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又見到你了,小廢物。”
白衣少年用深沉的眼光注視着他,袖中翻飛的烏金古劍頭一次露出了端倪,這把劍落塵許久,是該拿出來重現天日了。
“誰知魔域狼心狗肺之人卻也用情之深,實則天大笑話。”
連祁真站在陣眼中心以身之力橫掃周圍風暴,還佛洞一片清寧,他面無表情,言語深有諷刺,“一年前的教訓還不夠麽,蘇念月已死,你的複仇毫無意義。盡管憤怒,因為你始終都無法贏我。”
冰冷的劍鋒在地上劃出一道痕跡,頓時地面一角塌陷,整個山洞失去了平衡的支點,開始地動山搖。
“你的言論刺激不了本座,你想要試探她是否存活,本座偏不如你所願。”
猙獰的面具下,那道衣袂翻飛的緋衣銀發終于開口,十足挑釁,“本座不想從你口中聽到‘蘇念月’三個字,你侮辱了她的名字。內心肮髒之人怎配得到感情,即使她已身亡,你也不配提到本座發妻。”
“呵,身為邪道的你又有何資格與我對話,二十幾年前,你的父親曾敗于我手下,二十幾年後,他的兒子照樣會承受同樣的屈辱。”
銀芒呼嘯,迅疾如電,風行雷厲,白衣翻卷間,烏金古劍早已躍出劍鞘,直指雲疏容的方向。
紅衣少年腳步未動,身形已忽至前方,形如鬼魅,手中之劍殺氣騰騰,對沖之時發出巨大蜂鳴,逆卷地面塵埃萬千。
身後露出空隙,配合默契的連家精英尚未對視便偷襲而上,還未靠近身前,便有幾道殺氣從身後發出,直向他們撲來。
“想偷襲?沒門!”
兩道嬌喝剎那響起,随後黃影從門外撲入,與衆精英厮殺一團。
弄月弄影一向以一敵十,但連家衆人也不是吃素的,尤其那個該死的石翦實力與她們相當,非常難纏。
一個口哨吹下,在佛洞外等待命令的衆勢力悉數現身,所有重要的力量全部彙聚在了萬佛洞前。
埋藏在兩側的連家勢力上前拼殺,重墨率先沖上去,一言不發便在外界殺出一片血肉紛飛,情緒低落的青婪随手幹掉幾個人走進佛洞中抱臂觀看,也不管弄月倆姐妹對付的是否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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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少女對視一眼随後往後躍幾步引人過來,将她方向暴露,青婪怒瞪一眼,随後只得幫助她們一起對抗外敵。
“其他吃軟飯的呢。”
波斯女子忽的側首,輕松躲開一擊,她戰鬥之際分心在前方氣旋環繞的那悉緋衣上,眼中着實豔羨,“教主多好的美人啊。”
“小心公主扒了你的皮。”
弄影閑暇時應了一句,“以後離教主遠點,她可會吃醋了。”
“哼,她吃醋關我什麽事,沒本事看住自己的男人還要怪我麽?”
青婪對月艾利之死一直耿耿于懷。
弄月登時不滿:“不怪你難道還怪我們啊,好心提醒了一句,你還反倒怨我們了。”
石翦本來好好的在戰鬥,聽到她們的話耳朵忽然發現了疑點,如果蘇念月死了的話,那她們口中的公主是誰?
他嘴一飄,想用激将法套信息:“你們的教主移情別戀的可真快。”
三個女人頓時化敵為友,異口同聲道:“關你什麽事,閉嘴!幹架!”
“又見到你了。”
風雪的路途上,那悉紫衣顯然等了許久,連頭上也已落上了雪花。
“舊友,想不到我居然能在這裏碰到你,你這樣深情的等待,可是讓我感動萬分呢。”
裹着狐皮的女子容色未改,還如當年初見時明眸善睐,豔麗動人。
只是當初那雙青澀單純的眼神不複再現,一雙美眸裏除了空洞,剩下的全餘血腥。
她的長發甚至都沒有用任何發簪绾起,任由它們随意地在風中飄散。
她回頭看着他,空洞的眼睛注視着周圍空茫的大地:“這麽謹慎的你,可不會一個人出現。讓他們都出來吧,我已經聞到我最喜歡的血的味道了。”
紫魇點了點頭,神情不變:“你們可以過來了。這是我們和她最後一次的會面。之後,就只剩悼念了。”
“哼,還不知道是誰哀悼誰呢!”
話音剛落,女子右手化爪,迅疾向他撲來,紫魇快速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一個反握将她甩了出去,側首避開她被反摔之前伸出的左手。
一邊的莉莉也向他撲入,手中匕首猛刺紫魇心窩,年輕男子手中骨柄一擋,又接下無聲襲來的白骨暗地一擊。
“你對我留手了,還是你老了,越發不行了?”
笑語晏晏的粉衣女子舔着指甲,美眸中有紅光閃現,“正好,我可以把之前的舊賬好好算一算了。”
紫魇将扇柄展開,露出扇面上單繪的一朵桃花,他的神色淡去了溫和,顯得幾分冷厲:“我想我們沒有什麽好說的,道不同不相為謀,你一直對教主窮追不舍,妄圖将其殺害,我告訴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別想動他分毫!”
粉衣在狂風中飄搖,像搖搖欲墜的蝶:“他現在長大了,我要動手沒那麽容易……”
她頓了頓,妖嬈的容顏恍惚間陷入回憶,帶上一份細微的不可言說的脆弱,“我也沒必要隐藏什麽,他真的越發像……”
“白骨你住口,我知道你要說什麽。”
紫魇冷言,“你不配提到他。”
“不配?”
她忽然勃然大怒,“別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當年若不是你暗下毒手,我又為何淪落至此!如果沒有你們搗亂,他又怎會逐我出師門!什麽師徒之戀違逆天倫,那他怎麽還和師姐相戀生子?!你告訴我為什麽!這不公平,這不公平!”
“如果不是你們……我怎會變成現在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女子情緒萬分激動,那個長久遺留在心中的愛恨,那個曾經鮮明的青澀回憶,是一直以來支撐着她活下去的全部,卻被一句簡單的‘你不配’全全否認,你們懂什麽,你們知道什麽?!
指甲在瞬間不可思議的暴漲,蜿蜒成扭曲的弧度,極端尖銳,泛着漆黑。
她的頭發長長的拖延到地上,如墨般橫掃周圍白雪,掀起地面一片雪塵,妖嬈的臉上花钿突兀的顯在大半個面部,詭異莫名,連同她的兩只眼睛,空洞恐怖的令人發虛。
她睜着眼看你,瞳孔的焦距全無,和死人無異。
她本來就是白骨,失去了愛情和信仰,飽受背叛和唾棄的行屍走肉。
“紫魇,你和這個妖女廢話什麽。”
銀發銀眼的青年男子一生冷傲,獨立風寒。
他看着略有所思的紫衣男子冷嗤道,“你的同情心又泛濫了麽。”
“自然不曾。”
紫魇并未回頭,“我只是在思考她說的到底是哪件事。那些藥人你帶來了麽。”
明鏡斜睨白骨的方向:“曾經的小師妹變成現在這幅模樣,真是讓人痛心。我明鏡問心無愧,從未做過對不起師門之事,當初我們都勸阻你不要過分行事,可你一意孤行,最終鑄成大錯,若不是師父寬恕你,僅以逐出師門作為懲罰,你又豈能活到今天?而你不思悔改勾結餘黨,妄圖血染昆侖,撲殺遺孤,罪惡滔天,理應當誅!”
白骨已經進入瘋癫狀态,她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聽不下去,她沉默在自己的世界裏,腦中回響的只有殺殺殺。
又是滿天的雪,又是太陽的餘晖落在山頭造成金燦燦的假象,你還在這裏,溫和而內疚的看着我,蒼白的臉上沒有血色,你對我說——
“抱歉,白骨,我不能回應你,我愛的人是雪詩。從今以後,你不用再陪我看雪了。”
“哈哈哈哈哈哈!”
她瘋了一般的大笑着,長長的指甲向前伸出,眼花缭亂的在面前鈎織出最傷人的刺,只顧攻擊不顧防禦,竟是呈同歸于盡之勢。
她臉上精心雕琢的紅妝被眼淚沖刷,從眼中溢出的液體溫熱而血腥,凝成血淚。
為什麽你要讓我離開。
為什麽不能原諒我的任性,為什麽。
“啊,找到了。”
蘇星翎站在幽暗的地底,在一片暗無天日的牢獄前站住。
暗影落在她的身後,手中的匕首上泛出一片深綠。
“這裏的東西全是毒物,請您務必小心。”
手臂一動,他又解決了一條蠢蠢欲動的毒蛇。
“就是這個人,喂你還活着嗎。”她居高臨下的看着一動不動坐在地上的中年人,眼神幽綠,“當年從圍剿獨子一案中茍且偷生的你,改名喬裝想要逃出魔域,可惜事不如意,你被當成逃兵抓到了幽水澗,一呆就是十年,怎樣,坐牢吃人肉的滋味如何?如果你想要将牢底坐穿,就當我沒來過這裏。”
“你……怎麽知道我……”長時間沒有發音的中年人開口生澀。
“前任教主雲浮的侍者飛沙,在圍剿獨子一案中失蹤,不知去向,失蹤前曾帶出一些東西……”
蘇星翎向他伸出手,“這些東西對我們很重要,對她也很重要,只要你把東西給我,我就還你自由。”
“自由,你真的會給我嗎?”
他腦袋裏一片茫然,“我不知道你要什麽,我有的只是這個……”
他伸出了手,遞給她一卷皺巴巴泛黃的卷軸。
蘇星翎展開看了一眼,随後轉身就走,飛沙在牢裏伸着手想要求她兌現若言,卻被她身後跟着的刺客一劍封喉。
藥人的作用正在發揮,但因為作為對手的白骨太過強大的原因,他們強行提升功力,差點失去控制迷失自我,步入邪途。
所幸紫魇聽了蘇星翎的意見,請了容安和肖天陽過來督戰,兩位精通藥理的老人遠程施針強行催醒藥人人性,讓他們集中精力對抗越戰越強的白骨。
“你們請我們過來就是充當苦力的麽。”
容安手中發力,臉色越加不好看,“你們倒好,一個個都不動手。”
白骨帶來的人只有莉莉一個,莉莉被明鏡一舉誅殺後,她便一直孤軍奮戰,對面這麽多人她并不想跑,她只想和他們同歸于盡。
“哈哈哈,廢物,這麽多人一起來也殺不了我!”
白骨癫狂的笑着,在她熟悉不過的雪山玉頂上大開殺戒,惹上一身殷紅。
紫魇搖了搖頭:“你放心,我們會支付你們豐厚的報酬。至于不動手的原因,呵,只是時候未到。”
“不能再等了,藥人快撐不住了。”
肖天陽左手猛然一抽,一具藥人動作驟然停頓,随後被白骨一掌擊中腦袋,血漿崩裂。
明鏡一個箭步飛至藥人中間,手中長鞭翻起,猛撲白骨。
白骨殺至眼紅,全然不顧即将落下的沉重長鞭,她漆黑的指甲逼近明鏡的面孔,張牙舞爪的撲下,被他瞬間躲過。而窺伺在高空的長鞭卻趁機落在她的後背,重重一擊。
“咳咳……”一口血從口中濺出,她後退了幾步,直起身時覺得腳步虛浮。
‘白骨,不用對自己那麽狠,你的根基并不紮實,一開始學一點基礎防身的便足夠了。’
‘師父是說我學不好武功嗎?’
‘不,我是說你不能急于求成,你還有很多的時間去練習,不要自暴自棄。’
‘嗯,師父,我想學指劍。’
‘你喜歡就好。’
‘師父,你看我練得怎麽樣!’
‘非常好。’
‘師父師父,我進步的快嗎?’
‘很快。’
‘你會向喜歡師姐一樣喜歡我嗎?’
‘會。’
“呵……騙子。”
她往前走了幾步,眼下的血淚早已幹涸,小指上的指甲被削去了大片,斷成半截。
她将這段指甲扔在地面,看着明鏡和紫魇挑釁的勾了勾手指,彎着唇無聲地笑了笑,風情萬種,“師兄,我們黃泉路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