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

第23章 ☆、碎片

? 他平時說話時暖如春風，十分動聽，這時壓低了聲音，更顯得魅惑至極。饒是莊姜聽慣了，也忍不住心中狠狠一跳。像是早知對方會問其緣由，燕昭搶先一步說：“不必問太多，那顆寶珠，你必須得到。”

莊姜還未回答，容璟卻忽然回過頭來。

那是一張極美的面容，膚色皎白，眉目疏朗，眼角紅紋若隐若現，眼神在冷厲與迷茫之間轉變。莊姜大吃一驚，失聲喊出：“師弟！”

容璟似乎并未聽到，只是定定地看着遠方。莊姜也顧不得別的，一把抓住他，一連聲地問：“師弟，你怎麽了？”

被這一打斷，容璟才收回目光，仿佛極為痛苦地皺起眉，嘴唇輕顫幾下，忽然抱住頭，發出一聲悶哼。

莊姜一手扶着他，眼中泛起冷光。

自從進入青龍幻境，師弟就開始不對勁。到底是什麽東西，竟敢附在師弟身上……她非得捅死它不可！

“你似乎很緊張他？”燕昭仿佛形影不離的鬼魅，在她心底微笑，“他是你的心上人？”

都這個時候了還管他是不是心上人！莊姜蹙眉：“這與你有關嗎？”

“當然有關系了。如果他不是你的心上人，本君不會救他，如果他是——”

“是又怎樣？”莊姜一怔，聽這意思，似乎話中有話。

“千刀萬剮。”

“……”你爺爺的！

燕昭一聲輕笑，繼續語氣愉悅地道：“不如你拿到那顆寶珠，本君自會救他，如何？”

那寶珠分明是陣眼，她要是拿走它，大陣一定就此毀去。莊姜不理會他，只是仔細打量着容璟。她可憐的師弟啊，盡管現在看起來似乎平複了些，可眼角妖魅的紋路已斜飛入鬓，眉心三道印記殷紅如血，臉頰蒙了一層淡淡的青色……莊姜心中一動，順着他的面頰摸索到他的頸側，然後僵住了。

那是一片鱗片，觸手光滑，似金非金，似玉非玉。它是青色的，就如那晚的月色一樣美麗。莊姜心中一片死灰，原來附在容璟身上的，竟是這名動天下的法器！

“本君倒不知，這法器還能附在人身上，還幹擾了他的神志。”燕昭不緊不慢地說，“看來，龍魄很中意他。”

莊姜呆了半刻，沉聲問：“被龍魄附身，有什麽後果？”

“還能有什麽後果？”燕昭嗤笑，“他性命危矣。”

她早就知道，此行艱險，但沒有想到險境層出不窮！龍魄是名動天下的法器，他們自幻境中出來已是萬幸，現在它附在容璟身上，她又能怎樣？

“龍魄只聽從主人的命令，可惜那人早就死了。”燕昭語氣輕快，似乎說着再平常不過的話，“為了不讓他成為龍魄的傀儡，你不如早點殺了他。否則他會成為行屍走肉，直到屍身腐爛，才會徹底倒下。”

殺死他？莊姜垂下眼簾。

“還是說，你拿下寶珠，讓本君救他？”

救，還是不救？要是救他，她就必須聽從燕昭的指令，拿下那顆寶珠，從此大陣就此毀去，天地浩劫。可要是不救，這個以滅盡天下妖類、庇佑百姓為己任的家夥，就要變為行屍走肉了。如果今日躺在地上的是她，容璟又會做出何種選擇？

他一定會以天下蒼生為重吧。莊姜忍不住苦笑，那麽，就這樣看着他變為行屍走肉嗎？想到這裏，她猛地睜開雙眼，心中的悲憤忽然轉變為怒火，那股怒火來得如此突然，簡直令她喘不上氣。燕昭似乎察覺到什麽，意味深長地道：“開始了嗎？”

莊姜捂住胸口，努力平複這突如其來的怒火。而大陣之上的紅色寶珠似乎感受到了什麽，開始劇烈地顫動。如果她靜下心來，她會覺得奇怪。如果往常師弟出事，她心中焦急，但腦子是清醒的，可是現在她只覺得三千紅蓮業火在她心底灼燒，一朵朵火蓮在眼前盛開，那樣美麗，卻又那樣令人憤怒！

八千丈的地下，紫衣鬼仙自水鏡中看到被怒火染紅雙頰的少女，眼眸中劃過一絲冷光。他十指劃過披散的潑墨長發，饒有興致地道：“有多憤怒呢？想毀了這個世界嗎？”

莊姜像是什麽也聽不進去，她猛地伸出手，五指緊緊扣住那片鱗片，喝道：“你給我滾下來！”

龍魄發出一陣青光，好似在抵抗莊姜的力量。與此同時，容璟已睜開了散發着青氣的秀長雙眼，低低道：“是你……竟然是你……為什麽你還要出現在我面前？”他的聲音竟然在隐隐發顫，忽然抽出劍來，狠狠向莊姜刺去。

铛的一聲，莊姜持劍硬生生擋住對方的攻擊。兩人舉劍對峙，雙目相交。她一臉驚痛，容璟眼中卻劃過透骨的殺意。兩人須臾間又過了數十招，斬金切玉，響徹連環，在昏暗的洞穴中閃出火花。

容璟早先受了傷，在幻境中又消耗了大量法力，背後的傷口盡數裂開，空氣中漸漸彌漫出一股血腥味。然而他只是一味攻擊，毫不在意自己的傷勢。莊姜漸漸被他逼在角落，耳邊又聽到燕昭意味不明的話語：“怎麽辦呢？要本君替你殺了他嗎？”

“滾！”莊姜胸中怒火更甚，眼中一道紅光劃過，竟棄劍合身向容璟撲去。容璟沒有防備，被她壓倒在地，身上立刻燃起護身罡氣，就要将莊姜彈開。莊姜身上也燃起護身罡氣，竟将他牢牢壓制在身下。她騎在他身上，一手扣住容璟持劍的手腕，另一手捏住容璟頸側的龍魄，狠狠用力。

她的指尖燃起紅色火焰，竟将龍魄剝離容璟的脖頸半寸。青光與紅光混合在一起，泛起刺眼的光芒。那光芒越來越亮，越來越刺眼，周圍轟鳴聲不絕，莊姜仿佛聽到一聲龍鳴，雄渾而悲壯。身後那頭巨大夔龍的骨頭咯吱作響，似乎就要活過來一樣。她眯起泛起紅光的眼眸，手指越發用力。

“我一定要殺了你……為他們報仇……”容璟在她身下掙紮，發絲散亂，只是不斷重複着這句話。

看來師弟已經被龍魄徹底控制了。莊姜氣極反笑，一字一句地回答：“殺我？下輩子吧！”她咬緊牙關，竟将龍魄硬生生自容璟頸側拔了下來！

那青鱗一離開容璟，身下的少年便猛烈地顫抖，青色的眼眸化為一片迷茫，輕聲喚了句：“莊慧……”

莊姜滿頭大汗，早已虛脫，根本聽不清他叫了什麽。她緊緊抓住手中的龍魄，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容璟身上。她沒有看到，大陣上的紅色寶珠在她昏倒後逐漸暗淡，最後化為一片紅黑。

八千丈的地下，水鏡邊的男子鈎起嘴角，泛着紫光的雙眸眯起，露出高深莫測的微笑。

待莊姜再醒來時，已是在回去的路上。

陽光照在身上，暖而癢。她躺在一人懷中。那人周身都是比太陽還要灼熱的氣息，微涼的長發輕輕地吹拂在她臉上，惬意而慵懶。她輕輕□□一聲，就聽到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歡喜道：“姐姐，你醒了嗎？”

莊姜眼皮動了動，又聽那聲音結巴道：“嘿嘿……我……我絕對沒有任何別的意思！容師兄，我先出去了！”

茗琪剛走出不遠，遠處又傳來行露嬌滴滴的聲音：“太好了，容師兄，師姐醒了，你可以休息一會兒了……咦，趙宓你這個家夥為什麽拽我……”

行露的聲音也遠去了，可莊姜感到那懷抱将她抱得更緊了。

“醒了？”耳邊傳來容璟的聲音。

趁我動不了占我便宜是不對的啊師弟！莊姜剛要爆發，卻聽容璟啞着嗓子，語調可憐兮兮地說：“我夢到我殺了你……還好只是夢。你總是救我，我欠你的……永遠都還不清了……”

心一下子柔軟起來，可是……我說你這個家夥計較這些幹什麽啊，誰救誰不一樣？真是小心眼……

“你将龍魄從我身上拔下來後，那鱗片就裂成了兩半，趙宓他們都從鱗片中逃了出來，就連那村中的人也安然無恙。只是村民的法力已被龍魄吸光，無論他們的前身是人是妖，從此之後沒有任何神通。我們四人按着師尊的說法，已将大陣修複。雖然無峥已死，但我們幸不辱命……”他湊在她耳邊，呼吸溫熱，“距離天劫還有十日，師尊會履行承諾，替我們分擔一些天雷。我們的勝算又大了幾分……”

可惜，龍魄竟然碎了，那可是天下都為之瘋狂的寶物呢。不過大陣竟如此順利地就被修複了？燕昭為何沒有出面？難道他又在打什麽主意？

“等我們成仙後，你……”容璟頓了頓，眼睫微微顫動，臉上出現罕見的羞澀與紅暈，“你就嫁給我，可好？”

嫁……嫁？師弟啊你剛剛說什麽？

莊姜還來不及有什麽表示，就聽自家師弟又聲似棉絮，柔軟無比道：“師姐，也許……我真的喜歡上你了。”

于是某人很幹脆地再次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