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努力将自己與他的距離拉近,眼見着他抓着簪子,劃向自己的頸項,怒意沖上心頭,手中一點水珠彈出,那枚簪子應聲而斷。
***,看它不順眼好久了,毀了幹淨。
手中一用力,他的身體被我淩空甩了出去,輕飄飄地落在溪邊大石上,人影騰空,站在他了他的身旁。
他的手,僵在空中,看着斷裂的簪子,不吭一聲。
“你這麽想死,不如我親手殺了你,省的你茍延殘喘。”我的手掐上他的咽喉。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發絲緊貼在臉上,滴滴答答淌着水,在沉默裏,無聲地閉上了眼睛,一副引頸就戮的姿态。
“你就這麽想死在我的手裏?”我的聲音忽然變輕,很輕很輕,如嘆息,“三年半的強撐,就為了死在自己愛人的手裏?”
那雙阖着的眼突然睜開,不敢置信地望着我。
我的手如此輕柔,細細撫摸着他的頸項,一如我此刻的聲音,“這麽多日的相處,你以為容顏不複、身體殘廢、打死不出聲,我就認不出你了?”我苦笑着面對他的目光,“你當我瞎了還是當我傻了?”
他的目光在顫抖,他的唇在顫抖,他整個人都抖的如風中的落葉。
“這世間,哪還有男子能象一般的心性,溫柔卻堅持,以孱弱的力量守護着我,人縱變,目光不會變,我以心讀你,怎能不懂?”我的手取下那朵別在衣襟上的花,“在‘白蔻’人們會以這花相贈,借它‘步步高升’的吉祥名字來祝福他人。我雖不風雅,卻也知‘步步高升’還有一個花名……”我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開口,“叫‘木槿花’。”
“你贈我此花,祝我步步高升,也将自己最後一片心意相贈,他日山長水遠魂魄相依,你也滿足了,是嗎?”我的手捧上他的臉,細細摩挲着,聲音漸漸哽咽,“夏木槿,你個傻瓜。”
☆、跟我走
跟我走
“你……”他完全呆了,那唇在抖動中,吐出一個字,一個這些日子來真正的字眼。
記憶中的淨透的嗓音,溫軟細膩,再聽到時,竟有些不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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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以為我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了,我也曾以為,此生不會再有機會觸摸到他,這個占據了我所有青春沖動火焰的少年。
“不要問我為什麽知道,如果不是認定你已不在人世,我應該更快發現的。”我呢喃着,“可以更早點的,更早點的。”
我最大的遺憾,最大的傷,唯止一個名字——夏木槿。
人生最得意的事,僅僅失而複得四個字。
什麽高堂宗廟、什麽千古流芳,去***狗屁,和最珍惜的人回到懷中相比,這些又何足提?
這些日子的隐忍,這麽多年的刻骨銘心,滿心滿肺的話,到了喉嚨邊,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我死死地抱着他的腰身,恨不能将他的血肉嵌入筋脈中,直到徹底融為一體,再不會懼怕他再度從眼前消失。
這世間還有誰會擁有木槿那種與生俱來的溫柔與安靜,有他在的地方,就連空氣裏都是恬淡的氣息,他就象我摯愛的茶一樣,幽香滿懷,唯飲者知。
他被我抱着,很僵很僵,沒有喜悅沒有快樂,甚至沒有反應。
“早知你在這裏,我不會等這麽多年才重回‘白蔻’,對不起……”我埋首在他的發間,汲取着他的味道,似乎想要彌補這近四年沒有他的空缺。
午夜夢回間,巧笑盈盈的人又回來了。
當年顧及身份,我與他以禮相待,縱然深請相許,也極少有這樣的親密姿态。那是初戀的情切。而在我心中,這些年來他早已是我的夫,不需要矜持,沒必要忍耐,他是我的人,我的。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我都不會說話了,眼角酸酸的,吻落他的鬓邊。
他身體一個激靈,在我唇落下的瞬間想要後退,奈何被我牢牢地鉗制住,唯有別開臉,我的唇就這麽擦着他的臉頰邊劃過。
“不!”他的聲音,和身體一樣僵硬,“別碰。”
那張腫脹的臉上,目中已滿是淚水,我明明看到了他的欣慰、他的喜悅,可他還是躲了我。
他擡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臉,被我狠狠地攔下,“就在剛才,我說了什麽還記得嗎?”
他咧着嘴,仿佛是在笑,又仿佛是在哭,“你說我是絕美的。”
他記得,他對我的話又怎麽會不記得?木槿一生,只為我而活,我一直都知道。
“還記得當年嗎,你第一看到我的時候,可曾見過我的容貌?”
他默默地搖頭。
“當你對我動心的時候,可清楚我的面孔?”
他還是搖頭。
“那時的你,在意過我的長相嗎?”
依然是搖頭。
“那你為什麽愛上了我?”我語聲急促,呼吸也急促,“不就是一個字:‘知’對嗎?”
兩人間的情誼,緣起于知,燃于懂。無論君子之交、紅顏藍顏,不都因為知己麽,天下間有那麽一個人知你懂你,便值得傾其所有的交付。
我知他、他知我知他,不要太多語言,眼神裏明了一切對方心底事。對一個人坦誠心事,比對他脫光**相對難多了。我可以看順眼了拉個男人上床,卻不會對他說心事。
知己,遠比情人還難找。
我們将彼此這知己,做成了情人,許了姻緣,是上天垂憐。
“那時你我,緣于患難,起于寂寞。”他慢慢擡起頭,“人在孤單的時候,總是會寄情的,現在的你,不孤單了。我知你重心,所以容成鳳衣必是你的知己才會成為你的愛人,沈寒莳必是你的知己,才值得你并肩作戰,你不再是那個獨自拼殺的煌吟,夏木槿不過是個過客,當你找到真正愛人的時候。”
“所以你不告訴我你的身份,讓我徹底的忘記你,是嗎?”
他眼底的哀涼又飄了起來,“不打擾和不出現,是我最後能給你的。”
“然後,讓我在內疚與懷念中度過一輩子嗎?只能在夢中傻傻的等待你魂魄歸來嗎?”我低聲憤憤,“你好殘忍。”
“不會的。”他低低的聲音那麽輕柔,“時間可以抹平一切,他們會帶給你更加成熟與濃烈的愛,十年、二十年,夏木槿不過是你偶爾想起時一個感慨嘆息,不會再傷心的。”
若天下間還有一個男人能如此微笑着希望我忘記他,祝福我過的更好,将給他的愛給予其他男子,也唯有木槿了。
究竟是多深切的愛,才能讓他這麽溫柔而坦然地說出。
“我和他人風花雪月,你就在這孤苦一生?”我反問着。
“不苦。”他笑着,那麽釋然,“我有回憶,伴餘生,足矣。”
我何止眼角酸,鼻子更酸,“***,人間還有比你更蠢的人嗎?”
“有。”他的手顫顫地碰上我的臉,指尖很輕的觸碰,我能感覺到一點清涼在我臉上游移着,“你。”
他仔細地撫着,我能感覺到那指尖下張揚的熱度,“你豈會不懂我的想法,為什麽還要揭穿,為什麽不放手?你志存高遠,鷹隼展翼,不該為我困守。我寧願你不要探求我的真實身份,夏木槿還是你心中那個俊美的少年,我也不過是一個山巅伺候你的下人,多好。”
“你永遠都是我心中最美的少年。”我握上他的手,放到唇邊細細地輕啄着,“無論是那個等候我夜歸的夏木槿,還是這山上陪我晨昏的夏木槿,白發蒼蒼容顏枯朽,永遠都是最美的少年。”
“我現在已是白發蒼蒼,容顏枯朽。”
我猛地将他拉入懷中,緩緩低下頭。
他想躲,可在我逐漸靠近時,又無聲地閉上了眼睛,當我觸碰到他的唇,冰冷而顫抖。
無論是什麽樣的木槿,骨子裏的溫柔不會變,血脈裏流淌着對我的愛不會變,分離的苦痛,所有的傷,都在這一吻中,化盡。
捧着他臉頰的掌心中多了一抹濕潤,是他臉上的淚水,記憶中的他愛笑,溫柔背後是堅強,從未見過他的淚水,可如今不過短短幾日,我已弄哭了他兩次。
手心裏的肌膚粗粝不堪,不僅是扭曲斑駁,就連最基本的細膩也不見了,這些傷在他臉上,又何嘗不在我心上。
“別摸。”他嘆息着,又縮了。
“三年前,我四肢殘廢,吃喝拉撒都只能躺着,那時所有的大夫都說,我将一生成為廢人,再也下不了地。”我的臉蹭着他的臉,聲音訴說在他耳畔,“如果那時遇上你,你可會抛下我?”
“前些日子你被送來時不也是那樣嗎?”他吸了吸鼻子,“我甚至想,如果你永遠不醒,那我就這樣一直伺候你。”
“那讓我……”唇貼上他的眼角,将那沁出的淚水悉數吮盡,“今後伺候你一輩子。”
“我不要。”他搖着頭,“我不要你負疚的償還,不要你虧欠的彌補。”
“若你在乎容顏,我去尋天下間最好的藥療你的傷,治你的臉。”我緊擁着他,“跟我走,木槿。”
“不。”他還是拒絕。
“為什麽?”
“當年的夏木槿是你的唯一,如今的我已不是了。”他的回答有些讓我不敢面對,“跟你走了,你能給我什麽,後宮裏的一個寵伺的身份嗎?若我要的是這個,當年又何必跟你?”
我們相許的,是田園籬笆下,雞鳴狗跳的生活,是秉燭夜談,耕織悠閑的兩人自在。
現在的我,我給不了他田園籬笆,雞鳴狗跳,就連最基本的兩人,也給不了了。
我本以為容顏改變,只要感情不變就不算變,他的話讓我明白,我們的感情也變了,是我變了。
沒有了唯一。我還是他的唯一,可他已不是我的唯一。
他不願意面對的,又何止是他的容顏毀損,他最不願意面對的,是我的移情。一邊為我的移情而高興,高興我不用沉淪思念;一邊為自己哀悼,我給予的唯一知己愛人身份,交付了他人。
他寧可只活在我的記憶裏,至少記憶裏的夏木槿還是獨一無二的,留在身邊的夏木槿,什麽都不是了。
“讓我留在這裏吧。”他的眼裏有着讓我無法拒絕的哀求,“至少在這裏的你我,還是只有彼此的。”
☆、蠱毒“蝕媚”
蠱毒“蝕媚”
“我不答應!”
長久的沉默後,我悶悶地憋出四個字。
沒能遵守約定,是我的錯。三年多就移情,也是我的錯。我不否認自己的錯,也不為自己辯解,我愛上了容成鳳衣,還愛上了沈寒莳,別說唯一,連唯二都沒為木槿做到。
但是要我答應留他一個人在這裏,我不答應,死也不答應。
“就算你說我無理取鬧,就算你覺得我是孩子氣的霸道任性,我也認了。”我今天就是霸道了,我就像孩子一樣,霸占着他的心愛之物死也不撒手了。
“如果我就是不走呢?”
“打斷你的腿,扛走。”我毫不猶豫地迸出幾個字,“再伺候你一輩子。”
“你能不能講點理?”
我撇撇嘴,“對你不用講理,講情。”
“你……”他語塞。
我無賴地笑了,“我就是仗着你喜歡我。”
他咬着牙,半是惱怒半是氣,“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
“那重新認識下?”我拉着他的手,“在下端木煌吟,不知公子如何稱呼,年齡幾何,許了人家沒有?”
“夏木槿、二十、沒有。”這幾個字,他說的是憤憤然。
“胡說。”我瞪着他,“你嫁過人的,我親自用車拉你過門的,你敢不承認?我還沒休夫呢,你休想賴。”
他被我弄的羞憤難當,轉身欲走,腳下剛轉,我已伸手環抱住他的腰身,“木槿,不要再離開我,我承受不了得而複失。”
當他重歸的那一刻,我的雀躍、激動、忘情,難以按捺的酸楚,只覺得此生老天從未薄待于我的幸福感,我不敢想象再度失去他。
我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絕不。
哪怕栓在腰間,捧在手上,含在口裏,我都不會給他任何離開我的機會,“你要恨,就恨吧。”
他摸索上我停在他腰間的手,一根根地摳開我的手指,直到那掌離開他的腰身,才舉步前行。
我敢說狠話,可是真讓我上去打翻他扛走,我還是不敢的,我舍不得。
就這麽一會的遲疑,他已走出去了數步,那身體一歪,忽然倒向一旁。我心頭一凜,閃了過去。
摔倒,伸手,撈住,都是眨眼間的事。
“木槿!”我喊着他的名字,生怕他磕着碰着了,目光上上下下找尋着有沒有傷處。
他已為我傷的太多,我不能再讓他有一點點閃失。
他皺着眉頭,眼睛看着我身邊,那道潺潺的溪水,聲音虛的發飄,“讓我過去……”
“不行。”我嚴厲的吼着,“我不會讓你再尋死。”
“不……”他喘息着,身體沉沉地滑下,“不是。”
此刻我才發現,他的身子好燙,開始有着**的衣衫,我還沒有發覺,現在這燙絕對不正常。
和那夜我觸手的肌膚一樣,火燙。
他這是病、還是傷?或者是其他什麽?
只不過念頭閃過的片刻,他已喘息了起來,手指拉拽着我的衣袖,“把我丢進去,快一點。”
我想起山頂時他的冷水淋身,心疼他的身子骨,卻更害怕他此刻蜷縮哆嗦的樣子,在他哀求的目光中硬起頭皮蹚入水中。
冰冷環繞上我和他的身體,他的呼吸聲不再那麽濃烈,總算有了些許的平穩,唯那眉頭,始終不曾松開。
“剛才,也是因為發病嗎?”我抱着他,只希望用自己的一點點能力暖他周邊的水溫,讓他不必承受山澗刺骨的寒。
溪水是流動的,我的身軀縱然能暖一片,也很快被帶走,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他推着我的手,“不要管我,越冷越好。”
他的嘴唇都凍的發紫了,聲音也是一下下抖着,我無能為力,看在眼內,心疼。
剛才說不再讓他受任何苦,轉眼就手足無措,只能任他攀着我的手臂,顫抖。
突然,我想起夏木樨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我捏上他的肩膀,“‘蝕媚’,是不是‘蝕媚’的蠱發作了?”
他已經說不出話來,靠在我的肩頭,艱難地喘息着,很輕地點了下頭。
“我不能讓你凍死。”我的手緊了緊
“一旦動情,将、将再也、無法、平息。”他的話語已淩亂,幾個字中數度咬上唇,唇瓣已浮起了血絲。
心中不忍,我伸着手,強行擠入他的齒中,“咬着。”
他咬着,手指間傳來疼痛,這似乎是我唯一能讓自己好受點的辦法了,我的痛與他相比,太輕了。
血從指中沁出,滴在水面,很快就被沖散。
他齧咬的力道松了,別開臉。
我知道他不忍心,索性一把扯開自己肩頭的衣衫,按上他的發,“你咬着,用力。”
這威脅很有用,他狠狠地一口要上我的肩膀,我能感受到牙齒咬破肌膚,咬進肉中的感覺,心裏的難受卻不曾減少半分。
“蝕媚”的瘋狂我聽說過,只是從未見識,只當傳言過耳,聽聽便罷。
傳言中,它的蠱能将人徹底淪為**的工具。
夏木樨說的事我都記着,我知道木槿中了“蝕媚”後被丢入軍營,受盡淩辱與折磨,重逢之後,我不再提往事,就是怕觸及他的傷心事,我不在意他曾經有過什麽,他一直都是我的摯愛。
但我以為,他能活下來,是因為蠱毒已去,沒想到還在他體內,日日夜夜的摧殘着他。
“我、我不能随、随你走,山頭冷、它、它會蟄伏片刻。”他在我耳邊淩亂地說着,“我只能、只能呆在那。”
所以他永遠都是衣衫單薄,所以他一旦發作就只能把自己沉在冰水裏嗎,就為了這蠱片刻的安寧。
“我有辦法的,我把整個皇宮的冰窖都搬來,每日保證你的屋子都是冷的,我不能丢下你一個人在這裏,不行。”
他的衣服散亂了,露出了白皙的胸膛,我看到他肌膚上片片的黑痂,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仿佛覺得那些黑色的痂又擴大了些。
一個能成為傳聞中可怕的蠱,絕不是這麽容易就能壓抑的,任何強大的蠱在被壓制的時候一定會産生反制,這些黑色的痂必然是蠱的毒素,被他壓制在身體內,一旦積累到了程度,必然是狂暴的發作,那時,他只怕也活不了。
我抱着他的手也開始顫抖,聲音卻有着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冷靜,“告訴我,‘蝕媚’最多可以壓制多久?你的壽命還有多長?”
他不肯随我離去,這個才是真正的原因吧,他不想讓我看到他死,不想讓我再一次經受錐心之痛。
他咬着我,背心處刺痛着,卻怎麽也比不上心口的悶疼。
得而複失,老天不是這麽玩我的吧?
“你若不說,我就去問他。”
“誰?”
“那個救了你的人,把我送來這裏的人,告訴你外界消息,甚至連鳳衣與寒莳的存在都不瞞你的人。你當真以為我猜不到他是誰嗎?你是自己說還是讓我去找他問?”我撫着他的濕發,手指插入他的發中,“我與他是敵非友,縱然他救了你,我也不會對他感恩,見面少不了你死我活打一場,你若不說我就去問他!”
他妥協了,“四年。”
萬箭穿心,千錐刺骨,也比不上我此刻的感覺,天地崩塌也比不過這兩個字的力量。
四年,“蝕媚”只能壓制四年。
從他服下藥到現在,三年半多了。
“是不是你動情,它也發作的厲害?”
從我和他相處,短短幾天,已經兩次了。
木槿虛弱地點頭,靠在我的肩上,昏死了過去。
所以我不能靠近他,不能讓他再與我多親近,他越動情,離死就越近。
他的性命,只有短短的幾個月,我能救他的時間,也只有這短短的幾個月,我的木槿,就在我的懷中,一點一滴耗着生命。
我親上他的額頭,“我還沒娶你呢,沒和你洞房花燭呢,我怎麽能讓你死,你還沒恢複容貌,沒真真正正以我夫君的身份出現,你又怎麽舍得死?”
他笑了笑,“沒叫過一聲妻,我不舍得的。”
我抱起他,朝着山頂飛掠而去。
三年前,我失去過你一次。
三年後,逆天毀地,也沒有人能奪走你!
木槿,我一定會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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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從今天起,恢複雙更,再有變動,等待編輯通知。
☆、證婚人
證婚人
茅草屋內,簡陋的床榻上,他沉睡着,發絲順着枕畔散開,我掬着一縷發,嗅着發絲間的清香,貼在臉頰邊,厮磨着。
一聲嘆息,在我撫過那張面容的時候。
他睫毛輕顫,我看到如水清眸。他拉起被褥,遮擋了面孔,只留一雙眸光,柔柔注視着我。
看到他的神情,我不由自主地笑了,手撫過他的額頭,“好些了嗎?”
被褥中的人小小動了下,“嗯。”
“那起來喝粥?”我指着桌上的砂鍋,“從未做過飯,不敢保證味道好,至少……熟了。”
他嗤的一聲笑了,“粥什麽都不需要放,何來味道好不好之說?至于熟沒熟,你只要看着,幹了加水,稀了再熬熬,總能吃的。”
我尴尬的抓抓臉,這都被他發現了,假怒道,“那你喝不喝?”
“喝!”他立即乖乖地坐了起來,“煌吟第一次下廚,當然喝。”
輕柔地為他塞上一個枕頭,看他舒服的靠着,我才将粥端了過來,看看手中鏡子一樣的粥,傻笑了下,“開始煮粥的時候我在這看你,不知不覺就看癡了,粥都煮成幹飯了,所以又加了點水,結果就……”
“你哪是加一點水,只怕加了一鍋水吧?”他的聲音裏充滿了笑意。
“加滿了慢慢煮,可以多看你一會。”我厚臉皮地回答,舀起一勺粥,吹了吹,再送到他的嘴邊,“小心燙。”
他咕哝着,“我手又沒受傷。”
我當然知道,我只是想多和他溫存一會,想多為他做一些什麽,哪怕是很小的一點點,心裏也是滿足的。
他雖然這麽說,倒是老實地張開嘴,被我喂了一勺,含在口裏,半天半天沒咽下去。
“是不是太難吃了?”我有些慌。
本以為白粥這種東西,不要放糖不要放鹽,不需要計算油,不必看熟還是生,應該是簡單的,沒想到還是讓人難以下咽啊。
他搖搖頭,咽下口中的粥,“我只是想吃慢一點,時間就可以長一些。”
是啊,如果時間能慢一些就好了,我們就能多相處一陣,每流逝一寸光陰,我們的相聚就少了一分。
兒女情長,難以割舍,我和他之間,總是少了些相聚的時光。才又相逢,又是別離。
我一邊喂着他吃,一邊絮絮地說着,“房頂我補好了,也加固了,就是有風也不必擔心。明日我下去買些食物給你囤積着,還有,我把那個小土包打開了。”
他一怔,看到了桌上擺着的琴,表情澀澀,“嗯。”
那琴,是昔日木槿的心愛之物,也唯有他的琴聲能真正的打動我,只是他的手傷了,就象我不能再握劍一樣,斷了筋脈的手指,不可能再那麽靈活。
封了琴,封了心,斷了塵緣,斷了往事。
我把琴放在他的膝頭,琴身的灰塵被我拂拭去,卻續不了斷裂的琴弦。他的手貼着琴身,眼中流露着幾分追憶。
憶那時我與他的初見,憶那無數次的琴聲訴衷腸,憶曾經青澀卻濃烈的愛戀。琴非貴重的琴,普通的任何樂坊裏都能買到,但對他而言,總是不同的。
纖長的手指上滿是細碎的傷痕,指尖有控制不了的顫,斷了筋脈的人,就連控制手指都難,何況彈琴。
“我說過,我會治好你。”我給他堅定的笑,手心覆上他的手背,“所以琴明日我拿去續了弦,等你他日再奏。”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眼中是無悔的信。
“我在土包裏還看到一樣東西,我也拿了出來。”我低聲說着。
東西是他放的,他自然知道是什麽。
他臉頰上飛過赧然,脖子上白皙的肌膚處都透着粉色,“那、那個不重要了吧。”
“怎麽不重要?”我挑眉,“龍鳳花燭呢,沒它怎麽拜天地?”
“啊!”他張着嘴,忘記了阖上。
我的表情壞壞的,“我把你從家裏迎娶出來了,可還沒拜過天地,萬一你又象白天那樣說沒嫁過人,跟人跑了,我可怎麽辦?所以趕緊拜了天地,省的夜長夢多。”
“我哪會跟、跟人跑。”他低聲念叨着,“何況,誰、誰要我。”
我指着堂上的兩枚花燭,龍鳳的花紋上已經有了沉積的灰,怎麽擦都是灰灰的顏色,“現在花燭有了,天地也有了,你我也不算有高堂的人了,所以直接拜了,之後你就是我的夫,別再想什麽離開我的事。”
“這、這……”他急了,“沒、沒證婚人。”
沒想到他也有急中生智的時候啊,證婚人嘛……我若有所思地望向門外,“你既然這麽想有個證婚人,那我就只好給你找個證婚人吧。”
揚起嗓音,“你與他有救命之恩,與我也有數年共事之情,做個證婚人如何?”
木槿錯愕,我望着空空的門,笑的平靜。
衣袂聲起,門外的空地上,多了一道孤寒白影。
我側首木槿,笑的淡然,“你要的證婚人來了。”
人影背手門外,飄渺如仙,淡漠如雲,“你又怎知我會答應?”
“如果你不來,我還不敢篤定,你既然來了,就一定會答應。”我大笑長身而起,“今日下山一趟,還想着昔日的暗號能不能讓你出現,看來我沒估算錯,數日未見,青籬的傷恢複的很快啊。”
他頭也未回,“恭喜你終于解脫了困擾,功力又上一層樓。”
冰冷的語調,說着恭喜的話,卻聽不到半點恭喜的味道。
“你用盡心思,無數次與我交手,要的不是我死,而是我的武功徹底精進,這‘純氣’霸道,一旦有人發現難以駕馭之後,只怕永遠都不敢妄為了,也就始終不能體會什麽叫‘置之死地而後生’,唯有不斷地斷裂、不斷地修複,才能徹底去蕪存菁,散去它的剛猛,一個‘純’字足以代表它的獨特,從這點上來說,我似乎該謝謝你。”
始終不明白以青籬的出塵淡然,怎麽會行事如此激進,數度将我逼向死亡的邊緣,利用我的心性與他争鬥,我以為他是要我筋脈寸斷而亡,而實則是在幫我重塑筋脈,這些都是在我真正發現純氣淨化後才體會出來的。
“那謝吧。”冷的沒有一絲感情的聲音,一如既往。
我偏着臉,說話的聲音很慢,“可我不願謝你,一則你用木槿為引,如果不是你的交代,他不會在我說了不準觸碰下還要強行摸我的脈門。定然是你先告知唯有這樣我才能消除舊患恢複武功,成為當世的強者,以他愛我的心,用自己的死換取我的成功,當然會去做。”
“純氣淨化只是精進,并不代表你能控制,如果你控制不了,它還是會和從前一樣,你舍不得傷他,也就只能以命相拼去控制它,事實證明,這一招很有效。”
這就是青籬,不管合情,只論合理。只要他覺得對,人情世故關他屁事。這種态度,真讓人想——揍死他。
我抽了抽嘴角,無賴地肖想着,“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扒光了,吊起來抽。”
“若有那一次,不妨試試,想又有何用?至少此刻,你要先感激我。”
沒發現,青籬居然也有牙尖嘴利的時候。
“我更不敢感激你了。”我的表情冷了下來,“用了這麽多方法只為讓我更加強大,可見你當面救我、教我、點我為搭檔、甚至最後的殺戮,都是為了今日。不破不立,既要我強,唯有先壓,那我今日所得都是你算計的,從你我第一次見面起。”
我只以為他的算計是發現我沒死開始,原來早在十歲的時候,我就是青籬手中的棋子,一枚早就被烙上了“帥”印的“卒”,我的每一步,都是他安排的。我人生的所有喜怒哀樂,都在他的掌控中,順着他鋪就的路,走着。
這不是可恨,而是可怕。
二十一年的人生,十載渾渾噩噩,十一載為人所馭。
可怕的不是之前,而是之後,沒有人做事是不懷目的的,青籬更甚,他用了十年的時光來栽培我,可不是讓我真的把他吊起來抽的,他的背後一定藏着更為深沉的秘密。
“說吧,你憋了十年,這個屁也該放出來了。”
“為我所用,聽我之命。”
我冷笑,“那不可能,我煌吟絕不可能再被你操控。”
“三次。”
我沉默了。
三次,花這麽大力氣塑造我,就為了用三次?我突然覺得自己象一個被買回敘情館的公子,教習請了無數,鍛造十年成了花魁,就讓陪三次的客,這……太不物盡其用了吧。
“我憑什麽要答應你?”
那背對着我的人轉身,眼光掃過屋內,“憑你此刻要我護他。”
“如果我要你救他呢?”我思量着,“你有沈寒莳體內的蠱母,也應該有辦法取出他體內的‘蝕媚’。”
“我做不到。若能,也不會讓他在這裏呆上數年。”他幹脆的回答,“血孤唯一一次違背我的命令,就是不該做這件事。”
沒想到那日青籬說的話,竟是針對木槿,他……沒有我想象中冷血。
“如果我能做到,我就不是要你三次,而是五次了。”
他話落,我神色古怪,他也仿佛猜到了什麽,表情噎了下,悄然地将目光投遠,口氣冷然,“血孤求來的就是蠱母,這種聖級的蠱毒,不需要操控,只憑自身的力量就能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沒有操控者,我也沒有辦法。”
“真的沒有人能做到嗎?”我想起一個人,“七葉呢?”
她既然能解沈寒莳的蠱,未必不能解這“蝕媚”之蠱。
青籬冷淡的臉上有了變化,“我勸你不要找她,她不會是你合适的夥伴。”
“所以你故意不交出沈寒莳的蠱母,就是為了逼她三個月不出現,怕她與我談交易?”我忽然明白了什麽,“你們在争奪我!?”
青籬沒有回答,只是緩慢道出一句,“七葉三個月都不會出現,要救夏木槿,你只能靠自己。”
“這算是你們的争鬥坑了我嗎?”
“有本事就左右逢源,沒本事就任人宰割,無論是我還是七葉,你都只能成為棋子。”
我冷笑,“青籬,我是個記仇的人,這些事我都會記着,将來一筆筆跟你算。”
他眼眸如雪,“随意。”
“現在,你能順道做個證婚人嗎?”
我仿佛看到青籬嘴角勾了下,“你跪下來求我,我就考慮。”
“你……”我眼中閃過揍人的沖動,“你故意的。”
“你記仇,我也不差這一筆。”
☆、拜堂成親
拜堂成親
山崖間忽然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