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浮羽眯着眼,他很少殺女人,也不屑殺害弱者,但眼前的這個黃毛丫頭足夠惹起他的殺意。
蘇星翎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将視線轉移回晏楚惜臉上:“對了,杭州的情況現在到底怎麽回事,我在外面從來沒有聽到過杭州的什麽風聲。”
晏楚惜将燭淚撥掉,使廟裏更加明亮。
夜間的風在空蕩的田野上四處鼓噪,好像野獸的呼聲,寂靜之中夾雜着令人恐懼的氣息。
“晚間不出門的規矩定成已經有兩個多月了。一開始是郊外發生的一起碎屍案讓人矚目,手段殘忍,令人發指,當晚運送貨物的所有人,連同那家的少爺,全部凄慘死去。
這本該是官府調查之事,其他人知道了也只會當做一樁獵奇的故事,可後來發生了很多失蹤案和死亡案,那些死者的模樣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樣,全部被分屍,所以人們終于感到了恐慌。”
晏楚惜回憶着事情的經過,連跪在地上的浮羽也在安靜地聽着,“他們向官府報案要求捉拿兇手,知府答應了加派人手調查卻一無所獲,上一件碎屍案的未破解已經令他們焦頭爛額,現在再加上這些越來越多的案件,根本無從下手。
這時候,人群之中流傳當年沉關村人口一夜間消失的真相,等不到官府辟謠的群衆于是全部陷入了恐慌之中。不過晚上不出門這件事的确不是空穴來風,相對比白天,晚上失蹤的人更多,而且也有些賊心大膽的人趁着時候專門搶劫過落單的路人。”
“可外面的人好像都不知道杭州事态這樣嚴重。”
“是的,知府還有不久就能升遷,為了保住自己的烏紗帽,他打壓了衆多人将此事壓制下來。”
晏楚惜深思,“可是也很奇怪,每天來杭州交易的人那麽多,為什麽他們不将這件事情傳出去。”
“就像我不來就不知道這裏的情況。”
蘇星翎思索道,“或者他們将消息傳遞出去了,可是有人阻礙着信息傳遞,不讓它被人知道。”
皇家的情報樓一定有這個能力阻止流言擴散,這種情況的發生大概是皇宮裏的人刻意為之。
“喂小乞兒,你有沒有見過碎屍案的現場?”蘇星翎問道。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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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楚惜回答道,“那裏的痕跡都被清理幹淨了,巷角裏發生的案件也是如此。”
蘇星翎說:“那你對這件事好不好奇,想知道那些家夥長得什麽樣。”
“你知道?”晏楚惜驚奇道。
蘇星翎颔首:“我見過。正是因為見識過這些鬼東西的威力,所以想問問你們有什麽看法。比如要不要一起去捉一只回來研究一下什麽的……”
她偷瞄向跪着的少年方向,她碧綠的瞳看着他,眼睛會說話。
這樣你也能擺脫一直被追殺的命運了。
什麽意思。浮羽皺眉。
字面上的意思。
蘇星翎一臉狡黠,随即又轉過頭征詢晏楚惜的意見,力圖将他拉下水。
不過很意外,晏楚惜拒絕了她:“上一次如果我沒接受你的邀請,蘇姑娘也不會受了那麽重的傷,此事我一直愧疚于心,所以這一次恕我不能接受。我不會去,也不會讓蘇姑娘再去冒險。”
蘇星翎眨巴着眼:“喂英雄,有事好商量嘛,難道你對那東西就一丁點都不好奇嗎?如果正好能順藤摸瓜找到幕後主兇,你就是拯救整個杭州城的大英雄了。再說當年的事情和你無關,那個賤人本來就和我有仇……”
“雖然提議很好,可是我依然不能接受。”
晏楚惜話語突然一頓,“對了蘇姑娘,我在這裏好像聽到過關于那個女人的傳聞。”
蘇星翎緩緩擡頭,燈火下,她翠色的瞳裏聚集起鋒芒,突生的強大氣場讓人倍感壓迫:“你說。”
他說:“傳言說她似乎和從魔域叛逃的人聯手合作,以及,她現在嗜殺成性,令人畏懼。”
蘇星翎緩緩踱步,低垂眼眸:“沒有說在哪裏出現過麽。”
“她行蹤成謎。”
“那這條消息是從哪來的。”
“這是雀臺樓的消息,不會有錯。”
一直沒吭聲的浮羽說話了,“素手描白骨早已惡名遠揚,想要知道她的消息還不簡單。”
“看來我明天該去打探打探她的下落。”
壓迫感從她身上緩緩撤去,蘇星翎笑了起來,“她陰了我兩次,我遲早要把這筆賬還回來。”
深沉的夜,天空的星像是一雙雙睥睨人間的眼,跳動的篝火映在臉頰,橙紅色的光将周圍漆黑景色的倒影拖拉在地上。
臉上的面紗被丢在地上,懷裏被體溫捂暖的面具在手中細心擦拭,揩掉濺在上面的血點,他重新将它戴在了臉上,面具覆面的瞬間,久違的熟悉感傳來,他頓覺安心。
刺客,果然還是應該與黑夜為伍。
手指挪移着将晏楚惜丢在他懷裏的燒酒拿出,因為多了一個丫頭的原因,今晚他得和對方一同守夜。
他腿上的那根針被那丫頭重新施展過,雖然還停留在腿上但明顯感覺有所好轉,或許按她所說,明天真的能夠好起來。
晏楚惜說自己沒吃飽,又出去打野食,留他一個人在這裏繼續守夜。
看着閃爍着的火光,浮羽打開瓶蓋,将燒酒一飲而盡。
“病人不能喝酒哦。”突如其來的女聲他傳入耳朵。
“咳……”他的嗓子被嗆住了。
“你出來做什麽。”覆着面具的少年回首看她。
蘇星翎的腳步悄無聲息,她頭上的銀飾依然未從頭上摘下,顯然這麽久過去她都沒有入眠。
她象牙白的鵝蛋臉上,那雙如秋水般的杏眼正四處打量着周圍的一切,眼神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有些飄忽不定。
“晏楚惜呢。”她靠近了幾步,随後蹲坐在地上拿起地上擱置的一個酒碗。
“出去獵食了。”
“嗯。”她抿了一口燒酒,眉頭微微蹙起,“難喝。”
浮羽回頭看她:“那為什麽還在喝。”
“因為你們都在喝啊。再說反正我晚上睡不着要出來活動一下……”說着說着,她沒有拿着酒碗的右手慢慢按在了自己心髒上,“它跳動地不停,根本沒法睡着。”
浮羽沒說話,只是繼續喝酒。
“當刺客很好玩麽。”
蘇星翎開口問他,“雖然可以賺很多錢,但好像很容易賠本。你的腿如果不是救治及時,很有可能落下病根的。”
“我也沒見過不會武功的魔教教徒。”浮羽瞥了她一眼,“會醫術的你似乎是另類。”
“這麽容易就被發現了啊。”蘇星翎輕笑。
“因為我們對氣息很敏感。你身上明顯有陰戾的氣息,盡管你沒有殺過人。”
蘇星翎沒答話。她有些漫不經心。
就在剛才,自己的心髒跳動的更快了。那種急切的情緒在心中膨脹,将相思溢滿,一下一下的沖擊着內心,一遍一遍呼喚着她的名字。
‘你在哪裏,念念。’
‘快告訴我,你在哪。’
熟悉的聲音,焦急的聲調,思念像海水般向她潮湧而來,傾覆在她的發頂,讓她難以呼吸。
“小狐貍……”身形在微抖,蘇星翎垂下的眼睫毛,在眼睛周圍掃出一層淡淡的陰影,她蹙着眉頭,拽緊了手指,聲線單薄的隐約帶着些許鼻音。
浮羽察覺到她的心緒不寧,只是将手邊的柴火放在火堆中繼續燃燒,并未過問。
面前的蘇星翎此刻已經站起了身,她四顧着周圍深黑的田野,翠色的眼瞳裏波瀾湧現。
不容易,過了這麽久雲疏容終于和她內心産生感應了。
‘雲疏容……死狐貍,你死哪去了,還不快點過來帶我走!’
本來很煽情的話,在她嘴邊一溜全成了抱怨,心中歡喜委屈各占一半的蘇星翎鬧起了別扭。
‘念念你在哪,我一直在試圖和你聯系,可一直都沒等到你回應。’
‘呵,我的念念似乎很想我。小傻瓜,該不會偷偷哭鼻子了吧。’
這個人用很溫柔的語氣和她對話,在确認她平安之後,他心中的一塊大石終于落地。
‘沒有。一次都沒想過。’
蘇星翎的眼睛往下瞄,還情不自禁摸了摸鼻子。
‘我也不明白為什麽沒有辦法聯系到你……倒是你現在在哪,有沒有受傷什麽的。’
‘念念的嘴巴真是不誠實,不過不要緊,我知道你想我便好。’
‘我已經下了江南,過了不久便會到杭州接你離開。’
‘記住在我到來之前不要惹出事端,也不要随便和人攀談。’
喲,吃醋了嗎。蘇星翎翻了個白眼。
‘念念,你的心思我怎會不清楚,包括現在在你身邊的人是誰我都知道。借用你的眼,我能看到在你周圍發生的一切。’
‘我不喜歡你和其他男子相處,即使只是朋友,不過眼下情況特殊,我便暫時容許,不過,我會一直看着你的。’
‘好好好,我知道啦。’
周圍景色忽然一旋,她忽然看到一名身披彩色绫羅的妙齡女子赤着腳,踩在水紅色的地毯上,快速旋轉的舞姿暴露了她曼妙的身體曲線,不堪一握的腰間,點綴的流蘇在顫動着快速晃動,金色的碎片晃瞎了人的眼。
不停起舞,不停旋轉,扣在胳膊上的兩條綢帶上飄逸的香風溶于空氣中,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音樂聲驟停,一曲舞完。
匍匐在地上的女子擡起頭,豔光四射的臉蛋上,閃着水光的眼睛注視着她,眼中脈脈含情,春半桃花。
“起來罷,你的舞姿另本座愉悅。”
慵懶的聲線,這正是雲疏容的聲音。
女子起身,随後赤着腳往他走來,系在腳上的鈴铛随着她的走動發出清脆無比的聲響。在酒杯中斟滿酒,她兩條柔白的手臂伸向了他,容态親昵。
“哦。”
蘇星翎拖長了音調,不冷不熱。
一目了然,這是通過雲疏容的眼睛看到的景象。
不想再看的蘇星翎閉上眼,眼前再度切換回夜間的篝火。
哼,死狐貍臭狐貍!
我在這邊吃苦,你在那邊享福,還跟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
你是故意想氣我還是真想劈腿?
要是真想劈腿我就替天行道把你廢了,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