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王姨也沒有想到還會回到裴宅的一天,自從裴母被送去了南城養老,她去了沒多久,就被裴母娘家的人趕走了,表面上客客氣氣說是她年齡大了,該是回去養老享清福的時候了。
她又沒有到退休的年齡,身子骨好得很,怎麽可能這麽快就退休,說白了,只是把嫌棄她多吃一口飯罷了。
自從回了老家,她的日子就過得沒以前舒坦了,在裴家這麽多年,她名義上雖是保姆,但仗着裴母在後頭撐腰,平日裏就是哄裴母高興,家務事基本不做,都快成半個主子了。
這從裴家出來,她沒有個文憑技術,只好再做保姆的行業,只是其他人家哪裏有裴母好糊弄,那拿一點錢,真的是拼了老命去工作,這才沒多久的時間,手指頭糙的就跟一塊抹布一般。
突然被接到了裴家,王姨先頭還想着是不是裴母也回主宅了,所以這麽快就想起了她,把她接回去繼續用,卻沒有想到裴母壓根就不在宅子裏,只有裴铮一個人。
一見到裴铮,王姨就有點兒心虛。這位小少爺從小性情就陰晴不定,嚣張陰戾,她平時也是少惹裴铮,生怕被逮到把柄。
“不知道少爺找我有什麽事,我女兒今天回來,我還要給她做飯。”王姨趕緊把家人搬出來,她此刻是一點都不想待在這裏。
“就問一些事,問完你就可以走了。”裴铮轉着手指上銀色的戒圈,笑容緩緩溢開。
王姨心下一涼,現在裴母又被趕出了本宅。
她知道有些事情,估計藏不住了。
王姨從裴家出來,裴铮就把家裏的傭人全部都被叫到了大廳進行問話。
“我問問,到底是誰給你們熊心豹子膽,居然敢讓太太做事情,難道裴家開給你們的工資嫌少了?”裴铮坐在沙發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點着扶手,他渾身被冷氣籠罩着,眉眼之間盡露肅殺之氣。
王姨估計也是想着要死大家一起死的想法,把以前的事情都給抖了出來,裴铮沒想到私下裏傭人對沈情也不尊敬,嘲笑不斷,甚至連一些家務事都讓沈情做,真把沈情當做傭人使喚了。
底下的傭人臉色一白,有幾個心理素質差的已經撲倒在地求饒,但這事他們确實也是沒有辦法,當時家裏就裴母地位最大,有的時候裴母怕破壞她的好婆婆的形象,便讓他們給沈情使絆子。
有一個裴宅的老人站,站出來顫顫道,“少爺,我們也是拿死工資的,我們要是幫着太太,這份工作就保不住了。”
裴母小肚雞腸的性格傭人都知道,順她者日子就好過,若是站在沈情那邊,不出一個星期,肯定會被以各種理由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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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他們這種要養家糊口的,哪裏敢丢了手頭的工作,只好按照裴母的心意辦事。
“況且,少爺不是也說過,家裏的一切事情都是由您的母親做主,所以我們不得不聽從。”
裴铮眉頭攏起,他是說過這句話,剛結婚那會,他怕母親不高興,沈情又要去上班,想着母親處理家事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卻不料正好讓母親肆無忌憚起來。
裴铮冷着眼,薄唇緊抿,俊朗的一張臉,覆蓋着一層寒冰,他沒想到是自己親手把刀子遞給了母親,說到底,都是他的責任。
若是他從一開始就尊重沈情,喜歡沈情,傭人們都是習慣看人臉色,自然知道孰輕孰重,乖的很。
“少爺,那麽我們明天還需要來上班的嗎?”剛出頭的老人,小心翼翼問。他雖是年過半百的人了,有點積蓄,但一旦被裴家開除,他這把年齡估計看大門人家都不要。
他有孫子輩了,總想着多掙點錢,逢年過節的也好補貼家裏。
裴铮煩躁的很,他的目光落在一群呆滞的人身上,各個眼巴巴的看的他心煩。但他又清楚的知道,罪魁禍首是他。
他可以今天把所有的人開除,憑着沈家開出的條件,想要人來工作根本就不難。
但最應該受到懲罰的人應該是他。他把宅子裏所有的人都趕去了郊區的房子,薪酬減了不少,若是想做,就做,不想做,可以自己辭職,找別的主家。
裴铮回了卧室,空蕩蕩的,他很不想回來,他寧願跟沈情窩在小酒店裏,都比這裏舒服。
他叉開腿,挪了煙灰缸過來,一連抽了幾根,青色的煙霧在指尖纏繞,袅袅升起,他發怔了會,從櫃子裏翻出了一本鑲鑽的相冊。
那是他們結婚前特地在北城定制的最高檔的結婚相冊。自從東西寄到家裏來,裴铮就擱在了櫃子裏頭,也就是沈情稀罕,沒少把相冊翻出來經常看看。
而現在,家裏沒了沈情的氣息,他不得不到處找着沈情的影子。
他知道沈情找的攝影店不會差,聽說攝影師是沈情特地從國外請過來的大師。
跟女人不一樣,裴铮對于結婚這事冷淡的很,他那天就把自己當成了一個道具,沈情讓他怎麽做,他就怎麽做。
他至今只記得沈情那天穿着白色的婚紗,臉蛋純淨又美好,睫毛輕顫,紅唇豔麗,她小心翼翼的問他,好不好看。
裴铮當時心裏想着要是沈情不漂亮,他怎麽可能娶,說到底,要是沒有感情的商業聯姻,那麽臉蛋就顯得格外的重要,沒有一個男人會對平凡的女人感興趣。
他只是漫不經心的說了句漂亮,毫無真心,但現在看着照片中的沈情,他感到後悔,無措,甚至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
他現在想說再多你漂亮的話,沈情估計也不會在乎了。
他摸着照片中沈情的臉頰,眸色漸漸暗沉,許久,他合上相冊,放在了自己的床頭,他靠在床上,摸着身側的另一個冰冷的枕頭,心裏有了決定。
沈情的新劇很快殺青,多虧了全體劇組人員的配合,趕在了年關之前,全部結束。最高興的莫過于導演了,他沒想到今年居然有機會和沈情合作。
難得摳門的導演請了客,在鎮上的小飯店弄了個包廂,定了兩桌,所有的人都圍着坐着,一起吃火鍋。
外頭下着小雪,屋子裏開着暖氣,大家吃着火鍋,身體熱乎乎的,鼻尖上都冒着細密的汗珠。
“沈情,這杯我敬你,以前的事情還請多多原諒。”導演酒喝多了些,臉頰紅潤潤的,微眯着眼望着沈情。
安若然的事情一出來,他當時心底挺怕的,要是沈情也跟着甩臉走人,他臨時到哪裏找人去,就算是找了人,沒個影響力,誰會來看。
現在的人現實的很,都喜歡追星,他要是全擱着新人,那賭注就大了,萬一賭輸了,他的全部家當還不得都賠進去了。
“我謝謝你。”喝多了酒水,導演腳步虛浮着,他大大咧咧的笑着,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下了。
“謝算不上,我也要借着這部劇回歸。”沈情并不是愛計較的人,在圈子裏混,有的時候吃虧也是在所難免的。
再說,這部劇要是火了,說不定很快就有下一部劇,要是劇本好,說不定她還會繼續參演。
導演和演員本來就是相互合作的關系,沈情還想着趁着年輕的時候多演幾部戲。
導演敬她酒,沈情自然要喝,只是沈情并不怎麽喜歡喝酒,尤其是小飯店裏能有什麽好酒水,一杯下肚,就有點燒腦。
沈情的咖位高,想要敬她酒的人自然不少,多喝了些,有點架不住了,但礙于面子,她又不好拒絕。
“沈情姐,我敬你。”後面也不知道是哪個工作人員,說是要敬她酒,沈情端起杯子,口腔裏辛辣的口感依舊在,沈情忍不住蹙起了眉頭,她想着接下來來敬酒的人,她就只能意思一下了,卻不料剛準備端起酒杯,就被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奪了過去。
“她喝不下了,我替她喝。”蕭然的舉動讓衆人唏噓不已,大家忍不住調侃,“你這是對沈情有意思啊。”
蕭然臉一紅,他并不想給沈情添麻煩,“她是我前輩,又是我老板,我可不想飯碗不保。”
蕭然說的合情合理,但劇組的人可不是瞎子,蕭然看似好說話的一個人,卻從來不和人親近,始終是保持着禮貌而生疏的距離,唯獨對沈情,不太一樣,那心裏眼裏恨不得就只看看到沈情一個人。
沈情想要阻止,但方甜攔住,“他不喝,難不成你喝啊。”
等大家都吃完,蕭然就找借口先去廁所了。他今晚喝得多,胃燒的疼,他忍不住去廁所催吐,但這酒明顯太差,就跟以前過着窮日子,偶爾喝的二鍋頭差不多,幾口還好,喝多了,傷身。
他出來,沈情居然在門口等着,他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清醒一些,“你怎麽沒回去,我自己打車就好了。”
沈情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踮起腳尖,彈了下蕭然飽滿的腦門,嘆息,“下次不許這樣了。”
她是女人,別人總得讓着點,但是蕭然替她喝,還不得往狠裏灌。
微涼的手指讓蕭然舒服了些,他扶着額頭,他知道沈情是為他擔心,他忍不住有點高興,笑出聲,聲音低低的,略微沙啞,道,“可我更舍不得看到你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