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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9)

你只需要告訴我,是誰傷的你。”

沉默少許,我平靜開口,“沒有誰傷我,不過是功力耗盡後的虛脫而已,休息幾日就好了。”

我該慶幸,此刻半昏半睡的狀态,讓我不必對上他探索的目光,讓我可以隐藏一些秘密。

但他顯然沒有這麽容易被我說服,執着地問着,“誰?”

“‘青雲樓’”我猶豫了半刻,給了個模糊的答案,“昔日的身份,曾經的仇恨,總是要算的。”

我聽到了他胸口的一聲震悶,是冷笑,“青籬?”

哎,人生有時候就和小倌一樣,不管自己願意不願意,只要對方想就得扒得光光地取悅對方,半點不由自己。

和青籬之間的事,私心裏不願意任何人知道,可還是瞞不了他。

攏在腰間的手更緊了些,将我整個人納入他的懷中,“如果不是你受傷,我就掐死你。”

明明是狠戾的話,又那麽無可奈何。

我擡起軟軟的胳膊,勾上他的頸項,“對不起。”

“我信你有自己解決的能力,也信你能做到平安歸來,但是……”輕柔的吻印在我的額頭,“只能擔憂的等待,太揪心,還有……”

“我保證以後不說這是我的私事!”我聰明地先做出保證。

那冰寒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輕松的笑,“青籬是我的,你今日的傷我沈寒莳他日必将雙倍讨回。”

果然,錢債好還,情債難了;他一心為我,我卻只想着如何瞞騙他。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心懷愧疚之下,唯有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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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知我今日之傷命不久矣,不知還會如何找青籬拼命,這也恰恰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他的臉上,終于展露了笑容。

一露,即僵。

他的手撫上胸口,眉頭微蹙。

“怎麽了?”他秀美的容顏今日看上去,格外的白皙,總讓我看上去覺得哪不對。

“軍中事多,趕着出來找你,累了些。”他的眼角寫滿疲累,聲音也是懶懶的。

這幾日,他不是在忙着整軍待發,就是在陪着我,的确是勞累了。

手指拂過他的眉頭,想要撫平舒展。

溫柔的笑意勾動我的心弦,他輕嘆着,“又傷了,晚上我陪你療傷。”

我心頭猛然一震,忽然想起了青籬的話,我與沈寒莳越親密,純氣越精進,死的也就——越快。

“采陽補陰嗎?”我笑的邪惡,“若是把你吸死了,我就可以多找幾個美男來陪了,省的翻了你的醋壇子。”

“閉嘴!”他重重地把我按進懷裏,“睡你的!”

我笑聲連連,埋在他的胸口休憩,昏昏欲睡。

冷不防,鬓邊有他的呼吸在噴灑,溫柔的語調讓人輕易失了戒備,“你的武功是青籬傳授的吧,所以才對他有超越的心,不想讓我知道你見的人是他。”

我無聲地點點頭,算是承認。

強撐的力量松懈後,人分外的累,懶懶的不想說話,也沒有那麽多的腦子去考慮思量。

“這雙修的功法就是他教你的?”那聲音柔的幾乎能掐出水來。

這不像以往的沈寒莳啊?這個念頭浮上腦海的時候,我已經下意識地點了頭。

糟糕!

我猛地從他懷裏直起身體,正對上一雙火光閃耀的眸子,還有口氣不明的問句,“看來,他是你的第一個男人了?”

我幹巴巴地咽了口口水,“這個重要嗎?”

他的手勒着我的腰身,在那溫暖包裹中,他唇邊漸漸散了笑意,冷凝了神情,“這個不重要嗎?”

他此刻的表情,我只能用一句話形容——山雨欲來風滿樓。

☆、争風吃醋

争風吃醋

本是情濃甜蜜的兩人獨處,在歸來後只餘滿心沉重。

沈寒莳的話,一遍遍在腦海中回蕩,每一次想起,心頭的石頭就重上幾分,直到最終的呼吸艱難。

“噗!”猛地從床上坐起,伸手捂住唇,卻捂不住胸口的翻湧,血蓋過掌心,滑到衣衫上,一滴滴的暈染開。不大的帳中只有我濃重的呼吸聲,急促快速。

這一次的傷,狂猛而霸道,從歸來後,已不記得是第幾次吐血了,我不知道沈寒莳一會來時,我能否忍住。

他只以為我是對戰後的虛脫,一旦長時間的相處,真相又豈能逃過他的眼睛?如果他知道我撐不了多久……到這裏,我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沈寒莳是個标準的口是心非的傲嬌性格,任何涉及真實心理想法的話,他總是不屑一顧嗤之以鼻,但他也是個固執己見的人,一旦打定了主意,任何人都無法更改。

如果我玩笑般着問他,我要死了他會怎麽樣,我得到的回答一定是這樣的——找無數個女人,每年清明冬至換着帶來給我上墳,讓我看不一樣的“新鮮”。

可我知道,那随口的赴死相伴才是他真正的想法,我甚至希望,那是我聽錯了。

此刻的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憎恨曾經服下的那枚藥,那讓我永斷生機不能擁有孩子的藥。

如果可以,我一定會答應沈寒莳的要求,我不想一個男人追随着我,尋找着我,愛戀着我這麽多年,只是為了陪我一起死。

但是我做不到!我的無能為力,不是天下蒼生,僅僅是我自己。要我為了一個男人保證不死,比讓我保證為了一個男人去死難多了。

沈寒莳還在為軍中事務忙着,軍帳中只有我一人,春夜微涼,更涼的是身體。

這從死亡邊緣掙紮回來的殘破身軀,是好轉還是惡化我自己都難以判定。我不能再讓他靠近,不能!

水漏一滴一滴地淌下,昭示着時光的流逝,再沒多久沈寒莳就要來了,我沒有一刻如現在般的煩躁不安。

“誰***能來救救我?”我撫着隐隐做痛的額頭,奢望地哀嘆,“只要別讓沈寒莳靠近我就行,別讓他知道真相就行。”

這裏不是“澤蘭”,我可以用朝務繁忙來遮掩,再不濟還能到“百草堂”躲清靜,這裏是軍營,門前還有一堆守衛保護禁锢着我。

房間裏忽然響起輕微的嗡鳴聲,我心頭一凜,摸上枕畔的“獨活”劍,掌心中血跡未幹,順着劍鞘的縫隙滲了進去。

劍身顫,聲低吟,似是召喚,又似是共鳴,那細微的跳動感,在我的手心中震動,仿佛要脫鞘飛離掌控般。

随着“獨活”的詭異震顫,我隐約感覺到了一絲陰冷的邪氣,随着夜風無聲無息地沁入了大帳內。

這邪氣越濃烈,劍身反應越強烈,那跳動竟然與我的脈息極度吻合,到後來我竟然不知這邪氣呼喚的是“獨活”劍,還是我。

門外蔡黎一聲低吼,“誰!”

聲出,我已竄出了門外,但我還是稍慢了一步,只來得及看到她倒落的姿态,還有一只從她肩頭收回的手。

帳外,七七八八躺了幾個人,連同蔡黎在內,睜大着眼睛,一動也不能動。

一招之間制住所有人,唯一慶幸的是,只制住沒殺人。

我擡起眼,目光落在來者身上,凝重與警覺在那面容入眼時,化為驚詫,“是你?”

冷然嗜血的眼神,不帶半點人氣,就連身形,也是虛渺飄幻的,在這夜色中更加不真實。

那張蒼白的臉在黑暗中分外清楚,和我初見他時一樣,找不到半分血色,就連那唇,也是冰色,唯有額間一抹紅,依然豔麗。

這個人,既出我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是因為“獨活”劍的反應,這個世界上能讓“獨活”劍有劇烈反應的,也唯有他了。

意料之外是,他居然會來找我!

依然是漫天的邪氣,連他站的地方都分外的陰冷,這個人仿佛天生就為了黑暗而生,隐藏在沒有光線的角落,與死寂融為一體,猶如一抹幽魂。

他應該是察覺到了我的目光,轉身中那陰沉的邪氣漸漸彙聚,凝結在我身上,衣袂輕飄,一抹牙緋色。

這軍營簡直成了青樓麽,任人來去随便上,不、青樓還要付錢才能上,這軍營連錢都不用給。

他,比青籬更大膽更直接,青籬也只在軍營外引我出去,而他是大咧咧地直接闖進來,一副老子比天還大的樣子。

好……酷。

“上次的事,我還沒向你道謝,不知閣下如何稱呼?”對他,我起不了任何戒備的心,也沒有對那彌漫的邪氣有半分忌憚,更多的是好奇,對這個人,對他周身充滿的疑團的好奇。

他擡起眼眸,那不帶半分人氣的眸光緩緩掃過我的身體,濃烈的寒氣如刀刮過。

人影,在我還來不及捕捉的瞬間,已欺近我面前。

我側身,擡腕抵擋。

這是身體的自然反應,可是當“獨活”劍擋在身前時,我隐隐察覺到了不妥,那劍身上沒有以往熟悉的殺氣,而是呼應。

與他身上嗜血遙遙呼應的氣息,劍身的震動,輕吟,都在我的手心中如此清晰。

他不僅呼應了我的劍,還呼應了我的人。

對“獨活”劍太過熟悉的我,不自覺地被他身上的殺氣吸引,單手就這麽定定懸在了空中。

短短的一愣神,手腕已被他握住,那冰雪清透的面容在我的視線中緩緩低下,湊上我的手腕。

唇,貼上我的手腕,冰冷。

冷的沒有一絲溫度,冷的差點讓我一哆嗦。

他,是在親我嗎?

想法才入腦海,我就倒抽了一口氣,因為我想錯了。

癢,溫暖濕潤的柔軟滑過掌心的癢。

這家夥,居然舔我,還舔的非常爽!

我能清楚地感知那舌頭在手心中打轉,啧啧的親吻裏,而他竟然……竟然……還在吸。

吮吸聲在寂靜中分外清晰,我看到他喉結上下的滑動,那雙冰冷的目光裏閃爍着——歡愉。

“喂,我、我今天還沒洗手。”我抽了抽手,更大的力量抓着我的手腕,不容我抽回,那軟軟的舌尖甚至侵入我的指縫裏,将未幹的血跡舔個幹淨。

我的天,這是哪路的怪物,第一次見面也是這樣,我的血就這麽讓他爽嗎,爽到那凍上的臉都裂出了笑。

他如此的肆無忌憚,如此的投入,埋首在我的掌間快樂地**着,連頭也不曾擡一下,那霜白的唇也仿佛被血暈染,從淡淡的粉色轉為殷紅。

這是什麽嗜好,早知道我就擦幹淨血再出門了。

“恩公,能給我留點麽?”我龇牙咧嘴地開口,“一次性吸幹了就沒下次了。”

他的唇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我的手掌,将目光上移,當眼神挪到我臉上的剎那,他的眼中爆發出驚喜的神采。

他,他在開心什麽?

下一刻,那冰容欺進我,唇毫不猶豫地貼了上來,貼着我的唇。那柔軟的舌尖,化過我的唇角,被溫暖融開的血氣在我的唇間彌漫。

該死,我剛才肯定沒把唇上的血擦幹淨,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大哥,你不會這點都不放過吧?這是我的第二反應。

某人的想法,肯定和我是不同的,因為我聽到了一聲咽口水聲。粉色的舌尖在我驚詫中已經探入了我的口中,他快速地**着,不放過每一個角落。

我呆愣着任他親着,瞪大了眼睛,如此近的距離,他眼中的表情盡皆落入我的眼底。

志得意滿,還有垂涎、迷醉。

這人,還真是一點都不肯放過呢,輾轉深入着,勾抹着,發出輕輕的哼聲,那是不滿,不餍足的索取。

當然,在別人眼中,只怕想法就不是這樣了。地上的人一個個挺屍躺着,嘴巴倒是沒停歇,一個個發出驚訝、贊嘆的抽氣聲。

這些混蛋,居然還有空欣賞!明天全拉出去軍法處置!!!

“你是誰!”冷哼劃破旖旎的場面,肅殺撲向我們。

我一哆嗦,仿佛被抓奸在床般猛伸出手,将面前人推離。當那身影移開,冰冷的月光下,戰将冷傲,手中劍發出陣陣寒光,遙遙指着我們。

還真的跟抓奸的丈夫一樣,殺氣萦繞,薄唇微啓,“他是誰?”

他是誰?

我***還想知道這人是誰呢!

☆、兩公争一母

兩公争一母

“呵。”沈寒莳一聲冷笑,“這算是偷情偷到軍營裏來了嗎?”

偷情?

“你哪只菊花看到我在偷情了?我……”我明明只是被舔了下血而已,既沒有**投入,也沒有情動厮磨,怎麽就算偷情了?

“将軍!”我的話突然被地上的人打斷,蔡黎四仰八叉躺在那,“您不能對皇上無禮啊,皇上後宮無數,怎麽能說是偷情呢。”

“就是啊。”也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居然和蔡黎一樣沒頭腦,“何況皇上這根本不是偷啊,這是正大光明。”

不知死活的大有人在,“你說,會打起來嗎?”

“肯定。”有人表示贊同,“一山不容二虎,還是兩公争一母。”

她們果然皮癢嫌命長了,皇上和将軍也敢調侃了。

我眼角一瞥旁邊那個森冷的男人,“下次點死穴,不用給我面子。”

這群混蛋,才撿回命就開始不知死活了,将軍抓皇上的奸他們就看的那麽開心?

而那始作俑者,卻在我身邊置身事外,完全于己無關地沉浸在方才的享受中。不僅如此,他那舌尖劃過唇瓣,抿了抿,仿佛還在回味我血的滋味。

就這麽一個動作,竟有些說不出的單純孩子氣。不同于以往的陰森,大概算是他心情極好的表現吧。

“好。”聽到我的話,他眼中的孩子氣頓時隐去,漸漸被邪氣掩蓋,猶如飄渺的霧攏上那雙瞳,手指微彎。

就在手指彈出的剎那,我連忙伸手握上那人的掌,緊張開口,“別!”

沈寒莳的身影閃動,擋在蔡黎他們身前,手腕一抖,劍尖上爆出一抹耀光,響聲連徹。

武功受制,我出手慢了,招式已出,我才握上他的手。

“你!”他居然沒有半分猶豫,說殺就殺,幸好沈寒莳反應快,才擋下了他的殺招。

他的眼神轉向我,那意思分明是指我下的命令他才出手。

我只是玩笑啊,他不會連認真和調侃都分辨不清吧?現在我是想說什麽都說不了了,因為沈寒莳正用一雙噴火的眼睛瞪着我。

我背夫偷人的罪名上又多了一條殺人滅口!沈寒莳是真怒了,不僅怒這男子,還氣我。

“夜探軍營,私闖帝君大帳,無論哪一條,我都要将你拿下。”如果說剛才沈寒莳只是氣憤,現在只怕是暴怒了,“還當着我的面對将官下手殺招,今日,任何人都別想保住你。”

這個任何人,除了我還能有誰?

一股陰寒從他的肌膚上流過,冷徹我指尖的同時也讓我有種不妙的預感,果不其然,那邪氣的嘴角很淡地揚了下。

沖着沈寒莳。

那應該是笑吧,但絕不是善意的笑,在如此張揚散開的陰冷中,這個表情更多的是——挑釁。

對他那番話的挑釁,對他這個人的挑釁。

說挑釁是輕了,更正确的說法是:殺意。

他對沈寒莳有殺意,為什麽?是世仇、還是國恨?無數個想法在腦海中交替更換着,完全摸不着頭腦。

他不僅沒有隐藏他的挑釁和殺意,而是徹底地展露給沈寒莳看,那手腕一抖擡起的時候,我用力地抓着,低喝着,“不要!”

內息,也在下意識中游走,想要制止他欲撲的強大力量。才剛剛從體內聚集,所有的筋脈都猛烈抽搐起來,再沒有任何力氣阻止他,手指從他的腕間滑下。

可這在外人眼中,就等同于我松手默認了這男人的任何行為。

比剛才更強烈的氣息從他指中射出,刺破空氣的寧靜,發出可怕的叫嚣聲,撲向沈寒莳。

劍光如練抖動,空中響着如爆豆子般急促的聲音,星芒亂顫,清脆激烈。

光影中的沈寒莳身姿秀雅,劍光在他周身繞出光盾,每一道勁氣彈射在光盾上,爆發出亮眼的光彩,随後消失。

那些被彈開的東西四濺落地,晶瑩透明,竟是冰塊,落在沙土中,溶出水漬。

這暖春三月,何來的冰塊?

上看下看,他身上也不像是能藏着冰塊的樣子,何況還帶着到處走。

“叮!”一點寒芒在撞上光盾時被反彈而回,帶着比去勢更猛的速度,射向邪冷的男子,還帶着沈寒莳的一聲冷哼,“兩次了,莫非你覺得有人撐腰,沈寒莳不敢殺你?”

這話比刀劍更尖銳,比暗器還無形,刺的我全身上下都是窟窿眼。

我只是沒抓牢人而已,怎麽就變成撐腰了?

面對沈寒莳彈來的暗器,男子腳步微動,寒冰貼着他的身體擦過,繼續飛射。可是……他的身後,是我!

我能看清暗器的路線,也能捕捉它的力道,但現在的我想要左右自己的身體躲閃,也太強體所難了吧。

硬提一口氣,想要挪開身體,筋脈又一次猛烈的抽搐,身體只挪了半步,就僵硬在了那。

打向門面的寒光擦着臉頰而過,總算沒在我自認漂亮的臉蛋上開一個洞,隐隐的刺疼在臉上跳動,我也無暇顧及。我的手捂着唇,狠狠地将那湧到口邊的血給咽了回去。

該死,就這麽小小地調動純氣,都讓我全身疼痛無法動彈,只能如木頭一樣站在那。我怕我一動,就會如篩糠一樣抖起來。

沈寒莳大驚失色,身影快速撲了過來。

“皇上!”地上的人驚慌地喊着,那聲音大的,讓我錯覺自己仿佛只剩最後一口氣,人群圍在床邊盡最後義務一樣。

就在沈寒莳的手指堪堪碰上我衣袖的時候,我的眼前晃過牙緋色的衣衫,快的猶如一道血痕飛過,擋在了我的身前,手掌毫不猶如地拍出。

沈寒莳人在空中,面對突如其來淩厲的掌風,唯有空中硬扭身,斜斜掠到一旁。

男子沒有繼續,他轉身面對我,眼神死死地盯着我的臉,那裏正有什麽熱熱的東西細細地流下。

他的手捧上我的臉,我又在他的目光裏看到了熟悉的神采。

不是吧……不要哇……住手啊……不對、住口啊!

他緩緩低下頭,唇瓣貼上我的臉頰,那溫軟的舌尖,舔過那縷熱卷入口中,當他的唇離開時,我看到他抿入唇中的血色。

就知道,他是看上了我……臉上的那點血。

幸好他來的日子不是我月事的日子!

呸,想什麽呢!

我抽回自己胡思亂想的神智,身體上感應到兩道如火的視線,沈寒莳那雙深邃的眸子此刻正噴着狂怒的火焰。

“寒莳。”我剛剛張嘴,那壓下的翻湧感又一次逼了上來,只能緊閉着嘴不說話,別開臉。

不能,我不能在沈寒莳面前吐血,我不能讓他知道真相!

我的喉嚨在不斷地吞咽着,翻湧、咽下、再翻湧、又咽下,所有的力量都在控制着自己,不因為那腥氣而吐出來。

可是我的唇角邊,還是有什麽控制不住在滲出,我緊緊地抿着,臉都崩的猙獰了。

“怎麽,打擾皇上好事,惹怒聖駕了?”沈寒莳冷然的聲音傳來。

我的臉抽跳着,不敢讓他看見,唯有将臉扭向一邊。

就算他以為我是躲避,就算他認為是不敢面對,我也不能讓他看出來!

當我的身體終于不再那麽緊繃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是勾過那男子的頸項,以他的唇,封住了我的唇,也封住了我再也忍不住噴出的血。

他因為血而騷動了,身體緊貼着,狠狠地撷取我口中的味道,發出低低的咦唔聲。淡粉色飄上他的面頰,猶如一滴血滲入水中,将那透明暈開了色澤,再凝結成冰。

染血的冰還是冰,被血滋養的邪氣散發了瑰麗的色澤,本是邪惡的氣息,又多了幾分妖異。

動人心魄,吸人魂靈的妖邪之靈。

劍氣漫天驟然及身,沈寒莳的劍氣。

那劍氣逼迫着男子,迫使他從我面前離開,白色的衣衫在月色下飛舞,“不管你是誰,都沒有資格在我面前碰我的人!”

他在宣告主權,還有占有欲。

這霸道的男子,第一次肆意綻放了他的無畏,千軍萬馬巋然不動的傲氣,擡起他手中的劍,将他所有的戰意迸發。

“嗡!”我手中的“獨活”劍發出巨大的鳴顫,仿佛在宣洩着什麽,激昂着什麽,急切地想要從我手中飛出。

那粉色的唇瓣又是小小一勾,他的手順暢抽出我手中的劍,與沈寒莳對峙着。

總算穩定了自己的內息,我沖沈寒莳搖頭,“寒莳,能否等我說兩句。”

我的盤算裏,可沒有讓他與人争鬥到你死我活的場景,我不忍寒莳受傷,哪怕只是一點點。

“寒。”那男子終于開口了,如砂礫磨過地面的粗糙般的嗓音,艱澀。

與他見過三次,還是第一次聽到他開口,在此之前,我甚至以為他根本就是個啞巴呢,聽這聲音,大概也是極少極少說話的。

沈寒莳俊眉微緊,打量着他,“你認識我?”

男子明朗的唇角輕曬,在我的疑惑中吐出一句話,“滾,離開她身邊。”

沈寒莳握劍的手更緊,冷笑連連,“當今世上,沒人能命令我做任何事,也沒人能命令我離開她,若要打,我奉陪。”

男子的腳慢踏出一步,踩着地上的石子沙沙響,“獨活”劍劍尖拖在地上,拉出尖利的痕跡,站定在沈寒莳面前,“滾,背叛她、害死她的人,沒資格說話。”

那一刻,沈寒莳飄飛的衣袂突然垂下,猶如被一雙無形的掌壓制,我看到沈寒莳臉上的震怒被什麽取代了,從驚訝到懊惱、悔恨,夾雜着不敢回首的痛,絕秀的容顏在扭曲,那握劍的手在顫抖着,顫抖着。

男子站在那,毫不掩飾自己身上越來越濃的殺氣,“若我早一步,你今生都沒機會出現在她的面前。”

他們在說什麽,背叛誰?害死誰?那個她是什麽意思?

我不明白他們的謎語,卻能看明白沈寒莳眼中的痛苦,他甚至垂下了眼皮,不敢看那男子。

“一己之私害死她,你真的不懂還是裝?”男子的語氣近乎殘酷,“要我說嗎?”

一句話,僅僅一句話,他已一敗塗地。

“叮。”劍從沈寒莳手中落地,失去了燦若月色的光華,颀長的人影猶如蒼老了數十歲,佝偻着轉身,徒留滿背蒼涼。

“寒莳!”這剎那的轉變,這無法掩飾的悲傷與寂寥,如重拳打上我的心口,我喚着他,忘記了自己保持距離的話,想要追着他而去。

我想知道,究竟是什麽,能讓他瞬間被抽離了生命般,只剩下行屍走肉的身軀,連我的聲音都沒有聽到,拖拉着腿,蹒跚錯亂着腳步,跌跌撞撞而去。

肩頭被一只手按着,冷的沒有溫度的手。

我嘆息着,“莫要傷他。”

“若非你先遇到他,我不會容他活着。”

“為什麽?”

那雙瞳中殺氣漸消,“因為你動情了,對他動情。”

我不明白,不明白他們的對話,也不明白他對我說的話,就如這個人的來歷和身份,詭異神秘。

他顯然也沒有解釋的意思,手腕一擡,“獨活”劍重入我劍鞘中,舉步朝着軍營外行去。

在那身影即将再度淹沒在黑暗中時,我追去了心頭最大的疑問,“你是誰?”

黑色将那牙緋吞沒,唯留下一句話,“人在世間,愛欲之中,獨生獨死,獨去獨來,苦樂自當,無有代者。”

我望着無盡的黑夜,早已沒有他的身影,喃喃自語,“‘無量壽經’?”

這個世道被狗上了吧,一個滿身嗜血殺氣的男人,跟老娘拽經文?

☆、收“天冬”

收“天冬”

“澤蘭”大軍如入無人之境,一路小小的抵抗也不過是螳臂當車,瞬間就土崩瓦解,短短十日就已軍臨京師城下。

春日本是煦暖慵懶,而“天冬”的京師城外,彌漫的是秋日肅殺之氣,寒甲鐵衣,長槍馬嘶,都逼的人喘不過氣來。

我的目光透過帳帷,停留在一個人的身上。

萬軍叢中,他是那麽奪目,閃耀着絢爛的光芒。

若我是普通婦人,有夫如此,只怕會帶在身邊招搖過市,炫耀我的福氣。若我是昏君,只怕為了博他一笑,烽火狼煙拱手河山也心甘情願。

真喜歡一個人,會為那一個莞爾而喜悅心悸,會因一句話一個眼神而患得患失,只要能遠遠的看到一眼,心間也會滿溢溫柔,忍不住地露出微笑—— 一如我此刻。

可我也只敢遠遠地看他,遠遠地在自己心裏滿是溫柔,遠遠的在這無人的車內露出我的笑容。

筋脈又一次隐隐作痛,就像有一只手拉拽着我的筋脈,繞成數十個亂七八糟的死結,真氣在胡亂地鼓脹着,我皺眉,憋忍着。

喉頭泛起腥氣,翻湧着。

“皇上。”帳帷外響起蔡黎的聲音。

手快速地掩上唇邊的一瞬間,大咧咧的某人早忘記了君臣禮儀,伸手撩開了帳帷,“您有事吩咐嗎?”

典型的沒話找話型,我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我累了,休息了,不要任何人來打擾我。”我的回答讓蔡黎的表情一暗,嘴唇幾度嗫嚅。

我眉頭一挑,“還有什麽彙報,沒有就出去吧。”

手心裏粘膩,有什麽順着指縫在往外滲,幸虧被衣袖遮擋了。

“将軍讓我和您說,他今日軍務繁忙,讓您好好休息。”

心口一陣翻湧,喉間再度腥甜,被我生生憋在了喉嚨口,臉上沒有更多的表情,只是微微颔首。

蔡黎還想說什麽,臉上表情幾番變換後,終于行禮退下。

在簾帏放下的那刻,我聽到了一聲若有如無的嘆息。

當帳中回複死寂,我亦是同樣一聲嘆息,攤開手掌,望着那抹猩紅,“寒莳,我也不想,待過幾日,傷勢好些再和你解釋吧。”

這些日子,我刻意躲避着沈寒莳,不敢接近,到了連靠近說話都不敢的地步,因為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血氣上湧,就如現在這般。而自那夜之後,他也回避着我,除了這遙遙一望,我幾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他肯定是在生我的氣,氣我與別人肆無忌憚的親密,甚至不肯開口解釋一句,我不是不想,是不能。

沈寒莳為了攻打“天冬”京師,幾乎日日在軍帳中忙碌,根本沒有時間來見我,這也算是我的幸運了,畢竟親密的人相處,太難隐瞞了。

我歇息、他繁忙,就成了兩個人最常用的借口。

蔡黎她們擔心的,是以為我和沈寒莳出了嫌隙,她們關心将軍,再是與我沒大沒小,也不敢過問帝王家事,只能用一雙雙苦哈哈地眼睛看我,一副憋出內傷的表情。

慶幸的是,我的筋脈在漸漸的修複中,已經能緩緩的運功了,有時候我也不禁在想,這算是治療好了自己,然後繼續撕裂爆體,不把我折磨夠不讓我死嗎?

高強的武學必有其可怕之處,而我就在這反複的痛苦中被蹂躏着。

前方軍陣莊嚴,軍威凜凜,“天冬”大半國土已入我手中,只要等到京師淪陷,我就算死,也是死的安心了。

“皇上!”這一次聲到人也到,我瞪着突然闖進來的人,手快速地垂下。

而蔡黎顯然沒注意到我的小動作,她的臉上滿滿的都是欣喜,帶着壓抑不住的興奮,“‘天冬’送、送了請願書來。”

“天冬”京師已是孤立無援的狀态,圍困數日,端看城樓上士兵漸弱的氣勢,就知道投降之日不遠矣,這麽快送請願書來,是否代表着他們耗不下去,想要投降了?

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末将沈寒莳,呈上‘天冬’請願書。”

望着俊朗的身影,我的神情有些恍惚,短短幾日,仿佛相隔了很久,他看上去清瘦了,忙碌讓他的臉色看上去比我的還蒼白。

“你……”忘記了接他手中的布卷,只驚訝于他的憔悴。

萬裏河山,從不勝他容顏增減。

心間的悸動疼痛,讓我忘了疏遠,忘了距離。我的手,直直地越過了那卷軸,撫向他的面容,“幾日不見,你怎麽如此……”

不等我話說完,我的手中已是一重,絲綢的黃绫布沉在掌心裏,而他已退開三步外,“‘天冬’請願書。”

望着三步外的他刻板無表情的面容,心頭悵然。才想開口說什麽,他已恭敬垂首,他的身旁一人小聲開口,“陶谷合奉我家主上之命,為免‘天冬’生靈塗炭,向‘澤蘭’之帝奉上請願書,請帝君禦覽。”

被沈寒莳吸引了全部視線的我這才發現他身邊還站着一個人,垂首讷讷,雖然力持鎮定,依然掩蓋不了眼中的惶惶不安。

她甚至沒有對“天冬”之帝稱吾皇而是主上,顯然已是默認了今日之後,再無“天冬”國也沒“天冬”之皇的事實,而她那句“請帝君禦覽”已經表露了一切。

沉默了片刻,我換上了端莊的神情,低下了頭,展開手中的請願書,目光掃過其間的內容。

才看了幾行,心頭就劃過冷笑。

字字句句的行間,說的是為了不讓百姓遭受戰争之苦,不讓黎民流離失所,“天冬”願意與“澤蘭”和談,撤銷“天冬”國號,降皇為王,但我看到最多的,是如何保障皇家的生活,如何保障官員的地位,真正與民有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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