正想着對策,卻不料外面又有宮人擡着一個箱子進來,說:“将軍,秋淑夫人給您帶了些胭脂水粉。”
左蒼狼吃了一驚——這麽大一箱子的……胭脂水粉?
她打開箱子,整個人都呆住,還真是一大箱子瓶瓶罐罐。然而她除了紅色的胭脂以外,什麽也沒認出來——就連胭脂,還不知道是不是口脂!
她還沒說話,旁邊薇薇已經說:“我來幫将軍畫眉!”
然而箱子底下,又有一幾頁圖,詳細畫了幾套妝容。左蒼狼轉頭,對薇薇說:“你去拜師的時候,帶上我吧?”
☆、第 97 章 對弈
下午,慕容炎還是沒有過來。這次是孤竹派使臣過來,同他商議太上皇供奉加倍的事。慕容淵一個人的用度,再加倍其實也有限。慕容炎為了彰顯自己的孝心,一定會答應。
左蒼狼坐在銅鏡前,薇薇興致勃勃地為她畫眉,小平子在旁邊,欲言又止。左蒼狼說:“你答應他們跑這一趟,多少銀子?”
小平子松了一口氣,說:“回将軍,二百兩。”
左蒼狼說:“明天給他送過來,給他三百兩。”小平子頓時滿臉笑容,說:“不敢相瞞将軍,這些人實在是厲害角色。說出來将軍恐怕還知道幾分,他們一開始在燕樓幹事,後來燕樓犯了事,這才出來謀生……要是小的自己去辦事,這銀子什麽的都還好說。這些人實在是……”
左蒼狼說:“我知道了,你不必擔心。去吧。”
小平子下去了,左蒼狼轉頭對薇薇說:“你有沒有私房銀子啊?”
薇薇立刻雙手護胸:“我,我一個下人,一下子哪裏能拿出二百兩銀子嘛。” 左蒼狼說:“也是。”
薇薇又有些猶豫,說:“不過我還有十幾兩銀子的私房錢,将軍如果不嫌棄……”
左蒼狼說:“我嫌棄。”薇薇氣鼓鼓地說:“就不能讓其他人都湊一湊嗎?”
左蒼狼這才正色道:“以後但凡可晴不在場,我們做的事、說的話,你什麽都不能說出去。”
薇薇不明所以:“為什麽?我覺得……将軍回來之後,對可晴冷淡了許多。”
左蒼狼說:“你不用明白,聽我的話就好。”她沒有解釋,以薇薇的個性,若是将前因後果講給她聽,只怕以後看見可晴,是真的沒什麽好臉色了。只是她身上的銀子,回來到現在已經花得差不多了。
王允昭雖然給南清宮派了不少用度,但這些都是記錄在冊的,也不會由她掌管。她又沒有位分,每個月連例銀都沒有。要真是辦起事來,還真是不方便。
她正沉吟,外面隐隐約約傳來鐘磬之聲,左蒼狼問:“宮裏有什麽祭典嗎?”如果楊漣亭在宮裏,事情倒是會好辦許多。但是這件事,她始終不想跟他扯上什麽關系。
如今拜玉教可謂是遠離紛争,但其實慕容炎對它的信任早已大減。只是如今在楊漣亭手裏,而且一向還算是老實,一直容留而已。如今朝堂情勢多變,一旦有所牽扯,後果難以預料。
薇薇說:“太史令他們在明月臺瞻星揆地呢。”
左蒼狼目光微亮,問:“達奚琴去了嗎?”他在俞地時,便頗懂星象之術,如今到了大燕,太史令等人也常與他請教。
薇薇不明所以,問:“将軍,您為什麽會突然問起瑾瑜侯?”
左蒼狼不問了,起身徑直出了南清宮,往明月臺而去。
外面正是五月天,花香融化在陽光裏,空氣都有一種蜜意。
左蒼狼一路行往明月臺,彼時太史令正在瞻星,達奚琴站在他身邊,不知道跟他低聲說着什麽。左蒼狼沿階而上,風揚起裙擺,人仿佛要化開來。達奚琴正說着占星之術,突然目光凝住。
太史令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也是一怔。他也是個風流之人,當下微微帶笑,語帶輕嘲:“大燕別的女子,以瑾瑜侯的才智地位,無不是唾手可得。唯有二人,可是萬萬沾不得。”
達奚琴慢慢收回目光,說:“太史令說笑了,我不過一屆降臣,承蒙陛下皇恩浩蕩,得一地容身。豈敢有非份之想。”
太史令也看了一眼左蒼狼,說:“這個女人,一向不重妝容,今天這樣,不知道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達奚琴說:“這個,大人倒是不必擔心。有陛下為她撐腰,她就算打什麽壞主意,大約也不會将我等放在眼裏。”
太史令頗有玄機地一笑,但見左蒼狼走近,眼裏的輕嘲卻變成恭謙:“左将軍,可是下官們打擾将軍了?”
左蒼狼說:“聽說太史令大人在明月臺瞻星,閑來無事,過來學習一二。冒昧之處,還請大人不要見怪。”
太史令是甘孝儒的人,當下說:“将軍說笑了,将軍前來,乃是我等榮幸。”
左蒼狼走到臺前,從上往下看,只見宮宇連綿,壯觀無比。她淡淡問:“從來便聽說夜觀天象,瞻星揆地之術,難道不是夜間施行嗎?”
太史令說:“将軍有何不知,觀天,乃是觀的天候,并不一定是星象。不過對于此術,還是瑾瑜侯最了解,将軍若是感興趣,可以細詢達奚侯爺。”
左蒼狼這才緩緩走到達奚琴面前,說:“侯爺還是真是博聞廣識。”
達奚琴說:“将軍過獎了。”
兩個人在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太史令是不想跟左蒼狼多說了。如果被慕容炎看了去,包不齊什麽時候就人頭落地,不值得。
等到他走得略遠了,達奚琴終于低聲說:“将軍今日妝容,令人眼前一亮。”
左蒼狼說:“我來這裏的目的,想必也會令侯爺眼前一亮。”
達奚琴苦笑,說:“将軍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本侯早已明白。”
左蒼狼只好說:“實不相瞞,最近手頭略緊,想向侯爺借點銀子。”
達奚琴一聽是這事,倒還算松了一口氣,問:“多少?”
左蒼狼說:“有多少借多少。”
達奚琴說:“兩萬。”
左蒼狼點頭,達奚琴自從來到大燕之後,身家都在明處,能數得出來。這個數确實已經是他能出的極限了。她說:“有勞侯爺。”
達奚琴說:“将軍心腹舊友無數,怎麽倒向我開起口來了?”
左蒼狼說:“難道侯爺不算我的舊友嗎?”
達奚琴微怔,點頭說:“有理。”
左蒼狼說:“侯爺不是個安于現狀的人,滿腹才智而花酒渡日,總歸是件可惜的事。”
達奚琴心中一跳,說:“将軍這話是什麽意思?”
左蒼狼說:“意思就是說,哪怕俞國已複國無望,但只要達奚先生還有雄心,你在我這裏投入的每一兩銀子,都會有所回報。”
達奚琴這才轉頭看她,說:“将軍這話,我有些聽不懂。”
左蒼狼說:“如果是真聽不懂,我還可以解釋。惟獨裝聽不懂,是真的無法可想。”
達奚琴輕笑出聲,說:“将軍今日盛裝而來,又對我說出這番話,就不怕我誤會是哪方面的回報嗎?”
兩個人曾一起出征小泉山,倒還算是相熟。可以前他從來不跟她開這種玩笑,如今這般說,左蒼狼立刻反唇相譏,說:“那倒不要緊。”達奚琴挑眉,左蒼狼說:“就算侯爺誤會,侯爺既沒膽子動手,也沒膽子動口,頂多也就想想罷了。”
達奚琴不說話,哪怕是在大燕頹廢已久,但聽見這話,還是被激起三分男兒血性。他猛地握住她的手,左蒼狼沒有動,兩個人對視一陣,到底太史令與衆屬官在不遠處,他松開了手。
左蒼狼說:“看,我說得如何?”
達奚琴不知道她來的目的,但是他有些心亂了。當下說:“将軍說的事,我記下了。如果沒事,我先走了。”
左蒼狼說:“不送。”說完,卻未離開,只是手扶着白玉欄杆,向下而望。達奚琴竟然也沒有走,涼風一吹,他慢慢冷靜下來。左蒼狼雖然名面上似乎不介意位分,但她跟慕容炎的往來總是不夠光彩。是以方才太史令提到這事,也有兩分不齒。
而他這般說,她便有點惱了。
他于是不再說話,兩個人并肩而立,左蒼狼說:“侯爺不是要走嗎?”
達奚琴說:“我方才的話,說得不對,對不起。”不知道為什麽要那麽說,經歷過争儲、亡國、降燕等諸事之後,原以為自己早已經忍得。卻不由自主,踩了她的痛處。
他一道歉,左蒼狼倒不好再生氣。她不說話,沉默讓氣氛有點尴尬,然而達奚琴沒有離開。不知道為什麽,尴尬裏面,有一點點隐秘的不舍,像是心頭一點刺癢,讓人覺得在她身邊多站片刻也是好的。
慕容炎應付完孤竹使者,從德政殿出來,信步去了南清宮。左蒼狼當然不在,他有些意外,問可晴:“人去哪裏了?”
可晴本是低着頭,這時候偷偷瞟他,但見他的目光根本沒有落在自己身上。心裏不由地一痛酸楚,自己到底只是一個小宮女,這樣尊貴而英俊的男人,他的眼裏幾時才會有自己的影子呢?
她說:“回陛下,将軍聽說太史令在行瞻星揆地之術,去了明月臺。”
慕容炎皺眉:“她幾時對這些感興趣了?”
他是覺得最近左蒼狼有些乏味,想來是關在宮裏久了,悶得慌了。連他都覺得平淡乏味的日子,她那樣的性子,哪裏過得慣?是以想着趁時候尚早,帶她出去打獵騎馬什麽的。
正好她可以遛一下海東青,肯定高興。
誰知道她倒好,去學習什麽瞻星術了。
慕容炎想了想,反正南清宮也無事,他說:“去明月臺。”
王允昭答應一聲,立刻跟着他去往明月臺。然而只是站在臺下,他一眼就看見臺上的玉欄前并肩而立的兩個人,頓時心裏一沉。他緩步走上玉階,太史令及屬官盡皆跪迎。
左蒼狼和達奚琴自然也跪倒在地。慕容炎上來,一眼看見左蒼狼的裝束,更是無名火起,沉聲說:“瑾瑜侯也在。”
太史令偷着樂——都跟你說了沾不得,你還偏要聊那麽久。幸好我機智!
達奚琴俯首道:“回陛下,只是太史令相邀,盛情難卻。何況微臣對天象易數也頗感興趣,便前來觀摩學習。”
慕容炎哼了一聲,轉而看向左蒼狼,說:“左将軍今日妝容,倒是別出心裁,不同以往。”
左蒼狼說:“陛下謬贊。”
慕容炎當着諸臣子,還是不能大光其火,只有說:“太史令在此觀察天象,乃關乎年程節氣,無關人員都退下吧。”
左蒼狼和達奚琴只得起身告退,慕容炎看了一眼太史令,太史令不由打了個寒顫。
幸而他十分顧及顏面,而且似乎有意阻斷左蒼狼與達奚琴同行,轉身跟左蒼狼一并下了明月臺。左蒼狼跟在他身後,兩個人也沒有旁的話。直到一路回到南清宮,慕容炎屏退宮人,終于冷笑:“看來孤倒是打擾了你和達奚琴的好事!”
左蒼狼說:“陛下數日不來南清宮,一來就發這樣大的脾氣。草民不知道做錯了什麽,令陛下這樣震怒?”
慕容炎說:“不知道做錯了什麽?你如今什麽身份,你自己不明白嗎?竟然大庭廣衆,和別的男人勾勾搭搭!”他一指她,“還穿成這樣!”
左蒼狼說:“陛下這話,我就聽不懂了。只允許陛下宿在別人的床榻之上,就不允許我與旁人說一兩句話?!再說了,我是何身份,我确實是不清楚。但是不管我穿成什麽樣,總也壞不了陛下的禮制!”
慕容炎大怒,上得前來,一把扯住她的衣襟。左蒼狼百般掙紮不脫,慕容炎伸手将那衣裙撕得粉碎。衣帛撕裂的聲音響在耳邊,他眼裏像是點燃了一簇火,火焰越燒越烈。他将她壓在書案上,想到身下這具身體曾那樣近的暴露在別的男人的視線裏,他就有一種想将她撕得粉碎的沖動。
他覆身而上,用力壓住她,心中突然湧起一種扭曲了的欲望,恨不能搗她一個求死不能。他說:“吻我!”左蒼狼不動,他說:“王允昭,立刻派人去達奚琴府上,将他碎屍萬段!”
王允昭吓了一跳,達奚琴雖然是降臣,但是好歹也是功臣。如今俞地歸入大燕,大半都是他的功勞。如果真的把他亂刀砍死,俞人會怎麽想?
他不敢應聲,左蒼狼這才問:“陛下是在吃醋嗎?”
慕容炎怔住,左蒼狼說:“這幾日,陛下在栖鳳宮,與王後娘娘也是這般的恩愛纏綿嗎?娘娘鳳儀如珠玉在前,怪不得陛下一見到我,就要打要殺了。”
慕容炎更加用力地折騰她,只覺得無論如何也散不到掉那點心火。
最後他俯身吻住她的唇,看見她漆黑的眸子裏,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輪廓。心裏慢慢平靜下來,他品嘗着她的舌,一點一點享受那柔軟。
左蒼狼雙手環住他的脖子,這個人,他就像個占有欲極其強烈的孩子。他将愛物攥在手裏,從此那便是他的東西。旁人若是多看了一眼,他便恨不得挖出那人的眼睛。
他不允許別人染指屬于他的東西,可是如同孩子的好奇和新鮮,一旦他完全熟悉了某件東西,又會很快失去興趣。
直到他發現這件東西竟然被別人觊觎的時候,他又會大動肝火。他的東西,哪怕是舊了、碎了,他不要了,仍然只能為他一人所有。
等他發洩完,左蒼狼才說:“這次過去,只是想讓太史令幫忙看個手相。”
慕容炎冷笑:“太史令?恐怕是另有其人吧?”
左蒼狼不無郁悶地說:“結果到了那兒,發現好多人都在。就連瑾瑜侯也在。昔日我在軍中,同他也算相熟。若是讓他知道,豈不更是要嘲笑于我?于是沒好意思開口。”
慕容炎問:“看個手相而已,有何不可告人之處?”
左蒼狼吱吱唔唔,慕容炎不耐煩了,她終于把脖子一橫,說:“想問個姻緣,行了吧?!”
慕容炎愣住,許久之後,突然笑了,說:“如此看來,這個太史令着實可惡。”
左蒼狼說:“就是!本想請他來一趟南清宮,幸好沒開口,否則陛下一生起氣來,只怕又要将我投到牢裏去了!”
慕容炎拿起她的手,仔細看她的掌紋,說:“為什麽姻緣這樣的事,你要去問他們?”他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他們說了又不算。”
左蒼狼說:“那我還能問誰?”
慕容炎指指自己,左蒼狼說:“陛下都好幾日不來了,我倒是想問,哪逮去啊!”
慕容炎笑不可抑,只覺得今日的她又恢複了往日嬌憨,說:“本想帶你出去打獵,如今時候卻晚了。明日出宮,順便帶上你的兩只海東青,如何?”
左蒼狼說:“為什麽明日?今日就去啊。”
慕容炎猶豫,說:“晚上不能回宮了。”
左蒼狼依偎在他懷裏,說:“有陛下在,山林裏還怕老虎吃人啊?”
慕容炎想了想,點頭說:“也好,這會兒去,明天回來,也不耽擱什麽。”說完,讓王允昭安排出行。王允昭也不知道左蒼狼怎麽就把他哄好了,方才還要打要殺的。
他調了十幾個高手暗中保護,慕容炎免了儀仗,輕裝簡行,帶着左蒼狼便出了宮。
他們走後不久,小平子就揣着一個木匣子進到南清宮,交給薇薇。薇薇打開一看,裏面躺着大燕通兌的銀票。她吓了一跳,細細一數,整好兩萬兩。
她咂了咂舌,從中數出三百兩給小平子,說:“其他的我先收着,你的賞錢,等将軍回來再說。”
小平子笑着道:“薇薇姐姐說的哪裏話,為将軍跑腿,有沒有賞錢小的也心甘情願。”
薇薇哼了一聲,知道他素來嘴甜慣了的,也不理他,當真把匣子收好。
左蒼狼跟慕容炎出宮,這次換了秋淑為她安排好的另一套衣裙。款式簡約中透出奢麗的宮裝,頭上的發飾玉釵,鬓邊有一朵羽毛精編的絨花。以前出行,她是絕不會選擇這樣的裝束的,太過麻煩,行動不便。萬一有危險,誰來保護慕容炎?
而現在,她卻全無所謂了。
慕容炎将她抱在懷裏,她身上有一股花香,清麗自然。他在她頸間深吸了一口,說:“這幾天倒是愛打扮了。”
左蒼狼說:“要彩衣娛君,當然還是得有幾分誠意才好了。”
慕容炎面色微沉,許久說:“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左蒼狼說:“我自然知道,我的榮辱都掌握在陛下手中。哪日若是陛下不高興了,只怕連南清宮門往哪邊開都不記得了。我自然也需要努力一些。”
慕容炎說:“你這性子!”前幾日他是有意觀察她反應,只因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