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自己身體擦過地面的聲音,沙沙的。
“把你弄進去。”他氣喘如牛,“現在我就一只手能動,你是讓我扯頭發還是拔胳膊?”
我哭喪着臉,“我的衣服會破的。”
“你想我把你脫光了再拖進去?”
我僵了下表情,“破衣服也比破皮好,随便你吧。”
他倒也沒繼續拖,而是坐在了地上,把我扶起靠在了他的懷裏,單手撐着地,帶着我一步一挪。
幾乎是以幾寸幾寸的距離在緩慢移着,他每一次挪動,都要喘上許久,然後繼續着艱難的挪動。
靠在他的胸口,聽着那激烈的心跳聲,我知他幾乎用盡了力氣,一顆顆的汗珠從額頭上滾下來,打在我的臉上。
“可以了。”陽光早已曬不到了,我不忍心他再繼續,出聲阻止着他。
他仿佛沒有聽到我的話,依然在緩緩地挪着。
一滴汗珠凝結在他的下巴處搖搖欲墜,我望着他完美的側容,蒼白不見一絲血色,唯有堅毅不改,沉着令人贊嘆的神采。
伸出舌尖,輕輕将那滴汗水卷入口中,有些鹹澀的味道在唇邊散開,心頭也是說不出的澀澀。
他低下頭,擡手把我的臉挪開,“別亂動。”
明明是嫌棄的語調,為什麽我卻看到他本蒼白的臉上有了點紅暈?
一瞥目光,我看到他的掌心,上面沾滿了灰土,一道道碎石子擦過的痕跡,沁着紅色的血絲。
“別動了,就這裏吧。”我倚在他的胸口,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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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昨天,同樣的情形也發生過,一日之後,原本被我救治的人正在努力救我,不得不說因果循環真快啊。
那身體一顫,呼吸中夾雜了一絲嘆息,手再度扶了扶我的腦袋,“叫你別動!”
這是責難嗎,為什麽我居然聽到了無奈又溫柔的語調?
我苦笑道,“你覺得我能動嗎?”
我也不想的好不好,是他身體的動作把我滑過去的,我一條死鹹魚爛木頭,還能興什麽風做什麽浪。
他扶着我腦袋的手頓了頓,就這麽停在我的臉邊,我更加清晰地看到他掌心中的傷痕,深深淺淺的,一道道血印中有的地方還嵌着細碎的石子。
唇,輕輕地刷過,在他抽手的時候。
他身體怔了下,我也怔了下,聽到他的心跳聲更加的猛烈,而我的心跳亦是同樣猛烈。
“将我的誓言封印在你的掌心,從此任你牢牢地撰住我的心。”
這麽一句話,就沒有緣由地浮現。
我想要抓住什麽,可腦海中空空蕩蕩,什麽也抓不住。
“好了,到了。”他飛快地一推我,可憐的死鹹魚就這麽被掀翻了過去……“噗通!”我聽到自己的身體摔落濺起的聲音。
“嘩啦!”是衣服揚起的水珠。
“咕嚕嚕……”是可憐的我被連灌了好幾口水,猝不及防之下鼻子也嗆進了水的聲音。
你推就推,需要這麽大力麽,我直接頭下腳上栽進去的啊,更悲催的是,我根本不能動,身體一直往下沉。
難道,我就要這麽被一池子水灌死?
衣領再度被拽住,在某人的用力之下,可憐的我的腦袋終于浮出了水面,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他表情有些尴尬,“開始我到裏面查探過,這水應該是常年山洞滲的泉水,慢慢滴落彙聚出的水窪,你不是要洗麽,這水很幹淨。”
頭頂上的山壁上,一滴一滴的水落下,打在我身邊的水面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很有種清幽的美感。
幹淨是幹淨,可是……
我能說,好冷好冷好冷嗎?
現在才春天啊,而且這山壁裏滲出的泉水,比冰水暖不了多少,他直接把我掀進這水窪裏,我能說我全身凍的都麻了嗎,我能說我此刻雙唇顫抖,連話都說不出來,只剩下哆嗦了嗎?
當年在西雪峰斷崖下凍傷了身體,導致我對冰寒格外的敏感,加之後來筋脈的脆弱,也許對別人來說還能勉強支撐的溫度,我卻分外覺得冷,身體更是畏寒。
沒有了功力的支撐,這水溫,簡直要我老命了。
“噗通!”又是一聲,揚起的水花撲了我滿臉,而我的肋下,則多了一只手。
好吧,有人和我一起共患難同冰水,我還有什麽好抱怨的?
他單手扶着我,讓我靠在水窪邊的石壁上,身體才貼上,我又是一個寒顫,這石頭也不知道被冰水泡了幾百幾千年,比水還冷。
他眉頭一緊,又把我拉回了懷裏,自己的後背貼上了石壁,将我圈在懷裏,雙腿支撐着我的身體,讓我坐在他的大腿上。
他的身體比我暖的多,我整個人跌趴在他的懷中,汲取着他身體上的暖意,總算止住了哆嗦。
那只手再度摸索上了我的頸,繼續糾纏上我衣領的扣子。
“你,幹什麽?”我警惕瞪他。
他單手掬起一捧水,從我的發間淋下,一縷縷地清洗着我的發。
那溫柔中的仔細,動作間觸碰到我的肌膚,都會在讓我的皮膚泛起一層雞皮疙瘩,不是因為冷,而是他的手。
我本不是放縱的人,這麽多年無欲也就無求,即便面對蜚零,面對容成鳳衣,我依然可以控制自己,但獨獨他,我難以控制。
一個本該擁有敏銳防禦的身體,被一個陌生人輕易地親近,還表現出了渴求,不是我失去了長久的警惕,只因為是他。
是因為純氣嗎,蜚零也擁有純氣,我的氣息渴求蜚零的氣息,可我的身體還能夠把持住,絕不像面對沈寒莳般,一個小小的觸碰,就能讓我起生理的反應。
想要貼近他,想要擁抱他,想要占有他,将彼此相融。
我想吸口氣平靜自己紊亂的心跳,可是那氣息也是哆哆嗦嗦的。
“還冷?”他低聲詢問着。
憋着氣,擠出一個字,“沒。”
“冷就冷,強撐什麽。”他沉着聲音,開始解自己的衣衫。
我真不是冷啊,我這是被你勾搭的好不好?
水面上,又浮起了一件月白的長袍,他**着胸膛,單掌貼上我的背心,将我緊擁入懷中,“這樣,好些了嗎?”
☆、皇上,末将在
皇上,末将在
現在的我,不再需要守住心脈,我只需要好好的感受他,享受他就可以了。
他的手圈着我的腰,“不能,因為現在我說了算。”
這個該死的男人,處處都要占着上風,什麽都要掌握在自己手裏,就連這個時候,都要宣告自己的主動權。
果真是混蛋。
我壞笑着,“也對,多讓你學習學習,以後在‘百草堂’中才好接客,不然你上次那個臭技術,豈不是客人都不光顧了?”
他的臉上揚起一絲詭異,詭異中帶着一抹殺機。
他,該不是想掐死我吧?
現在我兩只手能動,他只有一只手,大家都沒功力,互相掐起來,他未必是我對手吧?
我走神地想着。
筋脈中流動着炙熱,大腿處的穴道在張開,我甚至能從彼此交合的地方感受到,有一股精純的氣息在融入我的身體深處,修複着我受損的筋脈。
每一個功法都有它的行功路線,純氣也是一樣,可是為什麽,每當我感覺氣息不夠想要汲取更多的時候,沈寒莳就會深深地送入他的氣息。
他不可能知道我的功法口訣,他甚至不懂得運用純氣,他只是一個天生擁有純氣體質的人,為何會如何配合無間。
有些話不需要說,彼此心領神會。
身體越來越熱,我的動作也越來越快,當他在嘶吼中猛地将我摟入懷中時,身體深處一股暖流瞬間爆發,沿着四肢百骸游走,所有阻塞穴道瞬間打通,甚至還有小小的氣息開始凝聚。
只是我已經完全沒有了力氣,只能摟着他,在他的懷中喘息着,感受着筋脈通常的舒坦。
而他的手,輕輕撫摸着我的背脊,低頭吻上我的額頭。
我懶懶地笑着,仰起臉,那吻又從額頭落到了唇角。
“我很好奇,明明你不懂得運用純氣,為什麽你的純氣卻還能被我吸收?”我們不止一次手指相扣,我也不止一次有意無意地碰過他的脈門,我很清楚此刻的他是真的功力枯竭,可是純氣卻充沛。
“也許……”我壞壞地湊上他的耳邊,“你是爐鼎,為我而生的爐鼎。”
“是麽?”俊秀的眉頭跳了下,“那請問你還要再吸收些爐鼎的精氣助你練功得道成仙嗎?”
“啊。”我的腰現在還酸着呢,“不用不用,練功要循序漸進,爐鼎消耗完了,我上哪再去找一個?”
他這算什麽,身殘志堅嗎?
他單手攬着我,慢慢從水中起身,踏出水窪。
“咦?”我口中發出奇怪的疑問,打量着他。
現在他的動作,明顯比剛才的遲緩要有力了許多,不是說這最消耗體能麽,為什麽他反而更加精神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只覺得越需索,越有精神。”他的回答讓我差點閉過氣去。
“感情我才是爐鼎啊。”我低聲咒罵着,“你才是那個吸人精氣的千年妖怪。”
他的手刮了下我的下巴,“這難道不算是雙修嗎?”
雙修?
我腦海中又依稀閃過什麽,太快了,快的讓我來不及捕捉。
腳尖踩上地面,腿彎處一陣劇痛傳來,游離的神智馬上歸體,我扭曲着面容,無奈地看着他,“看來我還是暫時沒辦法帶你出去了。”
我摸索着膝蓋處,想起在将他丢上山洞的時候,我也試圖讓自己落在這裏,可惜力量不夠,最終撞上了山壁,我的腿大概也是那個時候扭傷的吧,加之後來全身不能動彈而沒有察覺,直到現在才發現。
膝蓋處早已經高高腫了起來,黑紫一片,才輕輕動了下,我就皺起了眉頭。
并非我不能忍受疼痛,而是在我剛才的算計中,沈寒莳的手臂拉傷,根本沒辦法攀上山崖,而恢複了行動力的我,還能勉強背着他爬上去,如今我傷了腿,不僅帶不了他,還要成為他的拖累了。
“骨折了嗎?”他蹲下身體,查探起來。
“沒,只是扭傷。”我慶幸着,“如今我們只能在這裏暫住幾日,等待援兵,或者你我功力恢複,爬上去。”
“那就做幾日洞穴野人吧。”他望着天空,“只是這裏沒有食物,該怎麽辦?”
我撿起幾枚石子,“山林間總有些鳥兒覓食,先下沒有功力,只能碰運氣,如果能打中,興許有些機會。”
他握上我的手,拿起我手中的石子,“我來吧,能握得起寒鐵槍的手終歸腕力大些。”
我沒有和他争執,單腳蹦跶着跳回了水窪旁,撈起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的衣衫,揉搓了起來。
如果再不把衣服弄幹,我和他就真的要做光溜溜的洞穴野人了。
衣衫上染了太多血漬,怎麽也無法洗幹淨,我只能将就着将衣衫攤在石上晾幹,回首望着洞口的他,正彈出一枚石子,打中一只飛過的鳥兒,鳥兒哀鳴一聲,掉落在他的腳邊。
他拎起鳥兒,朝着我的方向揚了揚手,得意地笑了。
我有些恍惚,想起夢境裏的畫面,那兩人期望向往的,就是歸隐生涯,最普通最平淡的兩人生活。
就這樣,一人洗洗衣衫,一人打打鳥兒,不再理天下紛争,不再管世間恩怨,只是不知道那個夢境裏的故事,究竟是如何結局的。
有人說夢境不過是內心最深處的想法,那場故事,或許不過是我心底的魔魇而構想出的虛幻,又何必太過在意?
“你在想什麽?”不知何時他已站在我的面前,清明的雙眸正探視着我。
“我在想,就算出不去,這麽隐居也挺不錯。反正你耐看也耐用,我可以将就将就。”随口調戲着他。
本以為他會炸毛瞪我,或者冷嘲熱諷幾句,誰知道他不自在地別開臉,我好像聽到了一聲極低的嗯聲。
“幸好這個有油布包着,我們不用吃生的了。”我丢給他一個小小的包裹,裏面是火石和火折子。
他打開看看,又包了起來,“現在不能生火,白天洞中飄出煙,一定會被人察覺,此刻範清群的人必在瘋狂地搜索我們,只能等晚上,在洞中生火,既沒人看到火光,也察覺不到煙霧。”
我笑着點頭,“那好吧,今夜就讓我嘗嘗鼎爐做什麽好吃的來伺候我這主子。”
他的表情頓時僵硬在臉上,一變再變,各種複雜交錯在一起,很是好看,“難道不是你做嗎?”
我的表情也頓時僵在了臉上,和他一樣變幻交錯着,半晌才憋出一聲,“我不會,你行軍打仗,難道不埋鍋造飯,你不會做飯?”
他狠狠瞪我,“我是将軍,有人做飯。你一個暗衛,難道不要伏擊隐藏,自己野外求生,飯都不會做嗎?”
我回瞪他,“你也知道我是暗衛,怎麽可能大咧咧地在野外做飯,唯有不露痕跡才能伏擊成功,我要麽不吃忍上幾天,要麽吃生的。”
也就是說,現在我們有樹枝,有火石,有野鳥,就是沒有……廚子。
兩個人猶如鬥雞一樣瞪着對方,同時開口迸出一句話,“誰要和你隐居啊,飯都不會做。”
再同時冷哼一聲,憤憤地別開臉,誰也不理誰。
☆、悲催的生活
悲催的生活
“你說,是這樣烤的嗎?”沈寒莳舉着手中的樹枝,上面插着一只他打下來的鳥,黑白相間的羽毛看上去格外顯眼。
他的表情疑惑,我也很是不确定,“大概,或許,可能,應該是吧?”
“可是……”他望望手中的鳥,“這烤鳥和烤雞應該差不多吧,為什麽我吃的烤雞是沒毛的?”
“因為烤着烤着毛就燒沒了啊。”我想了想,“你靠近燭火的時候,頭發還容易被烤沒了呢。”
他露出一個深表贊同的眼神,把棍子伸了出去,“你說要不要洗啊?”
我煞有介是,“火連肉都能烤熟,髒東西早就烤沒了。”
這一次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義無反顧地把鳥舉到了火上,“有道理!”
兩個人,四只眼睛,垂涎欲滴地瞪着那只鳥,腦海中幻想着出現一只油光滑亮帶着金色脆皮的烤雞。
“哇!”沈寒莳一聲驚呼,飛快地抽回棍子,遞到我的面前,“怎麽這樣了?”
棍子頭上,鳥兒全身燃燒,鳥毛發出焦臭的味道,閃爍着火光,吱吱做響。
“這個……”我忍着嘴角的抽笑,“你打下來的是只鳳凰吧,正在浴火重生!”
焦臭味越來越濃,充斥着整個山洞,沈寒莳忙不疊地丢下那只烤鳥,鳥在地上翻着滾,沾滿了濕漉漉的泥巴,悲催地躺在火堆下,而我們兩個人飛也似地跑出山洞,大口地喘着粗氣。
披着烤幹的衣服,勉強逃離了在**或者樹葉中做選擇的悲壯,我捂着鼻子呼呼地喘氣,旁邊的沈寒莳表情更是難看,除了被熏的難受,還有點悶悶的生氣。
“喂,別氣了啊。”我手指戳戳他的後背,小聲地說道,“是我糟蹋了你好不容易打下來的鳥,我道歉。”
他挪了挪身體,又挪開兩分,一副打死也不想理我的樣子。
“這個,我說了我不會啊,你不也不懂麽,不能完全怪我啊。”想起那只火鳥,我又一次忍不住,偷偷笑了出來。
他正巧回頭,好死不死将我的表情抓了個正着,那面色一寒,狠狠地又扭了回去。
啧啧,這麽大力氣,也不怕脖子扭傷?
“沈寒莳,你真生氣拉?”
他冷冷地哼了聲,不理,還是不理。
這一次,不管我怎麽在邊上晃悠,他就是轉着方向,始終拿一個後背對着,怎麽也不肯開口鳥我。
我也不是個擅長哄人的主,在感情上并不知道如何相處,除了他轉到哪,我跳到哪,的确想不出什麽詞彙來讓他消氣。
不就是一只鳥麽,幹什麽這麽生氣,真是個傲嬌的主。
內心嘆氣,我默默地坐在他身邊,他依然是別着臉,看也不看我。
本就是懸崖求生苦中作樂,現在還把對方給惹毛了,誰來告訴我該怎麽辦啊?
山風陣陣,吹開了天上的薄雲,露出一輪明月,還有天空中漂亮的星星,更送來了一陣陣香氣。
芙蓉花的香氣。
我看了眼山壁間,那蔟花兒也正搖曳着花瓣,輕輕地搖擺着身體,給這漆黑寧靜的夜晚,添了幾分柔媚。
偷偷看了身邊依然生着悶氣的他,再看看那朵花,我單腿跳着,蹦到了洞口邊。
看着近,伸手就能夠着的位置,本以為可以輕易拿下,直到我伸了手,才發現不少問題。
首先,現在的我不是身負武功的我,根本不能倚仗着輕功去;再者,我一條腿是扭傷的,我只能靠一條腿支撐整個身體的平衡,根本不能完全地探出身體。
用力,再用力,感覺身體的筋都崩的緊緊了,指尖勉強觸碰到了花瓣,離摘下來始終差那麽一點距離。
想了想,我索性用手臂攀住身旁的崖壁,腳下微微用力,蕩了出去,當身體晃到花蔟旁的時候,快速地摘下一朵,再借着力量蕩了回來。
就在身體蕩回的一瞬間,腳尖還未沾地,已有一只手摟上了我的腰,強大的力量把我帶了回來。
落入溫暖的懷抱,耳邊是某人飽含怒意的聲音,“你在找死嗎?”
“我雖然不能用功力,巧勁還是有的。”我無所謂的開口,“計算準确,不會有事。”
“你當初跳下來的時候計算也準确,結果呢?”他嘴角一曬,戳我的痛處。
“那怎麽一樣,那時候活一個都是賺的,哪還想那麽多。”
以我當時的情況,根本無暇顧及太多,無處可逃之下,這是唯一的賭注,甚至連自己能不能準确地在到達洞口前将獨活劍插上崖壁都不敢想象,只能說我的賭運不錯,老天沒絕了我。
他從背後緊緊擁着我,力量大的幾乎将我嵌進了他的懷中,我無法回頭,只能聽到那深沉的嗓音,“你可以抛下我的。”
抛下?
我搖了搖頭,“你知道我曾經的身份,就該知道暗衛的職責就是聽命從命,為了任務一切皆可抛下,沒有人性不知感情,我昔日為了完成任務,以同伴的血為自己開道,更無數次抛下同伴,那時的我從不覺得有錯。或許是見了太多同伴生命的流逝,也或許說我骨子裏并不是成功的暗衛,我再也不想抛下任何一個身邊的人。”
掌心貼上那摟在我腰間的手,嘆息着,“更何況那人是你。”
那手翻轉,捏着我的手,力量大的捏的我有些生疼,“但你有一點是成功的,那暗衛的生涯給你洗腦的太成功了。”
有嗎?
我以為一個有太多感情,太多感性,太多想法的人,根本連最基本的要求都達不到,他居然說我成功?
“他們成功地讓你把自己的命不當回事,只要你認定了對象,對方的命就一定比你的命重要。”
呃,他似乎說的有點點道理,我還一直以為是自己沖動,原來深究骨子裏的原因竟然是這個。
“你一旦對誰有了在意的心,那人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就如同你當年看待宇文智晨一樣高高在上,為了保護他,你寧可舍棄自己,就像當年每一個任務都報着必死的決心般。”
他的聲音伴随着我的思緒,回想起近日的種種,不顧身份地位展露武功去營救容成鳳衣,甚至不惜與青籬對決,那種拼命的态勢,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心理,都驗證了他的說法。
或許暗衛的命太賤,賤到我骨子裏從未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吧,即便我遠離了那個地方和身份,十餘年來的思想,有時候卻已深入骨髓。
“下次,我會惜命一點。”
這話說的,連我自己都覺得沒誠意。
“你的惜命就是才逃過一劫,瘸着腿沒有武功的情況下,半夜在山壁上爬來爬去,你以為自己是壁虎嗎?”
“你不是一直拿屁股對着我的麽,你怎麽知道?”我舉起手中的芙蓉花,遞到他的面前,“送給你的。”
他的眼底有怒,有氣,在沉默了半晌後,終是伸手接過了花,轉身走回山洞裏,丢出幾個冷硬的字眼,“給我這個,還不如給我一只烤好的鳥。”
他這個家夥,根本就是嘴硬心軟,每次都是兇狠狠的表情說着氣死人的話,內心卻始終是溫柔着的,男兒之身卻習慣性地想要張開自己的羽翼保護他人,那轉身的一瞬間,我分明看到眼底有水漬閃過。
要怪,就怪今夜的月光太清晰了。
相比容成鳳衣始終難測的心思,沈寒莳其實很好懂,在我眼中,他真的是個單純的男子呢。
不過……
也許現在一只能吃的鳥确實比較重要,如果那山壁縫隙裏生長的不是芙蓉花而是果樹,可能他會更開心一點吧。
他坐在火堆旁,手指拈着那朵花,輕輕撚着打轉,眼神輕柔溫暖,聽到我的腳步聲,他飛快地将花朵揣入懷中,又恢複了臭臭的驕傲姿态。
我也索性當做沒看見,揉着扁扁的肚子,坐在他身邊撐着腦袋,“怎麽辦?”
“餓着。”他寒着臉,面無表情。
“要不?”我試探着開口,“吃生的?”
還有兩只打下來的鳥,但是我們此刻已經完全沒有了弄熟的想法,我自然無所謂,畢竟昔年什麽生的沒吃過,山林中的蛇、蠍子,我都生吞過,現在讓我生吞一只鳥,我也不是做不到。
可讓他和我一樣,我心裏還是舍不得的,那滋味我比誰都清楚,血氣中夾雜着腥氣,還有一股臭氣,粘膩在齒縫中的味道,幾乎能讓人将膽汁都吐出來。
不能好好的照顧他,心中總是自責的。
“別把我當做容成鳳衣那樣的男人,我是行軍打仗出身,你以為是鳳駕巡游?”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邊疆苦寒時,喝雪水解渴,幹糧如石頭一樣硬,想舔軟些還能粘住舌頭,這至少還是肉呢。”
他的話不但沒能讓我好受,反而心裏更加酸酸的,身為男子為家族榮譽而出征,歷經苦寒拼搏,得到的卻是各種冷嘲熱諷與鄙夷。
忽然覺得,容成鳳衣給他的封號做法也不錯,至少再沒有人瞧不起他,沒有人敢對他露出嗤笑的表情。
“我先把這塊炭丢出去吧。”看着地上的兩個人失敗的産物,那滾成泥巴團的鳥被火堆已經烤的幹巴巴的了,看上去黑黑的一坨,好惡心。
不等他開口,我一手抓起那坨,可是我忘記了現在的自己根本沒有內力,而那坨東西在火堆下烤了太久,早已經熱燙無比。
手一抖,那坨東西重重地砸回地面,眨眼間四散裂開,一股濃烈的香氣迎面撲來。
我們兩個人四只眼睛呆呆地盯着地面上那坨白色的東西,我揉揉眼睛,“果然是鳳凰浴火重生,居然能吃了。”
原來那層毛和燒焦的皮都被烤幹的泥巴殼給粘了下去,露出裏面白嫩的肉,我小心地撕下一條放進口中,差點淚流滿面。
雖然沒鹽沒油,但至少是熟的、熟的!嫩嫩的感覺在齒中蔓延,壓抑的饑餓感剎那被引誘出來,恨不能一口吞幹淨。
一只鳥本來就不大,去了皮毛之後,剩下的肉實在塞不了多少牙縫,我想也不想的把鳥丢進他的手裏,“你先吃,我去把那兩只給弄了。”
他悶不吭聲撕着肉,咬了口,我拎着兩只鳥,開始努力地糊泥巴。
正在埋頭苦幹間,一只手伸到我的唇邊,手中是撕下來的胸脯肉,手的主人正用一雙固執又堅持的眼睛瞪着我,也不說話。
我極懷疑,如果我不接受,他會不會把整只鳥都砸到我的頭上。
以他的性格,非常可能,不、是絕對會。
我張開嘴,就着他的手咬着,舌尖舔過處,還有他的手指,帶着他身上獨特的體味,還有那麽一點點殘留的芙蓉花的香氣。
看到我吃了,他有了絲滿意的笑,撕下一條放進自己口中,再撕下一條送到我的嘴邊。
雖然沒有鹽,白肉吃起來寡淡無味,但是就這麽你一口我一口,也是別有感覺,到後來,我故意地咬他的手指,或者含着不放,他也沒有生氣,反而眼底流露出一抹縱容。
忽然,他手中捏着個黃黃的小東西,“這個是什麽?”
“蛋!”我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
他挑眉,“你确定?”
看來,某人對我的決策沒什麽信心啊。
我想了想,“鳥屎應該不是這個顏色的。”
我的答案讓我得到白眼兩枚,他手捧着,送到我嘴邊,“你吃,我聽說雞肚子裏的蛋比較補身體,鳥的也應該一樣。”
我搖頭躲開,“你吃。”
他再度固執了起來,“不。”
我的目光漸漸下滑,落在他腰身下的某處,“以形補形。”
下一刻,我的腦袋被撕的所剩無幾的鳥架子砸中,他單手将我扯進懷裏,目光中威脅感十足,“你在嫌棄我?”
我想逃,奈何實在比不過常年握槍的人蠻力大,同樣失去武功的情況下,我不是對手啊。
于是我只能……被撲倒。
他咬上我的脖子,重重地一下,讓我哼出了聲。
“我現在就要讓你試試,我需不需要以形補形。”
他的吻漸漸向下,我反手摟上他的頸,迎合向他,身旁的火堆裏,樹枝噼啪炸着火星,炙烤着那兩坨泥巴。
算了,這個男人明顯比那兩個東西好吃的多,聰明的人都知道選擇哪個,不是麽?
☆、溫存與猜忌
溫存與猜忌
清晨的風總是分外的清新,從洞外陣陣的吹來,卻不覺得寒涼,舒坦地讓整個人都變得有些懶懶的不想起來。
忽然發現身上蓋着的是他的外袍,他的味道傳入鼻端,帶着獨特的味道,心裏充斥着淡淡的溫馨。
朝着洞外望去,他正坐在洞口的石頭上,只穿着裏衣,長發随着清晨的微風輕輕飄灑,陽光将他的身影拉的長長的,在些許的浮灰光線裏,那身姿飄渺不沾塵世,光是就這麽靜靜地望着,就讓人暖暖的。
我動了動腿,感覺已經不像前兩日那般不能沾地,小心地踩上地面,再一點點沾上地面,只有點微微的酸疼,看來離恢複已經不遠了。
運氣調息了下,筋脈中的純氣已經開始細微的流轉,當我意念過處,它們甚至開始随着我的想法凝聚着,我握了握拳頭,找回了一些當初的感覺,不再綿軟無力。
看來也不需要幾日,就連功力也能恢複不少,這讓我格外的喜悅。
說沈寒莳是爐鼎還真沒說錯,昨天的那一場纏綿,即便是在激情中,我也能清晰地感覺到,我身體裏的純氣發出的歡呼,快速地運轉起來,那些我不能控制的氣息,無法調動的純氣,都能輕而易舉地被他勾引。
就像我這個人一樣,就這麽悄然地被他勾引了。
拎着他的外袍站起身,朝着洞口走去,他正低頭把玩着什麽,就連我走到身邊也沒有察覺,當我靠近時,他的手指還在旋着那朵花,目不轉睛地盯着。
可是他身上,彌漫的卻不完全是開心,而是落寞,眼底的神色,也帶着複雜,當花瓣摩挲過掌心時,發出一聲輕嘆。
“你在想什麽?”我将衣衫披上他的肩頭,“晨風涼。”
他攏着衣衫,“沒想什麽。”
我不語,只拿一雙眼睛看着他,直勾勾地眼神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心思,看破他所有的想法。
在我的目光中,他轉開臉,“早上你想吃什麽?昨日烤的鳥似乎還沒吃呢,要不要我再撿些樹枝回來重新熱?”
山洞裏的篝火早已經滅了,只剩幾縷淡淡的青煙,和一堆黑色的灰燼,倒是那兩坨東西,還完好無損地躺在那。
他彎腰撿拾着一些殘枝落葉,“從來沒想過大清早吃肉,看來我們的生活還是不錯的。”
顯然,他在刻意地調劑氣氛,也在刻意地逃避我的問話,奈何這家夥的玩笑,讓我一點也笑不出來。
我滿腦都是剛才看到的,一縷苦笑,一絲無奈,一聲嘆息。
“沈寒莳,你想和我打個賭嗎?”我跟在他的身後,不離左右。
他抱着幾根樹枝,“什麽賭?”
“賭我能不能猜到你的心思。”
那抱着樹枝的手松開,樹枝稀裏嘩啦掉在了地上,他埋頭開始引燃樹葉,生着火,“我沒有心思。”
沒有?
與他相處了這幾天,他的表情變化我幾乎已了然于胸,與他共枕這幾日,他身上的氣息反應,不需要看也能感知到。
“那賭我們出去之後,你會做什麽反應,如何?”
他依然埋着頭,把那兩坨東西丢回到火堆旁,“出去之後,率兵攻打‘天冬’,直接拿下京師,這就是我的想法,別說你不是這個盤算,這也不需要猜。”
“那是之後。”我拿起一根樹枝挑着火堆,山洞裏再度彌漫開樹枝燃燒的味道,“我說的是,出去之後你對我的反應。”
“我能有什麽反應?”
“你會第一時間與我保持距離,或者說你會表現出你我之間什麽都沒有的姿态,頂多不過君臣下屬的關系。”我撥開他臉頰旁的發,讓自己将他看的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