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念念似乎在做一些有意思的小動作。”
雲疏容臉上沒有一絲擔心的神色,他淡淡的笑着,神色慵懶,“到底不知道是我把她帶壞了,還是這就是她希望做的事。”
“不用去迎接蘇姑娘麽,畢竟連祁真不好應付。”
自從幾年前将雲疏容救回魔域便不再遠赴中原的紫魇再度現身,還是一副溫和無害的模樣,“況且你擔心她那麽久。”
“現在去她只會更危險,雀臺樓的人偏着連家,這點讓我有些頭疼。”
雲疏容手指落在發間,漫不經心地眺望遠方,“雖然我從不依靠他們的信息,但這次不一樣,他們向我隐瞞了一條非常重要的內容,和念念有關。”
紫魇聞言輕輕颔首:“你知道白骨和暮霭的行蹤已經被獲知,你還要等待多久。不要因為一個聖女一個人耽誤複仇。”
“師父,你知道念念對我來說是何種意義,她是我的生命,是另一個我,沒有她我并不完整。”
雲疏容丹唇一勾,眼中含笑,“至于他們……先讓我好好欣賞他們自相殘殺的模樣罷。”
“教主……”
“我只是在他們合作的牽線人身上做了點手腳而已,不提也罷。”
紅衣少年将素傘收起,用手指細細描繪着上面因為雨落而褪色的梅花血痕,“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念念那邊……我會盡快折回。呵,這梅花的顏色又淡了。”
落笙緊捂着耳朵躲在一邊,她将所有的門窗關好,又用桌子抵在門板和窗戶上,她看着緊緊封閉的大門和窗戶一步一步退到床邊,心裏想着明天幹脆把窗戶全部釘死好了。
“落笙,你這是在做什麽,夫人還懷着身孕,你會吓到她的。”
從門後繞進來的荷韻看着着封門的架勢吃了一驚。
“難道你沒聽到那個聲音嗎……天天都在耳邊回響!”
Advertisement
落笙激動地沖上來握着荷韻的手,她的手顫抖着凍得像冰塊一樣,“很恐怖的聲音!像怪物一樣!”
“我知道,我知道啊……噓,不要說,不要讓其他人聽到。”
荷韻将她拖到單間裏,眼睛裏慢慢浮現恐懼,“落笙,你聽我說,這個事情千萬不能告訴別人。你沒發現我們認識的人越來越少了嗎,隔壁房間的阿晚她們都不見了!來的都是一群我們不認識的人,而且他們不會說方言,不是本地人。你說原先的人去哪了?”
“阿晚是怎麽不見的我不知道,反正她一點要離開的征兆都沒有……”
兩名少女在單間裏說着悄悄話,聲音都顫的不行,“她前一天跟我說她聽到了奇怪的聲音,第二天人就不見了。”
“對了我也想起來了,阿晚也和我說過這個,她是不是又和其他人說了?”
“不知道,可我覺得她的離開肯定和這個事情有聯系,說不定人是失蹤了……”
“別亂想!”
“落笙,荷韻,你們倆丫頭去哪了這麽久不回來。”
內室裏傳來女子的聲音,“我口幹了,給我倒口水。”
“來了夫人!”
兩個侍女互望一眼,匆匆忙忙跑到裏間倒茶。
樹葉倒影的窗外,有一道黑影緩緩離開。
蘇星翎自然而然的沒睡好,昨天淋了雨,起來頭有點昏昏沉沉,不過……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連祁真在以為她睡着的情況下把她帶到了自己卧室!
然後……他看了她一夜。
再然後……沒有然後了。
一切請參照她臉上兩個深深的黑眼圈。
一宿不睡的人能精神到哪裏去!而且她神經一直緊繃着,生怕有人伸出鹹豬手。真是一點都不愉快的回憶……
耳朵一直有電流穿梭的聲音,啊不行了,這樣下去神經快衰竭了。
雲……
“蘇念月。”
我靠又被打斷。
十分暴躁的蘇星翎擡起臉,她兩個深深的黑眼圈挂在臉上,像只小熊貓。
披着披風的連祁真靠近幾步,徑直坐在床榻。
他的手指勾繪着她的發絲,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頰:“受風寒了麽,你的臉色不大好。”
蘇星翎眯了眯眼,連祁真似乎在什麽問題上思索了一夜,以至于他現在的态度溫和的可怕。
她搖了搖頭:“我沒事,只是睡得不太踏實。枕頭太低,被子太薄,床板太硬,半夜醒過來才發現原來不是自己房間。”
“原來如此。”
連祁真面色平靜,還是一副清淡的模樣,“我讓他們換了。”
“喂不要了……阿嚏!”
這什麽意思,他是準備讓她一直呆在他房間裏面嗎?
急得一手拽住他袖子的蘇星翎鼻子一癢,光榮感冒。
“你還是受涼了。昨夜為什麽要出去,你到底在找尋什麽。”
連祁真垂下頭扶着她的肩,銀灰色的眼睛直視着她,眼中意義不明,“是‘貓’麽。”
“不啊,我想不起來了,昨天一直昏昏沉沉的,後來有雨滴落在我身上我才清醒過來。”
蘇星翎眼睛一眨不眨,“我大概是夢游了,居然赤着腳跑出去那麽遠。”
素衣少年仍在看她,蘇星翎眼中漣漪未現,用一直不變的眼神望着他,迷迷糊糊道:“你還有事麽,沒事能再讓我小睡會嗎,我很困。對了,駱前輩他現在怎麽樣了,我師父他們也不知道有沒有治好他,稍微有點兒擔心。”
“駱青茗沒事,他的身體已經好轉了許多,現在需要靜養。其他人正在照顧他。”
“那我師父和肖前輩呢?”蘇星翎直覺不對。
“傷勢醫治之後他們二人便已離開君山崖。”連祁真緩緩回答道,“走時匆忙,現在未有消息傳回。”
“不是‘走時匆忙’,而是被迫逃亡吧。”
蘇星翎緩緩擡眼,碧清的眸子裏陰戾一閃而過,随後又被很快壓抑,“我想他們現在不是沒消息,而是失蹤了。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被發現的,不過……對他們見死不救,連大公子也有一部分責任是嗎。”
“這點我不需向你解釋。”
“也對,只是兩條人命而已,還是魔教的人,不足挂齒。”
蘇星翎笑得雲淡風輕,長長的眼睫毛像展翼的蝴蝶輕輕微顫,“對了,我昨天叫你什麽來的……哦,阿真……”
‘阿真。’
年輕女子溫婉的笑容再度浮現。
“阿真。”
軟軟的嗓音,帶着少女特有的清脆。
他低頭看着她,看着她那微笑的天真的神情,看着她那純澈的讓他懷念的眉眼,和記憶裏互相重疊,所有的過往如春蠶吐絲結成的繭,将他困在其中,難以掙脫。
不得不掙脫,卻被緊緊縛住,他逃離不開,從十幾年前起他便逃離不開。
只要有她的存在,只要有蘇念月的存在,他便致死無法從這道枷鎖中掙脫而出。
她不是她,她又是她。
明明對花辭鏡的愛從不質疑,而現在他卻因蘇念月開始動搖。
你本該是無心的傀儡,卻讓我因你的無心而失了初心。
“阿真。”
那個貓兒眼一樣的女孩子歪着頭看他,嘴巴輕輕抿着,她海藻一般的長發順着她的動作垂落手臂,泛着幽幽藍光。
他不自覺的擡手捧起她的秀發,輕輕吻着,順着她的發尾親吻到耳畔。
“不要叫這個名字,我厭惡它……”
耳邊有溫熱的鼻息,帶動起她耳鬓間的碎發飄動。
連祁真雙手撐在她身側,輕聲低語。
蘇星翎無所謂的笑了,眼中滲透的魔性淺淺漾開,像水波層層往外擴散:“既然連大公子這麽不近人情就算了,我本來就……”
棱唇突然被吻住,他閉着眼睛輕輕将唇抵住她的唇,溫熱的柔軟感印在緊抿的兩瓣嘴唇上,像羽毛般輕柔。
蘇星翎愣了愣,卻沒拒絕他。
她甚至主動回吻了連祁真,只是暗自藏在袖中的手卻緊緊握着,骨節發白。
她心生惡念,想親手扒開眼前人的所有秘密,血淋淋的坦誠在她面前,她想知道到底該怎麽做,她才能滿懷欣喜的看見他難過又掙紮的表情。
你明明不喜歡我,為什麽又要靠近我呢?
我不會做別人的傀儡,永遠不會。
你很清楚,我從不會喜歡你。
“家主,王家有動靜了,他們……”
“哐當!”瓷片碎落的聲音震動滿地。
素淡的光景中,正在親吻的一對璧人顏色各有千秋,風華絕代,令人賞心悅目,可同時也令人恐懼萬分。
“屬下無知,屬下告退……”
端着姜茶進來的侍婢早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而進來禀告的石翦則一臉震驚的看着相互‘依偎’的兩人。
“何事。”
将身上的披風卸下,裹在蘇星翎身上,連祁真轉過身,淡淡掃了一眼地上的侍婢。頓時地上的侍女色如篩糠。
“雖然看到了不該看的,不過沒關系。”
蘇星翎微微一笑,“她也不是故意的。”
連祁真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她可不是啞仆。”
“哦這樣。”
她面色不變,“可我覺得她不會說的,你說是不是?”
少女碧綠的瞳裏一片幽暗,一如不見天日的深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