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積的,或者說是必然的,因為我相信因果。佛家說死才是永生,因為是為解脫痛苦,我不信佛,但我認同他們對于死亡那種平淡地敘述方式。
也許更多的人是無關死亡,普通的病痛也能把人的醜惡顯現出來。醫院這樣的地方,包裹的靈魂太多,眼睛也多,所以真實很多。
阿松拿過跑上跑下忙了一上午,我就在房裏照顧阿姨。她很平靜,總是微笑着跟我們談論,關于天氣,關于心情,關于阿松,關于小時候,關于她自己。我總認為沒有什麽命運不公,每個人所承受的都是自己做選擇的結果,所以沒有怨天尤人,也沒有憫天之憐。
可我卻不小心生出了一些從來沒有過的心情,很難言喻,不是嘆息,只是無力。我聽到過很多故事,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愛可以恨不得讓他的一切轉嫁到自己身上,所謂感同身受,那是在意極了的人的本能。可我不是,至少現在的狀況對我來說并非如此,但我還是生出了含有這種情緒的莫名感情。
我很少自我懷疑,因為過去的已經無力挽回,未來的不能再出差錯。所以我知道我錯了,然後繼續往前走,不能拐彎,生活沒那麽多選擇,除非你跌倒谷底,才會不論向着哪一個方向走都是往前。
阿姨做化療的時候,除了阿松還有兩個護士陪着,我并沒有跟着去。我看着窗外正對的那棵樹,樹幹很粗,一人難抱,樹皮顏色發深棕,在地上的根交錯糾纏,蔓延到土裏。我坐的位置只能看見它的底部,沒有了枝幹和樹葉的搖動,你覺得這棵樹堅硬無比,牢不可破。
所以很多人希望自己只有樹幹,至少看起來只是樹幹的部分,然後掩藏我們真正的軟弱。
我有沒有枝葉?有,當然有。朵希是,以前是。阿松是,米簡涵是,未來也是。未知和不确定是每個人都有的枝葉,撥不開逃不離,我接受得坦然,阿松也許準備好了,也許還沒有。
做完化療就像褪了一層皮,這是事實。我生出不忍心,雖然不願,阿姨不需要這種不忍心。阿松眼裏的傷痛那麽濃重,我不願讓他如此,但又無法發洩。我不能陪着他,因為他需要的是阿姨的寬慰和能夠好起來的感受,這些都是我所不能。
晚上是阿松陪着,我打過招呼便離開,我沒有直接回阿松家,而是打車到來時的廣場。和之前見到的一樣,人還是很少,周圍很安靜,只偶爾有一輛對小情侶說笑着走過。他們完全感受不到未來的沖擊,只沉浸于眼下的幸福,像孩子,那麽容易滿足。
我喜歡老鷹的方式,把生命的序章和結局坦白地告訴你,然後就剩自己的選擇。殘忍,不,那是生活,最真實的一種。
公司有聯系過我,一般做完之後會有後續合作。我拒絕了,像小李那時候說得那句話,突然間不想再做這行,讓一件事有個永遠的結尾也挺好,每個人都不喜歡不完美。
看着天黑,然後亮起星星,然後月亮被擋住,然後風聲變大…靜靜得等着然後,感覺到生活真的是在繼續,悄無聲息之中,無數個然後的然後…
收了收衣領,走到路邊攔了車,坐在車上看路過的城市建築,閃動地來不及看清。
十九
更新時間2015-4-19 22:53:40 字數:2328
做完化療之後,阿姨的氣色一直不見好,總是很虛弱,阿松為她準備了帽子,每天頭上都會捂出很多汗。
阿松日日守着,我和阿姨兩人規勸也無用,最後妥協為他守兩天我陪一天。
也許是我們都察覺到了什麽,所以阿姨盡可能的快樂,我們盡可能地讓她感到快樂。
那個叫小晴的女孩也會不時的過來,大概是由于我在,來的并不頻繁。她看阿松的眼神總是讓人覺得美好而青澀,可惜時間不對,大家也都明白。
我以為日子會就這麽平靜地過,突然有一天,阿姨問阿松:“你覺得小晴怎麽樣?”
阿松當時無措,轉頭看我,有些茫然又有些為難。過了一陣他才說:“媽,我現在挺好,我只要陪着你就夠了。”
阿姨一反常态,并未像以前一樣揭過這個話題,仍舊不放:“我覺得小晴這孩子不錯,懂事,勤快,對人也好,而且孝順。”
阿松并不想違她的意,但也不想讓她有所誤解,想了一陣說:“小晴很好,可是對她來說合适的那個人并不是我,我不夠好。”
“哎,我知道你不想說這個,可是,沒多少時間了…媽只是覺得不放心,我的兒子我知道,媽想你能好好過,有個定數。”
這是我們之間一直都盡量避開的話題,尤其是阿松,我認為他甚至恐懼。
“媽,別瞎說,還有時間,時間多的是,你還要看我老了以後,也許我還不如你。”
“嗬、盡說瞎話,你怎麽會不如我,你要過得比我好,要比媽好,知道嗎?”
阿松看着她,重重點頭:“嗯,知道。”
作為旁觀者,也許我該難過,也許我該為這份溫馨而感動,但我只是有些悶,胸口很悶。我看着阿松把阿姨逐漸逗樂,然後兩人重提以前的瑣碎小事,你一言我一語。有時,阿姨說話氣息喘的厲害,阿松就接過來說,他總能接上,把意思表達出來,阿姨點頭或者搖頭或者笑一笑。
當兩個人像親人一樣的陪伴,就是最舒心的時候,因為除了對方,其他的都不在需要感受的範圍之內。
阿松很細心,我早已說過,那段我頹廢的時期就是他陪我渡過,照顧得無微不至。有時候,我看他認真的每一處都做的細致,會替他感覺到累。我不知道他現在的心情如何,這樣一天天地過去,結果一天天的到來,我不敢問,阿松的脆弱我寧願永遠見不到。
阿松戒煙了,是完全戒掉。他說現在這樣根本想不起煙草這樣東西,只要看見阿姨什麽都會忘掉,但關于阿姨的一切,哪怕再小的事都會記得。
他說他以前真的很粗心,從來沒在意過阿姨是不是真的開心,是不是真的喜歡,或者是不是真的沒關系。
可現在他看清了許多,所以他很難受,因為他在被善意欺騙的時候從來沒想過所謂真相。
“人是不是永遠這麽自私?”阿松問我。
“不是,人只是習慣性自私,習慣是用來打破的。”
“那人可真夠自私。”
“是。”
阿松已經熬了整整兩天,我早上過來的時候他睜着眼,看着對面床鋪,我進來他都沒發覺。
我輕聲喊他:“阿松。”
他像是被定住一樣,身子一動不動坐在床邊,可眼裏的光,不知該怎麽說,像是要把這一切印下,刻得深深的,一道一道深入骨肉。
“阿松。”我又叫他,他現在的樣子讓我覺得不正常,或許我聲音裏有我自己都沒發覺的慌張。
“嗯。”他平靜地回我,頭沒轉過來,只是單純地應了我一聲,輕輕地。
和往常一樣,我們坐在一起說說話,按時讓阿姨服了藥,護士例巡檢查,我和阿松随便吃兩口東西。
晚上的時候我讓他早點回去,他兩天沒正常休息過,我發現他現在在醫院根本就合不了眼。阿松今天很倔,執了意還要留下來照顧,我和阿姨立刻反駁,他的狀态看起來很差,而他自己根本沒意識到。
阿松跟我說:“哥,我覺得不安,我離不開這。”
我知道任何的勸解都沒用,因為他心裏的關過不去。
我和阿姨的态度強硬,還是搬出常用的理由來回他,他只是一個勁的說:“不行,我不能走,真的不行。”
僵持了一段時間阿松堅決不回去,于是我說:“那就留下吧,我找護士問問有沒有折疊床。”
“小米哥,謝謝,給你添麻煩了,我真的放心不下。”
“沒事,別跟我說謝,你對我從來用不着。”
也許在母子之間有一種感應,血緣相通果真斷不開。快到淩晨的時候,阿姨突然開始反應,我和阿松立馬被驚醒,或者他仍是一夜未合眼。
主治醫生匆匆趕來,阿姨直接被推進CIU。阿松在外面牆上靠着,很疲憊,那種感覺像是經過巨大打擊之後的絕望,讓人看不到一絲生氣。
我的安慰無從下口,無論何種言語都是蒼白,阿松要的只是裏面的人平安。
他說:“我知道,遲早會這樣的,所以我不能離開,哪怕一秒鐘都不能。我不能讓她看不到我,感覺不到我,我也不能讓自己看不到她。”
我靜靜站在一邊不說話,阿松也靜下來,臉上沒有表情。他前額的頭發又長長了,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