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吸聲傳入我的鼻息間。
抓起那衣服,将他牢牢地裹上,“容成鳳衣,我今天不打你,枉為你妻!”
他輕笑着,咬上我的耳垂,“能改成不草我,枉為我妻嗎?”
是黑暗中,也是衆目睽睽之下,反正沒人看見,別有一種特別的感覺。
“這是什麽舞?”
如果不是舍不得,我一定把他咬成十八段,堂堂“澤蘭”的鳳後、國師,居然在敘情館裏賣笑,還跳舞。
“‘天魔舞’。”他繼續含着我的耳垂,将我剛才被那舞蹈誘惑出來的小火苗升騰成了熊熊烈焰,“喜歡嗎,我爹教我的。”
我上次才感慨完了他娘絕非常人,這次我能感慨他爹也不是普通家夥麽,如果他知道自己魅惑人心的舞蹈被兒子在敘情館裏大跳,不知道會如何反應?
“以後不準再跳了!”我憤憤地捏了下他的腰。
“那你以後也不看了?”那小小的挑逗加着挑釁,黑夜中的眸光分外明亮。
該死!
“那只準跳給我一個人看!”我憤恨地開口。
“不!”他輕柔的拒絕,“你為帝我為後,上次你說過要我為你賺錢的,今日可還滿意?”
我去***,我上次不過是随便說說,他居然記得如此清楚,還拿我的話來堵我的嘴,讓我發火都無處可發。
這次,手重重地擰了下,“我說不準,就不準!”
他不依不饒,“若是不會賺錢,你休了我可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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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我怒意沖沖的口氣,在這兩個字出口的時候,柔軟了語調。
“那今夜……”他貼上我的身體
這男人,居然當着幾十上百的女人面,勾引我!
而舞臺下,已經有人不耐地大喊,“掌燈,快掌燈!”
我一手摟着他,腳尖微點,落回了二樓,同時燭光幽幽地燃了起來,就在我還來不及慶幸沒讓容成鳳衣的身體曝露在衆人眼底的時候,另外一道魅惑的聲音從樓梯間傳出。
“剛才……是誰說要看我舞劍的,嗯?”一個嗯字,在舌尖上九曲十八彎的打着轉,那腰身,扭着,一步步踏下樓梯。
即便他學着容成鳳衣那樣,蒙了塊絲巾;即便那眼神裏滿是醉人的春色,老娘也能一眼認出他,沈寒莳!
***,誰說他今天不會醉的?
這姿态,誰說他沒醉,我頭切給她下酒。
看着眼前衣衫不整的容成鳳衣,再看看那個即将衣衫不整的沈寒莳,我真想大喊一聲。
你們還記得自己的身份麽,別急着接客行不行?
你們是我的男人,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預言的夢境?
預言的夢境?
春日,晨光。
暖暖的陽光才過窗棂,空氣中飄散着淺淺的浮灰,讓人說不出的慵懶。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閑,在“百草堂”中尋找往日時光。
松懈了所有,倚在床頭,這些日子所有的經歷一幕幕地從眼前掠過,總有些仿在夢境中的不真實感。
從不曾想過自木槿之後再動情,也不曾想過會有君臨天下的一日,更不曾想……我竟會對宇文佩蘭手下留情。
從我的窗口望去,目光落在後院那株桃花樹上,豔紅的花瓣在風中翻飛,如血。
這種顏色的桃花,難得。不知是不是我的木槿的骨血相融,才有這缤紛奪目。
失了木槿,痛。
別了蜚零,亦是同樣的痛。
再多的自律,也不可能改變相依扶持時的彼此心動,盡管我從不讓自己想起他,只當是緣聚緣散,在平靜時,那身影卻不由自主地浮現。
他的背景如迷,我只知道即便我如今是“澤蘭”之主,依然不能靠近他,依然無法争奪他。
上天在我最痛苦的時候賜給了我希望,卻在我一步步努力時告訴我,我的目标遙遠的難以企及。
殺意,憤怒,就在這不經意中浮上心頭,帶着煩躁,帶着沖動。
好想,好想沖入“白蔻”,取宇文佩蘭的項上人頭,可我不能、不能。
窗棂上輕輕一響,一枚石子穿過打開的窗戶,落在我的腳邊,滾了幾滾。
探首,庭院中人影長立,淺淺的碧色像春日才綻的嫩芽,卻是緊身打扮,雙手抱肩,半擡着臉,遙遙望着我,依然是那副我欠他百兩銀子的表情。
我手支着下巴撐在窗臺上,“沈将軍莫非是晨間欲求不滿,所以來找我纾緩?”
我的調戲下,他倒少有的沒怒瞪我,而是擡腕,那手中一截馬鞭在空中炸響,清脆回蕩。
“沈将軍好重的口味。”我繼續懶懶地調戲着。鳳衣一早去了神殿,現在能逗弄的人只剩下他了,緩解下心頭的郁悶也是好的。
他嘴角撇了撇,“春光縱馬,你來不來?”
去,我怎麽會不去,這還是他第一次開口邀請我,雖然表情還是那麽臭臭的,至少……我能感覺到他并沒有真正的厭惡我。
別問我為什麽知道,這是感覺,無法回答。
對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仿佛久散的親人,不、比親人更濃烈的感覺,情人?可我明明未曾見過他,未與他有過交集。
但內心深處,總是想着縱容,淡淡的喜悅,流轉在腦海中,就連他的每一個表情,會有什麽反應,都能輕易的判斷出。
那一夜的迷醉,似乎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猶如靈魂深處的呼應,讓我身不由己地被他吸引,沉淪。
自律而冷然的我,十餘年的修行,白練了。
而他所有的動作,我所有的迎合,都那麽熟悉,熟悉到彼此都那麽的酣暢淋漓。
他身上的謎,似乎都牽系在我的身上,等着我一步步地解開。
“寒莳相邀,怎能拒?”我的回應中,他嘴角牽起淡淡的笑容,雖然淡,卻能感受到他那小小的得意。
黑衣是我一貫的穿着,卻在拿起時将目光落在一旁淺碧色的裙上,微一遲疑,将那黑色抛下,拿起了我平日極少碰的碧色。
如此柔嫩的顏色,不符合我,但他喜歡。
當我再度從窗口探出腦袋的時候,他臉上的笑意又大了幾分,眼底的得意,也濃烈了幾分。
他靜靜欣賞着,依然是那雙手抱肩的姿态,抿着唇,挑着眼。
任他打量着,在他目光中伸出雙手。
他微一愕然,随即笑開了,那抱在肩頭的雙手終于放開,朝我舉起。
手撐窗棂一躍而下,沒有提氣,沒有使用輕功,就這麽從二樓撲了下去,撲向他。
當他有力的手攬上腰身的瞬間,卸去了我墜落的力道,将我抱進了懷中,暖暖的胸膛寬厚有力,滿滿的是他的味道,幹淨而清爽。
在他懷中擡起頭,一笑。
他眉眼間的笑意,全然綻放,放在我腰間的胳膊,不由緊了緊。
雖然只是一瞬間,我卻有些呆。
不是呆他的笑容,不是呆的擁抱,而是那感覺,仿佛在許久許久之前,我也曾這樣縱身入他的懷抱,被他這樣擁着,四目相望。
不僅是我,我在他的眼中,也看到了同樣的光芒。
他的手很快放開,又恢複了那傲然的面容,但是眼底的悸動,瞞不了人,我甚至能感覺到,當那手縮回去的時候,還有些控制不了顫。
手滑下,輕握上他的掌心,無聲地感受彼此,然後握了握。
“寒莳,我們策馬,馳他百裏。”放聲中,拉拽着他出了大門,飄身上馬,手腕微抖,馬兒疾馳而去。
城外,綠草如絲,放眼望去,嫩色滿眼,無邊無際。
耳邊,只有馬兒的蹄聲,還有我急促的呼吸,心頭激蕩,在奔馳中揚起了快意,将所有的郁悶掃去。
縱然暫時無法動宇文佩蘭,縱然蜚零身後可能有着我無法匹敵的強大敵人,那又如何?相比當年,殘廢之身一無所有,至少現在的我擁有“澤蘭”的天下,擁有鳳衣的強大支持,擁有……寒莳。
只要我煌吟活着,何愁他日不能雪恨?
衣衫獵獵,風聲呼呼從耳邊刮過,這漫漫疆土,這腳下的無邊江山,是屬于我的!
側臉,看着他俯身馬上,青衫飛揚,發絲飄起拍打着肩頭,腦海中不由想起一句話。
“并辔千裏,攜手百年。”
話過心頭,出自口中,還不等我反應,這話已然說了出來。
馬背上的他,身體猛震了下,望着我,一句不說,只是盯着我臉,深深地盯着,如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我的心,讀透我。
“永世相伴,死生不負。”他的口中,低低呢喃着同樣八個字,他的聲音很輕,輕的輕易被馬蹄踏碎,被風聲吹亂,可是我就是聽到了,或許說,聽不聽到,我的心中已然浮起了這幾個字。
依稀,我的身邊也有一個青衫俊美的身影,欲我同騎并行,飛奔在無邊草原上,在相視一笑間,許下承諾。
可我,想不起那容顏,只是那聲音,與沈寒莳的聲音,悄然重疊着。
這,絕不可能是巧合。
因為我從他眼中看到了同樣的不解,同樣的思索,同樣的震驚。
“寒莳武功如何,與我過兩招?”我揚起聲音,在他不及反應時,從馬背上躍起,撲向他。
人未至,掌風已到。
他輕拍馬背,旋身空中,如鴻鹄展翼,靈巧地躲開我攻擊的同時,回首一擊。
我不躲不閃,迎着他的指風而上,在即将觸碰到他指風的瞬間,詭異的錯開兩步。沈寒莳眼中一閃而過的擔憂轉瞬變成贊賞,指風又淩厲了幾分。
掌指交錯,呼吸間已是十餘招,我快他也快,當手指才觸碰到彼此的衣衫,卻誰也抓不住誰的破綻。
這武功,不是戰場上的打法,而近似武林中人,卻更加詭異玄妙,看不出路數,也看不出派別。
還是熟悉,越是交手,這種感覺越濃烈,甚至隐約能夠猜測到他下一個動作。
當他一指點向我肩頭的時候,我并沒有抵擋和化解,而是抓向他的腰身,與此同時他扭腰轉身,就将腰間穴道生生送到了我的手中。
再躲已是不及,他索性改指為爪,抓向我的肩頭。
手輕觸了下他腰間的穴道,他所有的力量近乎在這招中失去了威力,空留招式。
肩頭被他推上,我沒有躲閃,就勢被他推落草地,手中圈着他的腰身,帶着他一起倒下。
“你故意的。”他語帶指責。
沈寒莳是個不願意他人相讓的人,那代表着看不起,代表着不相信他的實力。
他的手撐在我的身側,濃重的呼吸撒在我的臉上,身體與我相貼着,身下是軟軟的草地,面前是他的面容,靜靜凝視着。
我沒有回答,只是望着。
就是這種感覺,剛才在心頭一閃而過的畫面,方才邀他比試,為的就是求證這一刻。
他雙手撐在我身邊,俯視着我,像是護衛,又像是占有,在廣袤的天地間,只有我們兩個人。
若說還差了什麽,只怕是……
腦海中浮現一雙眸子,飽含深情的眸子。
情不自禁地勾上他的頸項,貼在他的頸窩,喃喃着,“永世相伴,死生不負。”
那略帶怒意的眼眸中,泛起了迷茫,眸光顫動着。
那模糊的感覺中,在這句話後,是纏綿而炙熱的吻,但是此刻,只有他顫抖的眸光。
“這是怎麽回事?”這話,不知是問他,還是問自己。
他回答不了,因為他的目光裏也是和我一樣的震驚。
風中遠遠傳來衣袂飄動的聲音,他猛地跳起身,狼狽地轉開臉,同時我身邊落下一道黑色人影,是雲麒。
“皇上,鳳後急召您與沈将軍入宮。”
☆、将軍請命
将軍請命
能讓鳳衣放下神殿匆匆趕回,急召我和沈寒莳入宮的,絕不是小事。當我和沈寒莳趕回宮時,發現朝堂重臣已在坐,個個神色緊張,正襟危坐。
懶得多廢話,直切正題,“發生什麽事了?”
“皇上、鳳後。”古非臨神色尴尬,瞄了一眼沈寒莳,張了張嘴,猶豫半刻,不知道該稱呼什麽。
我沒有給沈寒莳封號,也沒有冊封禮儀,以伺君稱呼,卻不知該叫什麽。
“喊沈将軍吧。”我淡淡開口。
這個,才是沈寒莳想要的。
古非臨垂下頭,“沈将軍。”
“古相客氣。”幾不可見的笑意中,沈寒莳傲然坐下。
“皇上。”韓悠途清了清嗓子,“接西南邊鎮快報,匪患肆虐,燒殺搶掠,百姓叫苦不疊,因人數衆多,鎮中守衛人手不足,向京師求援。”
“匪患?”我嘴角抽搐了下,直覺自己聽錯了。
京師文官受重用,很大一個原因就是“澤蘭”的太平盛世,若說北方有外族偶爾騷擾,也不過是看中“澤蘭”國土富饒,想要撈點好處,可是西南邊陲出匪患,這太可笑了。
亂世才有盜匪,盛世安居樂業,誰沒事去當流寇盜匪?還多到城中守衛手忙腳亂?
這,太詭異了。
我看看容成鳳衣,又看看沈寒莳,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同樣的驚異。
無論奇怪在哪,加急的文書是事實,現在想解決方案才是正道。
我手指敲敲椅子扶手,“你們的意見呢?”
沒有人說話,卻将齊刷刷的目光望向了沈寒莳,我輕聲一笑,沈寒莳亦是同樣一笑。
在座的絕不止一員武将,卻沒有人開口,這就是沈寒莳的威望,他戰功帶來的震懾力。
無論有沒有解決之道,都要先尊重他的意見。
“行了。”沈寒莳擡腕,“一千輕騎,我去。”
“不……”我的話,出口一個字又憋了回去。
不是不行,不是不準,而是不需要。
匪患再多,不過幾百,何曾需要這平定北疆,“澤蘭”最威武的将軍出馬?
話沒說完的原因,是看到了他眼中一縷莫名的神色,躲閃着我的神色。
我的沉默裏,群臣早已喜上眉梢,“沈将軍若肯出馬,何愁匪患不滅,何懼流寇肆虐?”
“就是就是,沈将軍威名,誰人能擋?”
那颀長的人影單膝跪在我的面前,“皇上,微臣請命。”
我不說話,他也不動彈,一雙清眸平靜地等待着,倔強而又堅持。
我篤定,我一刻不開口,他一刻不起身,我要憋着一日不開口,他也能給我頂着一日不起來。
這哪是請命,根本就是逼宮麽。
我能說不嗎?他允許我說不嗎?
慢慢地,幾是不可見的點了下頭,房中所有人露出了輕松的笑,只除了我,還有一個表情不明的容成鳳衣。
群臣散去,容成鳳衣修長的手指在我肩頭按了按,投來一抹深沉的眼神,無聲離去。
房中,只留下我和沈寒莳兩個人。
兩人都沉默着,只除了我偶爾啜飲時敲擊茶碗的聲音,清脆脆的。
“你留我,不是有話對我說麽?”在我低頭呆望着碧綠的茶水時,頭頂響起他的聲音。
我從沉默中擡起臉,展露一絲笑容,只有輕輕一聲,“保重,早去早回。”
他先是一愣,随即點點頭,亦是淡淡笑浮現。
“不然你以為我會說什麽?”我的表情有些壞,“質問你為什麽故意要去出征?還是責難你的擅自請命?”
他表情微微一僵。
“你除了逃我,還有能其他理由嗎?需要說出來嗎?”我瞥了他一眼,“難不成是逃避在我‘百草堂’賣笑?”
兩枚刀鋒眼神狠狠地剜了我,戳的皮膚都疼疼的。
他是逃避,逃避今日我和他那古怪的親近感,既然知道,又何必質問?
別說他,我也需要冷靜。
從沒将過多的心思放縱在情感之上,短短數月,牽扯如此多的感情債,我何嘗不是手足無措。
沒想到曾經冷酷無情的我,居然也有風流放縱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開個敘情館,把自己的也開的風月情濃了起來。
“若說疑問,我确實有些事想向你求證。”
“什麽?”
我起身,一步步地走向他,直到兩人身體極度靠近,彼此呼吸相聞,這才擡起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雙瞳。
“今日在草地上時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麽?我開始問你,你還沒回答我。”
這話直接而幹脆,不容他逃避。
他的唇幾番嗫嚅,又幾番閉上,目光閃爍幾度,想要躲閃我的逼視,最後索性閉上眼睛不答。
望着那張輪廓俊美的容顏,我伸出手指,輕撫上他的發邊,指尖從他的腮邊刮過,親昵地用指背劃了劃他的喉結。
他的身體顫了下,喉結滑動,我聽到一聲淺淺的嘆息,仿佛被人捏住了軟肋的無奈。
這是他的敏感點,不要問我為什麽知道,我就是知道。
在我們糾纏于草地間的時候,我的腦海中就劃過這樣一個畫面,我的手指輕撫着他的頸項,逗弄着喉結,他雙眸如水,淡淡的薄怒淡淡無奈,更多是縱容。當時我想驗證,可惜那傳令的人來的太快,讓我沒能來得及。
那是一種無聲的旖旎,不需要任何聲音解釋,也能感受到兩人間的親昵情濃,眼神交換着的炙熱愛戀。
那種張揚着的溫馨,毫不顧忌的纏綿,縱然是一模一樣的容顏,也能讓我清晰的知道,這不是我和沈寒莳。
至少,不是現在的我和他!
我的問話,更像是一種求證,求證一個連我都不太相信的可能。
而他此刻的反應,加上草地上時的震驚,也都在印證着我的猜測——他也看到了同樣的情形。
“沒有。”他硬邦邦地回答,“什麽都沒有。”
這回答,似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甚至無力躲閃我的手指,或者說,他不想躲閃。
“沒有纏綿?”我反問,“沒有熱吻?沒有身體交疊在陽光草地間?”
他眼眸中火光一閃,哼了聲,不回答。
我的手指繼續流連在他的鎖骨上,從鎖骨到肩頭,探到他的身後,掌心貼在他的後心處,“可我有,我甚至看到,在你的這個位置,有個蝴蝶型的印記。”
這個姿勢讓我的臉幾乎貼上了他的胸膛,聽到他一聲聲有力的心跳,只是……急促了些。
他眉頭一挑,張唇想要反駁。
我已搖頭,“不要說什麽上次的風流一度讓我看到的,你知道上次的姿勢,我沒看過你的背後。”
那張開的唇停頓,輕吸了口氣,“那又如何?你想告訴我那是我們的将來,我沈寒莳注定屬于你?”
是啊,看到又代表什麽?
“即便有那一夜,又如何?”他坦然與我對望,“若無真心,一夜風流也不過是一夜風流,一個後宮的名號也只是名號,沈寒莳的心,沒有那麽容易為誰臣服。”
我斂眉,“真心?”
“我看到的是彼此全然的交予,是不帶半分保留的情感,眼中只有對方。”他嘴角揚起的弧度裏流露幾分澀澀,“莫非你想告訴我,你此生只要沈寒莳,唯愛沈寒莳一人,願為沈寒莳抛棄容成鳳衣?”
抛棄容成鳳衣,這絕不可能。
我念頭一閃間,他唇邊的表情已變為譏诮。
“如果不是唯一,沈寒莳不稀罕。”這聲音,代表了他的決心,不容改變。
唯一……
“不要問我有沒有回旋的餘地,沈寒莳說出口的話,從不改變。”他擡起下巴,冷然而剛毅,“所謂預言的夢境,我不相信。”
他輕輕轉身,行向殿門口。
預言的夢境?我和他的将來嗎?
“你是不相信預言,還是不相信以你的自負,居然會對我情深至斯?”
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會在意失了處子身份,不會在意一次的放縱被人瞧不起,但一定會在意自己被他人在感情上俘獲。
他在沙場所向無敵,情場亦不容輸。
輸給我這個明擺着已經将心給了容成鳳衣的女人。
“你昨日的言行,尚可用酒醉來掩飾,但是今晨呢?”我沖着他的背影繼續說着,“你刻意找我騎馬,與我單獨相處,難道你真的沒有半分動情?”
“沒有!”兩個字硬的,落在地上都能砸出坑。
“既不曾動情,又何必在意?”我意有所指,“那夜酒醉後你的話,不知寒莳還記得否?”
“不記得!”還是那冷的凍死人的三個字。
“不記得就算了。”我忽然停止了追問,揚起輕松的嗓音,“只要沈将軍記得回‘百草堂’繼續履行你公子的職責就好。”
本以為一句不正經的話他不會回應,耳邊卻傳來一句模糊的聲音,“知道了。”
語調不似剛才的冰寒呢。
其他無所謂,只要他平安歸來就好。
目送着他漸行漸遠,從我的視線中消失。而我,猶自在回憶着今天那四句話,“并辔千裏,攜手百年,永世相伴,死生不負。”
☆、詭異的夢境
詭異的夢境
手中是沈寒莳的捷報,自從他到了西南,匪患立即得到了遏制,他決定趁勝追擊,将盜匪徹底清除,最多半月就可還朝。
看着紙上有力的字跡,想起那個口是心非的人,不由露出笑意。手中紙張的沙沙聲搖曳了燈火,連光暈看上去也溫柔了許多。
一連幾日,我在朝堂和“百草堂”之間悠閑地晃着,容成鳳衣又一次去了神殿常住,不知在忙些什麽。
他是個萬事隐藏在心中的人,常覺得他有事瞞着我,可他不說,我也就不問。
我對鳳衣,總有些小心翼翼,我不是癡纏相處的人,能給他的,唯有尊重。
“皇上!”花何在旁邊小聲地喊着我,“鳳後着人傳話來,說今夜亥時回宮。”
才想到他,就得到這麽一個消息,這算是心有靈犀嗎?
“什麽時候的事?”
“下、下午。”花何哆嗦了下。
我看了眼水漏,已接近亥時了,狠狠地瞪了眼花何,“既然你早得到了消息,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
花何的腦袋越垂越低,“鳳後要求的,他、他還說……”
“說什麽?!”
花何的臉扭曲成一團,鼓起勇氣開口,“他說讓皇上洗幹淨等他。”
一瞬間我的臉也和花何一樣扭曲,但是很快又舒展開,變成了笑。
能用高貴清雅的姿态說出這麽市井的話,也唯有容成鳳衣了,這家夥骨子裏根本比我還大膽不羁。
“是嗎?”我撫着下巴,玩味地開口,“那我就洗幹淨攤平等着,看他了。”
花何的表情更加扭曲,“皇上,矜持、矜持!”
“矜持?”我嗤笑了聲,“如果我的矜持能讓容成鳳衣更爽一點的話,我會考慮的。”
花何幾乎是綠着臉走出了門,在我的吩咐中撤去了所有的守衛,就連雲麒雲麟都被我趕到了寝宮院牆之外老遠。
既然容成鳳衣特意給我這麽大一個驚喜,我自然也不希望有人打擾,更不樂意有人聽牆角。
這偌大的寝宮中,只剩下我一個人,聽着水漏滴答。
就在我心中凝滿期待,靜候着容成鳳衣的時候,我的心忽地猛跳一拍,筋脈中的血液洶湧地流動起來。
不止是血液,就連筋脈中的純氣也開始劇烈的湧動,在身體中沖撞着,似乎要沖破筋脈的禁锢,破體而出。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不僅是疼,更多的是無能為力,我制止不了它們,也控制不了它們,只能任由它們澎湃着,撕扯着我的筋脈和身體。
這,是純氣的反噬嗎?
記得當年青籬給我功法口訣的時候曾說,純氣是一把雙刃劍,能讓武者擁有夢寐以求的武功,卻也極難掌控,若無強大的內力做支撐,很容易被反噬。
曾經我有深厚的內力,所以從未把這話放在心上,之後依靠着純氣的強大才擺脫了廢人的身份,更不曾在意這個警示,卻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它的反噬體現了。
這反噬就像是暴風雨來臨時的海水,一波比一波猛烈,一波比一波瘋狂,尋找着突破點,誓要将我撕裂成碎片。
視線漸漸模糊,身體的感知度在一點一滴的失去,意識也在疼痛中慢慢消散。
我不想死,我也不想失去三年才重新站起來的功力,我更不想失去容成鳳衣,在他剛剛對我交予感情的時候。
不要!
我不要!
可現在的我,就像一抹幽魂,什麽也控制不了,眼前一片通紅,模模糊糊的,最終被徹底吞噬。
氤氲的畫面,如石子投入水潭,蕩漾着圈圈點點,只能依稀看到兩個朦胧的人影,還有娓娓私語。
“這次征戰結束,我們就歸隐如何?”
遙遠的女聲,沉穩而有力,可以聽出是一貫的上位者,我還能聽出這話語的背後,藏着濃濃的溫柔。
可這聲音,為何如此的熟悉?
不等我想清楚這聲音在哪聽過,另外一道聲音的響起,讓我再度驚愕。
“你不要這天下了?為我一個人值得嗎?”
這聲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屬于沈寒莳。
若說有不同,也是那聲音裏藏不住的愛戀,這種低柔的嗓音,也是我從未在沈寒莳口中聽到的。
“你能陪我十載征戰,我又為何不能還你百年相依?”女子輕聲笑着,充滿了向往,“不再有陰謀算計,不再有睡不安寝,只有你在身邊,便是幸福。”
“只有我嗎?”沈寒莳低沉的笑聲飄蕩開,“那麽多愛慕你的男子,你都不要嗎?”
“不要!”女子堅定回答,“這麽多年的責任、使命,幸虧始終有你在我身邊,我不貪戀男色,也不追求三夫四君,我只要你一個人,唯你一人!”
沈寒莳嘆息聲起,“既陪了你十年,再陪百年便是。”
猶如誓言的話語還在我耳邊回蕩,那水波蕩漾的畫面也緩緩平靜了下來,兩個依偎的人影顯露我的面前。
水色長袍的男子環擁着懷中的女子,那女子一身銀紅色的長裙,說不出的耀眼奪目,修長的手臂勾着男子的頸項,指尖摩挲在男子的喉結處,露出餍足的笑容。
衣袂交疊,素色與亮色互相拍打着,說不出的和諧。碧空暖風中,兩人的發絲纏繞。
魂魄,仿佛與那女子相融,心底的聲音與她開口的唇形相疊,響徹我耳邊,“并辔千裏,攜手百年。”
為什麽我會知道她要說什麽?這熟悉的感覺又從何而來?
沒有人能回答我,我也不知道該問誰,我只知道心裏的聲音伴随着她的話,依舊在同步着,“這一戰若贏,換得天下永遠太平安寧,這一戰若輸……”
“若輸,就同處埋骨,魂魄不離。”他的唇貼上她的耳邊,訴說着只有她才能聽到的話。
筋脈再次被撕扯,将我從沉沉的昏迷中拉向現實,那水波景象在一點一滴地淡去,消散,我想再看什麽,卻看不到了。
無力地趴伏在桌子上,全身的力氣猶如被抽幹,我的身體就像從水中撈出來般**的,衣衫全部被汗水浸透。
無法動彈的我,依舊沉浸在剛才看到的那一幕中無法自拔。
那女子的臉,讓我剎那以為自己在照鏡子。
一樣的眉目,一樣的面容,一樣的身形,可我清楚的知道,那不是我。我不愛張揚的顏色,銀紅如此奪目的色澤,絕不會是我的選擇。至于那充滿柔情的笑……我極少笑,除了冷笑或者不正經的譏諷,那也是淡淡地一勾唇角便了事,笑的如此燦爛,在我記憶中,似乎沒有過。
可若不是我,那心底泛起的眷戀又如何解釋,在聽到那句百年相陪的話時,酸澀的湧上眼角的感覺又是為什麽,那噎在口中說不出的感動又為何?
明明只有她能聽到他的話,為何我卻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我的腦海中,浮現着男子溫柔的嗓音,“永世相伴,死生不負。”
我慢慢咀嚼着那話,在自我的喃喃中品味着。
我與沈寒莳的感情,絕沒到可以輕率許下承諾的地步,可這令我們都無法解釋的話,又從何而來?
沈寒莳必是看到過這般的情景,否則不可能說出我只要他一人,唯他一人的話。
那女子是誰?
“啧啧,不過幾日不見,牽挂如許,真令人羨慕妒忌。”耳邊一聲輕笑,金色的衣衫劃過我的手背。
擡頭,容成鳳衣正挑着眼角,睨着我。
眼中有調侃,也有幾分澀。
“鳳衣。”我喊着他的名字,“你來了!?”
“若不來,怎知有人為情牽挂,為愛傷感?”他調侃着我,似笑非笑,“早知如此,我就不回來打擾你的思戀了。”
他轉身就欲離去,我伸手拉拽,扯住那金色的衣袍,這才發覺那澎湃洶湧的力道早不知何時已經退去,我的筋脈又恢複了往日的正常。輕輕運了下氣,體內的純氣轉動流暢,沒有半點阻塞。
一切,似乎都只是我的錯覺,一場夢中的錯覺。
他的目光緩緩下滑,停在我拽住他衣袍的手上,依舊是那玩笑的語調,“這算是熊掌不在,只好将就我這魚了?”
他這個家夥,明明心如明鏡般通透,偏偏要拿話刺我,我不信他不知道我與沈寒莳之間,根本沒到熱戀的份上。
“是嗎?”我不甘示弱地揚起臉,手指點上他的胸口,慢慢滑動着,“那不知道這尾魚什麽時候才能被我吞下肚呢?”
手指忽地被他緊握住,我又看到他眼角輕輕挑起,魅人的風情悠悠地展露我面前,無邊動人,“希望這一次,不會再有人打擾了。”
沉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