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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一回城中,卻見周信已攻入宿邺! (13)

再開口,字句艱難,說:“我……我帶着我的妻兒老小,退出玉喉關。從此以後,藏劍山莊子孫後代,永不踏入大燕一步。”

冷非顏還劍入鞘,轉身離開,示意巫蠱跟上。

她的背影窈窕婀娜,藏天齊問:“冷女俠,你幫助慕容炎,到底有何企圖?”冷非顏腳步未停,顯然并不準備回答,藏天齊說:“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兒子和我最心愛的弟子,到底為什麽喪命于你劍下。”

冷非顏身形微頓,說:“盛世太平。”

藏天齊怔住,冷非顏繼續前行。從握刀殺人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再沒有人能夠拯救我們。但終歸還是希望,這天下少一些像我們這樣的人。 為此,我的衣衫可以沾血,我的情愛可以幻滅。我可以生活在陰影裏,失去一切。

等到下了山,巫蠱想過來攙扶冷非顏。冷非顏避開他的手,說:“我們接到的命令,是鏟除藏劍山莊。”

巫蠱面無表情,說:“原來你記得。”

冷非顏一笑,貝齒都是血紅的。她說:“所以你要等一等,等到藏劍山莊的人都離開燕地,再将消息返入宮中。”

巫蠱說:“為了你的小白臉?你可真是煞費苦心。”

冷非顏笑得直不起腰,傷口鮮血瞬間染紅衣帶,她似乎不知疼痛,只是說:“巫蠱,比起他你更像小白臉,除了吃醋什麽都不會。”

巫蠱氣得臉色鐵青,半晌卻終究還是說:“我們擅作主張,他可能會懷疑你的忠誠。”

冷非顏輕輕按住傷口,笑着說:“他一直就知道,我從未有過忠誠。”

藏天齊返回現在藏劍山莊臨時的住宅,藏夫人見他一身血,早已是吓得面無人色:“老爺!您這是……”然後她就發現藏天齊的右手,至肘以下,都沒有了。

她握着那斷臂,眼淚噴薄而出:“老爺!”

藏天齊拍拍她的背,說:“不要緊,還有一條命在,已是別人手下留情。不必痛惜。”

藏夫人說:“到底是誰,連老爺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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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天齊進到屋裏,說:“不必再說了,立刻發信召回藏歌。通知所有藏家人,收拾細軟,我們盡快離開大燕。”

藏夫人聽到這裏,倒是松了一口氣,問:“老爺不再插手燕王的事了嗎?”

藏天齊在桌邊坐下來,看了一眼自己的斷臂,說:“我已盡力,藏劍山莊如今毫無戰力,我總不能連藏歌也搭上。”他用左手拍拍愛妻的手背,說:“走吧,以後這天家之事,咱們再也不管了。”

藏夫人擦幹眼淚,說:“我這就派人傳信給藏歌。”

藏天齊點點頭:“讓他直接前往玉喉關等候,我們必須盡快離開。”冷非顏能夠準确地在伊廬山南脊找到他,可以想象,她對整個藏劍山莊的動向,必定了若指掌。

慕容炎這樣狠辣的人,不會只是派人警告他。萬一對方改變主意,他們只有任人宰割。

而此時,封平正在跟姜散宜喝酒。姜散宜府上,不僅酒好,歌伎也好。封平與他同飲,姜散宜說:“封統領覺得,此舞如何?”

封平說:“我等粗人,不通音律舞曲。”

姜散宜大笑,說:“男人不是一定要懂音律,但是女人是一定要懂的。”說罷一拍手,兩名舞伎步履輕盈地走過來,水袖帶香,輕輕撫過他的臉頰。最後順勢倒入他懷裏,封平沒有拒絕。

姜散宜說:“說起來,我一直想将犬子姜齊安置于軍中。但是總是不得時機,封統領跟随陛下年深日久,可否提點一二。”

懷中美人舉杯,喂了封平一口酒。封平說:“陛下對左蒼狼十分信任,姜相就算能安排姜公子進入軍中,也不會得到重用。軍中多是溫砌舊部,全都向着左蒼狼,不會給他機會建立軍功。”

姜散宜沉吟不語,其實他也知道,只是他更知道,軍權有多重要。

封平說:“不過,姜相眼下有另一件緊要的事可以做。”

姜散宜頓時轉過頭,說:“封統領請講!”

封平說:“陛下初時勢微,總有些見不得光的事,無法從明面上去做。比如經營酒色場所、不擇手段地斂財,甚至……暗殺一些棘手礙眼的人。”

姜散宜心中一跳,其實他早就知道。

當時王後讓他去請藏劍山莊的人除掉慕容炎,他就派人去過。然而藏劍山莊铩羽而歸,慕容炎安然無恙。藏劍山莊在江湖中的威名,他雖然身在朝堂,卻也是聽聞過的。

慕容炎手裏如果沒有這樣的高手,早就死在暗箭之下了。他說:“只是這樣的勢力,陛下必定不希望我等知道。我又有何事可做呢?”

封平看了他一眼,說:“眼下掌握這個勢力的人,已經數次惹陛下不悅。而現在她正在辦的事,出了一個很大的纰漏。正是丞相的天賜良機。”

☆、第 59 章 忠心

天賜良機?

姜散宜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已經十分震驚,看來封平對慕容炎暗中的勢力,了解頗多。他問:“何為良機?還請封統領明言。”

封平又喝了一口酒,緩緩摟緊懷中美人,說:“太上皇流亡途中,江湖勢力藏劍山莊一直暗中保護。”姜散宜點點頭,明月臺一案正是他主審,他當然知道這幾個刺客就是藏劍山莊的人。

而且跟着慕容淵逃亡的一路之上,他跟藏劍山莊莊主藏天齊并不陌生。

封平說:“陛下早就視藏劍山莊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拔之而後快。前幾天,他下令燕樓鏟除藏劍山莊,雞犬不留。”

姜散宜眉頭微皺,說:“封統領的意思,是說這件事,燕樓的人并沒有辦好?”

封平說:“我在燕樓的眼線回報,燕樓樓主冷非顏不是沒有辦好,而是一直拖沓,并不打算照辦。”

姜散宜有點為難,說:“封統領,實不相瞞,當初追随太上皇時,我與藏天齊打過交道。此人劍法深不可測,就算燕樓辦不好,我們也未必有這個實力能辦好這件事。”

封平冷哼,說:“我們當然是不能自己動手,姜相對江湖所知不多。在下卻略知一二。玉喉關的端木家族,一直以來都以快劍著稱。只因藏劍山莊與廢後藏氏的關系,一直都被藏劍山莊的聲勢所壓制。如今藏劍山莊高手折損得所剩無幾,如果他們出手,還愁沒有勝算嗎?”

姜散宜眸子裏頓時生出點點星火:“封統領高妙!只是這些劍客,大多清高傲慢,不食人間煙火。我們又是否能夠請得動他們出手呢?”

封平說:“劍客也是人,也會争名奪利。以姜相如今的身份,還怕請不動曲曲一個江湖人嗎?”

姜散宜說:“我這就派人前往!”

封平點頭:“就派一位姜公子親往吧,也顯鄭重。”

當天夜裏,姜散宜就派次子姜毅前往玉喉關,帶了一份厚禮拜訪端木家族。端木家族的族長名叫端木柔,接到姜毅的帖子,他卻沒有立刻接待他。反而召集了族中長老議事。

正廳之中,家族數位長老俱都到了。端木柔把姜毅的名帖傳了一圈,說:“我們端木家遠離燕都,一向和朝廷沒有什麽來往。依你們看,這次姜丞相突然派公子過來拜訪,會是什麽事呢?”

一名長老說:“還能有什麽別的事呢?藏劍山莊刺殺今上失敗,高手盡折。連藏鋒都蹤跡不明,藏劍山莊已經倒了。現在朝廷必然是要拉攏一個江湖勢力,以穩定我們這些草莽之人罷了。”

端木柔的弟弟端木傷突然說:“藏劍山莊雖然已經勢微,但還剩下一個藏天齊卻不可小視。朝廷不會無緣無故拉攏我們,我們真要效忠,也必須做一點足以表明忠心的事。否則又怎麽會派一位無官無爵的丞相公子前來拜會呢。”

端木柔說:“我也是這樣想。所以才沒有直接與這位姜公子見面。我們畢竟是武林中人,替朝廷做事可以,但是替朝廷殘害武林同道,整個家族聲譽都會受影響。日後就算端木家族取代藏劍山莊,但其他武林世家,恐怕也會恥于為伍。”

長老們都眉頭緊皺,又有一人說:“可是朝廷既然有此意,即使我們不同意,也一定會有別的勢力取而代之。到時候,端木家族豈不是又要處處受人壓制?!姜丞相如今派自己公子前來,足見其誠。他乃當今左丞相,又是國丈,女兒獨寵于後宮。真正的貴極人臣。他有這個實力,能夠扶持一方勢力,執大燕武林之牛耳。”

端木柔嘆氣,說:“話雖如此,但是藏劍山莊如今除了藏天齊以外,只剩下老弱婦孺。難道端木家真的要把劍刺向這些毫無還手之力的人嗎?如果真的做下這些事,以後端木家族又如何挺起脊梁立足于江湖?” 諸人俱都沉默。

許久之後,端木傷站起來,說:“家族聲譽與家族行事本就不必相提并論。”端木柔看向他,他說:“明日,我去見姜公子,這些事,我會去做。”

端木柔說:“胡鬧,你去做跟端木家去做有什麽區別?”

端木傷說:“如果我不是端木家的人,當然就有區別。”

端木柔怔住,端木傷說:“如果我叛出家族,所做所為就與家族無關。而他們要的,不過是一個能為他們效力的人罷了。”

端木柔說:“胡鬧!你給我坐下!”

端木傷大步走出正廳,說:“你再婆婆媽媽,就算再有一年,也商量不出結果。明知是最好的決定,何必猶豫不決?”

端木柔追出去,他已經離開了家。

當天夜裏,端木傷與姜毅定下盟約,端木傷為姜散宜效力,姜散宜為端木家族提供助益。次日,端木家族族長端木柔宣布,端木傷叛出家族,此後一切行為與家族無關。并且端木家族的人一旦與之相遇,有清理門戶之責。

武林大嘩。端木柔和端木傷,相當于端木家族的兩尊神,叛離是怎麽回事?!

而當天夜裏,端木柔就找到藏劍山莊老幼現在的藏身之處。他趴在梁上,看見所有人都收拾好了金銀細軟,是随時準備離開的模樣。

其實藏劍山莊不足為懼,他們主要戰力都已經損耗得差不多了。如今最棘手的就是藏天齊。藏天齊的劍法,他和端木柔二人合力或有勝算。如果單是他一個人,絕對不是其對手。

但是既然現在已經不再是端木家族的人,當然可以用一點手段。

他行走在房檐之上,發現藏天齊并不在。他拖家帶口,不可能這麽快離開。路上衣食都是需要準備的。

端木傷從房頂跳下來,先潛入老仆居住,劍鋒悄無聲息,不論老幼全部一劍斃命。他身不染血,很快将藏劍山莊的人殺絕。血腥氣在夜色中彌漫開來。他輕輕推開了藏夫人的門,藏夫人吃了一驚,一個字沒有問出來,只覺得喉頭一涼。她睜着眼睛,倒下的時候仍未看清他的劍光。

屍身倒地,端木傷走近她,毫不猶豫,傾身将她的衣衫扯開,然後在她腹間剖開一個小洞,從腰間掏出一個小巧的機關暗器,埋入她腹中,機關的插銷用魚線綁好,穿過她喉,系在她齒間。

然後擰斷她的頸骨。

做完這一切,他一手是血,人卻面無表情。只是替藏夫人理好衣衫,自己翻身上梁。

藏天齊在聯系商隊,他帶着老弱婦孺,要躲過官兵的盤查出關,需要分散離開。

而除了他,其他人都沒有戰力,這些商隊需要絕對安全。

等好不容易與商隊談妥,他回到家裏,立刻嗅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氣。離宅子越近,他越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冷非顏她又反悔了嗎?

不,不可能的。那個人那麽驕傲,如果真的反悔,也一定會等他回來再動手。

他快步進入宅子,院子裏十分安靜,好像沒有了活人一樣。藏天齊心中狂跳,幾步入內,喊:“夫人?!”

然而哪有人應?

他推開藏夫人的房門,只見藏夫人倒在血泊之中,衣裳俱亂,竟似被人非禮一樣。藏天齊目眦欲裂:“夫人!”他幾步上前,抱起地上藏夫人的屍體,藏夫人頭向後折,腹中一聲極輕微的聲響,一蓬毒針瞬間爆出!

就在這時候,一直躲在梁上的端木傷合身撲下,劍如龍蛇!

然而人未近身,他已經是一怔——他看見,藏天齊少了一只手,一只握劍的右手!

端木傷心中的驚詫不比藏天齊少,原以為是個最棘手的對手,是誰砍了他的手?武林中有這麽一個人,能砍下藏天齊的手嗎?

他心念幾轉,手中劍卻未停,如同奔雷之勢,一劍刺入藏天齊的胸口。藏天齊瞪大眼睛,終于看清了他:“端木傷!”那毒針見血封喉,他喉頭開始咯咯作響,卻還是問了一聲:“為什麽?!”

端木傷表情冰冷,說:“很難猜嗎?”

藏天齊握住他的劍,手已烏黑。不難猜,可是為什麽一定要殺死這麽多無辜老幼?他嘴角血流出來,已成黑色:“他們……都不懂武功……也從未參與……什麽江湖恩怨、朝堂是非。”

端木傷說:“我接到的命令就是如此,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再說,即使我不動手,他們也會培養出懂武功的人,再來複仇。太麻煩。我回答了你的問題,你能不能也回答我,是誰砍斷了你的手?”

藏天齊想要說話,但是那毒真的發作得太快了,他眼睛幾乎鼓出眼眶,右手成爪,慢慢僵直。嘴裏的血泡漸漸地也不再往外冒了。端木傷抽出劍,他屍身倒地,右手仍然成爪狀,如化厲鬼一樣。

端木傷橫劍,在右臂衣袖上擦去劍上血跡,又看了一眼他的屍體,說了句:“可惜。”

原以為會有一場惡戰,想不到如此草草了事。可惜,江湖上就這麽少了一名絕世劍客。可惜最後竟不知道,是誰打敗了藏天齊。他一劍斬下他的頭顱,提頭而去。

晉陽城,慕容炎正在書房看書,突然外面有人傳報:“陛下,封平統領求見。”

慕容炎說:“讓他進來。”

封平從外面走進來,手裏提了一個包裹,他俯身跪拜:“陛下,有人托微臣向陛下送一件禮物,以賀陛下登基之喜。”

慕容炎說:“哦?呈上來吧。”

封平說:“此物有些血腥,還請陛下遠觀即可,以免驚擾聖駕。”

慕容炎眼睛眯起,再次看了眼那個包裹,問:“誰的頭?”

封平叩首:“回陛下,是藏劍山莊莊主、反賊藏天齊的人頭。”

慕容炎還沒說話,旁邊王允昭突然笑着說:“看來是有人搶在冷少君之前取了這顆頭。怪不得冷少君這幾日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來。”

封平卻說:“不,王總管猜測有誤。這次冷非顏非但不許燕樓執行任務,反而有意放任藏劍山莊的餘孽逃出玉喉關。這顆頭,是在冷非顏和藏天齊見面之後,才有人取來送給陛下的。”

王允昭慢慢變了臉色,慕容炎卻微笑道:“打開看看。”

封平将包裹打開,裏面果然是血淋淋的一顆頭。仔細一看,确實是藏天齊無誤。

慕容炎說:“藏天齊武功高強,一向棘手。是誰有這樣大的本事,能取他首級?”

封平再拜,說:“回禀陛下,是玉喉關的武林世家端木家族的端木傷。此人劍術高明,也是武林罕見的高手。現在他正在宮外跪候,陛下是否見上一見?”

慕容炎說:“他送了孤這樣一份大禮,孤當然要見一見。宣他進來吧。”

王允昭看看封平,沒辦法,只好去宣端木傷進宮。

端木傷進來的時候,慕容炎就有點賞識的意思。這個人生得非常清俊,眼神裏有一種陰冷之色,是那種鮮血不能染紅的淡漠,他更适合生在暗處。

端木傷當然聽說過這位年輕的君主,當下跪拜行禮。慕容炎說:“起來吧,藏天齊的事,你做得很好。孤應該獎勵你。”

端木傷看了一眼封平,說:“回陛下,在下做的這些事,并不為獎賞。只是代表端木家族,對陛下的一片忠心。”

慕容炎食指輕敲桌面,良久,說:“這顆忠心,孤收下了。如今武林,藏劍山莊已然不複存在,也是應該另有領袖維持公正與秩序了。”

端木傷有些意外——他這樣……就算是同意扶持端木家了?這麽容易?

封平看了他一眼,見他有些發呆,輕咳了一聲。端木傷醒悟過來,叩首道:“能夠效忠明主,乃是端木家族的榮幸。”

☆、第 60 章 暴怒

等封平和端木傷出了禦書房,王允昭過來添茶,笑着說:“這端木家消息倒是靈通,老奴前兒個才将陛下的命令讓封統領傳出去,端木傷今天就提着藏天齊的人頭來了。”

慕容炎看了他一眼,說:“你是想提醒孤,他與封平之間,可能有某種交易?”

王允昭說:“陛下哪用老奴提醒。老奴只是覺得,這端木家固然能為陛下所用,但是好歹冷少君是陛下一手栽培長大的。畢竟……人不如故啊。”

慕容炎笑了一下,卻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問:“蘭兒那邊,太醫怎麽說?”

從上次宮宴開始,姜碧蘭就一直病着,反反複複,太醫開了許多藥也不見好。王允昭趕緊說:“太醫說只是憂思過度,并無大礙。娘娘身子弱,難免将養得久些。”

慕容炎皺眉:“憂思?如今宮裏宮外,有什麽能讓她憂思過度的地方?”

王允昭沒有說話,慕容炎說:“過去看看她。”

他這幾天,只要下朝無事,基本就陪在栖鳳宮。王允昭也不意外,趕緊随他過去。

左蒼狼去了一趟馬邑城,任旋在大燕很是呆了一段時日。姜散宜一黨的意思,便是直接處決,以示大燕軍威。左蒼狼不贊成,轉而派人去往西靖,将此事大肆宣揚開來。任旋是西靖老将,還算是有些威望。

之前西靖皇帝本來不同意高價贖回,大燕開出的價碼是真不低。但如今情勢越演越烈,他不能寒了自己的軍心、民心。沒辦法,只好咬咬牙,花了一筆大價錢贖回任旋。

西靖派了使臣過來,這次再不同以往皇帝國前來巡視臣屬國的威風。慕容炎直接就沒有讓他進入晉陽城,反正事情一直是左蒼狼在處理,便索性交給了她。

左蒼狼把任旋帶往馬邑城,雙方在馬邑城下交換金銀和俘虜。走的時候,任旋回過頭,說:“下次戰場再遇到,沒有這麽容易了。”

左蒼狼笑笑,說:“說容易也容易,我今年十九,将軍已年近四十。只要我好好活着,将軍早晚不戰而敗啊。”

任旋語塞,好半天,突然也苦笑了,說:“如果以後……大燕不能相容的話,來西靖找我。”

左蒼狼是不會在嘴上吃虧的,說:“此話也正是我想對将軍說的,日後若西靖亡國的話,将軍前來燕國,我家陛下必然不會虧待将軍。”

西靖使臣大怒,正要說話,任旋豎手,制止了他。臨走之時,又看了一眼左蒼狼,說:“這次是任某大意,但是定會有再見之期。将軍保重。”

他鄭重其事地行禮,左蒼狼拱手回禮:“保重。”

馬邑城下,他行出百步,複又回頭。看見古舊的城門之下,左蒼狼白衣輕甲,素色的披風被風撩起,剛毅而挺拔。

任旋返回西靖之後,左蒼狼把西靖送來的金銀珠玉、絲帛綢緞全部運回晉陽城。袁戲一路護送,二人在晉薊古道的小茶館裏歇腳,聽見有人在議論:“這次武林大會,居然是端木家的人勝出了,藏劍山莊幾百年的基業啊,就這麽毀于一旦了。”

袁戲等人都是不關心江湖事的,左蒼狼卻突然問:“這位大哥,你是說今年的武林大會,是端木家的人取勝了?”

那人本來不待答話,但轉頭一看是官府的人,還是客氣了幾分,說:“幾位官爺對江湖上的事也感興趣嗎?昨日武林大會,藏劍山莊沒有一人列席,端木家的家長端木柔勝出,看來這屆的武林第一,非端木家莫屬了。”

左蒼狼說:“除了端木家,沒有其他高手參加嗎?”

那人說:“有啊,江湖上好手可多了去了,不過除了藏劍山莊,還有誰能勝過端木柔的?”

左蒼狼不再問了,袁戲說:“武林人士哪年不打打殺殺?你關心這個幹什麽?”

左蒼狼說:“你別管我,你先把這些東西送回晉陽,我有點事,随後跟上。”說完,出了小茶館,自己離開了。

袁戲也攔不住,只來得及喊了一句:“你自己小心啊!”

左蒼狼拿着燕樓的信物——那枚純金的飛燕扣找到了燕樓的聯絡所,想要聯系冷非顏。但是并沒有成功。就連燕子巢自己人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左蒼狼随後查詢了端木家,結果查到姜散宜次子姜毅前往端木家拜訪的事。随後就是端木傷随封平入宮面聖。

左蒼狼也不跟袁戲彙合,直接趕回了晉陽城。

那時候慕容炎在栖鳳宮陪姜碧蘭,姜碧蘭身子總也不好,慕容炎端了藥親自喂她。外面王允昭來報:“陛下,左将軍宮外求見。”

姜碧蘭身體微僵,慕容炎說:“算着日子,她也該回來了。告訴她,如果沒有別的事,就先回去吧。明日早朝再說。”

王允昭猶豫了一下,還是應是。返身出了栖鳳宮,對左蒼狼說:“将軍,陛下讓您先行回府,餘事早朝再議。”

左蒼狼說:“我有急事,需要立刻禀告陛下,還請公公為我再通傳一次。”

王允昭說:“将軍……娘娘正病着,您看……”

左蒼狼說:“是很要緊的事,有勞總管了。”

王允昭只好再次進到姜碧蘭寝宮,說:“陛下,将軍說确有要事,需要當面禀奏陛下。”

慕容炎想了想,終于把藥湯替給身邊的宮女彩绫,說:“我出去看看,稍後再過來。你先喝藥。”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溫柔體貼,眼神充滿關切,姜碧蘭有一種想落淚的感覺。她輕輕點頭:“炎哥哥……”

慕容炎拍拍她的手背,起身離開。珠簾撩起又放下,姜碧蘭的眼淚終于滑落下來。如果父親說的是真的,那麽你有愛過我嗎?

哪怕一絲一毫,你有愛過我嗎?

慕容炎出了栖鳳宮,見左蒼狼就跪在宮外,說:“起來吧,什麽事這樣着急?”

左蒼狼說:“昨日武林大會,微臣聽說,端木家族的家長奪了頭籌。很可能會取代藏劍山莊,統領大燕武林。”

慕容炎說:“孤一向不關心江湖事,你不是不知道。”

左蒼狼說:“陛下既然不關心江湖事,為什麽端木傷會前來求見陛下?”

慕容炎頓時有些不悅,說:“你我數日不見,好不容易見了一面,你就打算用這種語氣來質問我?”

左蒼狼說:“如今陛下根基已穩,正是燕子巢脫離暗處,洗成白道勢力的最佳良機。可是燕子巢勢力龐雜,如果端木家族上位,絕不可能給予他們轉作正道勢力的機會。陛下在這時候接見端木家族的人,而且任由端木家族統領武林,微臣實在費解。”

慕容炎臉色慢慢沉下來,說:“你身為骠騎将軍,未免管得太多了。孤做任何事,都需要向你解釋嗎?”

左蒼狼愣住,慕容炎說:“孤自登基以來,對你一直太過寵信,以至于你慢慢地連君臣之份也抛之腦後了。所以你敢直闖後宮,這樣氣勢洶洶地問責于孤。而且是與你權限完全無幹的事。”

旁邊王允昭眼看着是不好,趕緊說:“陛下……”

慕容炎沉聲說:“住嘴!”

他瞬時再不敢說話,慕容炎又看向左蒼狼,說:“來人,骠騎将軍左蒼狼虧禮廢節,是為大不敬。立刻免去軍職,押入诏獄待罪!”

身邊的禁衛軍都是大吃一驚,半天沒敢動,慕容炎說:“孤說話,你們已經聽不見了嗎?”

這才有兵士趕緊上前,押了左蒼狼,王允昭趕緊說:“将軍……”他知道慕容炎如今是盛怒之下,左蒼狼如不跪地認錯求饒,他絕不會善罷甘休。也絕對不能再善罷甘休。

而左蒼狼只是掙開禁軍的手,許久說:“陛下,我們現在,也到了過河拆橋的時候了嗎?”

慕容炎頓時暴怒:“混帳!來人,給孤拖下去,重打一百軍棍!”

一百軍棍,如果真的重打,完全足以将任何一個人打死。但是禁軍還是懵的,沒有人真敢把左蒼狼打死。頭幾棍打得重,後面還是慢慢地輕了。這畢竟進宮之前還是陛下跟前的寵臣,突然一下子就成了囚犯,轉變實在是太大。

左蒼狼挨了一百棍,嘴裏全是血,然也不求饒,咬着牙生受了。

慕容炎令人将她鎖了,丢進诏獄。消息幾乎瞬間傳開,朝野嘩然。

诏獄都是關押重犯的地方,裏面都是曾經的皇親國戚、謀逆罪臣。左蒼狼被兵士拖進來,扔到一間狹窄的囚室裏。

禁軍就算是手下留情,也将她打了個皮開肉綻。她吐掉嘴裏的血,又有獄卒過來給她戴上重枷。那枷一旦戴上,便是站不能站、坐不能坐。她側了側臉,在袖子上擦去臉上的血。不久之後,有個大夫模樣的人拎着藥箱,小跑着進來,說:“将軍,王總管派小的來給您瞧瞧傷。”

左蒼狼說:“不用,我死不了!”

大夫也不管她,徑直讓兵士開了牢門進來,撩開後背,上面一片血肉模糊。獄中條件簡陋,也怕被人發現,他只有匆匆為她止血。

正處理傷口,外面突然有牢頭進來,說:“陛下說了,這人犯了大不敬之罪,任何人都不得探視。你趕緊走吧!”

那大夫又看了一眼左蒼狼,快速說:“王總管說了,陛下正是盛怒之時,将軍一定要服個軟,好好說幾句軟話。好歹也得給他臺階讓他下來啊。”

左蒼狼不說話,牢頭說:“走吧,別讓我們為難。”

那大夫也只好匆匆離開了。牢門重又上鎖,室中只餘一線天光。

☆、第 61 章 逼迫

下午,姜散宜正和鄭之舟等人商量新政的事。慕容炎雖然寵信他們,但是那是基于他們能夠做實事的基礎上。他如今的決策,無論是甘孝儒還是姜散宜都不敢陰奉陰違。慕容炎這個人,有些事他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關鍵不能觸到他的逆鱗。

姜散宜正在看鄭之舟呈上來的土地回收重新分配的策論,突然外面有人來報:“大人,宮裏傳來消息,說是骠騎将軍左蒼狼因頂撞陛下,惹得陛下龍顏大怒,如今被免去軍職,下到诏獄了!”

“什麽?”姜散宜站起身來,旁邊鄭之舟等人俱都難掩震驚之色。姜散宜問:“可知是因何事頂撞?”

來人說:“當時只有王總管在場,并沒有人知道是因為何事。但是此事确實是千真萬确的。”

姜散宜沉吟半天,說:“知道了,下去吧。”

家人退出房門,鄭之舟說:“姐夫,如果這事是真的,那将是我們的天賜良機啊!”

姜散宜說:“我怎麽覺得這事這麽懸乎。左蒼狼剛剛才用一個任旋換回了西靖大筆銀兩,怎麽會無緣無故地得罪陛下?而且陛下和她的關系,應該也不會因為幾句話而免職下獄。”

大司農秦牧雲說:“丞相,依下官看,不管是什麽原因,如今陛下必然在盛怒之下,而她在囚籠之中。這正是咱們的機會啊。”

姜散宜說:“她在軍中勢力龐大,陛下就算是把她下獄,也應該只是敲打警告。不會真的取她性命。”

秦牧雲說:“就是因為她在軍中勢力龐大,如果軍中的将軍們知道,她被下獄……到時候鬧起來,以陛下的性格……”

姜散宜眼中精光一閃,說:“陛下一定會明白,軍中是不能讓一人獨大的。王允昭應該不會這麽快讓消息散播到軍中,那麽,我們就安排幾個人,給這些在外駐軍的将軍們送信吧。”

當天夜裏,便有飛騎出晉陽城,将左蒼狼被下獄的消息帶了出去。

燕王宮裏,夜已經很深了,姜碧蘭站在宮門前,眼看星月漸升,夜漸漸寒涼。

畫月為她披上披風,說:“娘娘,這麽晚了,陛下可能不會過來了。您先進去吧,這夜深露重的,若是凍着了可怎麽是好!”

姜碧蘭攏了攏披風,說:“不,我要再等等。他會來的,以往他若不來,也一定會派人到我這兒說一聲。”

畫月眼淚都要流下來:“娘娘,奴婢去找王總管問問,您先進去行嗎?這麽晚了,陛下說不定都歇下了。”

姜碧蘭搖頭,說:“我要等,我要等的。你根本不懂,從小到大,我父親将我許配給他、最後拒絕我和他的婚事,到後來又同意我嫁給他了,我和他無論是成親還是毀約,都只是為了姜家的利益。可是我與他相識的時候,還是幼童,他每日偷偷來我家裏,聽我彈琴唱歌,帶我去騎馬。後來有一次騎馬的時候,我從馬上掉了下來,是他飛身過來接住了我。”

她擡頭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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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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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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