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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34)

,四肢以奇異的角度扭曲着。

“你!”她掙紮着想要起身,剛一動身體,四肢上衣衫細細的破裂痕跡下,血開始滲出,從手腕腳踝處透出,滴入泥漿裏。

血的氣息慢慢彌散開,在這清冷的雨夜中。

“我若不示弱,又怎麽引你托大?”我慢慢走上前,劍尖指着她的咽喉,“六年前你贏不了我,六年後你還是輸了,血孤。”

“我不信、我不信。”她喃喃着,“一劍,為什麽只有一劍,明明我這些年苦練,卻輸的更多……”

“獨活”劍還鞘,我冷冷地看着她,“三年前你如何對我,今日我如何對你,我沒殺你,只是斷了你四肢的筋脈,讓你嘗嘗我當年的滋味。”

她的身體在泥漿中打滾着,血流的更加洶湧,我只是冷眼看着,不帶一絲感情。

“她不在江湖,江湖中流傳着她的故事,她回到江湖,江湖還是她的江湖。”冷然的嗓音,獨特的清渺,還有那白衣飄飄的身姿。

我瞥了眼,“青籬,我還以為你一直不會現身。”

“青籬!”血孤趴在地上,努力地擡起頭,“我是‘青雲樓’的人,你是閣主,不能讓他人殺了我。”

青籬背着手,看也不曾看她一眼,語調不染半分情緒,“你們是約定決鬥,與他人無關,與‘青雲樓’無關。”

血孤的身體在地上艱難地挪動着,朝着青籬的方向,地上被她的身體拖出長長的痕跡,每過一寸,血就染紅一片,“我、我是‘青雲樓’的教領。”

“那你就更應該清楚‘青雲樓’的規矩。”就在血孤的手即将觸摸上青籬的袍角時,他微飄挪開。

“青雲樓”是培養最頂尖的護衛的地方,這裏容不下無用的人,自小就是優勝劣汰,淘汰的人只有一條路。血孤筋脈被我所斷,于“青雲樓”而言,她再沒有任何價值。

我蹲下身體,用只有我們三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着,“血孤,你的腦子果然承載不了你的野心。你妒忌我,觊觎青籬,妄想借用宇文佩蘭上位,只要他朝宇文佩蘭登基,你坐上了閣主之位,就能夠順理成章地讓青籬成為你的人,所以你費盡心思先鏟除我,再架空青籬,你這點心思我都猜到了,何況剔透如他?早在你來的時候青籬就到了,他沒有阻止你我決鬥,你覺得是為了什麽?”

在她越瞪越大的眼睛裏,我看到了自己邪惡的笑容,“我還要告訴你,就在半月前,我與青籬交過手,你我決鬥的結果如何,他早就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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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她茫然地尋找着青籬的身影,“為什麽、你要我死!?”

“你未遵照閣主命令行事!”

“我從來沒有不遵照你的意思,沒有,沒有!”她的語聲漸亂,也不知是争辯還是自語,“只有一次、一次……”

那目光挪回我的臉上,又恢複了陰狠毒辣,還有瘋狂,“獨活,我不會讓你得意的,你等着吧!”

她的臉上籠上了一層黑色,生氣漸無,唯有那雙惡狠狠的眼睛,始終瞪着我。

我擡起眼,沖着青籬微颔首,“多謝。”

“不用,是你給她機會自盡的。”他猶如看着陌生人般,“于你是複仇,于我是鏟除閣中異己,既然我不方便自己動手,就只好借你的手了。”

“她以毒對木槿,我以毒讓她死,只是為了對木槿有所交代,并非我下不了手。”我對着青籬擡起臉,“如你所言,又見面了。”

☆、複仇

複仇

“這一次,是想與我談交易了?”

對于他的算無遺策,我已經習慣了。

“你暗中對寒莳下手,不就是等着我來嗎?”面對他,早已沒有了敬畏,只有警惕與厭惡。

太完美的心思,沒有弱點、沒有漏洞的性格,突破他的心思,比打破一堵城牆還要艱難。

“青籬,談談吧。”

他輕輕揮了揮手,所有的暗衛沖着他恭敬行禮,無聲地隐沒在黑暗中。

當人群消失,他笑了笑,“煌吟,你學聰明了。”

我發現這微冷雨夜特适合青籬的氣質,清寒又朦胧,谪仙的氣質在飄飛的雨絲中,仿若瑤池的仙姝開放,凝結着露氣霧光,薄薄的水珠攏在發梢鬓邊,整個人都美的那麽不真實。

那淺笑,花瓣剎那綻放的溫柔。

青籬的美,永遠都是遙遠的,遠的就象天邊的月色,只敢欣賞,親近不了。這一瞬的美,奪人心魄。

我微微挪開眼,“有嗎,不是都在你的算計中嗎?”

“可你懂得威脅我了。”

我冷笑着将視線轉移到宇文佩蘭的身上,看着她在樹上吊着的悲慘狀,“那你接受我的威脅嗎?”

也許是他聰明,也許是彼此昔日的心有靈犀,我的想法不需要多說,他都明白。

我朝他伸出手,“宇文佩蘭的命,換取沈寒莳身上的蠱母,這交易你劃算的。”

宇文佩蘭臉色慘白,一雙眼睛瞪的大大的,求救般地看着青籬,艱難地點頭,發出低低的聲音,卻是再沒力氣掙紮。

我感慨着,“這樣的表情,我這輩子第一次看到呢。”

“開心?”青籬忽然開口問道。

我冷然開口,“什麽時候看她死,我什麽時候才開心。”

宇文佩蘭眼中的驚恐更大,她絕對能聽出我口氣中的認真,能看清我眼中的殺意,哀求地望着青籬。

青籬頭也不曾擡一下,根本不管宇文佩蘭乞憐的表情,“沈寒莳的命再金貴,也比不上太女的命,這生意你做的有點虧。”

宇文佩蘭又開始發出急切的嗚嗚聲,似乎是對青籬如此淡定的不滿。

“我覺得值就行了。”

“那再算上夏木槿的命呢?”他突然提及的名字讓我心口一窒,無言的難受彌漫開,“你虧的很大。”

他永遠都知道什麽能讓我最難受,什麽能戳到我心頭的痛處,我甚至隐約覺得,他享受這種讓我痛苦的快感。

這個變态的男人!

感受到我的憤怒,他居然又綻開了一絲笑顏,“每一次都落入你的手中,每次都不能殺的感覺,不太好吧?”

何止是不好,每一次看到宇文佩蘭的臉我都會想起木槿,以我速下殺手不留後患的心性,會虐殺血孤也是因為木槿,太長久的恨在心裏,一刀不足以消。

我慢慢揚起笑,自信的笑,“我能有第一次的機會、第二次的機會,就會有第三次、第四次,被我盯上的人,只會活在膽戰心驚中,想到這個,我還有什麽不快樂的?”

那笑容從他的臉上挪到宇文佩蘭的臉上,“你上天我就撕了這天,你入地我就毀了這地,你就是求漫天諸佛保佑,我就殺盡神佛,你入地獄我就追下黃泉,你的命永遠都是我的。”

她驚恐地望着我,忘記了掙紮,忘記了呻吟,整個人僵在那,甚至連躲閃目光都忘記了。

青籬不發一語。他沒有表情,我也猜不出他在想什麽,更想不出他在猶豫什麽。

我想也不想一掌揮出,宇文佩蘭的臉無聲地腫了起來,高高的紅紫色饅頭鼓在臉頰上,肌肉抽搐跳動着。

她還來不及哭嚎,我吹了吹掌心,又是一指點出。

她的膝蓋間再度爆起一篷血花,還有骨頭碎裂的聲音,宇文佩蘭的身體猛烈地扭動起來,像一尾被丢進熱油裏的活蝦,身體扭曲着,喉嚨間的聲音已不象人聲,翻着白眼,胸口劇烈起伏。

血,順着她的腿滴滴答答流着,依稀可見膝蓋間翻起的白骨。

“唔!唔!唔!!!”宇文佩蘭之前的盛氣淩人早不見了蹤跡,哀求的目光也不再投向青籬,而是我,那一聲聲從嗓子裏憋出來的嚎,是在喊我呢。

太女自然該有她的氣節,如果我殺她,身為貴族大家的她,只怕死撐也不能求饒,但我現在是折磨,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她,何曾吃過這樣的苦,承受過這樣的痛。所有的堅持信念,都在這個時候成了個屁。

死不可怕,被人捏在手心裏求死不得才可怕。

我半點不急,“青籬,我可以等你慢慢考慮。”

只要他在意宇文佩蘭,只要他必須帶回或者的宇文佩蘭,他就沒有其他選擇的餘地,除非……他不要宇文佩蘭的命了!

“不需要考慮了。”他的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玉盒,遞入我的手。

我的嘴角終于有了一絲輕松,掌心微攏。

雨絲打在手上,絲絲涼意,心頭卻是暖的。

寒莳,我救到你了,你不會重複木槿的命運,不會的!

雨點打在手上,粒粒晶瑩,在晶瑩中,卻有一絲淡淡的粉色,我瞬間大瞪眼睛,猛将視線移向他的手。

那雪白衣袍籠罩下,手指纖細,隐隐露出指尖,而那指尖的遮擋下,指腹下隐約有點點紅色,正搖搖欲墜滴落向玉盒。

“青籬!”我一聲怒吼,掌心勁氣吐出,生生将那玉盒抛了出去,玉盒堪堪離手,那紅色落在我的手心裏,一點殷紅,很快被雨水暈開。

那是血,青籬的血。

我雖然不玩蠱,多少了解些。血,是蠱的引子,蠱若被封,血是唯一能夠讓它們騷動的東西,有些蠱母甚至會因為血引而瘋狂,下場就是被下蠱的人因為蠱母的失控而爆體。

在這麽隐蔽的情況下,青籬以血入盒為的是什麽,大家心知肚明。

情急之下,我所有的力量只來得及打飛那盒子,當我擡眼去尋找盒子飛落的軌跡時,我看到了一只貼向我身體的手。

無形無影,只在它貼上身體的那刻才看見。想躲,根本已是不可能,如果我盡全力後退躲閃,那個盒子依然将落入青籬的手裏。

心念電閃,我所有的純氣流轉,身體硬生生地迎上他的掌心,手中“獨活”劍飛出,射向宇文佩蘭。

他若要救宇文佩蘭,就顧及不了盒子,這是我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冰冷的掌貼上我的胸口,陰寒的力量順着掌心流入我的筋脈裏,幾乎将我的純氣全部震散。

一陣陣地波蕩在身體裏震着,洶湧的氣息讓我瞬間倒飛,血抑制不住地狂噴,摔落泥土中,身體因為真氣的亂湧,完全無法動彈。

我顧不得自己會摔成什麽樣,不在乎這一掌會不會再度讓我筋脈受挫,我只看着那劍,看着青籬,看着那玉盒。

所有的結果,都在他的行動間等待結果。

身體落地,泥水四濺,疼痛卻不那麽明顯了,視線被泥水模糊,卻不敢眨眼,當我察覺青籬根本沒有撲向宇文佩蘭的方向,甚至連彈指揮掌打偏劍的動作都沒有,而是執着地追向盒子的方向時,我心魂欲裂。

不能,我絕不能讓他拿到盒子,那是救寒莳的唯一希望。

硬頂着真氣撐起身體,撲向那白色的光弧落處。可惜我再快,終是不可能有他快,一步錯、步步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會棄宇文佩蘭也要奪盒子。

“噗!”劍入人體的聲音,但我沒有時間回頭看,更沒有時間去欣喜開心,此刻的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奪盒子。

全部功力聚于掌心,卷起碎石泥屑,咆哮着擊向青籬,“你居然連太女的命都不要了,看你回去如何向宇文智晨交待。”

我不需要回頭也能感知到,宇文佩蘭生機已斷,我對自己的出手很清楚,那種力量下,青籬不曾幹預,宇文佩蘭斷然不會有活的機會。

我們兩個人的勁氣撞擊着,白色的小盒子在我們的力量中揚起、落下、又揚起、再落下,在泥水中打着滾,被髒污的水淹沒,漸漸看不清楚。

他幾度靠過去,都被我瘋狂的力量阻擋,我已顧不得招式,甚至拍打着泥水潑向他,只因我知他素愛潔淨已成癖,我在泥水中打着滾,全身上下都沾染着泥巴,撲向盒子的地方。

他的手先我一步探下,我顧不得太多,如餓虎般撲了出去,死死地抱上他的身體,帶落他摔滾在泥漿裏。

他推着我的身體,臉上染着愠怒。

我不敢撒手,我不能讓他摸到那盒子,我只能抱着他,帶着他在泥水中打滾,終于他眼中閃過火光,掌心打上我的胸口。

我看到我的血噴上他的臉,白玉的面容上星星點點都是我的血,我飛了出去,遠遠地落下,眼前金星亂冒,再也無力爬起。

那盒子,我夠不着了。

無力感彌漫上我的身體,當年我救不了木槿,難道這一次我又救不了寒莳嗎?

一只手探入泥漿裏,慘白的手,不見半點血色的手。

玉盒在他的手中,竟不如那手白。

我的目光緩緩上移,看向手的主人。

☆、對決

對決

牙緋色的人影靜立,一如我記憶裏的冷邪,有他的地方就有難以遮掩的肅殺氣,不帶半分感情的眼眸冰冷地盯着青籬,與以往不同的是,他的臉色沒有往日的蒼白,透着淺淺的粉色,額間那朱砂痕也紅愈發的奪目。

另外一只手中,握的是“獨活”的劍柄,劍尖上血槽間血色正濃,卻沒有滴下,緩緩流動在血槽間,象是被劍吸收了一樣,慢慢變淺。

又是他!

那雙黑色的眼瞳越發的深沉,盯着青籬,象是鎖着獵物的野獸,散發着嗜血的光芒。

兩個人遙遙對峙,身上的氣息也張揚着。

青籬冷,他也冷,但是兩人的冷又是截然不同的。

青籬是冷傲,仙子般高貴的冷。

他是冷酷,漠視一切生靈的冷。

一個萦繞着仙氣,一個環揚着魔氣,一個象是不食人間煙火,一個猶如飽食魂魄的鬼魅。同樣的互不相讓,将對方視為最大的對手。

此刻的我倒象是局外人,被他們無視丢在一旁。

回首身後的樹梢上,宇文佩蘭瞪大着不甘心的眼睛,臉上殘留着不敢置信,只是那雙眼裏,再沒有了生氣,胸前的血洞泊泊淌着血,身體随着樹梢搖搖擺擺,像一塊腐朽的爛木頭。

“白蔻”高高在上的太女,在自己京師的土地上竟然會是這樣的下場,誰又曾想到?

堆積在心裏數年的恨,始終不敢奢望的仇,當一切就這麽明白地呈現我眼前時,竟然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她死了,死了!

我仰首天空,那點點打在臉上的雨水,竟有了溫意。

木槿,你看到了嗎?

我為你複仇了,親手、為你複仇了!

手入懷中,撫摸着那帶着我體溫的雕像,象是撫摸着昔日愛人的臉,它就貼在我的胸前,聽着我劇烈的心跳。

當年那個将我踏在腳下如蝼蟻一般的太女,死在我的劍下!

三年的堅持,一次又一次的筋脈修複撕裂撕裂修複,我的目标始終都是她,宇文佩蘭!

苦與傷,淚與痛,就像那淋上大地的雨,帶走了她生命的氣息,也沖刷掉了血跡,明日這裏又是一個清白的世界。

燈籠在風中劇烈地搖晃着,照着宇文佩蘭沒有了生氣的慘白臉孔,一明一暗、一明一暗……木槿,你是不是也想看的更清楚些呢?

她死了,我最大的敵人沒了,可我還不能開心,也不能激動,我還有一個對手,在面前!

我所有的算計,所有的計劃,僅僅因為青籬的一個不作為,就如此輕易地實現了。

他衣袂飄飛,泥巴雨點也無法将他的氣質染上半點人間風塵,聲音傳來,冷清無情,“宇文智晨本就不止一個女兒,‘白蔻’不愁沒有繼承人,她死了自然有其他人為太女。何況我救不救她,她都活不了,你不是個會手下留情的女人,只怕來之前,你就給她服了毒,無論我帶回或者不帶回她,她都會死。”

“所以你幹脆借我的手達到自己的目的。”直到此刻我才恍然大悟,他之前的每一步,都是為了這一刻的絕殺,“我一直奇怪,如果你的目的僅僅是退兵,為什麽當初不告訴我已對寒莳下蠱,而要等到塵埃落定,‘天冬’落入‘澤蘭’手中時才讓他發病,你根本就是要引我來,算計着我定然會抓宇文佩蘭為人質威脅你交換蠱母,再借我的手鏟除對你威脅最大的血孤,宇文佩蘭一死,你扶持的人成為太女,這‘白蔻’天下将任由你呼風喚雨,果然好心機。”

這就好比棋局,每一步的錯漏,都不可能會有他想要的結果,只能說他了解我,算定了我每一步的動态。

“否則,我又怎麽會讓你看到我以血為引催動蠱母?”青籬的回答總是那麽冷冷清清的,即便所有目的達成,也看不到有過度的驚喜。

“是啊,若不是看到這個,我又怎麽會搶奪盒子中你一掌,只要殺了我,所有的罪責就可以推卸到我的身上,多麽完美的計劃。”

那一掌的毫不留情,又何嘗不是算定了我為了寒莳,必然不會躲閃,他想取我性命的心,可見堅決。

不僅如此,只怕……

“若不是有人出現,只怕此刻沈寒莳也殒命了,青籬啊青籬,你還真是什麽都不肯放過。”

一個人心智到了如此境地,簡直強大到可怕,他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動作,都仿佛是精心算計過無數次的。

“有人出現,沈寒莳就會活了嗎?”他平靜的眼神說着冷酷的事實,“你不妨看看那個盒子再說。”

我看看那男子,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白玉盒上,他看也沒看,随手一拍,白色的粉末從手指中簌簌落下,“裏面什麽都沒有。”

什麽也沒有!

沒有!

我瘋了一樣跳起來,全身的武功奔湧,拍向青籬。

他衣袖揮出,兩股力量在空中相撞,強大的力量再度将我掀開,勁氣的震動牽扯了傷勢,被他打傷的地方開始做痛。

我不在乎,也管不了,我只求能救寒莳,能挽回他的命。

我千裏而來,不是為了只做他利用的工具;我拿命換的,不是沈寒莳的命!

幾乎身體才落地,我再度腳尖點地,硬頂着又是一掌揮出,身體的速度發揮到了極限,我已近乎瘋狂的邊緣。

一道劍影比我更快,同樣撲向青籬,殺氣漫天,人劍合一。

是那牙緋的身影,沒有任何防守的姿态,有的只是進攻,不見血不回頭的堅定。那可怕的殺氣,比我還要瘋。

“青籬,把蠱母給我。”我嘶吼着。

什麽從容冷靜,什麽冷然談判,都***見鬼去吧,我只知道今天得不到蠱母,我就得到青籬的命!

他的身形如一匹飛舞的白練,在雨絲中快速的閃動,分不清哪道是真實哪道是幻影,躲閃着我的攻擊,不變的是那閑庭信步的姿态,和同樣的聲音,似乎此刻的他不是在躲着致命的招式,而是捧着一株昙花俯首輕嗅,“還記得血孤最後的話嗎?”

血孤最後的話?那嘶喊着讓我後悔的遺言嗎,失敗者的不甘,我根本沒放在心上,也不在意。

他忽停了腳步,所有的幻影瞬間歸于一點,“我只交代了她做什麽,至于怎麽做我不關心,所以她下的是什麽蠱,蠱母又在哪,我不知道。”

我偏着臉看他,良久、良久

冷笑起,一聲聲,又一聲聲

“青籬,你居然會騙人了。”我嗤笑着,“若是蠱母在血孤身上,她不會只留下一句不甘心的話,而是直接引動蠱母了。”

“那你也該知道,沈寒莳一死,容成鳳衣失去一個好的助力,‘白蔻’少了一個敵人,我怎麽會将蠱母給你?”

“那我就殺了你!”

這句話,代表了我真正對他下了絕殺的心,不再有一絲絲的不舍,不再有一點點的眷戀。

這一刻,身體內的功力全速地流轉起來,我釋放了所有壓抑着的內力,即便魚死網破,就算同歸于盡,我也要殺了青籬。

發絲在內功的催動下飛了起來,張揚在身後,我聽到身邊人手中的“獨活”在鳴嘯,那人口中發出清亮的吟詠聲,劍身發出刺眼的亮光,從最初的暗紅到亮紅,最終定格為金色。

劍身上缭繞着血氣,千年中被封印的冤魂剎那釋放,帶着凄厲哀嚎。

我飛身向青籬,地上的石子在內力的帶動下飛旋着,身旁百年老樹的樹枝抖動着,樹葉簌簌而下,轉眼間落了個幹淨,在空中盤旋着綠帶,撲向青籬。

同時,我身旁的人也動了,那劍光照亮了無邊的夜雨,劃破天際的黑暗,當青籬擡腕與我對抗時,那抹異常的閃亮在他手掌招式的縫隙間穿了進去,幾是不可思議的角度。

我從未看過那緋衣男子,但是他的每一個動作仿佛都是在配合着我,他知道我出手的角度,知道我的力量,甚至知道青籬為了躲避我,會往哪個方向去。

如果說昔年我是青籬最好的搭檔,那麽這個男人就是我最好的搭檔。他的每一次出手都是在補我的位,将一個人不可能做到完美的漏洞填補上,青籬沒有任何機會出手,每當他想出手傷我,都會有一道劍影将他逼退。

那些劍法都是我與青籬極度熟悉的,常年在手上練的,在他手中卻也是無比娴熟,甚至在駕馭中有些我都不清楚的小細節。

我們的冷血是自小被壓抑了人性,強迫自己以冷靜的思維去面對一切,而他不是,他的冷血仿佛是與生俱來的。

我們出手狠毒,是無數次教導下的産物,而他舉手投足間,那麽的自然,似是天性。

始終不知道他的身份,唯一知道的是他在幫我,一直在幫我,沒有理由不求回報地幫我。

青籬的眼中閃過凝重,回手,飛退。

那劍就象冤魂般纏着他,始終不離他的左右,我的掌快速變換着,與青籬無數次觸碰。

這一刻,我将自己從他身上學來的武功發揮到了極致,我的心中再沒有任何雜念,只有那道白色的身影。

一道劍光劃過他的胸口,他急速掠開,我早已經無聲地等在他的落處,伸出掌。

手心貼上溫熱,那是青籬的體溫。

那掌下緊繃的肌膚,是青籬的胸膛。

我不帶任何猶豫的吐出力道,震上他的身體。手背上,衣衫上頓時點點鮮紅,那是青籬的血。他的身體靠着樹幹,不斷有鮮血從口中滑落,慢慢滑低身體。

這麽多年,青籬從未受傷,我甚至沒見過他狼狽的樣子,今日全部都見到了。

看着手背上的血,我冷笑着,“原來你的血也是熱的。”

話出口,血也同樣噴出。

剛才我已是極限,每一次地掠動,每一次地勁氣吐出,我都能聽到自己筋脈崩斷的聲音,可是我不在乎。

反正我的筋脈就象根牛皮筋,無數次拉伸無數次彈回,死去活來鬧騰,我他媽早習慣了。

我的血狂噴而出,同樣落在我的手背上,他和我的衣衫上,與他的血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他的,哪些是我的。

我可不想死,如果我死了,陪我一起上路的人,居然是他!這簡直是我人生最大的笑話了。

身體再也支撐不住,慢慢地軟倒,在我跪倒的一瞬間,我看到緋色人影掠過我的身邊,那柄我熟悉的劍交入我的手心,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上我的身體,将我推向青籬。

這冷酷的男子,是用這樣的方式在幫我實現我的最後一個願望,這樣的力量,這樣的速度,青籬逃不過的。

我與他,這難以言清的感激與仇恨,該結束了。

我的眼前陣陣發黑,卻強撐着不願意閉上眼睛,我要看着,看着……此刻的他,一如平日的冷清,那雙眼瞳冷傲的沒有看一眼那即将透體而入的劍,卻是望着我,恍如以往每一次搭檔出任務時的眼神。

——青籬,今日我親手了卻你的性命,你輸了。

——煌吟,你永遠都不會是我的對手。

忽然間,他依稀是笑了,很淺的一抹弧度,眼瞳中閃過些許妩媚,這從未有過的神采魅惑了天地,明豔了無色的黑暗。

這是我的錯覺吧,在很早很早以前,我似乎幻想過,他會不會有這樣的動人神情,随着時光的流逝,逐漸被他的冷清冰封了所有念想。大概這一次真的要昏了,所以又出現了幻覺。

那血,在他身上真好看。青籬太素了,這點點紅色,簡直是白雪中的紅梅,點綴了他那超脫的仙氣。

我看到自己手中的劍刺破了青籬的衣衫,劍尖的鋒銳劃破了他的肌膚,我甚至能感受到那刺破的瞬間,他肌膚的因疼痛而抽搐的顫抖。

——青籬,我終于贏你一次了。

——不是還要繼續鬥的嗎,時間還長着呢。

眼神的交流,在如此近的距離,不需要任何話語。

“叮……”一樣東西敲上我的劍尖,強弩之末的我被力量狠狠地摔飛了出去,落入一個懷抱中。

我的耳邊,卻是傳來嬌俏的笑聲,清脆的像是廊檐下的風鈴,一陣陣的煞是好聽,“我的男人,要是被你殺了,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青籬的女人?

青籬的女人?

一張床遠遠地飛來,說是床絕不為過,輕紗薄帳,錦被軟衾,我甚至還看到了兩個香軟的靠枕。說是飛來也沒錯,它完全就是靠十餘條白色的紗帶牽系着淩空飛來,而十餘條紗帶的盡頭,是十來個容顏俊美的少年。

錦衣華服,每一件配飾都華麗出衆,每一張容顏都各具特色,最前列的兩名男子,手中提着精美的宮燈,床邊的少年手中提着精巧的花籃,手中花瓣紛紛灑灑,粉嫩芬芳。

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那令人贊嘆的容貌,還有那不然纖塵的白,衣衫是白的、軟榻是白的,輕紗也是白的。

白的讓人……想罵娘。又不是出殡,大半夜搞那麽白幹什麽,這花瓣撒出來,跟紙錢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野鬼夜游呢。

我倚着緋衣男子的身體,就連說話都氣若游絲了,卻還是忍不住嘲弄,“這為宇文佩蘭收屍的人來的挺快,棺材和送葬隊伍都準備好了。”

我的嘲笑很快得到了回答,“我本是不介意替她收屍,只可惜她太髒了,怕污了我的床。”

那聲音懶懶的,像是沒睡醒,獨特的韻味,清脆又散漫,只可惜我對女人沒興趣。

但這漫不經心不将皇家放在眼中的态度,我欣賞。

抱着我的緋衣男子一言不發,腳下堅定地朝着青籬的方向踏了出去,才一步,那慵懶的銀鈴聲又傳了過來,“我說過了,我的男人要是被你們殺了,我會很沒面子。你抱着她,要出手已經很困難了,我這十幾名少年都是頂尖的高手,攔下你們不成問題。”

就連警告,也帶着未醒的困意般,輕慢。

她的男人,青籬!

我記得上次見青籬,曾問過他是否有了心上人,也有那麽片刻的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女子能讓他動心,這一次,我算是體會到了什麽叫被雷劈過的感覺。

青籬骨子裏清高孤傲,有着怪異的潔淨心态,甚至有着讓人無法言喻的強勢,我曾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名女子能駕馭他,因為他太強。若他有日下嫁,只怕那女子也是哄寵多過管束,甚至可能家中被夫權當道。

可這、這、這女子,看那兩大排各色美男,如果說只是伺候的下人,就象說我從沒拿過刀一樣好笑,那些人眼中的溫柔,不時偷瞄紗帳裏的羞怯,騙鬼啊。

更何況,那紗帳是半透的好不好,除了一個側卧着的纖秀人影,身旁分明還跪着一個伺候的男子,那女子的頭,是枕在男子膝上的,說沒奸情糊弄誰呢。

這就是青籬的女人!?

風吹起輕紗,吹起了她的裙子,我看到一截修長的小腿若隐若現,肌膚瑩潤如珍珠,宮燈的暈澤打在那藕節般的皮膚上,連光都變的奇異柔和。她的手指輕輕滑過腿彎,長長的手指勾起完美的弧度,撩人心魄。

好一個嬌媚妖嬈的女子,不用看臉,便已讓人被吸引,難怪身邊有這麽多男子心甘情願留在身邊,也難怪青籬這樣的男子也為她心動。

這世間的女子,以英偉之氣為榮,我這樣的臉蛋和身材,已經夠人嘲笑很久了,因為太漂亮而顯得沒有氣概。今日我才見識到,居然有女子願意以柔媚示人還習以為常的,好特別的人。

青籬靠着樹幹,眼中沒有驚喜,卻是不由自主地蹙了下眉頭,“你來幹什麽?”

聲音,還是那麽冷冰冰的。冷的讓我幾乎詫異,當初提及他心上人時的笑容,那一抹溫柔,與此刻的冷然反差太大了。

“想你了,就來了。”女子笑聲清脆,“幸虧趕上了,否則我會傷心的。”

“不需要。”青籬淡漠地拒絕。

女子始終好脾氣,笑聲一陣陣地,“都是一家人,我可舍不得你死。”

“我怕你會算計好處。”

這叫什麽話,他怕人家算計好處?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他心眼更多心機更深的人嗎?

“今日不要好處,我只看熱鬧。”女子枕在少年的膝頭,悠閑地接過一杯酒,慢慢飲着。

她的身影在紗帳中隐隐綽綽,與那少年身體交纏的姿态在此刻看來,更加的旖旎暧昧,“那個誰,你要殺他,現在殺好了,我保證不再管。”

她是不管了,可機會錯失了,就是錯失了。

何況她的話,究竟幾分真幾分假,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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