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奴婢明白,奴婢謝家主不殺之恩!”
不敢擡頭的侍婢面色煞白如紙,額頭有冷汗滲出,她急急忙忙退了出去,慌張之餘連地上的殘損也未收拾。
偌大的房間中,只剩下石翦一人獨立。
“王家有了動靜,是新續弦的夫人貼出告示重金求醫。”
盡量忽視家主身邊的那道不動聲色的探尋目光,他繼續道,“這會已經有不少人往那裏去了,為了賞金。”
連祁真手指輕叩板面,這是他思考的一貫動作。
“我還未做出打草驚蛇之舉,倒有人杯弓蛇影準備引蛇出洞了。”
連祁真站起身,輕拍石翦的肩膀,“查得清楚些,我倒要看看他還做了哪些表面文章。”
“這次不僅是因為連家到來而做出防範,還有另外一件事讓王玉堂耿耿于懷。”石翦開口,“之前……”
“哈哈。”
有人不合作的笑出聲來,兩人回過身,卻見蘇星翎站起身向他們走來,手裏捏了根針,“不過‘不小心’劃傷了他的臉而已,老爺子至于那麽斤斤計較麽。”
連祁真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銀針:“王玉堂怕是借機想找出那個刺傷他的人。畢竟刺傷他的銀針和手段很特殊,要找出來并非難事。只看你願不願意上鈎。”
“為什麽不去,不然多無聊。”蘇星翎的目光落在了遠方。
在送走一撥好事之徒後,王府的家丁在看到前來的馬車時,早已不情不願。
“喂,你們也是來治病的?我們夫人已經累了,請回吧。”
“哦,鬼針傳人也不能進麽。”車廂裏有少女輕輕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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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鬼針銀針的,不都是為了金子麽,趕緊回去吧,來的人沒一個靠譜的!”
“放肆!哪有你們這樣招呼客人的!”
王家獨子王珂涵在家丁前面倒是頗有威嚴,準備出去夜宿花樓的富家公子,在聽到家丁們不友好的語氣後,立刻開口教訓,随後向着遮蔽的嚴嚴實實的車廂點點頭道,“不好意思,讓姑娘受驚了,不過今日我娘親身體不舒服,已經午睡了,姑娘不如改日再來。”
“看來這年頭居然有人不買我師父的賬,算了,不見也罷。小朵,走。”
小姑娘在車廂裏命令道。
“嗯!”趕着車的小童立刻調了頭慢悠悠的往莊外晃去。
王珂涵頭腦裏有根筋轉了轉,剛才車廂裏的聲音有點耳熟,在哪聽過?
一把拽過旁邊的小厮,他皺着眉問道:“她剛剛說自己是誰來的?”
“她說她是什麽針的傳人來着……”
“姑娘請留步!”
身後傳來一聲大吼。
馬車剎然而止。
“嘿。”一聲得逞的輕笑。坐在車廂裏的少女從懷裏翻出面紗戴在了臉上。
“姑娘,方才多有冒犯,請多包涵,請多包涵!”
一腳踹飛剛才對她惡語相向的家丁,王珂涵站在馬車前面行禮道,“在下不知道姑娘就是鬼針傳人,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你們還不快來和人家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我的出場費和時間可是很寶貴的,速戰速決你懂麽。”
“懂……”王珂涵小雞啄米的點點頭。
車簾被掀開,露出一張被面紗遮住的臉頰。
這是一個年紀不過二八的少女,被遮住的面容上,露出天生一雙流光百轉的碧瞳,妍麗又不失清靈。
王珂涵看了她一眼當即怔愣在了中間,久久沒回神。
“看呆了?”遮着面紗的少女一臉戲谑。
“不不不,怎麽會……”
王珂涵一轉身,被腳下的小石子絆了一腳,踉踉跄跄,“快帶神醫進去!”
他娘的,這神醫是之前自己在街頭調戲過的丫頭!
就算遮着臉他也知道肯定是那個人!
完蛋了,得罪了神醫下場非同小可,要是後娘出了點差錯,爹非罵死他不可。
不行不行,他得想點主意彌補。
跟上前面家丁的腳步,王珂涵對蒙面少女大獻殷勤。
“神醫姑娘,這裏是棗園,外面種了好多棗樹,到了冬天有棗子吃。”
“神醫姑娘,這邊是小橋流水,你看下面還有鯉魚游動呢,我養了幾條金鯉在池中,你要是喜歡,可以帶回去。”
“神醫姑娘,小心地滑,這有段下坡路。”
“神醫姑娘,這花有刺,別摘呀……”
跟在後面的家丁暗自使了個眼色,自家花花腸子的公子該不會是看上神醫了吧。
“神醫姑娘……”
“我姓蘇。”蘇星翎揉了揉額角,這家夥實在太能說了,聒噪的要死!
“哦,蘇姑娘。”王珂涵點了點頭,“蘇姑娘,這裏是藏花園。”
“我是說,公子可以不用到處介紹,我在這裏停留的時間不會很長。”
“不不不,這怎麽行,本少可一定要盡一回地主之誼!”
他走近她低聲笑道,“之前之事是我不對,蘇姑娘大人有大量,還請多多包涵。”
“之前?”
小姑娘眨巴着眼望着他,頓時恍然大悟,“哦,你就是那個當街強搶民女還死皮賴臉拖着人不走最後被人圍觀的花花腸子,原來你是王家的公子呀,失敬失敬。”
衆家丁頓時一臉我就知道少爺又出去調戲姑娘的了然表情。
王珂涵一時尴尬。
他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早知道方才什麽都不說也不至于被這丫頭當庭奚落了:“蘇姑娘,你誤會了……”
“一群人堵在這兒做什麽?吵吵鬧鬧不成體統,涵兒,你今晚不出去了?”
身後聲音驟響,一衆家丁紛紛離散,只留下王珂涵,蘇星翎還有他的幾個小厮呆在原地。
身着一襲黃衣的王玉堂掃了一眼蒙着面紗的少女,那女孩察覺到他的目光對他輕輕颔首:“王老爺。”
“這位是……”
“啊爹,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鬼針傳人蘇姑娘,剛剛遠道而來,專程來給娘親治病的。”
王珂涵趕緊介紹道,“有她在,娘親的病一定能好起來。”
“這樣。”王玉堂不過四十,儀表堂堂,依稀能看出年輕時英俊的影子。他聽完兒子的介紹看着蘇星翎道,“敢問姑娘師從何人?”
“師從容安。”少女平靜答道,“家師只有我一個弟子,如果王老爺不信,盡管去查。”
“在下并非質疑姑娘身份,只是出于謹慎問上一問,因為賤內的病情來得突然,早上來确診的人都說治不了,我擔心……”
“擔心我也沒這能力是不是。”
“怎麽會,有神醫坐鎮自然是好的,只是我夫人脾氣有些古怪,怕神醫到時候被她吓到,所以在下提前知會你一聲。”
王玉堂将兩名一直服侍妻子的侍女喚出,“這兩個侍婢,一個叫落笙,一個叫荷韻,神醫盡管使喚她們。”
“嗯。”蘇星翎應了一聲,腦中思索着王玉堂并未說明的話,按照這小BOSS的屬性,他大半是把重要的內容給她糊弄過去了。
她挑了挑眉:“我聽說晚上杭州不安全,不知道貴府是否相信這種傳言?”
“我們做生意的,一向謹慎,畢竟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王玉堂瞧着她的臉色暗自琢磨她的想法,“不過蘇姑娘放心,我王府人手衆多,女眷的居處有衆多人保護,神醫盡管安心留在這确診病情。”
“既然當家的這麽說,我就放心了。”少女點了點頭,“我原本想一來便确認夫人病情,但聽說她已經睡下了。”
“是的,夫人近來相當嗜睡,這還沒到晚上,她都已經困得不行了。”那個叫落笙的丫頭說道。
“那還請神醫明日确診……”
“不用了,我趁她睡下先看看她的狀況,明日再做診斷。”
少女的口氣聽上去有些不耐煩,“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王玉堂于是當即命令了人帶着她去夫人的房間,王珂涵想跟上,卻被他父親給攔了回來。
“女子看病,你上去湊合什麽?”
“我就看看……她可是神醫啊!”王珂涵一連強調了幾遍她的身份。
“神醫?神醫又怎麽。”
中年男子臉上挂着一抹譏笑,“即使是神醫,可她也是人,也是貪財的,若不是我王家財大氣粗,這‘神醫’能到我府上治病?呵,還讓我們盡量配合她,好大的口氣。”
王珂涵這會腦袋很清醒,他朝他使了使眼色:“爹,可她看上去要比其他人靠譜多了,再說,我們現在有求于人,可別讓家丁們聽到,小心隔牆有耳。”
王玉堂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家丁?他王府裏怎麽會有不聽他命令的家丁,啊不,這些人可從來都不是王家的奴仆。
蘇星翎跟着落笙荷韻兩個人在小徑上走着,不時轉過身打量着四周的風景。
王家的繁華只是表面罷了,就其內在來說,無端透露着一股蕭瑟之意,凄凄冷冷的,好似滴在手背的夜露凝霜,冰涼的足夠激起神經上的警覺。
兩個侍女從剛才開始就沒有再和她說話,極有默契的保持了一致的沉默。
蘇星翎并未理會,她的眼睛剛剛将地圖裏所有的區域和道路全部記了下來。
走過的路徑在頭腦中不斷重合,而前面分岔的道路在腳下有了分歧,明明是一塊可以直接穿過去的地方,她們硬是繞了一大圈将她帶往房間。
“那邊是什麽。”她看着被牆面遮擋的地方。
“那邊是少爺的別居,他平日裏都帶些朋友在這裏住,這整塊地方少爺都不讓人随便進來,他說別人吵得煩。”
落笙回過頭掃了一眼周圍,突然往後退了幾步和她并肩站着壓低聲音,“神醫大人,晚上不管聽到什麽聲音請您都別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