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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

“開拔!”

随着我堅決的兩個字,十萬人馬揚起煙塵,朝着“天冬”所在,進軍。

兩國國境相連的唯一好處就是,它偷襲我方便,我回擊也一樣方便,我坐在馬車中,翻閱着容成鳳衣送來的書信。

信有兩封,一封寫着國事,好消息是其餘五國仿佛同時吃了啞藥一樣三緘其口,沒有一個想要出來做和事老,有的國家的使信上甚至對“天冬”入侵“澤蘭”國界表示憤慨。

看來“澤蘭”這條大腿還勉強算粗,消除了我不少後顧之憂,就連兵強馬壯的“白蔻”這一次也是聲息全無,安靜的有些不正常。

按照容成鳳衣的分析,“白蔻”不是不想幫“天冬”這個盟友,而是無從幫起,偷襲沈寒莳,弄死了還能死無對證,偏偏沈寒莳未死,還扯上了我,這偷襲國君的罪責,即便“白蔻”也擔待不起。

容成鳳衣甚至告訴我,他篤定“白蔻”就連私下的兵器和人馬,都不會借給“天冬”,因為必輸的仗,他們等于平白把國力丢進水裏,他們寧可保存實力,對抗日益強大的“澤蘭”,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幫助“天冬”。

他的話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不過他帶來的壞消息是全朝堂聽說我禦駕親征的消息後亂了套,個個上書說我年少輕狂,不顧帝王禮儀,不懂拿捏輕重,甚至有人說我因為立了沈寒莳為伺君後,被帶壞了。為了與新愛人厮守,甚至跑去軍營玩什麽禦駕親征。

看到這,我笑出了聲,這道奏折不知道是誰上的,居然如此清楚我的想法,回去要好好賞一賞。

再拿起另外一封信,相比國事的信封厚厚一摞,這封信輕的吹口氣就能飛出去了,以他如此鄭重分裝看來,是家書了。

仔細地拆開書信,平展開,上面是容成鳳衣熟悉的字體,一筆一劃平穩有力,可見是心思安寧時書就的,但是那話……“并辔千裏,攜手百年”

這、這、這,這算什麽?

難道容成鳳衣也吃醋?這分明是我對沈寒莳說的話,他如何知曉的?知道也就知道,這千裏迢迢送封家書來,寫的不是他對我的思念,不是他對我的牽挂,而是這麽幾個字。

分明是在調侃我沖冠一怒為藍顏,嘲笑我為沈寒莳動情,只是如此鄭重其事寫下來,那調侃和嘲笑,就變味了。

這幾個字,是用醋而不是墨寫的吧,怎麽透着一股陳年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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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簡易的行軍帳沒有門,只有一塊帳簾擋着,門外蔡黎的聲音非常急促,“沈将軍有緊急軍情禀報。”

顧不得繼續感慨,我順勢放下手中的信,擡頭,“進來吧。”

在我開口的同時,沈寒莳已經闖了進來,站在我的面前,“皇上,有軍情禀報。”蔡黎站在他的身後,同樣是神色嚴肅。

“十裏外,有‘天冬’大軍。”簡單幾個字,說明一切。

我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十裏的距離,已在交戰範圍之內,我軍已整裝,就等您的號令了。”

透過大帳的簾子,能看到外面天色已漸黃昏,光線模模糊糊的。

我微一沉吟,“你有夜戰的把握嗎?”

如今出擊,勢必是一場夜戰,夜晚的戰場與白天是完全不同的,會有更大的變數,更大的不确定性。如果沈寒莳沒有十足的把握,我寧可退而避開對方的鋒芒。

沈寒莳的反應,僅僅是冷笑了聲,“跟我打夜戰,嗤。”

有這句話,我還有什麽好懷疑的?

從座位上起身,我只飄落淡淡幾個字,“那就出擊吧。”

是出擊,不是迎戰,我要的就是這個主動權,一戰徹底解決他們。

“皇上,好魄力。”蔡黎在身後偷偷豎起大拇指,我無言搖頭,這群好戰的人,只怕等這句話很久了吧。

銀色的身影快速從我身邊閃過,大氅揚起風掠過我的臉頰,才走出幾步,他又突然回頭瞪我一眼,“你,給我上馬車。”

哎,這是篤定了不讓我上戰場麽,我的傷幾乎已經好了,而且那胡亂沖突的純氣這些日子也分外老實,根本不會再有問題。

就這肅殺的氣氛裏,蔡黎居然還有空沖我擠擠眼,小聲地說着,“皇上,您是不是急着打完仗,回去和鳳後團聚?”

這是哪和哪,她怎麽突然扯到容成鳳衣身上了?

她的手指指桌上那攤開的信,口無遮攔地笑着,“我看到了,鳳後給您的情信,字都看清了。”

果然,這群軍營裏出身的人,性子裏是完全的豪爽,只怕我這皇上的威嚴,早被他們丢到腳下喂狗去了。

那走到門邊的人影腳下一頓,冷寒開口,“蔡黎,皇上和鳳後也是你能議論的?”

蔡黎一縮脖子,灰溜溜地跟在他身後跑了,那銀盔白袍的少年,給了我兩枚大白眼後,也出了大帳。

蔡黎能瞄見,我就不信他看不到。

明明是冷然的表情,為什麽我卻看到了他嘴角一絲揚起的得意。

他得意什麽呢,這都要開戰了,有什麽事這麽開心?

目光,無聲地望向桌上那攤開的信,那幾個字……蔡黎看得到,他也定然能看到。莫不是因為容成鳳衣的醋意而得意?

哎,這個傲嬌的人。

☆、執子之手,與子同袍

執子之手,與子同袍

我坐在馬車上,身邊是重重護衛,我本不想用什麽車帳遮擋,但是沈寒莳堅持,而且以軍中他職位最高壓制我,不準我說不。

我的确沒說不,我不想動搖他在軍中的影響和地位,一任他安排,但是當我看到身邊四個人的時候,我開始皺起了眉頭。

“你們幾個怎麽在這?”我新封的四位将軍,此刻不在沈寒莳身邊,卻在我四周占據了四個角,“沈寒莳才是需要保護的人,現在他身邊的人沒有你們經驗豐富,萬一厮殺起來,誰來保護他?”

四個人對望一眼,同時無奈開口,“皇上,這是将軍的命令,我們不能不從。”

我眉頭越皺越緊,“他的命令是命令,朕的命令就不是命令了嗎?”

這沈寒莳,他不是不了解我的武功,難道他覺得我還是山洞裏那個武功盡廢,行動不便的人嗎?

我難道沒告訴他,我的純氣不僅回來了,還有精進的跡象嗎,現在的真氣流轉,比我受傷前,又不知好了多少倍。

我似乎、好像還真的沒有告訴他,可這不是我的錯,自從進了軍營,他每日不是在巡視就是在操練,別談說話,就是見面,我都沒機會。

夜晚,我宿在軍營中重兵把守的軍帳中,而他卻在最遙遠的邊角旁紮下将軍帳,離我遠遠的,我哪有機會告訴他?

蔡黎一低頭,不敢看我逼視的目光,“皇上,将軍說了,誰敢離開皇上身邊半步,軍法處置,如果皇上有命令,讓我們不必理會,他一力承擔。”

這活生生是把我逼死了,只怕不管我說什麽,她們也不會離開我半步了。

軍隊的方陣踏着步伐,震動着大地,不似白天能看到人影時的磅礴氣勢,卻多了一份無邊無際的浩蕩,不知道有多少人,只覺得天地都為之顫抖,猶如海浪鋪天蓋地席卷而下。

我的目光,穿透黑夜的深邃,落在最前方一個人的身上。

銀白色的盔甲,黑暗裏那麽顯眼,那麽奪目。

該死的,他不知道穿這樣的盔甲夜戰,會讓他成為所有人攻擊的對象嗎,這到底是極度自信,還是找死?

“皇上,将軍不會有事的。”蔡黎的眼裏充滿了信任,“無數次戰鬥,他都是這樣身先士卒,若沒有這樣的将,就不會有為國赴死的兵。”

沈寒莳的能力我當然知道,所謂關心則亂,在意了,就不希望他有一絲一毫的危險。

我不會為他的戰績而自豪,也不會為他的英勇而驕傲,我要的只是他的平安歸來。

前方,已可看到火光星星點點,在我們的靠近中越來越明亮,這是“天冬”的軍隊。

他們最初的想法應該是想趁夜色進攻我們,卻在半路上收到了我們大軍出擊的消息,只好在這半道上等待着,那些歪歪扭扭的火把,已經印證了我的想法。

沈寒莳停下馬,幾乎是一瞬間,那大地顫抖的聲音頓時消失,沒有半點拖沓,剎那間,天地的黑暗中,只有風聲呼呼。

明明已是暖春,可這風吹過臉頰,分外的寒烈。

他的手微微一擡,軍陣兩旁火把亮起,猶如被一只手操縱着般,只有整齊的一聲,“唰。”

就這一個動作,雙方軍紀高下立明。

“澤蘭”的方陣徹底展露在所有人的面前,即便是黑暗中行軍,依然沒有半點淩亂。震懾,不需要語言,只需要氣勢。

沈寒莳的威名,不需要誇張地渲染,只要親眼看過他訓練出來的“沈家軍”,什麽都明白了。

“沈寒莳,你‘澤蘭’莫要欺人太甚,侵我‘天冬’國土,就算你聲名在外,今日也要你有來無回!”

對方陣前的女子用狠毒地目光盯着沈寒莳,那目光中是噬人的寒光,看面容,倒是與範清群有三分相似。

沈寒莳沒有回應,他只是擡起了手腕,手中寒鐵槍遙遙點着那女子,擡起了下巴,一副蔑視的神情。

“你以為你真有什麽本事,不過是仗着一張臉爬上了帝王的床,也不知道你這軍營裏,是不是都上過你呢。”那女子只是謾罵着,卻不敢上前迎戰。

她的話音落,“天冬”軍營裏頓時飄起一陣笑聲,我輕輕捏緊了拳頭。

“切。”身邊四個人同時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蔡黎更是滿臉不在乎,“我還以為能發明什麽新鮮的詞彙呢,才這麽兩句老套的話,還不如以前……”

“以前說什麽?”我瞟眼她們,四個人面面相觑,同時捂上嘴,用力搖頭。

“說!”我低吼,怒意爆發。

“能有什麽?”蔡黎苦着臉,“不就是拿将軍的男子身份做文章呗,從我們到軍營上下都成了将軍的女人,當年說将軍這樣的人就是做小倌都會被嫌棄不夠細嫩,拿着将軍定親對方卻遲遲不肯娶攻擊将軍,又拿着沈家滿門殉國從此無後嘲諷将軍,要麽……”

“夠了。”朱錦屏打斷蔡黎的話,拽了拽她的衣服,偷偷瞄了眼我。

而我,早已是寒霜滿面,連連冷哼。

沈寒莳沒有回應她的謾罵嘲諷,只是再度舉起手中的槍,遙點着她。

女子勒着馬,“你這種低賤的男人,我不屑與你交手,髒了我的手。”

是嗎?

我忽然出聲,“擂鼓。”

蔡黎一愣,我加重聲音,“擂鼓!”

我知道一旦戰鼓響,就意味着全軍出擊,但是這個時候,對方顯然不敢與沈寒莳一戰,全軍進攻是最好的辦法。

這個時候,沈寒莳的左手高高舉了起來,戰鼓聲頓時響徹,沉悶的鼓聲敲打着激昂的節奏,回蕩在這片平原的上空。

看來我和沈寒莳是想到一塊去了。

主鼓就在我身邊不遠處高高地豎着,士兵掄圓了手臂,每一次敲擊,都仿佛敲在心頭,帶動着血液激流,沖上腦門。

方陣前方,厚重的盾牌層層相疊,如銅牆鐵壁般,每一層的縫隙中,弓弩尖銳的箭尖在火把下閃耀,後方騎兵的馬兒蹄子在不安地跺動,步兵舉起了手中的長槍。

我忽然站起身,跳下禦辇,走向鼓車。

“皇上!”蔡黎四個人同時伸出手,想要拉住我,“您別去!”

我身體一晃,從幾不可思議的角度飄了過去,當她們還震驚于四個人為什麽都沒能拉住我的時候,我已經踏上了戰鼓車。

手中微一用力,那鼓槌已到了我的手中,強勁的力道敲擊上鼓面,聲音更加震響傳出。

明黃色的衣袍在火把中分外顯眼,我聽到了軍中驚訝的叫聲,“皇上、是皇上!”

這聲音先是很小,然後越來越大,像撲向岸邊的潮水,形成了無邊的力量。

将士的臉上,露出了決絕無悔的壯烈,視死如歸的英勇,所有人的氣勢都凝結在了一點,殺氣越來越濃烈,越來越厚重。

站在高高的鼓車上,我遙望着他,他正回眸望我,臉上是滿滿的不贊同,眼底卻寫滿溫柔。

目光在空中糾纏,無聲地交換着彼此的心思。

并肩、并辔、并首

他要的,就是這樣一名女子,在金戈鐵馬旌旗飛揚中,能守望彼此的人,他為我而戰,我為他而鼓。

一戰長纓,燃烽火飲烈酒,共待天際拂曉。

我抿唇一笑,他背過臉,不再看我,那握着寒鐵槍的手卻更緊了。

我戰鼓一擂

“為我‘澤蘭’國土,殺!”

十萬聲音凝成一句。

我戰鼓二擂

“犯我‘澤蘭’天威,殺!”

我戰鼓三擂

“為我們帝君而戰,殺殺殺!!!”

鼓聲落,白色的人影如閃電般率先沖了出去,身後飛箭如蝗,直入“天冬”軍陣中。

他就如手中那柄長槍一樣,分割了鐵桶般的軍陣,每一次長槍揚起,身邊撲上來的人群就空出一片,随後又被人湧上來的人填滿。

他身後的人馬嘶喊着,突向兵陣。

似乎有人在叫着,“絆馬索,快!”

可是沈寒莳太快了,快到讓人根本來不及,那防線已被突破,而撕開的裂口越來越大,亂了陣腳。

“射鼓車,那是他們的皇帝。”我聽到了那女子瘋狂的叫喊,身邊飛來的箭越來越多,敲在盾牌上,叮叮當當作響。

我瘋狂地擂着鼓,耳邊是“澤蘭”士兵震天的喊聲,沖向對面的方陣。

那銀色的槍在人群中翻飛着,身後是緊緊跟随的将士,我遙望着,視線凝聚着,凝聚着,最終只剩下他一個人。

将鼓槌丢給我身旁目瞪口呆仍未醒神的鼓手,簡短地丢下兩個字,“繼續。”

在衆人的視線中,跳下戰車,落在馬身上,手揚起砍斷系在馬身上的繩索,馬兒如電般竄了出去。

風呼呼地吹過我的臉龐,飛揚起我的發絲,飛揚起我明黃色的衣袍,在奔馳過戰場前方時,我一手撈起一把長槍,揮了出去。

面前人影倒地,又是幾人圍了上來,我一拽馬缰,馬兒長嘶,從幾人頭上飛躍而過,我手中槍再揮,馬在空中,前方阻攔的人已盡皆倒地。

一名身着“澤蘭”盔甲的士兵瘋狂地舞着手中的武器,一人獨擋數人,身上早已是斑駁的血跡,也不知道之前力戰過多少人,馬兒早已經體力不支,口吐白沫倒下。

她翻身打了個滾,橫槍抵擋着數道刺來的槍,奮力一擡,數人被她倒震,連馬都亂了步伐,不住亂跺着。

我看到她握着槍的手已經在顫抖了,卻還是奮勇撲上前,将對手挑落馬下,槍柄一頂,又是一人落馬,伸手一扯,再拽落一人,血雨濺了她一頭一臉,只是此刻她,再也沒能力抵擋另外一柄刺來的槍。

她發出一聲大笑,索性不擋了,手中的槍同樣刺出,這是同歸于盡的打法。

“撲!”槍入體,人影無聲倒下。

她呆呆地望着面前那替她擋住對手的槍,目光上移,停留在我的臉上,爆發出閃亮的神采,“皇上!?”

“給朕活着。”我下着命令,“明日來軍帳找朕讨賞。”

她重重點了點頭,“是!”

我縱馬前馳,朝着沈寒莳的方向奔去,可這裏不如在戰車上的視線,我的眼前只有一片片的人群,我只知道那被人群最多的方向一定有他,但是我看不到他。

腳尖勾在馬镫上,我翻身抓起不知是誰遺落的弓箭,腳尖一點,立于馬上。

遠遠地,那銀白色的衣袍依舊在翻飛着,所向披靡。血色染滿他的大氅,似潑灑的朱砂畫就的雪夜梅花綻放,凄厲寒絕。

拈箭搭弓,三支箭被我架上弓,勁射而出。

破空聲中,他身邊立馬有三人倒地,再拈箭搭弓,又是三人落馬。

馬兒疾馳,我站在馬背上,透過瞄準的箭尖,我看到他猛回頭,準确地捕捉到我。

無論千軍萬馬,無懼黑夜阻擋,只要你想找,就能夠第一眼看到你要找的人。

在視線對望的剎那,我手松開,那箭飛出,貼着他的身邊而過,準準地射中他身旁的敵人。

“攔住她!”女人的叫喊幾是撕心裂肺,“那是端木凰鳴,殺了她、殺了她!”

殺我?

我沒有坐下身體,而是依然站立在馬背上,長槍掃過,一片寒芒掠過,真氣透過槍尖,吞吐着紅色的芒刃。

自從我的純氣精進後,我發現純氣透出的顏色又濃了些,只是在這夜色的遮掩下,沒人能看清。

有人想要上來,在我槍芒中又退縮了。我直入無人之境靠近着沈寒莳,還有十丈開外時,我一聲清嘯,從馬背上飛掠而起,在無數人震撼的目光中,落在了他的馬背上。

我們背貼着背,共乘一騎。

“你來幹什麽?”他的聲音裏,滿是怒意。

“你太嚣張了,一個人沖進敵陣,夜戰穿白袍,是怕他們找不到主将在哪嗎?”我的回答同樣也是不滿。

“你比我更嚣張,你連盔甲都沒穿,還身着龍袍,生怕人家沒目标是嗎?”他的聲音比我更大。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低聲一笑,“這才是我許諾的并肩,你的背後,只能我來守護。”

背貼着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聽到的只有他低沉的嗓音,“混蛋……”

☆、并辔千裏 攜手百年

并辔千裏 攜手百年

“罵完了,那個女人能讓給我嗎?”我笑眯眯地回答他,目光卻冷冷地越過人群中鎖着那名女子。

是問他,也不是,因為我的語氣根本不容人拒絕。

從戰鬥到現在,女子一直被身邊的人團團護衛着,但是在沈寒莳幾番沖擊下,她身邊的隊伍陣型早亂,發絲散亂的她試圖穩定軍心,形容狼狽無比。

“誰再退,我先殺!”她手起刀落,将一名後退的士兵斬落,“給我上,殺了沈寒莳!”

她的狠厲震撼了那些退縮的士兵,沒有人再敢後退,可是面對着沈寒莳和我,也沒有人敢上前。

彼此就這麽僵持在那,但是氣勢已經明顯分出了高下。

拖下去,她們的結局依然只有一個,失敗已是定局,只看敗成什麽樣子了。

“上!”她歇斯底裏地叫着,聲音已嘶啞,身邊的士兵還是裹足不前。

她揮起手中的槍,一槍刺穿前方一名士兵的胸膛,在衆人驚呆了的目光中咆哮着,“誰不上,就和她一樣下場。”

我看着她身邊那群士兵,凝聚着真氣的聲音送出,“既然想殺沈寒莳,那麽你親自上,就像沈寒莳身先士卒一樣,別拿手下開刀啊。”

“你算個什麽東西!”她大喊着,完全忘記了我的身份,只是下意識地開口。

我揚起聲音,“我,端木凰鳴,‘澤蘭’當今的帝王,為了我的士兵,我敢上戰場,我敢沒有盔甲入陣,我敢沖在最前面與沈寒莳并肩作戰,你們呢,你們‘天冬’的帝王何潮桐敢嗎?你呢,身為陣前主将,你連沖在最前方都不敢!”

我的身後人潮洶湧着,呼喊着,漫天飄散的只有一句,“為吾皇而戰,為吾皇死而無憾!”

這聲浪不斷地傳着,一**,一浪浪,摧毀着對手的心,摧毀了他們所有的鬥志。

我擡起槍尖,上面的血滴一點點地落下,紅纓早被血凝結,粘稠地結成了一團,“剛才沈寒莳挑戰你,你不敢戰,現在我挑戰你,以沈寒莳妻子的身份,你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戰?”

她的胸膛不斷起伏着,什麽也不說,瞪着一雙眼睛,呼哧呼哧喘着粗氣。

我譏諷地抽了下嘴角,“論膽色,你還不如範清群,居然妄想替她複仇,你可知道,她是被我和沈寒莳在千軍萬馬的包圍中獨戰擊殺的?”

她的臉色一變數變,我适時地火上澆油,“如果你能殺了我,別說報仇,‘澤蘭’可會國內大亂呢,你将成為‘天冬’的不世功臣。”

聽到範清群的名字,她的臉更加扭曲,“好,‘天冬’主将範清若接受你的挑戰!”

“好!”一聲落,我身體從馬背上躍起,人在空中,槍如銀蛇,直刺範清若。

“啊!”幾乎所有人,都驚呼了。

沒有人會想到,我敢這樣一人撲向敵軍的陣營,如此的不顧一切,就連範清若,也沒想到我說打就打。

她匆匆地擡手,想要格擋我的槍。

兩槍敲擊的一瞬間,我抖動手腕,槍尖詭異地擡了一擡,就是這毫厘的差距,讓我的槍貼着她的槍杆滑過,破入她的防線內。

此刻的她還想擋,奈何粗長的槍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撤回,她索性翻身,想從馬背上滾到地上。

但是我,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手掌一送,那槍送入她的胸口,從身後透出。

她呆望着胸前的槍,眼中滿是不敢相信的光芒,然後慢慢熄滅。

“我的男人,沒有人能侮辱。你犯了和範清群一樣的錯誤。”我輕推手腕,她了無生氣的身體落在塵埃中,揚起沙土一片。

腳尖在她空出的馬鞍上一點,人影倒掠而回,落在沈寒莳的馬背上。

這一切太快了,我取她性命,只用了一招。沒有人來得及反應,甚至我在範清若的馬背上借力倒掠,都沒有人出手阻攔,她們還在呆滞着,呆滞着。

這一次,當我掠回時,我的目光在空中與沈寒莳交彙,朝他伸出了手,那布滿寒霜的臉依然冰凍三尺,倒是乖乖地伸出手。

雙掌一扣,我坐在他的身前,他單手圈着我的腰身,我靠着他的胸膛,“你可以不屑天下所有的女子,但是不能看低我,車辇那種東西不适合我。”

他的回答,依然是冷然着臉,掌心捏上我腰側,狠狠一擰。

痛、痛、痛啊。

我倒抽一口涼氣,懷疑那塊地方已經被他擰紫了,他以為自己是誰啊,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弱男子,他是練武的将軍啊,能不能溫柔點啊?

他的聲音平穩地傳了出去,“範清若已死,放下武器投降者不殺!”

“天冬”的士兵仿佛此刻才醒了,呼啦啦地潰敗逃散,飛奔着的、丢盔棄甲的、被絆倒在地上打滾的,恨不能多長兩條腿。

實在跑不掉的,完全認命了,乖乖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無數“澤蘭”的士兵從我們身旁跑過,追擊着。

耳邊,是咚咚的戰鼓。

眼前,是天邊漸白的晨霧。

身後,是溫暖的胸膛。

心中,被一種情緒填滿着,豪邁的情緒。

那是天地存于胸膛,浩氣萦繞周身,睥睨了山河,掌控了一切的意氣風發,我贏了,我贏了一場仗,不是小小的行刺,不是單打獨鬥,而是真正的戰役。

兩個國家的命運,就在這一夜之間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我低下頭,望着自己的手心。

“覺得自己沾染了過多血腥嗎?”身後的他詢問着。

我搖頭,有些迷惘,“我終于理解了一句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天冬’與‘澤蘭’的國運,這麽簡單就被我改變了。”

這場交鋒,輸贏其實心中早已有數,可想是一回事,真正做到看到,又是一回事。

“別高興的太早,你還沒有打進京師,還沒有真正拿到‘天冬’的降書。”

“嗯。”我應了聲,強笑了下,“我只是一時間不敢相信而已。”

我不是興奮的不敢相信,也不是興高采烈的不敢相信,我不敢相信的是,一個從來只會失敗的人,一個始終在失去的女人,一個掙紮着想要出人頭地的我,竟然真正開始走向了我預想的路。

我失敗時從未想過放棄,可一旦成功,我反而有剎那的晃神。

“你剛才太沖動了。”他的話,讓我的腰側一抽,又開始隐隐作痛。

沖動,或許有一點,不過還不算過分,我是對自己的武功還是很清楚的,只要不到力竭之際,應該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情況。

就算出現,不是還有他麽?

我對他的療傷方法,還是很喜歡的。

“別人或許會說我沖動,也會認為我在出風頭,但是你應該理解的。”我回首,仰望他的眸子。

清晨,日頭才印出一輪紅,月亮卻還沒有落下,日月同輝的光印在他的眼底,分外清美。

“一位将軍,得到軍心的最好方法,就是身先士卒。”我忍不住伸出手,撫上他的眼皮,想要将他這剎那的美麗握在手心中。

他的拼命,何嘗不是因為當年的身份難以服衆,到了如今,卻已成了習慣。

“一位帝王,得到民心的最好方法,是治理好自己的國家。”他的回應裏有着不贊同,反駁着我的話,“你不是将軍,軍心不需要你來穩固,有我。”

“若我說,我的目标從來不是一個‘天冬’呢?”我反問,“‘雲苓’‘悉茗’、‘紫苑’、還有……‘白蔻’。”

他失笑,“你的心很大。”

“準确的說,我的野心很大。”我遙望前方依然硝煙未散的戰場,“我要我的将士對他們的帝王有信心,我要他們不僅僅是為了那一個明堂高坐的名字,而是真正放在心中的天神。”

有士兵歸來,遠遠地看到我們,放下手中的武器,跪拜着。

我和沈寒莳都能清楚的看到,他們眼中的崇拜,敬畏,與熱血。

“當你篤定主意要禦駕親征的時候,就堅定了這個想法吧?”

“是。”我肯定地回答,“我不僅要服軍心,還要震懾朝堂上那群老古董,若是我不動,他們寧可一萬年都守着歌舞升平過日子。”

他輕嘆,“你不怕被人說你挑起戰争,給百姓災難?”

“天下分裂,不可能是永遠,你以為一旦其他國家有了實力,會放任我們過好日子嗎,那時候的百姓就不會有災難了嗎?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鬥争,有人心的地方就會有**。”我笑道,“你知道嗎,無論多紅的敘情館,擁有多少位出色的公子,花魁只能有一個,帝王也一樣。”

他又好氣又好笑,“這算什麽話?”

“我的公子理論。”我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沒聽過嗎?”

他啧啧稱奇,“‘百草堂’呢,也一樣嗎?”

“一樣!”

“那……”他突然湊上我的耳邊,“你‘百草堂’中的花魁,是容成鳳衣,還是我?”

☆、籠絡人心

籠絡人心

直到晚上我躺在床榻上,還在翻來覆去睡不着。腦海中反反複複都是他的話——你“百草堂”中的花魁,是容成鳳衣,還是我?

更反反複複出現的,是他當時的表情,噙着笑,挑着眼,一副看你怎麽回答的表情。

挖坑給我跳,我要真跳進去,他保證順手填土活埋了我。

“什麽叫花魁?不是長的最好,跳舞唱歌最棒的就是花魁,閣主可不皇上,說封誰就封誰。誰為‘百草堂’賺銀子最多,誰就是花魁,你想知道,回去比比不就知道了?”猶記得當我說出這句話時,他那副噎住的表情。

不過我擋的了一時,可擋不了一世啊。現在幸好是在行軍打仗,若是等到回京師,沈寒莳還不知道會和容成鳳衣鬥成什麽樣子呢。

原本我以為容成鳳衣的性格,應該不會是個鬧騰的主,可自從我收到那八個字的信開始,我就嗅到了一股濃濃的火藥味。

未來的日子,堪輿啊。

大戰過後有太多的事務要處理,沈寒莳再度從我眼前消失了蹤跡,整個軍營大帳中處處都是腳步聲。

索性翻身下了地,撩開門簾小心地往外探了探,鬼祟的跟賊一樣。

才伸了半個腦袋,就聽到一聲恭敬的話,“皇上您有什麽吩咐?”

是四将之一的方素。

“今夜輪到你值守?”

她俯首行禮,“回禀皇上,蔡籬、趙安香和朱錦屏随将軍在軍營中處理事務,您是否有什麽吩咐?”

我想了想,“給朕一套普通士兵的衣服吧。”

“這……”她猶豫了,“您是想?”

“一場大戰,傷亡肯定慘重,此刻只怕軍醫也忙不過來,朕想去看看能否幫上忙。”

方素長大了嘴,“這怎麽行!”

“有什麽不行?”普通的皮外傷,止血點穴的功夫,整個軍營只怕還沒有比我更本事的。

“您是皇上,這樣微服出去,萬一有什麽事,我無法對将軍交代。”她為難地望着我,“要不您讓我跟着。”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戰場上都沒人能拿我怎麽樣,你是不相信朕的能力?戰場上遠遠的,大家只能靠衣服來辨別我的身份,現在你跟着我,豈不是告訴他們朕是誰了?不準跟!”

她期期艾艾,“我是怕有人對您不敬。”

我忽然樂了,呵呵笑出聲,“再不敬,還能有人比得上你們整天拿我開涮?”

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平日裏的沒大沒小,她臉上一紅,飛快地去了,不多時捧着一套士兵的服裝過來,塞進我的手裏。

看着我換上衣服,她還做着垂死的掙紮,“皇上,将軍知道了,我會被軍法處置的。”

“軍法處置是什麽?”我壞壞地問上一句。

她哭喪着臉,“八十軍棍。”

我更壞地湊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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