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風起·(2)
子罷了。”
繼而見她微揚眉梢,續言道:“慶國公已然被擺上了明面,侵地案勢必開審,陛下必然要拿柏業為推行新政開刀,任誰也是無法保全的。”
譽王面色一白,腦子竟是一空,将杯子往桌上猛然一擲,來回踱了數步,心緒仍是起伏未定,好半晌才咬牙道:“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柏業倒臺?從此本王将失去這個軍中唯一的支柱!”
秦般弱卻是悠然落坐,面無表情地看着急得方寸大亂的譽王,好一會兒,見他恢複了稍許平靜才緩緩道:“這便是我此次回京的目的之一。”
譽王頓時一擊掌,激動道:“看本王都糊塗了,姨父必有計策可解!”
她卻只是平靜地說了一句:“舍柏業。”
“什麽?!”蕭景桓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秦國公不問軍事多年,軍中勢力寥寥,這個慶國公還是他動用其他隐秘勢力一步步提拔上來的,如今竟然說舍就舍,豈不荒唐?
“蕭景睿雖與你指腹為婚,但謝玉根本不知秦家在暗中支持本王,他縱容二子投誠東宮,已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若本王失去柏業,那日後在軍方,拿什麽和那位抗衡!”
秦般弱只是淡淡地道:“謝家和秦家的聯姻,不過是一紙單薄的婚書,是當年那些秘事防叛的保障,毫無約束可言。如今越貴妃得寵,太子一脈穩操勝券,以謝玉的心機,便是知曉秦家的态度,也仍會選擇東宮站隊。”
“秦家在外人看來早已勢微,這些年因着滑族舊事,陛下對父親既重用又防備,既拉攏又打壓,更兼我嫡系一脈無人可繼,父親明面上一直無欲無求,陛下才消了防備的念頭,放他和母親回了荊州,早已不足為慮,那邊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相比起一個柏業,如今陛下的聖心不容有失。除非譽王殿下想拂逆陛下的意。”
“當然不!可難道沒有兩全之法?”譽王自然希望能從她嘴裏得到保障。
秦般弱卻是輕輕嘆息道:“世上安得雙全法?唯今之計,表哥只能忍痛割肉了。”
随即卻是見她眸色奇異,微微一笑:“當然,柏業也要死得其所才是。”
譽王一愣,不禁問道:“此言何意?”
“你以為侵地案是柏業一人之首創?東宮的龌龊,恐怕只多不少啊。”秦般弱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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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靈臺明澈起來。确實,東宮不比他幹淨多少。只是他這次運氣不佳罷了。
“紅-袖招可不是擺着好看的。”她輕輕笑了笑,然後便從袖口掏出一份名單遞給他,“相信今晚表哥一定能睡個好覺。”?
☆、穿成秦般弱(六)
? 寧國侯府,雪廬。
“晚來天欲雪,靖王殿下不打算來喝一杯?”話音剛落,從裏頭步伐矯健而出的英武男子不是蕭景琰又是誰?
梅長蘇溫着酒壺,淡淡一笑,傾身為他倒了杯酒:“嘗嘗,從江南特供的般若酒。”
“般若酒?”蕭景琰微微挑眉,“你此言似意有所指。”
梅長蘇卻是笑而未答,轉問道:“想來今日陛下指定三司協理之人,是靖王殿下您了。”
“先生早料。”靖王面上淡淡,瞧不出絲毫欣喜之色。對于權謀操弄之術,他一向不喜。
“不知大殿之上東宮和譽王有何反應?”梅長蘇似是随意問道。
靖王想了想道:“太子微有失落,不過欣喜實多。反倒是譽王面上平靜,竟是一再向我暗示會給予多方便利,全力協助,更是表露會除去蠹害,推行新政,倒是得了父皇不少嘉許。”
梅長蘇眸色微動:“哦?譽王倒是鎮定大度得令人意外。”
“你想到了什麽?”靖王看了他一眼,不由問道。
梅長蘇只是唇角含笑,為他再倒一杯:“這酒滋味如何?”
靖王倒是答得誠實:“入口綿長醇厚,後勁十足,确是好酒。”
“縱觀譽王這段時日,愈迫在眉睫,愈行事穩重,當機立斷,權衡割舍,利落非常,全然不似他府中那一幹幕僚能謀劃得出的。”梅長蘇緩言道來。
靖王已是明了,微微蹙眉,難得不确定地道:“你懷疑是秦般弱?”這話說得他自己也不信,微微搖頭:“她雖聰敏,然并無聽聞秦家與譽王暗中有來往。秦國公秦铮可是大梁出了名的孤臣。”
梅長蘇卻是輕輕嘆息出聲:“若凡事都如人之雙目所見那般澄明,也便不會有世上諸多陰謀詭計,陰暗人心了。”
******
芷蘿宮。
靖王沒有想到今日母妃的宮裏竟會如此熱鬧。
更是沒想到來訪者會是素日從未有過接觸的秦般弱。
一想到梅長蘇的話,他不由有些微微警惕。
靜妃見他來了,臉上的笑意頓時擴大了:“景琰,快進來,你最愛吃的板栗糕,榛子酥和茯苓雞湯都給你備好了。”
秦般弱微笑着拂了一禮:“參見靖王殿下。”
靖王只是看了母妃一眼,以示詢問。
靜妃笑了笑道:“從前倒不知道般弱翁主是如此妙人,今日碰巧在禦藥房同取一味藥,這才知道翁主竟是熟通藥理,便請來坐坐,這一聊倒是忘了時辰了。”
看得出母妃面上的笑意真切,想必對這位翁主也是真的歡喜,他倒是不好掃了她的興,難得地露出一絲溫和之意:“多謝翁主陪母妃解悶。”
“哎,瞧你這孩子——”靜妃又好氣又好笑道,“在軍營一呆好幾年,倒是把人呆得都愣了。”
靖王微微有些不自然。
倒是秦般弱了然地笑了笑道:“似靖王殿下這般耿直尚武的人這金陵城中可是難尋了。”
金陵文人雲集,士風盛行,多是名士風流的韻事,無半點陽剛之氣。她這話原是不錯,可在靖王耳裏聽來卻是意有所指。
靜妃忽的有些意動,可一想起她早已有所歸屬,便只得散了念頭。
“天色也不早了,般弱便不打擾靖王殿下與靜妃娘娘相聚了。”
雖心有遺憾,但出于禮數,靜妃仍是笑道:“景琰,替我送送翁主吧。”
“是,母妃。”靖王回答得一絲不茍,好似新接了一項軍中任命般,倒是惹得靜妃無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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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殿下一言不發,倒似是對般弱避如蛇蠍。”二人走在宮道上,她不由逗趣道。
靖王卻是微微挑眉,正色道:“本王沉悶慣了,翁主見諒。”
秦般弱偏頭看了他一眼笑道:“在般弱的記憶裏,從前的靖王也是鮮衣怒馬,神采飛揚之人,與如今倒是判若兩人。”
似是戳中了那道最隐秘的傷口,他漆黑的眼眸愈發深邃,随即聲音沉然道:“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更何況是最善變的人。”
“确實。”她微微颔首道,“但我們仍可以選擇變成最愛的人期待的模樣,這就是人區別于萬物的地方。”
“期待的模樣......”靖王下意識地重複道,随即竟是見他微微彎唇,“當然,一定會是他們最期待的模樣。”
忽然前頭的岔路口傳來太監的尖聲怒斥:“站住!小雜種,居然還敢跑!”
離他們不遠的樹叢裏立刻便滾出一個渾身烏黑的孩童,正跌跌撞撞地往他們的方向逃來。
下一刻,她便看見靖王的面色倏忽變了。
他自然是要震驚的。
因為面前的孩童不是別人,正是祁王的遺腹子——庭生。
“放肆,在宮中如此喧嘩,成何體統? ”卻是秦般弱忽然開口斥道。
追過來的宮掖庭管事太監忙賠笑道:“奴才給般弱翁主和靖王殿下請安。可不是奴才膽子大了敢如此行事,而是這罪奴私自逃出了宮掖庭,若丢了人,奴才可就不好交代了。”
靖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個孩童身上,只見他衣衫褴褛,渾身泥濘,面上是紅黑交錯,身上是道道斑駁的鞭痕。分明是不堪虐待受辱才會逃跑出來!
蕭景琰掩在寬大袖口的手掌緊緊地攥握起來,直到一絲痛意傳來,才按捺下發怒的沖動。
如今在明面上,他已不能再與祁王府有任何牽連,尤其是在此敏感之機,大庭廣衆之下......顧念舊情。
秦般弱在心裏微微嘆息一聲,便是寧折不屈如靖王,也有不得不妥協的時候。
便在剎那,蕭景琰再次擡頭的時候,卻是見到一抹纖弱的身影正蹲在他的面前,用素白的絹帛為那個渾身髒兮兮的孩童一點一點抹拭着污痕,臉上的笑意是那樣明燦耀眼。然後他便聽到她用溫和含笑的聲音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庭生。”那個孩童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小聲答道。
她輕輕地撫摸着他的散亂的發頂:“庭生,知道私逃宮掖庭是死罪麽?”
庭生緊緊地咬住下唇,渾身都止不住地戰栗起來,只是目光在觸及蕭景琰的時候又飛快地縮了回來,半晌輕聲地回答道:“庭生知道。”
“那庭生怕不怕?”她愛憐地問道。
只見他猛地搖了搖頭,認真地答道:“不怕。”
秦般弱微微笑出聲,拍了拍他的背:“真是好孩子。”
便見她起身對那公公淡淡地道:“今兒公公就當賣我一個人情,将這孩子帶回去後別再為難他。”
那公公忙點頭哈腰道:“這個自然,請翁主放心。”
感覺到靖王投來的審視目光,她落落大方地站到他的面前,面帶笑意:“靖王殿下似乎有些意外。”
蕭景琰微微垂眸卻是道:“宮掖庭自有管轄之度,翁主此舉未免有多事之嫌。”
秦般弱唇角的笑意漸深:“般弱并非聖人,卻也非鐵石之心,方才之事,對般弱來說,不過袖手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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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秦般弱(七)
?作者有話要說: 目前日更。。懶猴你萌可以不用大意地跳坑啦(>﹏<)
當慶國公濱州侵地案告一段落,譽王痛失軍中唯一支柱,東宮被拔除隐藏暗中的好幾個勢力,而靖王展露頭角之際,金陵繼太皇太後壽誕後又迎來了一大盛事——統領雲南十萬兵馬的大梁第一女帥霓凰郡主,回京了。
此次入宮,不止是帶回與大敗南楚的捷報,更是因着梁帝親自下旨,為其招婿。
穆小王爺穆青已于上月舉行了成人禮,也便意味着霓凰郡主終于可以卸下主帥的重擔,洗手作羹湯,嫁與他人婦。
這個消息自然牽動了無數盤根錯節的勢力調動,多少雙上位者的眼睛正緊緊地盯着雲南穆府這塊鮮美的肥肉。
東宮和譽王府自她回京之日便已有所動作。
得霓凰者,可謂得大梁半壁江山。
此言自不可出口,他們卻是彼此心照不宣。
而當這個消息傳回雪廬之時,正前來看望的蒙大統領早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可偏生主人卻是一派淡然悠閑的模樣,落子的手依然沉穩不疾。
“小殊!那可是霓凰啊,你怎麽還能這麽淡定!她都要嫁人了!——”蒙摯看着他平靜的俊容,真想一巴掌拍醒他。
梅長蘇輕輕地落了一子,偏頭看了他一眼,笑得淡然:“那你要我如何?”微不可聞地一聲輕嘆,卻帶着一絲不為人察的落寞和無奈,“蒙大哥,你知道的,我此生與她,是再無可能了。”
蒙摯心頭一酸,半晌卻是重重地嘆出聲:“你們......一個要招婿嫁人,一個又再無執念,可明明近在咫尺......诶!算我多事——”
梅長蘇為他倒了杯熱茶,淡淡一笑:“我今生唯願霓凰能找個好人家,下半生不再戎馬倥偬,生死羁絆,平安幸福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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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嫁人之事,霓凰可有可無的态度令梁帝也是發愁,已是挑選了數十個名門才俊,她左右都瞧不上眼,更別提言後和越妃推薦上來的那幾個酒囊飯袋。
梁帝幹脆廣發天下檄文,令全天下的好男兒都來給霓凰過過眼,這下總該有她能瞧上的吧。
自霓凰郡主招婿的榜文一出,邊境各國嘩然一片,頓時北燕、大渝甚至是剛剛戰敗的南楚都遣派了求親使團,明知希望渺茫,卻是來勢洶洶,霎時整個金陵城都沸騰了起來。
譽王自是動了心思,拟了好些個己方勢力中不錯的青年才俊,卻是被秦般弱輕飄飄地否決了。這裏頭牽涉的深淺,哪兒有這麽簡單?
想來便是那人,也不會由着事态失控。
因為穆霓凰,是他心頭不可彌補的一道傷疤。
将手上方才由人傳來的秘密信箋燃燭燒了,她忽的輕聲開口:“走吧,陪我入宮。”
這一聲放佛是對着空氣自言自語,然而身邊的氣息卻是微不可見地輕輕波動,随即便又恢複平靜。
進宮後,秦般弱并沒有去任何地方,反倒是來到禦藥房挑了幾味民間難尋的藥引。這回倒是沒有碰上芷蘿宮的人,卻是遇上了一個在旁人看來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
禦藥房的管事起先是呆了一呆,好半晌才捋順話道:“不知靖王殿下來此有何貴幹?”總不至于也是來抓藥的吧.....
果然,便聽靖王一本正經地道:“抓藥。”
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啊。管事想了想道:“靖王想抓哪幾味藥,奴才讓底下人替您包好了送去?”
卻見靖王揮了揮衣袖道:“不必了,本王自己進去找。你們在外邊候着。”
管事不由抹了抹額上的汗,唯唯應諾。
這靖王殿下真的認識這些藥材麽......
秦般弱早已聽見了外頭動靜,想來定是他來了,卻依舊慢條斯理地抓藥上秤,然後用藥紙包好,動作一氣呵成,倒是十分娴熟。對于這些,不過是她諸多技能中的一項罷了。
“般弱翁主。”蕭景琰很快便在第三排藥櫃間尋到了她,卻只是喊了一聲便無下文。因為他并不知如何開口才更合适。雖則蘇先生已暗示她不會為難,但他卻是拿不準她的用意——她為何向陛下請求将庭生帶走?
秦般弱唇角噙笑,卻是頭也不擡地道:“靖王殿下是來替靜妃娘娘抓藥的?”
蕭景琰一怔,囫囵應道:“嗯......母妃吩咐我來替她拿藥。”
“哦,是麽?不知是哪幾味,般弱略懂藥理,可以代勞。”秦般弱這才擡起頭,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
見她這般的眼神,蕭景琰便知她早已看穿了,卻還如此戲耍自己,面色微微不豫,但一想到庭生還在她的手裏,口氣便不得不顯得和善些:“聽說昨日翁主向陛下讨要了幾個人......”
秦般弱卻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靖王殿下說話行事何時變得如此婆婆媽媽的。你想問庭生是否在我府上,我又為何帶走他,對他好不好是麽?”
蕭景琰忽然覺得一口氣憋悶在胸口,有些提不上來。
卻見她笑着看着自己:“這麽件小事還勞動靖王殿下如此大費周折迂回來問,般弱真是受寵若驚了。”
他确實是擔心,也心知自己是多慮,單憑當日她的所作所為,必不會對庭生不利。蘇先生早已說過,她同時帶走好幾個宮掖庭的罪奴,必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後續之事自有分曉,且看她如何賣予這個人情,可他卻是心系庭生,等不得許久,就這般莽撞地跑來了。
随後卻見她将抓好的藥包毫不客氣地塞在自己懷裏道:“既然殿下自覺欠般弱一個人情,不如這便還了吧,這些藥着實有些重,便替般弱提到宮門口如何?”
靖王微微一愣,這個人情......就這麽簡單?
而出宮道之時,恰逢霓凰一身素白勁衣,英姿飒爽,正從東邊武英殿方向出來,頗為訝異地打量了靖王一眼:“這些藥......”
秦般弱頗是自然接口道:“靖王殿下恰巧路過,便好心替般弱送一程。”
蕭景琰聞言不由眼角微抽,卻是默認了。
“許久不見,般弱倒是長成大姑娘了,再不是從前那個愛哭鼻子的小丫頭了。”霓凰看着她,頗為感慨地道。
秦般弱促狹一笑:“自然,霓凰姐姐可是我們大梁所有女子的楷模,般弱可是從來沒有偷懶呢,不如明日我們去西郊馬場比試比試?”
霓凰爽朗一笑:“不愧是秦國公的女兒!”說着她卻是笑着睨了靖王一眼:“何須去西郊?撿日不如撞日,眼前不是就有個現成的?”
蕭景琰微微一愣,随即面上也露出一絲笑意來:“靖王府的校場随時恭候。”?
☆、穿成秦般弱(八)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剛把《他來了》電視劇看完了~發現又撞梗了有木有!!!
對上一篇還有印象筒子還記得不,西萌君在結尾留了懸念——你萌應該能猜到謝晗沒死,而且和藺漪陽存在某種關系——
然後海宴姐姐編劇的結局是~藺漪陽是大Boss~hhhhhhh薄喵喵真的有雙重人格23333
好吧,以上只是西萌君的胡言亂語,不打擾筒子們繼續收看琅琊榜了23363333= ̄ω ̄=
梅長蘇沒有想到竟會在靖王府看到秦般弱和霓凰聯袂而來。
他怔了一瞬,已是由靖王介紹道:“這位是蘇先生,想必二位應該有所耳聞。”
梅長蘇出現在此,沒有人覺得奇怪,因為那日太皇太後壽誕一事,飛流的大名早已名揚在外,靖王欲招攬飛流入軍中的事自然流傳了出來,此時請正主帶着飛流前來府中作客,并不會引人注目。
霓凰背手打量了他一眼,卻是笑道:“沒想到譽滿京都的江左盟盟主竟是生得這般書生模樣。聽說你身邊有個叫飛流的高手,連蒙摯都無法在百招之內拿下他?”
梅長蘇聞言微微笑了笑,略有些戲谑道:“難道郡主也想招攬他入你的十萬鐵騎不成?”
霓凰笑得開懷:“那我可争不過靖王和蒙大統領。不過霓凰倒是想見見這位少年,不知可否?”
他卻是微微搖頭,面露歉然:“若是你們再早上一刻,倒是能見,而現下,便是我也不知他的蹤影了。”
“果然和傳聞中的一樣,那便是霓凰運氣不佳了。”她毫無芥蒂地笑了笑,随即看向靖王道,“今日來便是為了靖王府上的那幾匹好馬,殿下可千萬別舍不得。”
“這是自然!”蕭景琰爽朗一笑,便在前頭引路,一塊往府中西苑校場而去。
霓凰的身手和騎術自然是頂尖的,不一會兒便領先在前。
只是梅長蘇沒有想到,養在深閨之中的秦般弱也有如此好的騎術,竟是緊緊追在霓凰的坐騎之後,咬得甚緊。
然而□□驟然生出,霓凰的坐騎驚風不知出了什麽變故,竟是背離了馳道直直地沖着圍欄一頭沖了過去。
要知道距此十裏之處,便是府後人口密集的螺市街。
而秦般弱的坐騎雷雲本就和驚風親密,竟也全然不顧地緊緊追在了後頭,勢如閃電,奔如雷霆,一剎那間何人敢阻!便是蕭景琰和校場最好的馬夫也來不及反應。
梅長蘇的面色也變了,立刻喊道:“快鳴煙花示警!讓府後衛兵合力攔住,決不可讓馬沖入人群!”
一眨眼的功夫,驚風和雷雲便跑出了三裏地,靖王等人奮力直追,卻始終隔了一大段距離 ——畢竟那是靖王府最剽悍的兩匹戰馬,也是最訓練有素的,誰能想到一向馴服的馬兒會如此癫狂?
梅長蘇臉上蒼白,咳了數聲,心中焦急,卻只能嘆此身殘破,不能援手。
定下心來便是諸多疑點湧上心頭,那雙幽深眼眸愈發顯得深邃無波。
一盞茶的功夫,他已是聽見飛流興沖沖的聲音:“蘇哥哥!妹妹!”
梅長蘇頓時一怔,擡眼望去,竟是瞧見飛流懷抱着一個年輕女子從屋檐上飛身下來。
“妹妹!”飛流再次開心地強調道。
他定睛瞧去,只見那女子衣衫淩亂,披頭散發,卻是難掩清麗容顏,不是秦般弱又是誰?
“飛流,把她放下來吧。”
“受傷了!”飛流固執地不肯放手。
聞言,梅長蘇果然注意到了那一抹深色裙裾上的暗漬,看來傷得不輕。
“那把她放在椅子上好不好,你這麽抱着,她會不舒服的。”他耐心解釋道。
飛流看了“妹妹”一眼,見她毫無血色的面容,終于點了點頭道:“嗯!”
緊接着,靖王渾身汗濕地回來了,面上難掩脫力之象,一見到他也不及休息,神色凝重地道:“霓凰被南楚使團首領宇文暄救了。”
“驚風還是沖進了螺市街,幸虧霓凰極力控制,才不至踐傷了百姓,而宇文暄等人竟是恰巧在望江樓飲宴,聽到動靜後從二樓飛身而下,在衆目睽睽之下将霓凰從馬背上救下,而驚風也乖順了下來。飛流倒是來得及時,當時情況兇險,雷雲差點沒将般弱翁主甩飛下來,便是如此也是受了傷,本王便讓飛流提前帶她回來了。”
梅長蘇卻是眉頭微蹙:“那霓凰現在何處?”
靖王的面色愈發難看:“和巡防營一起善後,宇文暄也在幫忙。”
梅長蘇素淡的眼眸漸漸冰冷,低沉平靜的語聲卻是透着一絲令人心悸的力量:“南楚打的好算盤,招婿大會還未開始,輿論的風向便已傾向他們,救命之恩,多少雙眼睛看着,便是霓凰也百口莫辯。”
蕭景琰冷峻的面上卻是有了細小的波瀾,他剛剛是直接稱呼她為霓凰麽......
若沒記錯,他和霓凰是今日初次見面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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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傷勢不重,秦般弱很快便“醒”了過來,便聽見身旁一個聲音興奮地叫着:“醒了!”
“飛流,不要這麽大聲,會吓着她的。”
“哦!”
睜開眼便是他溫潤含笑的眼眸:“幸虧沒動到筋骨,不過是些皮外傷。但這幾日最好還是服些安神的藥。”
秦般弱的面上略微有些蒼白,顯然是受了不小的驚吓,但所幸精神尚好,接着便聽她輕聲問道:“霓凰姐姐怎麽樣了?”
“她沒事。”他言簡意赅道,“倒是你傷得不輕。”
秦般弱笑了笑道:“平素父親并不多讓我騎馬,許久未動,倒是有些生疏了,雷雲那般暴躁,差點沒将我颠下來。也不知驚風為何無緣無故就發了狂......”
他濃密的眼睫微垂,素淡如雪的面上仍是平靜無波:“事後檢查過了,并沒有看到它們身上有任何外傷,常年訓練喂養它們的馬夫并無在飲食和水腫發現任何異常。”
秦般弱的面上露出微微錯愕的表情。
梅長蘇清淺一笑:“想來今日之事是個意外罷了。”
她的眼眸深了深:“還好霓凰姐姐沒事,不然便是般弱的罪過了,若非——”
他截住了她的話道:“無需自責,誰都無法預料到會發生這種意外。若是事事未蔔先知,豈非成了神?”
秦般弱亦是微微一笑:“這倒是。若真有那樣的人,便太可怕了。”?
☆、穿成秦般弱(九)
?作者有話要說: 西萌是個剛剛上路的小透明(>﹏<)看到收收多了很開森啊有木有!!!but泥萌為啥都不跟西萌一起嗨﹉大冬天西萌君更涼嗖嗖惹︶︿︶
難道從此西萌要在自嗨的道路一去不複返惹?O_o23333不要啊﹉
秦國公府。
當喝完安神的藥之後,秦般弱的面前便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黑衣蒙面人。
只見她偏頭看了他一眼笑道:“我知道,你想問為何白天我不讓你救我是麽?”
蒙面人輕輕點了一下頭。
她卻是看着他認真地道:“你不能出現,至少現在還不能。但我答應你,一定會讓你們相認。”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并沒有離去。
秦般弱終是無奈地笑了笑道:“好,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不會再讓自己受傷。這次是情非得已,我不想讓他對我心存懷疑,至少在霓凰的事上,不可以。”
“你......”他艱難地發着聲音,卻是難以辨認,“喜......”
而她卻是聽懂了,随即眸光堅定地輕聲答道:“是。”
下一秒,他漆黑的身影一閃而逝,她微微垂眸,挑了挑燈芯,頓時燭光愈發明亮。
而今夜,她還有一個客人到訪。
亥時三刻,星辰寥落,夜風忽起,軒窗微微顫動,随即便是那人略帶戲谑的聲音響起:“傷怎麽樣?”
秦般弱掀了掀唇:“托小王爺的福,般弱還死不了。”
熀爛的燭光将他本就斯文得不似楚人的面孔照得分外柔和俊逸,只有她才清楚,這副看似人畜無害的面孔下潛藏着的狐狼般的野心。
宇文暄絲毫沒有介意她的冷淡,反倒是彎唇道:“若非你的配合,恐怕要親近霓凰郡主還得再費一番周折。”
她卻是支頤淡淡地道:“我也并非毫無條件,彼此彼此。這些年你我代表的雙方互利互惠,誰也不吃虧。不過要博得霓凰的芳心,還得憑你的本事。”
“這是自然。我自有我的法子。”
宇文暄随意落座,亦學着她的模樣支着下颌道:“老楚王病危,命不久矣,對外南楚看似一團和氣,但各王私下争儲激烈。除卻年長的幾位機會不大,排行第四的晟王呼聲最高。這次晟王除了暗中叮囑我想方設法迎娶霓凰換取南境太平外,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眸露出奇異的笑容,聲音愈發低沉,“他要我迎回他流落在大梁唯一的子嗣。”
秦般弱露出微微“意外”的神情:“這麽說來,晟王現在那個三歲的世子并非他的親生兒子?”
“子嗣是他唯一的軟肋。”宇文暄淡淡地道。
她卻是輕掃了他一眼,唇角噙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卻也是你日後翻身最大的籌碼。”
宇文暄忽的笑了起來:“知我者,秦氏般弱也。”
“但你要答應我,若日後他選擇跟你回到南楚,務必善待于他。”秦般弱的神色從未如此鄭重認真過,“我從未見過似他這般澄明敦厚的人。相信他不會成為你的阻礙。”
宇文暄看了她一眼,亦收了頑色,颔首應諾:“我答應你,只要他毫無威脅。”
******
梅長蘇搬園子的這日,無數人前往恭賀喬遷之喜,他只是吩咐黎綱将親近之人的禮物收放好,其餘的一律放入了庫房。
“這是什麽?”不一會兒,梅長蘇看到一個烏木長匣被黎綱單獨拿了出來放在桌上,不禁問道。
“哦,屬下瞧禮單上沒寫明是何種藥材,便想拆看瞧瞧,然後歸到藥房去。”
梅長蘇烏墨般的眼眸微微一動:“可是般弱翁主送來的?”
若是旁人送來的藥材,絕非是用這般古樸無華的匣子裝着。
“宗主果然神機妙算!正是翁主。”黎綱嘿然笑道。
梅長蘇亦笑了笑道:“行了,平日裏沒少見你拍馬屁。”
打開一瞧,一股清新的藥香淡淡撲鼻,卻是一個個精巧的藥囊,用繡着雲紋的荷包裝着,極方便佩戴。匣底是一紙信箋,寫着兩行娟秀的簪花小楷:“願君安枕,般弱敬上。”
倒是個有心人。梅長蘇不由微微一笑,随即卻是微不可聞地一聲嘆息。
忽然門房來報說是靖王來賀,梅長蘇便将匣子收好,到門前迎候。
只是靖王卻帶來了一個令他意外的消息:霓凰赴了宇文暄的會,二人還同游京郊九嶷山。
梅長蘇微微一怔:“她可是自願的?”
靖王卻是微微颔首,低聲道:“若是霓凰不願,這天底下沒人能強迫得了她。”
“這倒也是。”梅長蘇的面上笑意極淡,“想是緣分使然。只是南楚的心思,怕是沒那麽簡單。倒是宇文暄此人,倒是個人物。”
靖王卻是微微挑眉:“南楚人人尚武,聽說宇文暄卻是另類,生得溫潤斯文,還曾習中原文化,倒是與任何一個金陵士子并無分別。”
梅長蘇眼眸笑意深沉:“近幾年南楚與大梁在南境雖互有勝負,但總是敗多勝少,而這次霓凰郡主統領的十萬鐵騎卻是險勝罷了。你可知南楚軍中是何人在獻計獻策?”
靖王微微皺眉:“主帥可一直都是衡王宇文斐,亦不曾聽聞他底下有何厲害軍師。你的意思是——”
“宇文暄化為衡王帳中的貼身侍衛,瞞過了諸人耳目,這才沒有引起霓凰的警覺。”梅長蘇娓娓道來。
“能屈能伸,好深的城府,好堅韌的心性。”蕭景琰極少如此誇贊一個人,只見他此刻面有動容,“若有機會,當與他在戰場上一較高下。”
梅長蘇卻是微微垂眸輕聲道:“怕是十年之內,都不會有此機會了。”
蕭景琰微愣:“為何?”
“南楚将有內亂。”梅長蘇只是這般平靜地道,卻是輕描淡寫地将一個國家未來十年的景象鋪展在了他的眼前。
“有時本王真覺得,先生之心有如深淵,當真深不可測。憑先生之才,為何非要選擇我蕭景琰?”
梅長蘇卻是眉目舒展,蒼白的面上帶着清淺的笑意,看了他一眼認真地道:“因為大梁需要你,靖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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