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往昔
變故算不上是突如其來，因為那袍衣的一角一直被踩在男子的腳底下，打從他拉住紅衣人的手臂的時候起。不是意外，是某方面的注定，是理所當然。
接連着栽倒，踩到衣角的人，被踩到衣角的人。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景向那人伸出手，将那人緊緊地按在懷裏，自己承受了落地的沖擊。後腦磕到了突起的石子，一陣劇痛襲來，疼得他險些以為自己腦震蕩了……
“景！！！”女人沖了過來，沒來得及顧及多出來的人，急切地伸手扶起她的愛人。
捂着額首坐起來，面對女人的關切，他搖搖頭，而後就看向了被他小心護住的紅衣人。這人也正看着他，沒有道謝，沒有說出任何的話語，只有瞳眸中有些令他看不懂的神情。
“你……是誰……”他開口，問道。
這句話險些讓白沫以為他出了什麽事，連忙捧住他的臉，使勁搖晃，“景！你可別吓我啊……你是白景，可別告訴我你什麽也不記得了……”
“停！停停停！！！”用力穩住他的妻子，他有些無奈地說，“沫沫，你還是少看點言情小說吧……我只是問問，什麽事也沒有……”
“真的？”白沫的眼底嗪着淚。
“不是蒸的難道還會是煮的？”他輕彈妻子的鼻翼，輕笑。
很是溫馨的一幕。
紅衣人沉默着站起來，轉身離開。
“等……等等……”袖擺被人抓住，垂眸，睨向男子帶着不知所措的臉。
白景急切地抓着這人，不肯放手，又說不出個讓對方留下的理由，連忙向自己的妻子使眼色。多年的默契讓白沫心領神會，起身替他拉住這人的手，笑着道，“剛才一定是景不小心撞了你，有沒有哪兒傷着？”
如果此刻有旁人在場，也許會說白沫沒大腦了，竟然替老公拉住她的疑似情敵。疑似情敵？倘若當真有人這麽說她，她大概會毫不客氣地笑出聲來。她了解她的景，他們自小一起長大，熟悉他，一如熟悉自己的每一根發絲。
一身如血殷紅袍衣的主人看了看白沫，又瞧了眼仍坐在地上的白景，垂着眼沒有搭話。
“……你是誰？”白景又問了一遍。
“為什麽……我對你有一種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覺……很像是個……很久遠以前的……親人……”
——祭司哥哥，為什麽我對你有一種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覺？就像是比媽媽還要親的親人一樣？
傻瓜，因為這是必然。
在某一個瞬間，面前的這張面孔與很久很久以前的，另一張臉重疊。怔怔地注視着，好似要透過這張臉，望入很久很久以前的時光……
——哥哥，為什麽要我回媽媽的身邊去？我就喜歡黏着你！
傻瓜，你的母親會寂莫的。
——哥哥！祭司哥哥！媽媽和大家都說，你可以把我變得很強很強……我可以保護你、保護媽媽、保護村子裏的所有人！
傻瓜，你還太小，你會死的。
你不怕死，所以你死了，你再也保護不了任何人。
一身紅衣，殷紅，似血。一道液體滑下臉頰，鮮紅血跡映着顯得蒼白的膚色，像一道割裂的傷，醒目，并且殘忍。
“你、你怎麽了！”白沫扔下了她的老公，緊張地扶住這人搖搖欲墜的身形。
連白景也是慌忙地自地上跳了起來，都顧不得後腦勺的傷了。見白沫已經先他一步扶住人，他也不知道能夠做些什麽，急得團團轉。
“這是必然。”着紅衣的人穩住身形，向着白景說道。
“什麽？”還在為其擔心的白景與白沫一時都沒有明白過來他在說些什麽。必然什麽的……這話題是不是跳得也太快了點……
立在那裏，紅衣人沒再重複自己的話語。
是的，是必然，是無可阻逆的，鮮血的羁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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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殊給葉子講了很久很久的故事，其中還強迫性地夾進了他的三千煩惱絲。不過，對于那個被他下意識地扭斷脖子的少女，他還是選擇以略過。他很肯定，葉子肯定發過什麽他如果真殺得了人就一頭撞死之類的毒誓……
為了保證室友的性命，更因為他沒法為自己開脫、開不了口……等一系列原因。
講完故事後，白殊就站在原地，等待葉子說出些什麽。
可是被期待着的葉子什麽也沒有說，他倚靠在書桌上，沉默着。
室內懸挂的電子鐘秒針在一格格地轉動，沒人有開口，室內安靜得只剩下電子種的走動聲。
沒過多久，葉子的手機響了。
随手按下接聽鍵，葉子“喂”了一聲。
“是誰打來的？”
“小八。剛剛我還是忘記給小八打電話了……”許是訊號那一端的小八聽到這端失蹤室友的聲音，聲音也大了不少，使得葉子不得不将手機拿遠點才敢回話。
就這麽讓小八嚷，他很肯定他的耳朵會就此聾掉！
随意地應了幾聲，葉子挂了電話，然後沖着白殊說道，“小八已經到校門口了，呆會就會上來。”
“唔……”
“剛才你同我說的那些，記住……別讓任何人知道。”
白殊含首。他原本就沒打算告訴任何人的，現在同葉子說了……這完全是個意外……不，是意外中的意外……
小八蹭蹭蹭地就爬上了寝室，速度快得就像只猴子。對于小八的速度這一點，寝室裏的這二人沒一人感到意外的……這丫的就是一潑皮猴子轉世投胎！！！
少不得又是一番責怪與詢問，在問到白殊這些天去了哪裏的時候，葉子很冷靜地接了句，“給他奶奶打醬油去了。”
白殊瞪直了眼瞅着葉子，他很想說……他爸是個孤兒，爹媽估計早就升天的那種……
你在咒我早點打醬油去死嗎？
我可沒這麽說，是你自己亂猜。
如果眼神可比刀劍，那這二人的凡夫俗體早該在對方的瞪視下遍體鱗傷了……
在寝室裏同葉子、小八又聊了不少時間，約好了後天全寝室加老寶一起去哪聚聚順便招開針對白殊的審（問）批（鬥）大會，這才各自拖了行禮，在校門口揮手作別。
順手攔了輛出租車——他可不想拖着兩大箱東西擠公交，錢這東西就該浪費在應該浪費的時候。
回到家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左鄰右舍，有的窗口已經亮了燈，偶爾可以看到人景晃動，或者是些嘻笑喝斥的聲音……
亮起了燈的窗子，不包括他的家裏。
雖然他們說這幾天就會回來，可是法國的魅力顯然大過被他們獨自留下的兒子，連聲慰問的電話都不知道打回來……
拖着行李進門，不出意外地，在電話上翻出了媽媽的留言。無非是說些什麽他的電話無法打通、是不是又往哪裏亂扔找不着了？再不然就是替沒有出過國的兒子描述今天去過哪些個地方、那些建築有多麽地神奇多麽地偉大，就差直嘆外國的月亮果然比國內的圓了。
——明天晚上的班機，小殊乖乖在家呆着，等媽媽給我帶紀念品回來！
大段的廢話裏，只有這麽一句有用的。
終于要回來了嗎……
他是不是應該把家裏先打掃打掃？
這麽想着的白殊看了眼滿室的灰塵，忍不住地撫額……
還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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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是個一孤兒，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被沫沫的父親撿進了家門。
那時候的白沫也不大，某一天從幼稚園回來後，便發現家裏多了個傻傻的男孩。活頭纏滿了繃帶，活像是個木乃伊！夠蠢！夠傻！
她問他是誰，他說他是景。
什麽景？他姓什麽？爸爸是誰？媽媽是誰？
面對她一連串的問題，景使勁地搖頭，他什麽也不記得了。
這時候，爸爸走過來，按住景的肩頭，向寶貝女兒沫沫介紹……他現在叫白景，和沫沫一個姓，是沫沫的哥哥……
時間過得很快很快，她的景哥哥長得比她高了，臂腕比她更有力了，就連十指相扣時……那手掌也是生生地比她大上一圈，剛好包進來她的柔胰。
他們走到了一起，沒有人驚訝，好像本該如此。
婚禮上，來訪的親友盡是她的叔伯，沒有分出什麽雙方親友。
景是孤兒，沒有親人，誰都知道。
可她還記得當時，景怔怔地望着門口，好似真的希望那裏能夠出現一個人。
白沫笑着，拉着這個對她的丈夫也許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回了旅館。這時的她沒有想太多，包括這個紅衣人的身份是什麽？包括這人究竟叫什麽？包括……這個人對于他們今後的命運，會有多大的影響？
白沫什麽也沒有考慮，什麽也沒有去想。她只是拉着這人扯出各種的話題聊着天，雖然對方是聽到三句也未必回得了一句……
倒是她的丈夫白景一直跟在他們的身後皺着眉宇，不時地會狀似小心地向哪裏瞅瞅。
“景，怎麽了？”白沫終于注意到了丈夫的異常，回首問道。
被問到的人又左右看了看，走近自己的妻子，低壓了聲音開口，“沫沫，好像有人跟着我們……”
轉角的垃圾桶，更後方佯裝路人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