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

第24章 ☆、回程

? 其後幾日，莊姜在裝昏與不裝昏之間度過。

容璟是那種一旦認定了，就會燃燒起全部熱情的性子。莊姜裝昏，他就抱着她不松手，莊姜裝不下去了，他就坐在她身邊，別扭又霸道地對她噓寒問暖，于是莊姜又不得不繼續裝昏。如此幾日，就在其餘三人再也肉麻得看不下去時，他們終于到達了蒹葭宮。

這次，他們終于感受到了什麽叫做英雄凱旋。

只見人山人海，紅旗招展，巍峨的蒹葭宮大門上挂着一個巨大的花圈，上書：恭迎三宮英雄回歸！五人頓時虎軀一震，于是剛一露臉，仙宮弟子就瘋狂地沖上來，洋溢着類似雛鳥見到母雞的表情，把他們團團圍住。

“哈哈哈！你們看看這場面，是不是很驚喜啊？都是本長老的功勞啊，啊哈哈哈！”不遠處還傳來池羽長老得意的笑聲，五人再次虎軀一震。

“我們去見師尊吧。”見某人正欲撲上自家師姐，容璟迅速擋在了中間。

他笑起來容色動人，極為美麗。莊姜怔了一怔，就被他拉住手，踏上玉階。他走得不快，步伐很穩，卻極有氣勢。底下不知什麽時候安靜了下來，三宮三千餘名弟子注視着兩人，鴉雀無聲。

別……別這樣啊！

某人很是憂愁，很憂愁。她不知同門是被容璟的氣勢所折服，還是被此等□□所震驚，總之她是被師弟吓住了。雖然她觊觎師弟的美貌……啊不對，是仰慕師弟的人品已久，但完全沒想到他會如此突兀地……不要臉！大庭廣衆之下不經過她的同意就拉她的手，渾身還散發着一種“這個人是我的其餘想打主意的趁早死開”的霸氣，先前他的冷漠就跟做夢似的……

她力持鎮定，盡量跟上他的腳步。兩人進了正殿，就見召南仙君、枯木仙君、朝露仙子正襟危坐。仙人确實與凡人不同，身上靈光缭繞，法相莊嚴。

見兩人進來，召南仙君垂眸不語，枯木仙君卻猛然起身，目光灼灼地看過來。

兩人行禮，然後端端正正地跪下。

“起來吧。”召南仙君滿目含笑地點點頭。

兩人起身站在一旁，不多時，其餘三人也到了。拜見過三位仙人後，朝露仙子飛快地走到茗琪面前，一臉慘然：“茗琪！”

茗琪身子一震，撲進她懷中，哭道：“師尊，無峥師弟……”

“為師知道。這次可苦了你們了，若不是天庭仙人稀少，吾等又有要事在身，為師也不會讓你們去冒險……”朝露仙子抱着他，淚水漣漣，大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

枯木仙君低咳一聲，這才打斷陷在無人境界中不能自拔的師徒兩人：“此次過程，老朽已得知了大概，你們竟見到了龍魄？”

“禀師尊，我們的确見到了龍魄，為此，我們被困在幻境中長達數日。”行露如實禀報。

“龍魄在何處？帶回來了嗎？”

莊姜聽罷一抖，于是略顯尴尬地上前一步：“禀白露宮主，龍魄已碎，成了凡物，我們就把它……扔了。”

“碎了？”枯木仙君一臉震驚，良久才長嘆了一聲，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上古夔龍的逆鱗，又經過神君百年淬煉，怎會碎裂？”

“枯木兄忘記了？”召南仙君像是在提醒他，“在青龍神君隕落前，與鬼仙右護法大戰一場，法寶受損也不無可能。”

“可惜，可惜啊，那可是整個天地間獨一無二的法寶，如今已沒有龍，更沒有當日神君驚動天下的法力，那寶物是永不能修複了。”他欷歔良久，神色一斂，“罷了，事已至此，吾自會履行承諾，助爾等成仙！”枯木仙君神色惋惜，像是恨不得捶胸頓足。

“多謝師尊。”趙宓和行露眼中放出金光，忙俯下身道謝。

話說到這份上，這場觐見也該散了。但是這次修複大陣，還是太容易了。燕昭曾說過，那大陣是聯通鬼界和人界的唯一通道，如果大陣就此修複，那些法力強大的鬼仙如何來到人界？在她昏迷的時候，燕昭竟沒有出手阻攔，這說明……通道絕對不止這一條！但莊姜無法将這些話說出口。拜契約所賜，她對他人吐出任何一個關于燕昭的字眼就會化為齑粉。

她盯着琉璃地面，心思沉重無比，卻看到面前忽然出現天青色的道袍一角，召南仙君清冷無波的聲音自她頭上響起：“姜兒，你此次下凡，發生了什麽事？”

莊姜一怔，愕然擡首。

“你身上為何有淡淡的妖氣？”召南仙君神色凝重。

妖氣？如果是燕昭，師尊應該只能發現鬼仙之力才對，可是妖氣從何而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越發疑惑。

“妖氣？為何我們沒有發覺？”一旁的趙宓愕然道。

枯木仙君也來到莊姜面前，仔細辨了辨：“是有一股極淡的妖氣，憑你們的修為，是看不出來的。”

“仙宮弟子身上怎會有妖氣？”朝露仙子也奇怪起來，“你們可是還遇見了什麽異事？”

“禀朝露宮主，事情的所有經過我們都告訴您了，這妖氣……真不知道從何而來。”趙宓越發覺得奇怪了。

難道又有什麽藍鱗紅鱗附在她身上了？莊姜臉色微變，正在努力回憶，卻見容璟擋在自己身前，恭敬道：“禀師尊，師姐身上之所以有妖氣，許是我們在青龍幻境中沾染的。在那幻境中，人與妖可随意轉換，無視天地規則。現在我們出了幻境，說不定調養些時日就好。”

枯木仙君又仔細查探了一番：“可這妖氣……召南兄……”

召南仙君輕輕搖首，沉聲道：“既如此，璟兒，你便帶你師姐下去吧，好好調養，不可怠慢。”

“是。”容璟垂首應下，與莊姜雙雙退下。

山風凜冽，頭頂深紫色的天幕劃過絢爛光華。

兩人走在回弟子房的路上，始終沉默不語。莊姜有些心不在焉，眼前總是浮現方才枯木長老的神色。那老仙人似乎看出了端倪，卻在師尊的制止下沒有說出口。但正如容璟所說，她是修仙的凡人，身上有妖氣又如何，處于這個天地之中，她永遠也不可能轉變為妖……唔，痛！

一個沒防備，她竟一頭撞在容璟身上。她有些吃疼地擡起頭，卻見容璟不知什麽時候已停下腳步，正一把卡住她的腦袋左看右看，還湊得極近，蹙眉道：“你也被什麽東西附身了？”

莊姜慘叫一聲！師弟啊，你這是幹什麽？

容璟見她掙紮得厲害，便松開手，又問：“你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莊姜嘴角抽搐不止，只覺得和他再待片刻就要爆血管，“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等等！”容璟喚住她，臉色一沉，語氣微變，“你在躲我？”

“我哪有在躲你啊！你看錯了，我只是有點累，想回去睡覺……”真是的，她哪裏敢承認啊！

“睡覺可以，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容璟遲疑片刻，“那日你手上的紅光是什麽？”

莊姜一怔。

“我雖被龍魄附身，但還有一些意識。那青鱗似乎對你很有敵意，一直催促着讓我殺你。後來我被你制服，似乎看到你指尖冒出紅光。你……是用那個燒化青鱗的吧？”

莊姜不知該怎麽回答，有時候，有個特別聰明的師弟真不是件好事。那日她指尖發出紅光，渾身似有一股源源不絕的氣息，竟令她的境界提高了好幾層。雖當時只顧着救師弟，但事後想來，也覺得可疑。她隐隐有一種感覺，這就是燕昭找上她的主要原因。

“莊姜……”容璟黑漆漆的眼珠子看着她，“你有什麽事瞞着我？”

真是越來越沒禮貌了！叫句師姐會死啊？啊不對，好像重點偏了！

莊姜知自家師弟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毛病又犯了，正打算随便找個借口糊弄過去，卻看到他一雙眼睛竟然含着隐隐憂傷，襯着滿天星光，迷離又明亮。莊姜心中狠狠一跳，竟不敢直視。

“我自修仙以來，壽命較之常人更長，只能看着那些親人一個個死去……”他聲音低啞道，“現在有一個修仙的伴侶，我想和她永遠在一起……我……我不想你出事。”

莊姜垂着頭，一言不發。她不知師弟什麽時候竟對她如此情深意重，将她視為相守一生的伴侶，而在三個月之前，他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

“多謝師弟……”她微微擡起頭，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這麽說，你很喜歡我？”

容璟一怔，抿着嘴唇看着她，似乎沒想到她會如此直白地問出口。

見他這等表情，莊姜輕嘆了一聲：“我聽人說，情之一字，是正午月光，是子夜微光，缥缈而不可及，令人求而不得，輾轉反側。就算得到了，又怕它突然失去，為此夜不能寐，生不如死……師弟，你怎會對我産生這種感情？”

“我怎會對你産生這種感情？”容璟怔怔地重複。

“嗯，為什麽？”山風中，傳來莊姜低柔的聲音，“難道不是因為我救了你幾次嗎？”

是這樣嗎？容璟垂首，他從沒想過喜歡上一個人還要理由，但……他真的不是在她救下他之後，才真正正視她？

莊姜見他答不上來，于是一陣苦笑，語氣近乎淡漠：“看來，真是這樣了。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歡我嗎？難道不是我救了你，所以你心懷感激，而産生了錯覺？”

“師弟，好好想一想吧。待天劫一過，你的一生如此漫長，以後遇到的人還很多，不要這樣妄下決定。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日，我們一起修煉。”說完，已轉身離去。

身後的少年并沒有阻止，只是看着她離去的背影。

今日，距離渡劫還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