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好處。”
手腕間,又是一疼。
混蛋,我已經是遍體淩傷了,你再咬下去,就成菊花魚了。
她眼中譏諷一閃,很快就被殺機取代,再迅速的恢複平靜,顯然此刻也是心中各種念頭交換着,在片刻的考慮後,她點頭,“好,我答應你。”
答應個鬼,她根本想的就是得到活的沈寒莳之後再殺了我,可惜她的殺氣出賣了她,更可惜……即便她真的放我走,我也不可能将沈寒莳給她。
“成交。”我舉着槍的手挪開少許,另外一只手推了推腿上的沈寒莳,将他朝她的方向推去,沈寒莳滾落在地,躺在我們兩人中間。
範清群踏前一步,口中啧啧,“看你剛才誓死救他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是他的情人呢,沒想到為了保命,你就這麽把他送了出去。”
我大笑,“我怎麽可能是他的情人,他可是‘澤蘭’皇帝親口封的後宮之君,想想你操着‘澤蘭’皇上的男人,滿足的可不止是身體呢。”
她眼中的**之火在綻放,似乎是想到了某個畫面。而我的手,快被咬的全是洞了。
她低頭看着沈寒莳,仿佛看着砧板上的魚肉,緩緩探出手抱向地上的沈寒莳。
就在她低頭的一瞬間,她的手如電伸出,抓起了地上的“獨活”劍,眼底濃烈的殺機撲向我。
也就在這時,我手中的槍落下,和我的手一起直直地掉在沈寒莳的掌心處,兩人雙手互握緊扣,同時用力刺出。
兩步的距離,以槍的長度,足夠了。
銀色的槍尖透胸而入,穿體而出,範清群呆滞地望着自己的胸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和沈寒莳的手顫抖着,若不是二人合力,只怕此刻的我和他,誰也沒有足夠的力量把握這個機會刺出這一槍。
我與沈寒莳,同時一口血激蕩而出,抽幹了所有的力氣,趴伏在一起,唯有那交扣着的雙手,不曾分開。
Advertisement
範清群喉嚨間咯咯作響,眼中是同歸于盡的瘋狂,用盡所有的力氣拔向手中的“獨活”劍。
劍身嗡嗡,在劍鞘內震鳴,範清群猙獰着面容,拼盡全部的力量。
“別妄想了。”我虛弱的字眼掩蓋不了眼底的笑,“‘獨活’劍認主的,你不可能拔得出它,若非這樣,我又豈會故意将它放在靠近你的方向,就等你撲過來搶劍殺我的機會呢?”
範清群最後的力量用盡,沉重的身體慢慢滑倒,跪坐在我們面前,一雙眼中猶自殘留着最後的不甘。
“你剛才說以為我是他的情人,我現在可以告訴你答案。”吸飽了血的蒙面巾沉重地滑下,露出我平靜帶笑的臉,“我不是他的情人,我是名正言順給了他夫君地位的人,他的妻。”
她張開嘴,模糊地念叨着。“端木……”
後面的字,随着她倒落塵埃的身體,一起湮滅了。
“你的魅力果然大。”我苦笑着,“否則我還想不到什麽辦法能把她引過來。”
我的血濺在他的臉上,污了那張俊美的容顏,忍不住地伸出手,輕輕擦拭着。奈何血跡早幹,無論我怎麽擦,都難以擦掉。
我正專心致志地擦着,冷不防他張開唇,又是一口咬在我的手腕上。
這下我左邊兩個牙印,右邊一個。
左看看,右看看,索性大咧咧地把右手湊了上去,“再咬一口吧,對稱。”
他倒也不客氣,狠狠地一口,咬的我龇牙咧嘴。
看着手上深深的牙印,我嘆氣,“發洩爽了吧,可以不生氣了?”
他眼睛一白,輕哼了聲。
其實他何嘗不知道這是權宜之計,既然他要發發脾氣,就由他發吧,反正……我們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你能動嗎?”我望着他,“她的人馬就要到了,這裏不能再待了。”
“不能。”他掙紮着想要起身,最後只能頹然地倒回地上,艱難地喘息着,“大不了,死呗。”
“我說過,我來不是為你收屍的,更不是來陪你死的。”強撐着氣,我站起身,半摟半抱着他,朝前方艱難行去。
每一步,都仿佛有無數的針在筋脈中撥動,每動彈一下,氣息震蕩在胸口,幾乎難以喘息。
就這麽一點僅存的力量,幾乎難以承受他的身體,我咬着牙,努力讓自己的表情保持着平靜。
我能憋住不讓疼痛表現在臉上,我能憋住将湧上喉嚨的血咽回肚子裏,卻憋不住從鼻子裏點點滴落的血。
“你找死啊。”他擡起手想要制止我,才剛剛擡起一份,又垂軟了下去。
“放心,我死不了。”我給他一個自信的表情。
會死嗎,大不了又是筋脈盡斷廢人一個,比起兩個人都葬送在這裏,還是賺的。
他靠在我的肩頭,面容貼在我的肩頸處,只有暖暖的氣息撒在我的耳畔,有些顫抖。
看不到他的表情,我只是緊了緊自己的手臂,繼續堅定地邁着步,每一步的黃土間,都有幾滴血灑落,又被我拖拽着腳步揚起的灰土掩蓋。
不過幾十上百步,路面上是我腳步拖出的長長的痕跡,沈寒莳那柄槍我和他實在無力抽出,只能遺憾地留在了那。
連拖帶拽的,終于走到了那處斷崖旁,我俯身瞅着深深的懸崖,思索着。
“怎麽着,在找埋骨之處?”他靠在我的肩頭,虛弱地開口,“其實,這裏也不錯,就是摔的難看了些。”
果然,即便如他這樣的豪邁男兒,也是在乎容貌的。
“摔成一塊一塊的,人家分不清你我,就只好埋在一起,也算你我骨血相融了。”我笑笑,“敢和我一起跳嗎?”
他報以一個安寧的淡笑,“有什麽不敢的?”
“沈寒莳,臨死前都不讓我一親芳澤,吻你一下嗎?”我調侃着。
他愣了愣,無聲地将臉頰貼了上來,等待着。
“算了,黃泉路上再慢慢吻吧。”臉頰蹭了蹭他的臉,我替他整了整發絲。
一只手攬着他,我靠近懸崖旁,縱身躍下。
☆、困境
困境
耳邊風聲呼呼,山石的影子如電從眼前掠過,他倚着我的肩頭,安靜無聲。
有那麽一瞬間,我忽然覺得,從生到死不過短短呼吸間,有人陪伴着自己如此平靜等待死亡,也未嘗不是一件樂事。
但是我煌吟絕不是如此輕易認輸的人,死易生難,我從來就是個迎難而上的人,哪怕有一線生機,我也不放過。
當一道縫隙從眼前閃過,我手中的“獨活”劍飛快送出,準準地插進山壁間的縫隙裏,手臂上劇痛傳來,眼前一陣金星亂閃,兩人下墜的力量太大,強行運氣的下場就是我聽到了筋脈寸斷的聲音。
血上喉頭,我頂着一口氣支撐着,想也不想地甩出左臂,将沈寒莳丢了出去。
那是一個細窄的山洞,上面突出下面凹進,将沈寒莳安穩地丢進這個地方,需要對力量有着極強的掌控,否則他就将墜下懸崖,當初在懸崖邊查探的時候,我也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斷,但是為了生,我唯有一賭。
他的身體在空中打了個滾,堪堪落在山洞的邊緣,我心頭一松,吐出一口氣,這一場賭,我又贏了。
墜崖,止住落勢,抛人,都在短短呼吸間完成,這最後一抛,幾乎崩散了我所有的氣息,強大的力量震散了我的內腑,沖上腦門。
眼前一片血紅,什麽都看不清楚了。
手腕也再沒有力量,握不住“獨活”的手松開,拼盡所有朝着他的方向跳去。
可惜我再也沒有半分力氣,腳沒能踩上山洞的邊緣,腿卻重重地磕在了山石上,身體反彈到空中,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身體從洞旁滑過,人猶如秋日的枯葉,朝着山崖下殘破地落去。
心頭浮上最後一個念頭:這該死的武功太霸道了,居然能把我震到七竅流血,死相未免也太難看了點。不過幸好,沈寒莳安全了。
身體飄飄浮浮的,飄飄浮浮的,始終感受不到落地的最後一刻。
難道我已經震到靈魂出竅了嗎?
耳邊,微弱的聲音傳來,“煌吟,你給我上來。”
這是沈寒莳的聲音,莫非我幻聽了,還是他陪我一起死了走黃泉路?不對啊,我明明把他安全地丢在了山洞裏。
還是說我力量過大,把他摔死了?
“醒一醒,你快醒一醒!”那聲音從遠至近飄來,好像就近在眼前。
為什麽我看不到?難道黃泉路還有好多條道,讓我能聽到他的聲音,看不到人?
“你要再不醒,我就要陪你跳下去了。”這聲音帶着幾分決絕,拉扯着我的思緒,“快睜開眼看看我。”
是啊,他在哪,我要看清楚找到他。
眼皮沉重的幾乎無法打開,我極艱難地才讓自己睜開了一條縫。
眼前依舊紅彤彤的,倒是他的身影漸漸清晰,沈寒莳半趴在山洞口,半個身子已經探出了洞外,一條手臂死死抓着我的胳膊,臂彎上青筋爆出。
我說怎麽始終沒能感覺到落地的疼痛,原來他撈住了我,正在努力地把我向上拉。
但他也沒有力氣,半天也沒能扯動我分毫,我就這麽被懸在了半空中,破布袋一樣晃蕩着。
“松手吧。”我已經說不出話了,只有蠕動着嘴比劃着口型說着我的想法,“撐下去你也會力竭,終究拉不住的,你安全了也不枉費我這場賭注。”
他沒說話,或者說已經沒有力氣說話。
我聽到沙沙的聲音,他的身體又探出來了少許,我的身體下墜的力量已經完全牽扯了他,如果他再不松手,那就将跟我一起墜下這懸崖。
若此刻是我與他互握,我一定毫不猶豫松開自己的手,可是現在完全是他抓着我,死也不肯松手。胸前的傷口被掙裂,那一道由肩而下的血痕猙獰着,血珠一點點透出,凝結着,滴在我的臉上。
這個倔強的男人,真是犟的讓人讨厭。
“松手!”
我以為我能大喊出聲,出口卻是氣若游絲,連聲音都沒有,但是他一定看懂了,因為我看到他笑了。
這笑容我見過,也沒見過。
沒見過是因為我從未在相處時的沈寒莳臉上看到過,見過是因為那夢境中的他,在許下誓言時,亦是這般的笑容。
看破生死,無畏輪回,從容潇灑的笑。
這笑容,遏制了我的呼吸,亂了我的心,開始泛起絲絲的疼。
不是筋脈的疼,是仿佛記憶深處的情思泛起時,千年滄桑後的感慨,悲涼的疼。
他張開口,這一次不是咬我,而是狠狠咬上了自己的胳膊。
雪白的齒間沁出血絲,沿着他的唇角和手臂淌了下來,在山風中吹上我的臉頰,熱熱的。
他沒有停口,而是愈發深入地咬着,牙齒幾乎陷入了肉中,當他擡起臉時,血珠飛起,我聽到了一聲低沉的嘶吼,野獸垂死掙紮般的吼聲。
身體被猛地拉起,半個身體攀上了山壁,他拉拽着我,生生将我拖了上來。當我半個身體安全滾過他身邊時,他身體沉落,徹底昏了過去。
我趴在洞口邊,緊緊貼着他無力的手,想要爬過去查探他的情形,奈何還沒有移動半分,就被黑暗掩蓋了所有神智。
黑暗中,我什麽也看不到,只有呼吸間仿佛嗅到了什麽香甜的味道。
是花香,三月份是芙蓉花開的季節,這香氣,是芙蓉花呢。
眼前圈圈的漣漪蕩漾,依稀又是那鏡像在浮現,但這一次不是朦胧的無法看清楚,而是清晰的展現在我的眼前。
綠草柔柔,天地廣袤,藍天白雲看上去都低低的,仿佛伸手就能觸摸到,陽光暖暖的,舒服的讓人想要嘆息。
就在這綠草中,一道人影仰倒在草地間,雙手背在腦後為枕,惬意地享受着,水色的長衫在暖風中飄動,仿佛要将他裹入這春風中帶走。
光線打在他的臉上,那肌膚潤澤的仿佛能被陽光穿透,高挺的鼻梁,微眯的眼角,露出魅惑的光芒,卻有些渙散。
那半曲的腿邊,一個酒壇半倒,殘酒滲出,濕了旁邊一片草地和他的衣擺,他也沒察覺。
好醉人的豐姿,上次我被他迷倒,就是這雙勾魂攝魄的眼睛,還有這醉人的情态,只是沒想到,無人時他的醉态,竟然可以如此不羁,更多了幾分潇灑勁。
腳步沙沙,是裙擺拖拽在青草上的聲音,銀紅色的衣裙飄搖着,偶爾拽下幾朵白色的小野花,沾在銀紅的裙擺上,柔了幾分張揚氣,只剩下奪目的美麗。
那腳步停在他的面前,輕輕蹲下,“你又偷酒喝了?”
他醉眸半擡,嘴角淺淺笑意。
“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還偷酒喝。”女子嘆息着,在他身邊坐下,扶起那個倒下的酒壇,晃了晃,發覺裏面還有些許殘酒時,索性仰首倒進自己喉間。
男子輕聲哼了哼,手從腦後伸了出來,想要搶奪女子手中的酒壇,許是力量大了,這一伸手,帶落了頭上的竹簪,那發絲傾瀉而下,批滿肩頭。
他搖搖晃晃的,似乎努力想要看清,幾度眯了眯眼睛,然後朝着他認定的方向撲了過去。
可惜,他沒能撲到酒壇,卻撲到了人,雙臂的力量将女子順勢推倒在草地間,他努力想要穩住身體,終是雙頭撐在了她的肩頭兩側。
發絲從他的肩頭滑下,打在她的面頰上,他醉眸迷離,笑容始終噙着說不出的誘惑。
“你啊你,每次喝醉就這樣,醒了就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女子嘆息着,雙手捧上他的臉,猶如捧着珍寶般,摩挲着,“既想在你醉後親近你,又舍不得你醉,真是為難。”
掌心中的面頰帶着醉後的淺粉色,讓那容顏更加有種令人沉醉的美,她的手從腰際的香囊中取出一朵花,“方才我看到這芙蓉花的時候就覺得它像什麽,現在看來,像極了你。”
那花朵通體白色,只在花瓣的邊緣有一圈淺粉色,花朵半開,既張揚了美豔,又收斂了嬌媚,倒有些說不出的英氣。
他望望那朵花,勾起笑容,猶如這芙蓉初綻的笑,慢慢俯下了臉,鼻尖厮磨着她的臉,很是親昵。
“寒!”她單手勾着他的頸,“做我的夫君吧?”
那厮磨的動作頓了頓,他擡起醉眸,沙啞的嗓音飄出,“好。”
她輕輕閉上眼睛,無奈自語,“若這是你清醒時的回答那該多好,可惜每次你清醒的時候,我甚至想要接近你都不能,你那不屑的眼神,老讓我覺得你是厭惡我的。我能争這天下,我能平這萬裏江山,卻獨獨不知如何靠近你,十年了……”
那唇瓣上忽的一暖,帶着清淺的酒味,猶如粉蝶嬉戲花蕊的親密,點點啄着她的唇瓣。
她猛地睜開眼,眼睛瞪的圓圓的,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
那遲疑在如此熱情中終于化為認命,她擁上這夢寐以求許久的腰身,回應着。
十年的等待,在這一吻中訴盡,她渴求更多,他給予更多,只在激烈中彼此都保持着一分小心翼翼,一分珍重。
風吹起那朵芙蓉花,在草叢中打着滾,翻卷着明豔,在陽光下釋放着它的美麗。
當唇分,她望着那張更加紅潤的臉,語聲更澀,“只希望你醒來時,不要更恨我才好。”
他的手指摩挲着她有些微腫的唇瓣,輕輕吻上她的耳邊,“今天,我沒喝酒。”
什麽!
她再度瞪大了眼睛,看看那酒壇,又看看眼前人,“你明明……”
“我只是沾了一點在身上。”他眼中的誘惑轉眼變得清明,不變的是眼底比酒還濃的情,“若非這樣,你怎麽會親近我。”
“是我不願親近你,還是你不讓我親近。”女子無奈搖頭。
“你是什麽身份,我是什麽身份,你身邊的男子太多了,我不敢。”他的表情同樣有些苦澀,“十年了,若不愛你,怎會與你并肩十年征戰。”
“你今日是故意的?”
他點點頭,“我已等了十年,再等下去,便老了。”
“怎會是這個理由,身邊縱然人再多,我又何曾看過別人一眼,我這一生,只要寒你一人。”
那親密的纏綿,低低的誓言,我看在眼內,浮現在耳邊。
男子開口……
“放屁!”
我渾身一激靈,猛地睜開眼。
陽光正暖,落在我的身上舒服極了,山崖的峭壁間,竟然開着一簇芙蓉花,白色的花瓣,一圈淡淡的粉色,讓我一時間竟然錯愕了,分不清什麽是夢境,什麽是現實。
山洞壁上,沈寒莳軟軟的靠着,正用一雙不屑的目光瞪着我,嘴角牽了牽,“果然連夢呓都能滿口假話。”
我:“……”
☆、相依為命
相依為命
我能說什麽?難道說我又做夢,夢到那個和我一樣的女人,和他一樣的男人,他們在互訴衷腸,而我情不自禁把那女子的誓言給說了出來嗎?
他靠在山壁旁,艱難地扯下裏衣,想要裹住自己胳膊上的傷口,我看到那咬痕上深深的兩排血洞,皮肉翻卷,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量,而他受傷的手軟軟地垂在身側,甚至無法擡起,一只手裹着傷口,拉拽了幾次那布條都滑脫了,姿态分外狼狽。
幾次之後,他索性一扔布條,“算了,反正沒藥,也不用裹了。”
“你是拽我的時候拉傷了胳膊吧?”我很輕易地判斷出他手臂無法動彈的原因,“我來給你裹吧。”
我想撐起身體,結果幾次用力,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別說起身,就連動動手指都不能。
再提氣,心口一片劇痛,險些讓我再度閉過氣去,但是我熟悉的那些純氣,卻是半點也感應不到。
這感覺我曾經有過,在三年前,我就是這樣躺在崖底的,我清楚的明白,我又一次筋脈寸斷,成了廢人。
從今日起,只怕我又要過回死狗一條躺在床榻上的樣子了,只是不知道這一次還能不能有機會重新站起來。
我用一年的時間坐起來,兩年的時間下地,三年的時間才勉強如正常人一般的堅持恢複,才短短幾個月,又回到了那癱軟的狀态。
不過,換回了我和沈寒莳的命,還是值得的。
他似乎看出了不對勁,慢慢蹭了過來,“你怎麽了?”
“脫力而已。”我狀似無所謂的開口。
“只是脫力嗎?”這個理由明顯瞞不過他,“只怕你的筋脈受損嚴重吧?”
之前的吐血無力墜崖,都是事實,筋脈受損他是親眼見到過的,只是他肯定想象不到,我的傷會如此嚴重。
“會武功的人都知道,筋脈受損不是大事,調息幾天就能恢複,頂多修養一兩個月不用內力。”我攤平在地上,“如今我是帝王的身份,一兩個月不用內力,還有暗衛保護,你不用為我的安危擔心。”
初升的陽光很暖,只是當日頭漸起,就有點……刺眼了。
現在的我,就好像一條鹹魚,被攤開曬着,完全躲閃不了,我依稀都嗅到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臭鹹魚的味道了。
可憐的我,就連別開臉躲開日光都做不到,僵的像塊木頭,再多曬一會就裂了。
而他,似乎也沒有過來把我挪一挪,拖到陰涼處的意思,就這麽盯着我的臉,一瞬不瞬地看着。
“我和你一樣,滿臉黃土一身血跡,就是看的眼珠子掉出來,也不能讓你喜歡。”我只能盡量用輕松的語調緩和此刻詭異的氣氛,還有他那詭異的表情。即便我閉上眼睛,都能感覺到那如針尖麥芒似的目光,戳的我難受。
那刺人的目光終于從我身上挪開了,我偷偷睜開眼睛,發覺他正仰着頭,以同樣的目光盯着我們頭頂斜上方。
岩石的縫隙裏,插着“獨活”劍,我松了手,它卻依然牢牢地嵌在石縫中,依然陪伴在我的身邊,只是可惜我現在拿不到,只能和沈寒莳一樣,幹瞪眼看着。
“這劍我看的眼熟,似乎在哪見過它。”他仍然看着劍,好像是對着它說話一般。但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喘氣的只有我們兩個,應該是對我說的吧。
我呼哧地吐着氣,艱難地回答着,“不可能,它一直在我身邊,你不可能有機會見過它。”
“獨活”劍是“青雲樓”的鎮閣之物,這麽多年從未離開過“白蔻”之境,他又怎麽可能見過。
他很篤定的回答,“我真的見過,那濃烈的殺氣,我很熟悉。它的劍身上,是不是有暗紅色的血槽?”
這……他怎麽知道的?以他的年紀,絕不可能見過“獨活”,可他如何知道這劍的特色?
“可是,我的确沒見過它。”不等我說話,他否定地搖搖頭,将臉轉向我,“這劍只有你能拔出來?”
“算是吧。”我想了想,決定瞞下那個冷邪男子的事。
“它叫‘獨活’?”
我呵呵幹笑了下,“你怎麽知道?”
“你自己說的。”
“是麽?”他不提醒我自己都快忘了,那時面對範清群脫口而出,倒是把劍名也報了。
他輕輕笑了笑,幽幽地開口,說出一句話,那聲音很低,卻足以讓我聽見,即便有一句不甚清晰,我也清楚的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因為那句話,我太熟悉太熟悉了。
“汝運即吾命,以汝之名為吾之命,血脈相依,不離不棄。”當一句話說完,他轉頭看向我,“你是‘獨活’?”
我沒有否認,只是抽了抽嘴角,“你也知道這句話啊。”
“一個能在萬軍叢中取上将首級的暗殺者,任何軍中将領都知道好麽?”說話似乎又耗費了他不少精力,他的聲音又弱了不少,“何況這人是‘白蔻’的人,怎敢不妨?”
說到這,他似乎想到了什麽,低低笑了起來,笑到忍不住咳了幾聲,才漸漸平息了下來。
“你笑什麽?”
“你知道嗎,我帶兵平定胡人之亂時,蔡黎她們那時候整天守在我的帳前,四個人像四個木頭樁子,轟走轟不走,她們說怕‘獨活’行刺我。”
我也翹起了唇角,“如果她們知道讓他們提心吊膽的‘獨活’就是和她們眼中最高貴的帝王,那表情不知道會怎麽樣呢。”
我們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似乎這樣才是證明自己安好的唯一證據。
“你其實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吧?”
“查了,只是不敢肯定。畢竟任誰身邊出現一個武功高強卻不知道來歷的人,都會去查。”他瞥了眼我的手腳,“看到你手腳上的傷痕時就有了五分肯定,今日你親口承認,也算是我沒查錯。”
我沒回答他,畢竟有些事,有心人要查,是無法隐瞞的。
“你現在還想和我說,你只是筋脈受損,修養兩三個月就能好嗎?”他突然一句,又噎住我了,“當年你被廢筋脈,足足在床上待了兩年才能下地,而你完全恢複自如也不過是這三兩個月發生的事,如今筋脈再斷,很可能一生再不能起來,值得嗎?”
“半廢換兩命,這個答案還需要說嗎?更何況,我未必會在床上躺一輩子,當年我能起來,今後,我也能。”
“好!”他點了點頭,“如果需要什麽藥,只要你開口,再難我也給你尋來,終沈寒莳一生,都要給你找到。”
我的藥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人肉藥引,就是你沈寒莳。
我望天翻着白眼,就是不敢說,怕人誤會我乘人之危。
當初我靠着汲取蜚零身上的純氣慢慢地恢複,可手腳筋脈的傷始終未曾好徹底,真正讓我不再受傷病困擾,是自那次與他無意的**啊。
但是我能說嗎,我敢說嗎?
我現在說出口,他要是覺得我趁機占便宜,一怒之下直接把我掀到懸崖下面去怎麽辦?
“什麽、什麽都不用,只要你……呃、只要我躺着躺着,就好了。”他直勾勾瞪着我的眼神,差點讓我把心裏的話脫口而出了。
“真的?”
我努力地想點頭,奈何僵硬的身體,我只能眨巴眼睛,表示我的真誠,“真的。”
“當初你‘百草堂’的男人,就是這麽讓你躺着躺着,就好了?”他冷哼了聲,“我記得怎麽是他每日給你泡藥浴,然後以身為藥,與你相擁,以氣相渡,助你行功才漸漸好的?”
我去,他怎麽連這個都查到了?
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斜了我一眼,“這個不是我查的,是我在‘百草堂’你那些大嘴巴的公子說的,他們以為我醉死了,說什麽你換新寵了,昔日只和蜚零颠鸾倒鳳,轉眼間就換了我。”
此刻我的手若是能動,我一定捂着臉,咒罵那群人一萬遍,此刻我若是人能動,我一定趕回“百草堂”,讓他們每人接一百個客人,看他們還有時間閑話長短不。
“我和蜚零從未有過颠鸾倒鳳。”我不是在澄清,而是事實,外帶幾句調笑,“不是我不肯,是人家看不上我,嫌棄我。”
“你的氣息很古怪,不是普通人的真氣,倒是和我的內息很像,你曾說過這是純氣,那麽說那個男人也是身負純氣的人?也正是因為這純氣,才治了你的傷?”
聽到這,忽然有些心酸,我甚至弄不清這種武功的來歷,學的也不過是幾句口訣,當初為了站起來的孤注一擲無異于飲鸩止渴,可我還沒能等到再次見到蜚零,還沒能做到他想要達到的高度,就再度成了廢物。
“那也就是說,只要用同樣的方法,我也能讓你恢複。”他慢慢地爬了過來,那眼神看的我心裏毛毛的。
“你要幹嘛?”
“你和他什麽都沒有,都能有所恢複,那有什麽呢?”他的手逐漸摸上了我的衣帶,“則會更快是不是,也就是說當初真正讓你恢複的,是我?”
你能不能別這麽聰明?三兩句話就無限接近事實。
“喂!”我看着自己的衣帶被他扯落,難得地“貞烈”了起來,“你不能趁我不能動碰我!!!”
他手揚起,我衣衫大開,“你當初不也是趁我醉嗎,我不過是一報還一報!”
我仰望頭頂蒼天,“将軍強要皇帝,還有沒有天理拉?”
白雲悠悠,山風陣陣,回答我的只有沈寒莳的聲音,“閉嘴!”
☆、強制療傷
強制療傷
“沈寒莳……”我依然在努力着說服他,“沈、沈将軍,這個,這個……”
他不耐地從和我衣衫的糾纏中擡起頭,“你吵死了!”
沈寒莳一只手不能動,只靠着另外一只手跟我的衣帶糾纏,衣帶被他越扯越緊,我的腰都快被他勒斷了。
還好,這東西纏住的是腰,不是脖子。
我只是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不是沒感覺啊,他再折騰下去,我沒死在傷勢上也死在他手上了。
“扯、反了、方向。”為了不讓自己死的這麽丢臉,我只能無奈地開口,教導他怎麽脫我的衣服。
他停了停手,開始往相反的方向拽我的衣帶,我總算感覺到一絲輕松,喘上了新鮮的空氣。
衣帶開了,可是他又和我的衣領糾纏上了,手指笨拙的解着盤扣,卻怎麽也解不開,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不耐,那手中的力道也漸漸變強。
在他即将爆發的前一刻我趕忙開口,“不準撕,撕裂了我還怎麽見人,難道等援兵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到我光着身體的樣子嗎?”
那凝聚着強勢力量的手松了松,繼續固執地和我衣領的扣子做鬥争。
“沈寒莳,其實真的不需要。”他的手指摩擦着我的頸,我繼續游說。
他冷着嗓音,“為什麽?”
為什麽?我能說就是不喜歡嗎?一個男人臭着臉,這不等于就是吃了我的便宜還嫌棄我難吃麽?
我知道他是在報答我在他圍困時的救命之恩,但我并不喜歡這樣的報答。
我胡亂找着借口,“我好髒!”
他冷抽了下嘴角,“我是給你療傷,不是跟你洞房花燭夜親親我我纏綿,我都不嫌棄你髒了,你啰嗦什麽?”
可是我嫌棄啊,兩個沾滿泥土灰塵血跡的人,那味道真的太可怕了,何況彼此臉上還沾着血跡沒擦幹淨,他對着這樣的我要是能硬得起來,我都要說他對我是真愛了。
“那個……”我繼續努力找着借口,“治我這個傷,要以唇渡氣,打開全身穴道,也就是說、你、你、你要舔我全身,現在滿身又是灰又是血,你也舔不下去是吧,所以、所以等我們稍微安全點,找個地方洗洗幹淨,再、再這個也不遲。”
生怕他不信,我堆起滿臉的真摯,朝着他不斷眨巴眼睛。
他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我還沒來得及慶幸,他已經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朝着洞內的方向走了兩步。
才僅僅兩步,他又軟軟地坐了下來,喘着氣。
說脫力,他鏖戰一天一夜,身上又是傷又是毒,即便我緊急救治,餘毒絕不會這麽快就消退,他身上的傷勢定不會比我輕,現在這樣全靠着他倔強的性格強撐着而已。
就這樣還要和我**療傷,他也不怕插到一半一口氣上不來挂了?
喘了幾口氣,他拉拽着我的衣領,把我往洞裏拖。
“你、你幹什麽?”我在地上就像個米袋,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