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蘇慶芳智破陷阱
? 衆人聽這憑空的一嗓子,都循聲望去,分開的人群中走出一個人來。衆人見了都不由暗贊一聲,這人怎地憑般俊俏。來人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身材勻稱,生得好一張端秀的容長臉,五官齊整,尤其出挑的是眼窩內那一雙靈動的眸子,顧盼間溫柔多情。
衆人見他帶着綴寶石的纓子小帽兒,一身簇新鮮亮的好綢緞道袍,腰間挂着一串剔牙金三事兒、羊脂玉縧環、香料茶袋兒等零碎物伴,手中捏着柄泥金面細骨折扇,拇指上一個碧瑩瑩的翡翠扳指,看打扮像是哪個鼎富之家的風流公子。
柴平翹着胡子打量一遍,也摸不清來人的路數,只得道:“敢問這位兄臺如何稱呼?”
來人傲然一笑,語含不屑道:“你一介家奴,如何敢與我稱兄道弟?”
柴平聽了神色未變,小胡子也未翹一下,這樣的口舌刁難還觸不動他這個柴府總管。他拱了拱手,“恕鄙人冒昧,敢問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來人自報家門,自稱姓周名小川,乃京城人士,到玉州府游玩。
柴平點點頭,态度不卑不亢,“周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少主人為琳官兒姑娘贖身,身價銀子早已和李媽媽商定,今日正要交接,怕不能割愛于公子。”說畢,用眼睛去掃李金翠。
李金翠是個看墳打抽豐——吃鬼的主兒,一聽八百兩的價錢,心思就活動開了。站在旁邊的崔月琳見了,心道不好,這老虔婆的死要錢病又犯了,忙暗暗去拉她的衣袂。李金翠暗暗冷笑,只眼珠子微動了一下,裝作發呆的樣子,并不搭理。
賀川餘光掃到,得意一笑,“既是還未交接,李媽媽也未發話,便是交易未成。既然如此,價高者得,有何不可?若你家少主人真有心替琳官兒姑娘贖身,豈會在乎這一點點銀兩?要我說,憑琳官兒姑娘的才貌,便是花銷一千兩,也是值得!”
衆人聽他口氣甚大,竟是絲毫不把千兩銀子放在眼裏的光景,都暗暗猜測他的身份。柴平聽了,心中犯難,主人家的名聲是萬萬不能丢的,于是拿話去搪塞拖延,又拿眼角去掃來蚨。
來蚨會意,忙偷偷鑽出人群,撒丫子出門,飛馬離了胭脂巷直奔城門的方向而去。柴融今日出城去接老父,正巧不在府中。來蚨急的馬鞭狂揮,才到城門口,忽見一人一馬劈面過來,馬上人高聲喊他:“來蚨,你急着做什麽去?”
來蚨一見來人,如逢及時雨從天而降,忙不疊的勒住缰繩,滾落下馬行禮,“蘇爺,蘇爺,快去幫我家爺救火!”
蘇慶芳一聽,立時喝了他一句,“既是救火,還行個屁的禮,快上馬帶路!”竟是問也不問一句,就随着來蚨去了。來蚨邊騎馬邊把事情講了個囫囵,蘇慶芳聽了氣個半死,心說自己這兄弟憑般不着調,自己一番藥石良言,竟是春風不入驢耳,非要和那個崔月琳扯在一起。心裏雖埋怨,卻絲毫沒有放手不管的意思。
不消一刻,兩人即到了胭脂巷。蘇慶芳才在門前翻身下馬,就聽那賀川輕狂的聲音,透出一股子瞧人不起的味道,“怎麽着?你個奴才怕不能拿主意,快叫你家少主人過來,我們當面競價!看今日誰能抱得美人歸!”
蘇慶芳聽他話語,冷笑一聲,提高嗓音道:“不必去叫,我自來了!”提腳進門,三兩步走到那賀川跟前,面對面站着。
李金翠見了蘇慶芳,一時覺得影像兒眼熟,卻有些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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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崔月琳也心中打鼓,心說這混球怎麽來了,莫不是他來阻撓柴融為自己贖身?若是柴融撒手,這個賀川又不知來路,落在他手裏,自己日後恐怕不知會遭遇些什麽。一想到這,心中微微有些發慌。挨在她身邊的崔皓察覺,忙把她的手緊緊握住,把一雙黑幽幽的眼睛看向她。崔月琳勉強一笑,又把眼光投到對峙的那兩人身上。
這賀川本是極自負相貌的,待見了蘇慶芳的人物兒,便有些吃驚。加之身材不如蘇慶芳高大,須得微仰着頭才能與他對視,立時就短了三分底氣,不複之前的輕狂恣意。
蘇慶芳才回香河縣個把月,又不來胭脂巷玩耍,因此在場衆人沒幾個識得他的。姐兒愛俏,見他和賀川站在一起,一個貌比宋玉,一個容賽潘安,都忍不住在底下微微私語,暗暗将他二人比較,說得眉眼帶笑,臉色泛桃。
蘇慶芳眯着桃花眼将賀川上下打量一番,心電急轉。崔月琳雖有幾分顏色,又是清倌人,但六百兩的身價也只多不少。此人張口就出一千兩銀子,還說要喊自家兄弟當場競價,一味的要擡高價錢,着實蹊跷。不如将他試上一試,若他是真,自家兄弟的臉面,怎麽也不能替他輸了去,拼着散盡千金,也沒甚麽打緊;若他是來鬧場,少不得要使些手段平服了他,再查探是誰在其中做腳。
打定主意,蘇慶芳輕慢的斜睨了賀川一眼,“既然當場競價,少不得先亮出些身家出來,別一味嘴上逞能,又荷包空空,豈不惹人笑話?”說畢,讓來蚨捧來一個包袱,裏面三個大小相同的剔紅匣子,拿出其中一個當着衆人打開鎖。衆人一望,眼珠子都轉不動了,裏面寶光如雪,瑩瑩閃耀,竟是滿滿一匣雪白圓潤的合浦珍珠。
賀川見了嘴角微動,随即哈哈一笑,從容道:“自然,自然,否則豈不成了弄嘴頭哄騙人的野路貨?”說罷,懷中掏出個厚墩墩的織金荷包打開,從裏面抽出四五張向衆人一展,“通源錢莊的不記名銀票,每張五百兩,見票兌現,須臾不誤!”
衆人見二人鬥富,都紅了眼睛,雞血沸騰起來,不住的喝彩叫好,就怕沒有熱鬧瞧。李金翠喜的眉眼不見,也顧不得那蘇慶芳了,恨不能立時把那珠子和銀票摟在懷裏。一邊的崔月琳也驚住了。
蘇慶芳把眼在那些銀票上一溜,笑的意味深長,漫不經心的抛着一顆珠子,“既如此,我出一千五百兩。”
“兩千兩!”賀川毫不猶豫的跟進。
“兩千五百兩。”蘇慶芳也不含糊。
“三千兩!”賀川興奮的滿面紅光,聲音都有些顫抖。
……
不過一刻,價錢就被賀川喊到了五千兩,就在衆人期盼蘇慶芳繼續加價的時候,蘇慶芳卻回身“啪”的把珠匣子一合,拱手惋惜道:“賀兄既出如此高價,小弟拜服,美人自然歸賀兄所有。”說畢,擡臉朝着崔月琳的方向,見她緊繃着一張臉,忍不住心頭快意,惡意的沖她彎了彎唇角。崔月琳見了,氣的渾身發抖,自己的贖身大計,就被這混球和那個什麽賀川給破壞了!
賀川見蘇慶芳報價想都不想就脫口而出,完全是一擲千金的敗家子模樣,想他好臉愛面,必不會低頭服輸。因此只顧着自己把價錢喊高,哪裏料到他會驟然收手,一時間回不過神來,呆立當場。
蘇慶芳見他蠢呆呆的,不屑一笑,對李金翠說道:“媽媽,還不來收錢!”衆人都在一旁起哄,幫閑們都狗腿的湊到賀川身邊說喜慶話兒,想去謀些好處。
李金翠扭腰上前,笑嘻嘻的對賀川福了福身,“老身恭喜賀公子了!”說完,把眼去瞅那裝着銀票的荷包。見賀川呆住不動,把手裏的帕子揮到他臉上給他醒神,“賀公子,莫不是抱得美人歸,歡喜過頭了?”
蘇慶芳一把将那荷包抄在手裏,“周公子歡喜的昏了頭,不如小弟代勞。”說着,就要将那荷包當衆打開。
賀川暗暗叫糟,心說這蘇慶芳憑地眼毒,不知何時看穿了自己,挖了坑專等着自己跳下去呢,只恨自己大意昏頭,着了他的道。想到這,忙劈手去奪那荷包,卻被蘇慶芳躲開,只能眼瞅着幹跳腳。
蘇慶芳故意用兩個指頭晃着荷包,吊兒郎當的問道:“賀川,你說你這荷包,我拆還是不拆?”
衆人都看出了古怪,嚷着教蘇慶芳拆開一看。
賀川咬咬牙,把聲音壓的極低道:“好漢爺爺,饒我一命,容後詳禀。”随即厚着臉皮對李金翠和衆人作了一回羅圈兒揖,臉上笑嘻嘻的,“小弟和柴兄弟久未見面,是以開了個頑笑,請諸位勿見怪,勿見怪!”
蘇慶芳也哈哈一笑,捶了賀川肩膀一下,“你這混蛋,裝什麽像什麽,倒唬住了人!融哥兒也快回了,咱們先去久香居等他。”
衆人見他二人一唱一和,竟是極相熟的樣子,連柴融都牽涉其中。雖知其中必有蹊跷,但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苦了李金翠,貓叼尿泡空歡喜一場,氣的臉紅筋暴,心中把那賀川詛咒了千萬遍。
到了這會兒塵埃落定,崔月琳長出一口氣,方感覺到半邊身子僵硬酸麻,才知道之前自己有多緊張,但願之後不再出任何波折。
蘇慶芳似有所感,戲谑的沖她拱拱手,眼角眉梢盡是譏諷。又回頭囑咐了柴平幾句,随後夾着賀川的脖子就将他拎出門抛在馬上,策馬揚鞭出了胭脂巷。七拐八拐,到了僻靜處,一腳将賀川踢下馬背,撅着他一側的膀子陰測測的問道:“說!你是誰?又是誰設局,讓你來坑害我兄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