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來援
長安的冬一如往年,來的要晚些,但是也從不曾錯過。到了該下雪的時候,總不會叫雪化成了雨水的。
三人早出了長安城,一路往北去,寒冷的感覺就愈發明顯起來。
“籲——”天漸晚,他們也剛好趕到這處鎮上。這一路上每日需到的地方早都算好,如果不出意外,不出半月,就能趕至雁門。三人下了馬,沿着小鎮的路慢慢走着。這時候外面并沒有多少人了,但是在馬背上颠簸一天,也着實令人有些吃不消,能下來走走何嘗不是一種休息。
走在當前的正是當歸,僧一行本沒打算讓她同去,但是當歸早已可以獨自出谷,哪裏聽勸,二話不說就跟着跑了出來。後面墨工一手并牽着兩匹馬,旁邊那人一臉淡淡笑意,身形雖不十分高大,相貌卻十分俊美,正是孫思邈二弟子阿麻呂。
阿麻呂本不是漢人,但是聽他同墨工敘話,一口中原話講的流離非常,卻叫人分辨不出。
此時他們正走到一家小小的驿館前,當歸在前頭停下來,他們兩個自然沒什麽異議,就在此處歇下了。
而遠在千裏之外一支隊伍早晨時剛離開歇息的驿館,奔走一日,趕在太陽落山前來到了雁門關。
關門上的大字依舊高懸,覆着層層冰雪,來到這北寒之地才知道冬天的可怕。
他們這一支隊伍是自範陽而來,範陽雖然不比南地的濕熱,卻也勝過朔州千百了。因此趕到這裏時,這一行人馬裏沒有不覺得手足冰冷的。
門樓上的哨兵見了倒是認得對方是哪一路兵,但心裏奇怪的緊。
範陽與朔州遙望千裏,雁門關處出現一支他屬兵馬實在令人難以心安。
不過那站在下面的人并沒有讓他多做猜想,——當然他們也未必樂意久等,領隊的人催馬上前幾步,高聲報上番號來意。卻叫門樓上的驚疑不定,愣了陣子才去通傳了。
任誰也難想到,這一支隸屬安祿山的兵馬會突然跑到雁門關,然後說,我們是來支援的。
負責通報的人已經去了,那哨兵又露出個腦袋在門樓上看着。其實這每日巡視的工作十分無聊,偌大一個關城,需要巡視的地方也就這前後兩道城門。而尤以前面這道無趣的緊,這地方平時沒有那麽多新鮮人物來,若是有大軍來襲,更不可能打關內攻擊。不過這幾個月裏,這位哨兵倒是見了不少人跑來雁門關,前陣子那對師徒的師父和之前偷溜進來的女子走了,這會兒又來了別人,也不知道今年這雁門關是怎麽了,感覺突然就成了一塊香饽饽,都想來看看。
雁門關不是最近才成為香饽饽的,自他存在那日起,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若是沒人對這裏有些想法,那才是奇怪。
通報的人來到帥帳,卻不見人,被告知是在封無定那裏,又急匆匆小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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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內,封無定還躺在榻上昏迷着,半夏将一個腦袋轉過去,眼淚撲簌落下,弄得專程來慰問的燕忘情頗坐立不安。天知道,這鐵血女帥,最怕別人掉眼淚。
半夏并不是情感十分激烈之人,只不過想到前事種種,一時有些悲傷。她擡手抹去淚痕,強迫自己不去想,情緒也漸平複下來,這才有空看向燕忘情。
“切莫傷心,總歸人是沒什麽危險的。”這種話叫長孫忘情說出來總有點幹巴巴的,她說完這一句也就住了口。
半夏沒怎麽在意,她默了半晌,忽然道:“長孫大人最近該有客人來了。”
燕忘情輕“咦”了一聲,“此話從何說起?”
“昨晚……”半夏頓了頓,那被分食的馬兒還在眼前,叫她難以平靜,“昨天我出去,無事觀星,将有一位大貴之人來到北方。就是最近罷,具體日子我推算不出。”
長孫忘情略略想了想,搖頭道:“這我卻想不出會是什麽人了。聖上親臨是絕無可能,各将軍也需有自己的職責,不該到這裏來。如此說來,來的該是位文臣了。”
半夏卻不接她言,起身将封無定額上蓋着的布巾重新浸水擰了,再疊好放回去。這人那夜憑一陌刀,孤戰群狼,身上幾無完好,若非救援的人趕得及時,也就葬了狼口果腹。如今撿了命回來,傷口盡皆上藥包紮,躺在床上卻發起熱來。
半夏知他退了熱就再無危險,但也只是說的容易罷了。這發起熱來,說不好什麽時候才能退去,又恐怕他好容易撿回的命就這麽丢了,因而用藥照料親力親為,心知自己欠他一命,無以為報,嘴上卻不說,只默默做事罷了。
燕忘情坐了會,覺得這處的氛圍實在不适合自己待着,起身欲走,臨到出賬,道:“該上燈了,一會兒天暗了什麽都看不到了。”
她才說完,就見着外頭一個士兵小跑過來,見着人一抱拳,“大人,範陽使者來見。”
來的确是範陽的人,只是現在範陽節度乃是安祿山,這使者除了是安祿山派來的,還能有誰?
思及半夏剛剛說的話,長孫忘情不由回頭看了半夏一眼。可惜半夏一副心思現在都在封無定身上,燕忘情在想些什麽,卻同她毫無幹系了。
在中軍接見了使者,果不其然,是安祿山派來的先遣使者。
“諸位千裏至此,想來定有什麽緊急事情?”薛直小擺了宴席,能親自為安祿山傳信的,定然都是他身邊親信了,還是得好好招待着。
來的幾人看着面前的酒宴,并不敢多動,安祿山治下嚴謹,軍中不準飲酒,他們可不打算犯了紀律。那為首的聽到薛直的話,道:“方才通報的人應該都同二位統領言明了。我等來此,是來告知二位統領,安大人的軍隊已經到達太原城,不日将至雁門關。大人體恤邊關苦寒,又聽聞每到冬季,奚人同突厥騷擾地厲害,故特領兵支援。”
“如此,薛某先在這裏謝過安大人了。”
薛直是不信安祿山會真心來幫忙的。他久遠朝堂,但是每每回京,安祿山總是要邀他前去,說是不談政事,又每每出些小的問題試探。薛直并非不通人情的傻子,哪裏不明白安祿山的意思,只是……楊相曾暗中告誡,安祿山必反,他又不欲混入黨争一類,因而回京的次數俞漸少了。誰料,這次安祿山竟然領親兵親自來了。
正事說罷,這宴也不能白擺了,勸了幾杯酒,忽然自帳外進來一人,附在薛直耳邊說了什麽。幾名來使見薛直神色有變,以為是什麽機密大事,就推脫太累,想要休息。
薛直也是有臺階就下,其實那事算不上什麽機密,不過這幾位使者既然不願意知道,就叫他們去睡覺好了。
回報的人是他們安排在奚人軍中的探子,此刻趁着夜色趕來,乃是奚人軍中有了大動作。
其實邊關混亂,小的沖突從未斷過。但是要奚人真正揮軍南下,攻破雁門關,這可能性并不高。
雁門關既然是兵家必争之地,自有其原因。關口設在雁門山內,正是一處關隘,狹窄難行,大部隊經過此關,難免變換陣型,因而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威名。
那奚人軍隊若是真準備大舉攻入,恐怕不是一時心血來潮了。
“你怎麽看?”薛直道。
燕忘情默然。修羅面下的目光閃了閃,道:“奚人軍隊欲攻破雁門關,而這時候安祿山恰好前來支援,你不覺得奇怪嗎?”
“你是說安祿山他勾結外敵……”
“安祿山是奚人。”
“不對。”薛直搖頭,“如果是這樣,安祿山根本不必領兵前來,也不必遣使先行。”
他大可以坐山觀虎鬥,或者暗自遣兵調将,拿下雁門關,這特意遣使前來,實在令人琢磨不透。
安祿山要的,可不正是這琢磨不透?
帥帳之中,女子舒展着曼妙的身子,蛇般柔軟的手臂舞着薄紗,踝上金鈴碎響,踏破暧昧低吟。
仔細看去,這些女子盡是絕色。輕薄衣衫下胴體隐現,令人血脈贲張。主位上健碩男子懷中正摟了一名女子,剝了精光,嘴裏含着顆晶瑩葡萄哺喂過去,男子接過順勢一吻,一手執起案上夜光杯,又渡了酒水過去,來不及咽下的紅色在雪白軀體上蜿蜒。女子半推半就着,嗔怒:“都怪大人,弄髒了。”
男子低聲笑:“這紅色不好看麽?”
接過話頭,“好看,就像……”
“像什麽?”男子随意問着。
“嗯……”聲音裏帶上了粘膩的味道,女子嘤咛着,“大人覺着那臘梅像不像?”
“我看不像……”男子雖然這般答着,但未曾動怒,只是調笑而已,他俯首舔淨酒水,一路舔上女子耳後,“像不像鮮血……”
女子渾身一顫,“大人?”
男子一口将杯中酒飲下,嘴角勾起一個嗜血的笑容。真想看看,到時那雁門關外流的血有沒有這葡萄酒的顏色濃。
作者有話要說: = =咳,其實挺怕的,這章不知道會不會被HX掉呢……╮(╯_╰)╭
然後,九覺得自己智商不太适合搞這些陰謀詭計……果然是個傻白甜
嗯,所謂楊相,是我懶,那個是右相楊國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