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下意識的細看兩人的表情,浮羽眉頭緊蹙,一臉警惕,蘇星翎抱臂站立,眼神平淡,完全一副看戲的表情。
默默地轉移視線,白璐心中已有定論,她慶幸自己終究是皇後那邊的人,不會說出公主的身份。
不然,光憑和魔教勾結的罪行,公主……或許會下天牢。
“魔教之人心懷叵測,如此拖延時間說明前方正在部署埋伏。”
旁邊的将士提醒他道,“不如我們殺了這個女人直接沖過去,說不定還能殺他們措手不及。”
下命令的将士聽罷思索,似乎造考慮這個意見的可行性。
“胡鬧,你們是在拿公主的安全開玩笑!”
白璐怒道,“如果前面不是你們說的那樣,萬一公主有個閃失,你們如何賠得起?”
“可我們并沒有其他辦法。”
領頭的将士說,“最安全的方法是我們能拖延到援兵到場,因為在規定的時間內無法返回,他們必定會知道出事。”
“能拖則拖。”白璐補充道,“公主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白璐跟在李書賢身邊多年,立功無數,在軍中說話也頗有分量,那些士兵聽她說的有道理,便決定死死拖延住陣地。
真是一群榆木腦袋。白璐暗自冷笑,靜靜站在少女身後。
她剛才曾想以手段阻止魔教講出公主身份,可轉念一想,這這還不如借他們的手,殺了這些知道她另外身份的人好了。
上頭的命令是讓她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公主,至于立場,她管不了。
“我們想知道你要帶走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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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領頭人身邊的将士盡量延遲着時間,“如果你能配合說出,或許我們可以饒你一命,以防大動幹戈。”
“瞧您說的那般清淡,敢問江湖上哪道剿滅魔教的指令,不是從大殿上發出的?”
波斯女子笑語晏晏,美眸中有紅光閃爍,“真是貴人多忘事。”
“至于我要帶走的人,自然是不能告訴你們了,因為他就是在你們當中。”
青婪伸手指向中間團團圍住的一衆人,嬌聲道,“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
士兵頓時嘩然,如果說裏面有人是魔教中人的話,那麽他們便已陷入腹背受敵的狀态!他們必須把那個人揪出來!
到底誰最可疑?公主是皇家之軀首先排除;白璐是大皇子身邊的人物,顯然更可不能是;他們兄弟一同出生入死不可能叛變,那麽剩下來的只有……
“是不是你!”
一名士兵激動地沖上線拽住浮羽的領子前後晃動道,“見你這樣子便知道不是好人!”
“對對,一定是他!”
“快點殺了他!”
青婪惋惜的搖了搖頭,一雙美目不動聲色的往後瞥了一眼,笑道:“小家夥真可憐。”
士兵們再度愕然,如果不是這個最可疑的家夥的話,那……那會是……誰?
“想一想最親密的人背叛你是何種滋味,一定不太好受罷,我那麽耐心的提醒你們,還不是為了你們好?”
女子一臉同情的看着陷入內心激烈鬥争的将士們道,“把人交出來吧,我也不想和你們起争執,我說了,我最怕見血。”
“她……她都在胡說!肯定是為了制造我們之間的矛盾所以才故意這麽挑撥,她想讓我們起內讧!”
膽小的将士顫顫抖抖的舉起手中的弓箭,用力射出,“我現在就殺了這個妖女!我讓你妖言惑衆!”
破空之箭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帶着烈烈風聲猛然撲向站在原地不動的波斯女子,原本抱臂觀戰的蘇星翎突然扭頭向身後看去,在不遠的地方,突然浮現出無數紅衣羅剎。
他們衣袂翻飛,形影鬼魅,赤足踩在荒涼的地面上,腳上扣着的鈴铛在荒野的上空清脆回響。
“叮當。”
“叮當。”
黃泉路上的牽引聲又近了,奈何橋邊聲不可聞的潺潺流水正在衆人腳下一圈一圈的波動。
月夜下,韶華中,這些臉上覆着昆侖奴面具的教徒沉默着,走向那片閃爍着火光的地域,晦暗莫名的光線在腳下彙集,刻成一道道扭曲蜿蜒的形狀,像是某種死亡的古老圖騰。
滿眼耀眼的紅衣,滿耳悅耳的鈴聲。
他們手持荷花燈沉默着站立,将稀少的人群從四面悉數包圍。
帶頭的将領懊惱的長嘆一聲。
原地拖延了這麽久的時間,想不到終究還是魔域的人先到了。
“呵。”向波斯女子射出的箭猛然被旁邊伸出的柔荑握住,白衫少女毫不費力地握住它,輕松地将其折成兩段。
“青婪姐姐,多虧你拖延了那麽久我們才能順利到達。”
長大了的弄月弄影姐妹形影不離,她們俏皮的和她打着招呼,随後轉過身望向人群感慨道,“這還是我們的人第一次在中原聚齊,主人真是好厲害。”
弄月拍着手,不改當初俏皮勁:“可說到底,主人也只是因為聖女一個人才這麽做的,對不對呀,紫魇老師。”
“徒兒的心事我這個作為師父的不可輕易猜測,你們想什麽便是什麽。”
對蘇星翎來說久違的紫魇再度出現,這個男人和以前一樣幾乎沒什麽變化,就連臉上的笑痕都一模一樣。
“無趣。”新上任的星主重墨冷冷的站在一邊,側對着他們。
雲疏容是把一手培養的勢力全部帶入中原了麽,他這麽做到底是想做什麽?
白璐警惕地将蘇星翎拉在身後護着她,低聲道:“公主,千萬要小心,一定要支撐到司空大人或者連公子的人馬趕到……”
她的手突然被握住。
帶着某種無法掌控會将她折斷的力量。
大腦一片空白。
她甚至無法出于殺手本能的進行回避和反擊,這個人的實力深不可測,她完全無法和其一戰!
僵硬的回過頭,她看見了一道帶着昆侖奴面具的緋色身影。
那個高挑的人影伸手握着她的手臂,十指尖尖,末端尤帶粉紅,極像處子的手。
被面具遮住的眼睛看着她,似笑非笑。
手指微動,她突然覺得手腕間傳來一陣鑽心的痛苦。
“真是忠心耿耿的小家夥,可惜不能留着。”
從面具裏傳出少年慵懶的嗓音,“真遺憾。”
“白璐大人!”周圍的将士大吃一驚,紛紛将長戟一致朝向他。
雪白的刀刃映着白璐蒼白的臉色,折顯出她痛苦的神色。
這個人是什麽時候進來的,為什麽之前他們什麽都沒察覺得到!
“別管我,保護好公主!”白璐大喊道。
“公主……呵,本座都差點忘了還有一位……”少年忽而輕笑。
青銅面具在搖曳不已的火光中顯得猙獰可怖,随着面具的緩緩調轉,一直被浮羽拽在身後的蘇星翎看見了绾在來人頭上的白玉發簪。
此刻天上冷月忽然從烏雲間隙透射天光,并不明亮的月光落在來人一頭青絲上,鍍上一層幽藍的光澤,好似海中水藻。
“這就是你們的公主殿下麽。”
他看着被他威脅的白璐輕聲問道。
白璐疼得一頭冷汗,怒目圓睜:“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可但凡你若傷她一毫,我……”
“夠了。放開她。”
從浮羽身後傳來一聲并不委婉的口氣。
“公主。”浮羽提醒她,“你不能……”
蘇星翎置若罔聞,她眼睛定定的看着那個陷入重重包圍,又氣定神閑的緋影,然後伸出一只手朝向他:“喂,那邊戴面具的,我在跟你說話,你聽見了嗎。”
衆人皆驚。
白璐更是心驚膽戰,誰能對這樣一個魔頭如此不客氣的,而且她還是他的目标!她要是有個閃失,她怎麽交待!
魔域的衆人反應不一,紫魇一臉了然,弄月姐妹完全看戲,青婪五味雜陳,重墨毫無興趣。
手臂被松開,手腕骨裂的白璐咬着牙硬是一聲不吭。
趕來的士兵快速将她拉入隊伍中,緊急治療,她擡起頭警惕地看着那個轉過身的人,随後左手旋出暗器,暗地對準那人的後心,蓄勢待發。
“你最好別在本座背後搞小動作。”
并未回頭的少年雲袖翻卷,一道氣勁頓時從指尖發出,毫無分差的卸掉她手中僅剩的三分氣力。
他終于向她走來。
依舊帶着那個醜陋猙獰的面具。
地上的塵埃在夜風下翻湧卷來,腳下流轉的風沙聲響細微,在荒野上空闊哀戚的回響着,其聲嗚咽。
緋衣,是潑墨染色的丹砂,是心頭落下的一滴血,牽動着她的心跳,喜怒哀樂,乃至完完整整的整個生命。
她的心髒跳得更快了。
“你……”她繞開侍衛向他走來,終是沒叫他的名字,因為這個稱呼只有她一個人能知道。
那個同樣向她走來的人肩頭微動,似乎在笑:“嗯,你在叫我麽。”
“除了你還有誰。”
沒有人敢于阻止,她終于靠近了他。
蘇星翎看着比她高了一頭的少年,伸出手臂按在他的面具上,低聲道,“雲疏容,我讨厭這個面具。”
說罷,她擡手掀開。
突然雲破月出,夜鳥驚空。
如同多年以前的那個夜晚,毫無殘缺的月輪自烏雲中緩緩上升,毫無保留的将月華完全傾瀉在這個人的身上。
那張妖冶絕倫,風華無雙的臉在面具掀開的同一瞬間,終于完完整整的顯露在了衆人面前。
四周驚羨之聲頓起。
醜陋不堪的面具,妖豔無比的美人,兩者極端反差,給衆人強烈的視覺沖擊。
“這……這是……”即使是訓練有素的士兵們也不由得瞠目結舌。
沒有見過這樣的美人,他是讓人沉淪的原罪,是天下最致命的毒。
他的一個眼神便能喚醒埋藏在心中沉睡的甜美死亡。
他是讓人上瘾沉迷的罂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