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誰不垂涎,只是垂涎和占有,還是有區別的。
垂涎,即便是吃幹抹淨也能擦擦嘴巴走人。
占有,則是想要烙下自己的印記,不再容他人觸碰。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我垂涎的心,已經悄然改變了。
他的手從身後拿了出來,手中一瓶小小的酒,遞給我。
小瓶子封泥完好,上面還紮着漂亮的紅綢,若我沒看錯,這是男兒出生時父母埋下,他年出嫁時再開啓的酒。
酒色豔紅,恰如十八歲的男兒,俊美醉人,所以它有個非常好聽的名字。
我挑眉,疑問着開口,“‘多情醉’?”
少年多情,洞房花燭,舉杯合卺,情醉一生。
“他是想嫁你的。”那酒塞入我的手中,“難道你不想娶?”
想,如何能不想呢,只是我遠比不上容成鳳衣的剔透,想不了這麽多。
“鳳衣……”只兩個字,說不出更多。
“你和他,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在外面等你。”他的手撫過我的臉頰,在唇邊蜻蜓點水一吻,“我喜歡你這麽喊我的名字。”
不是刻意做作給他人聽,親昵的只有兩個字,卻是為了自己而喚。
淺藍色消失在院門外,清淨的院落中,只有我和那株迎風搖曳的桃樹,落英滿身,清香亦滿身。
拍開小酒壇的封泥,濃香撲鼻,才入鼻端,酒香便已醉了魂魄。
Advertisement
“木槿。”手撫上樹幹,一如當年撫着那個人,記憶中的名字,在此刻出口時,滿是思念。
“原諒我年少輕狂,原諒我辜負癡心,原諒我沒能來得及迎你過門。”
于木槿,始終是有愧在心的,即便是這株桃樹,也是容成鳳衣帶回來的,對木槿,我什麽都沒做到。
“今日,我娶你過門。沒有三媒六聘,不知木槿願嫁否?”癡癡地望着那桃花枝,呢喃着。
說完又覺得自己傻,難道面前的桃枝還能告訴我願或者不願嗎?
一朵桃花從枝頭墜落,不偏不倚地落在我手中酒壺口,像是貪戀那酒的味道,迷醉了般,明明是微風吹過,卻怎麽也沒落下。
我低笑,“這算是一杯合卺,你我同飲嗎?”
将手中的酒壺飲了口,翻手傾下少許,看那紅色一滴滴的沁入土中,“木槿,我知道你愛琴,下次我去尋個好琴,到樹下為你彈首鳳求凰,你不許笑我琴技比不上你。”
花瓣在手中打着滾,我慢慢的說着,“還記得那年,雨中的木槿,一柄紙傘獨自伫立等待,煙雨中的你,朦胧了所有的景色。也記得夜半時分,你偷偷在涼亭中等我,一只手舉着燭火,一只手拎着鞋子,光着腳踩在石板上。你說腳步聲會讓我聽到,可是你傻傻的居然忘了滅燭,你以為我就看不到你嗎?煌吟從未給過你什麽,就連娶你過門,也沒有紅燭喜字,這一切都讓我來世再還,今生惟能說,百年埋骨之地,便是木槿懷中,這桃花樹下。”
我與夏木槿,從未有過轟轟烈烈,有的只是兩段年少動情的全然付出,有的只是對方初次給予的純真感情,懵懂而青澀。
一句話,一杯酒,小小的一瓶,就在絮絮叨叨間見了底,随手抛落,我靜靜開口,“木槿,等着我。”
若你願等幾年,我拿宇文佩蘭的命來祭你的魂魄。
若你願等上幾十年,我以白骨相陪。
若你願等上百年,下一世,我再娶你為夫。
有些話,不需要說,木槿一直都懂我的。
開了門扉,吱呀聲讓我回神,恍然間,緋色的雲霞打在淺藍色的衣袍下,容成鳳衣手做叩門的動作,站在那,“我能說幾句話嗎?”
他?和我說話?
他的手中,還有一壇“多情醉”。
拿着酒,他走到樹下,朝我微笑開口,“能幫我挖個放酒的坑嗎?”
他要拿酒埋在這樹下?什麽意思?
“你不是許了他來生嗎?”他淡然地說着,手中小鏟已經挖了起來。
我收回剛才的話,這世上,還有一個懂我的人,以他過人的心智,看穿我。
“所以……”他手攀上桃花瓣,溫柔低語,“木槿公子,那她的今生,就給了容成鳳衣吧。”
我目瞪口呆,看着他仔細的動作,聽着他鄭重的話語,什麽也說不出來。
他的神情,他的聲音,絕不是玩笑,“這一壇酒,為鳳衣自己而埋,惟願能比煌吟活的更長,待他日為你埋骨時,将它取出,喝個魂銷骨醉。”
“多情醉”,合卺杯,容成鳳衣你……
☆、鳳衣示愛
鳳衣示愛
馬車軋軋,馬蹄嗒嗒,回蕩在皇宮的青石板長路上。
車內安靜,靜的我無聊的只能數着馬蹄腳步打發這長長的路途,說長是因為,本不過一炷香的路,此刻卻如此漫長,長的仿佛過了大半日。
“有我在,讓你如坐針氈嗎?”
身旁的聲音,讓屁股長刺的我頓時老實了。
我表現的有這麽明顯嗎?
即便我內心再是蠢動,我的職業習慣還是讓我淡然冷靜的,我又沒抓耳撓腮成猴子,也沒有上蹿下跳猶如長了痔瘡,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這個家夥,也不知道是怎麽看出來的。
“若真上心,一颦一笑皆能明白,何須話語太多?”那聲音依然淡淡的,平靜。
順着半開的車簾,陽光打在他的臉上,他的發也泛着淡淡的金光,肌膚仿佛被陽光穿透了,投下完美的影像。
重新穿上了象征着鳳後和國師的金色華袍,他又是那個不容任何人靠近的高貴人物,但我腦海中始終盤旋着的,是那襲淺藍如碧空的衣衫,和穿着那身衣衫的他。
有些清弱,又那麽倔強堅持的他。
越是與他相處,越是發現自己不了解他。
最初的印象中,他沉穩、優雅,深谙宮廷權衡之道,不會讓自己有半點利益上的損失;再然後我覺得他老練、算計,還有一點點的冷血;可是現在,有時覺得純真,有時覺得無賴,有時覺得魅惑,可昨日的他,只讓我覺得情深太重。
重的即便他将話放在了明面上,傻子都不可能不明白,我卻裝糊塗了。
貼在窗邊的手指縫間流瀉出幾分陽光,将手指照的粉嫩嫩的,暖意在掌心,猶如握住了陽光似的。
手背上一暖,卻被另外一只手覆上,指縫間的陽光看不到了,只能看到一只比我更修長更漂亮的手,貼在我的手背上,将我的手攏在他的手心中。
像是無形的保護,更多的是親昵。
我的手,剎那抽了回來。動作快的帶起了風,涼飕飕的。
他的手就那麽懸停在空中,依然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一截衣袖從手腕間滑下,晶瑩似雪。
現在,就是我想說如坐針氈的原因不是他,別說他不信,我自己都不信。
“呵……”他的這聲笑,有着濃濃的自嘲。
“鳳衣。”我不敢看他,甚至不敢擡頭,就連那只被我躲開的手,都無法面對。喊他名字的聲音裏,是求饒。
我極少示弱,也極少被人看穿,這些在容成鳳衣身上,早就不是阻礙,他是特別的。
我害怕的就是特別,我恐懼的就是異常,容成鳳衣在我心中,早已經不是簡單的存在,我不能任由這樣的感覺繼續。
“煌吟,我埋下那壇酒的意思,你明白的,是不是?”他的手落在窗框上,陽光穿過他的肌膚,勾勒了青蔥修長的弧度,也更顯得清瘦。
不想看他,又忍不住不看他;想躲他,又舍不得躲他。
我的聲音完全沒有底氣,“是。”
昨天他的每一個眼神,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動作,伴随着他此刻娓娓敘敘的聲音,再度浮現腦海,“鳳衣那壇酒,祭的是此生不能再嫁人合卺,我是‘澤蘭’的鳳後,是端木凰鳴的丈夫,無論心中愛的是誰,都無福享受這‘多情醉’的喜悅。我本想,若是真有令鳳衣情難自禁的女兒家,那就求上天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來生能與她拜堂成親,同飲一杯合卺酒,只可惜我尋到了令我動情的人,上天卻沒給我這個機會,因為她将來生許給了別人。”
手掌捏了起來,尖尖的指甲紮着手心,刺刺的疼,但是此刻我的有一個地方,比手心疼的多。
“我不是豪門大家之後,也不是名門公子,整個‘澤蘭’無親無故,孑然一身。我曾想,若我真尋到了心愛的女子,他年我想盡一切辦法也會讓自己葬于他處,不入‘澤蘭’皇家陵墓,只為能與她同埋棺椁,容成鳳衣自信這點本事還是有的,只可惜……”
衣衫下的拳頭又捏緊了幾分,手心卻再也感覺不到疼了,心口蔓延的酸澀,早已掩蓋了所有的觸覺。
“只可惜容成鳳衣算盡天下,卻算不到她的心,我入不入皇陵又如何,她已将這埋骨同棺的寵愛給了別人。”
我耷拉着頭,他的每一句話,都像個釘子般,被敲打進我的心裏,被釘牢的同時,也刺下了深深的血窟窿。
“既然你想和他一起,容成鳳衣唯有完成你心頭夙願,做可以讓你托付的人,不知道容成鳳衣能否有這個榮幸,他年為你送葬?”
那釘子又深了幾分,嵌在骨血中,拔不出來了。
曾有人說,天下至深之情,不是我娶你過門,而是我為你送葬。
因為愛之深,所以不忍對方受生離死別之苦,将那摧心蝕骨之傷留給自己。他不求能做我摯愛,只求能做讓我最為信任的人。
唯有心中最信任的人,才能将這些事全然托付。
“到時候,我将那壇酒飲下,權做自己嫁過你了。”那輕輕語韻,與昨天一樣,堅持。
嗓子眼被什麽堵住了般,幾個字憋的如此艱難,“為什麽?”
我本想說的是,何苦,怎奈出口卻變成了這三個字。
耳邊輕嘆聲起,“為什麽喜歡你是嗎?”
或許我的私心裏想問的是,為什麽對我這麽好,為什麽為我做這麽多,為什麽要如此付出,他的每一次作為,都出乎我的意料,都讓我為他不值。
而他,似乎誤會了我話的意思。
可我卻沒有解釋,只當默認了。
他沒有沉默太久,爽快地回答了,“曾經,有一個人對我說,人只有在兩種情況下會動情,一種是自己心裏脆弱的時候,一種是看到對方脆弱的時候。”
這話無比耳熟,我當然記得清楚,就在那雪夜的小院中,我對他說的。
“她告訴我,我雪地衣衫單薄的脆弱打動不了她,可是我忘記告訴她,她在雪地中飲酒獨坐的背影,讓我動情了,為她從不肯承認的脆弱。”
容成鳳衣,這個世界上獨特的男人,就連開口對我表白,都可以不帶半分羞澀,直接而幹脆。
女尊的天下裏,男人是不可以肆意發表言論,不可以抛頭露面,更不可以随性對女子表達愛意,這是不容于世人的。
可是他敢,不是鼓起勇氣的膽量,只有真正将自己放在與女子平等地位上的男人,才能這麽淡然地将愛意說出口。
忍不住地看他,眼中只有欣賞和贊嘆,沒有鄙夷。
目光相對的瞬間,他看到我眼中的表情,毫不意外地笑了。
這姿态,同樣回給我一個贊賞的神情。
有時候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彼此了解心中的想法,不需要說出口,相視一笑間了然于心,是多麽滿足的感覺。
我欣賞着他的大膽,他欣賞着我的欣賞。
我與容成鳳衣之間,務須多言。
“我的母親喜歡男孩勝過女孩,她曾對我說,天下間男兒與女兒一樣,就應該笑傲天地,喜歡的就勇敢去追求,不必管世人的眼光,若是會看不起我的女人,那必定也是配不上我的,只有懂我的人,才會欣賞我。”
這是什麽樣的母親,才能說出這樣的話,此刻我若說欣賞容成鳳衣,不若說我更欣賞能教出如此殊絕男兒的母親,心底深處竟起了惺惺相惜的情緒。
我由衷地表示欽慕之情,“你的母親令人欽佩。”
“除了思想特別以外,也沒什麽好的地方了。”他笑開了,眉宇間揚起淡淡的思念,流動在眼眸深處,讓人的心仿佛都暖的融化了。
第一次聽到他對我提及他的家人,提及他最**的故事。
“原本我有娘親,有寵愛我的爹爹,有和我一起玩鬧的兄弟,只可惜這些在一夜之間,全部都沒有了。”他的笑容中糅雜了追憶,滿滿的都是感情。
那笑,像一把錐子,紮在心間的冰面上,堅硬的冰面龜裂,崩塌。
我能理解當所有的感情,所有的親人,在一夜之間失去時的無助,天地之浩大,卻無自己可寄托之處的茫然。
當年的我即便是乞丐,也快樂;可惜一場瘟疫,那些能讓我追着喊着嬸嬸娘娘的人,丢棄了我。
“十四歲,我迷惘地一個人在‘澤蘭’晃蕩,昏倒在神殿前,被神殿中人收留;十五歲,我被先皇看到,只因為欽天監說我面相主貴,身帶龍氣,先皇當即定我為端木凰鳴的未婚夫;十六歲,我入主神殿,成為國師;十七歲,我上朝聽政,因為先皇太清楚端木凰鳴的性格,她需要一個能夠輔佐端木凰鳴的人。”
那平靜的口氣,猶如說着別人的故事般,而我的眼前,浮現着昔年瘦弱的他所經歷的事,再與另外一個小小的影子,重疊。
那個影子,是我。
同樣是孑然一身,孤單無依。
同樣是身不由己,任人左右。
他的人生,從十四歲那年起,因為“澤蘭”先皇而改變,進了皇家。
我的人生,從十歲那年起,因為青籬而改變,入“青雲樓”。
在孤獨中堅強,從而漸漸習慣了堅強,若不是碰到那個令自己柔軟的人,永遠不會相信,自己還有人性的一面。
我遇到了木槿,而他……
“鳳衣,其實人還有兩種情況會動情呢。”我終于擡起手,貼上了他始終停在窗棂上的手背。
開始,是我躲閃;此刻,是我主動。
手心下他的肌膚,還是那麽涼涼的,“一種是你傾聽着他的人生歷程與秘密的時候,一種是……”
“你對他訴說着你人生的歷程與秘密的時候。”他接過我的話,兩人異口同聲說出下一句。
骨子裏相近的兩個人,要麽互為死敵,要麽必為知己。
我們都孤單了太久,也強悍了太久,疲累的心,需要一個依靠。
喜歡一個人,動情都只是剎那,三兩句的話,小小的動作,都可能是情動的理由,我何嘗未曾心動,只是不敢承認。
分開他的五指,扣上他的手,他彎起手指,握緊。
當兩人的手交扣的時候,無聲地情感交流着,他那雙眼眸裏飄起薄薄的霧,朦胧氤氲,吸引着目光,在他的眼眸中沉溺沉醉。
木槿的情,如火,濃烈炙熱。
鳳衣的情,如水,隽永清婉。
不一樣的癡狂,一樣的讓人沉溺其中。
他的手帶起,我撲入他的懷中,随即就被一雙手環住了腰。
熟悉的氣息飄過鼻端,是他的味道,還有些許我床榻上的熏染的味道,這兩天他都睡在我的房中,自然也沾染了我床榻上的氣息。
心底的滿足,因為他身上我的味道,像無形的烙印,在容成鳳衣的身上留下獨屬于煌吟的痕記。
聽着他的心跳,不由感慨,“若容成鳳衣想要,天下間只怕沒有女子能逃過你的手掌。”
情固然是真,但若是不懂表達,不懂争取,一樣是枉然。
他是個聰明的男人,更知道如何去争取心中想要的人,也懂得将自己心頭的想法傳達給對方,還知道什麽樣的感情最能打動人,如此完美的男人,誰能抵擋?
“若煌吟真拒絕,容成鳳衣也無計可施。”他的下巴抵着我的發頂,雙手緊擁着,發出一聲嘆息。
“你篤定我不會拒絕。”我哼了聲,手指貓上他的腰身,不輕不重地捏了下。
緊致的感覺,讓我忍不住地留戀,捏完又伸手揉了揉,摸了摸。
“天下間沒有篤定的事。”他悶哼了下,卻沒有躲閃,而是貼了過來,随我捏的開心,“我還是賭,只是勝算稍大而已。”
聽到他的悶哼,舍不得下重手捏了,輕輕撫着,感受着兩人間靜靜依偎的溫存。
“什麽時候?”
我問的,是他什麽時候開始覺得可以攻克我的內心,什麽時候發現我對他有了別樣的情思。
“當我在城門邊看到你的時候。”他笑了,胸口一陣陣悶響,“為我服下的解藥恢複武功的,是嗎?”
不是為了救我,是為了我。
我刮了下他的鼻子,“臭不要臉。”
“你的第一個要求,終究不算完成,你換個吧。”他貼着我的發,嘆息。
為我做到如此,我如何還有臉再換個要求?想到他那時的狼狽,心頭又隐隐跳着抽疼。
剛想開口說不要了,連那兩個要求也不要了,卻在擡頭間,看到他眼中一抹流光溢彩的光芒。
這家夥,分明算定了我舍不得呢。
到了嘴邊的話突然咽了回去,我翹起嘴角,“好啊,那就換你在我‘百草堂’賣藝一日好了,唱歌跳舞彈曲随便你,既然你是我的人,就該為了我的事業貢獻一分力量。”
他的眼瞳忽然變深,藏着讓我無法分辨的情緒,臉上的神情帶着一絲壞,“你真的要我去賣藝?”
我挑釁:“莫非鳳衣不會?”
那壞笑漸大,湊上我的耳邊,“我怕你不舍。”
“友情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金錢故,二者皆可抛。賣藝不是賣身,不會不舍。”我擡了擡眼皮,“如果鳳衣不敢,不妨求饒。”
手指摩挲在他的唇邊,那抹唇瓣上的朱砂鮮豔欲滴,極想讓我吮一口,不覺看的有些癡了。
他張唇,咬向我的手指,我笑着躲閃,在他懷裏打了個滾,他不依不饒地追逐着,将我壓在了身下。
“我愛上你之前,怎麽沒發現你掉進錢眼裏了?”他挑着眉頭,瞪我。
那唇上的朱砂,更豔了。
既然美人如此勾魂,不吃對不起自己了。
吮了上去,将那清香填滿自己的唇齒間,他的味道填滿所有的需索,才知道自己多麽的渴求他。
他低唔一聲,激烈的回應,看來這渴望,不獨獨我一人。
手指點着那吻痕,志得意滿,“我的。”
他露出如水溫柔,“你的。”
手指順勢落下,撫着他胸前的守宮砂,聲音又大了幾分,“我的。”
他的目光順着我的動作停在那點殷紅處,“你的。”
掌心再下,我充滿占有欲的聲音沙啞着,“我的!”
他同樣沙啞了聲音,充滿無邊的魅惑,“你的。”
呢喃着他的名字,“鳳衣……”
車身忽然一停,我還來不及醒神,車門外傳來侍衛整齊的大喊,聲震雲霄,“恭迎皇上,鳳後回宮!”
我一驚。
容成鳳衣一僵。
兩人同時呆愣。
我摟着他的頸項,咬牙切齒:“草!”
☆、做戲給誰看?
做戲給誰看?
我還來不及安慰可憐的容成鳳衣,就被各種奏折逼到了“紫宸殿”,當然逼我過來的最主要的禍首,是沈寒莳。
“皇上,您能不能先慰勞了三軍将士,再去慰勞您的鳳後?”這帶着濃濃火藥味的口氣,知道的是在嘲笑我性急,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的吃醋呢。
哎,不就那麽一會麽,居然這麽快傳到了他的耳朵裏,真不愧是三軍統帥,士兵還真是什麽都彙報給他聽。
看在他通紅的眼睛也不知熬了多少個夜晚的份上,我就暫且放過他了。
“明天慰軍吧,這是我欠你的。”我笑着遞出一張聖旨,頗有些讨好的意味。
他哼了聲,拿過聖旨,看也不看地塞入懷裏,還順道白眼兩枚。
這哪像将軍對皇上的态度?我連那個高貴的自稱都沒用,這低姿态居然都沒能讓他消火,“那現在,我能去慰勞我的鳳後了嗎?”
“等等。”不等我屁股擡起來,他已經冷冰冰地出聲,活生生讓我把剛撅起來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剛剛是公事,現在是私事。”他瞪着我,幾日的疲累讓他的眼眸中的銳利少了鋒芒,多了些朦胧,倒是更吸引人了。
我就知道,他一定不會忘記這個的。
“我輸了,自然認輸的。”我起身,行到他的身邊,“我知道你要什麽,說那麽多次煩不煩?”
他不就是不想和親嘛,不就是想嫁古家嘛,幾句話颠來倒去地說,也不怕磨的我耳朵起繭子。
以我和宇文佩蘭之間的仇恨,怎麽也不可能真的讓他去“白蔻”的。
他額邊一縷發垂下,散在臉頰邊,被他重重的一聲哼吹了起來,不羁又可愛。
看着那縷發,也不知怎的,手就這麽情不自禁地伸了出去,想幫他別到耳後,而同時,他也知我嘲笑什麽,手揮向那縷發絲。
兩個人的手,就這麽詭異地碰到了一起,他的手指正搭向我的脈門,一劃而過。
他是要試探我的武功嗎?
在我決定現身救鳳衣的時候,就知道瞞不住這個秘密,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想試探我的深淺。
身體的反應遠比思想來的快,我的手從他的指間縮了回來,在他即将扣上我手腕的時候。
這是武者的反應,脈門是禁地,絕不容許他人觸碰,不見太大的動作,輕巧的繞過他的手指,讓他的動作撲了個空。
那手飛快再度搭了上來,我縮手,他前欺,大有不抓到誓不罷休的意思。
身體輕旋,躲閃開他第一次的動作。沈寒莳大步踏上,比剛才更大的力量拉拽了過來。
還想再躲,心頭一動,隐隐察覺到一股輕到幾不可聞的衣袂聲落在大殿上。
不是武功的察覺,就是心頭的感應,難以言喻的一種感應。
青籬,一定是他。
他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來?
如今的我,沒有了藥物的禁制,一旦暴露身懷武功的事實,幾乎是不打自招了。
心念電閃間,我已經做出選擇,原本躲閃的姿态松了,反而朝着他不着痕跡地靠了過去。
沈寒莳的手握上我的手腕,卻沒想到我突然間不躲了,這一下大力的拉拽,生生把我拉進了他的懷裏。
他的力量很大,大到我的鼻子撞到他的胸膛,嗡嗡的疼,眼睛也酸酸澀澀的,差點擠出兩滴眼淚。
不愧是練武的,好兇殘的胸膛。
不等我感慨完畢,他的手緊緊捏着我的脈門,這次,足以讓他清晰的感知我所有的內息。
他似乎不敢相信般,手中力量越發大了,捏的我有些疼。
“你怎麽會……”
我怎麽會有武功,是不是?
他要說什麽,還需要猜麽,但是我不能讓他把話說出口,因為青籬就在頭頂上蹲着。
一把揪住他的衣衫,湊上唇,堵住他下面的話。
沈寒莳的眼睛瞪大、再瞪大、再再瞪大,那表情就像……踩到了一坨狗屎。
這個反應深深的打擊了我,雖然我卻是唐突,但也不至于醜到讓人惡心吧?
他身上彌漫着淡淡的皂莢味,清爽幹淨。
他木然的舌動了動,似是躲閃,又似是不知如何回應,青澀又茫然的姿态,再度在不經意間展示了他的魅力。
他憤憤地推開我,深邃的眸子裏情潮湧動,讓他的怒瞪看上去更具誘惑。
“你是我的男人,我當然舍不得你嫁去‘白蔻’。”我撫摸着他的唇,聲音啞然,仰首望着他的容顏,沉溺在那雙眸的深潭中。
沈寒莳顯然沒想到我會在這個時候提及那件事,神情有剎那的不自然,但是很快就變成了無所謂,抽了抽嘴角。
酒後誤會,無情有欲,就此認定他該屬于我,他是不屑的。我忽然說的如此深情,要不是顧及我的身份,只怕他就流露出惡心的表情了。
“不過,我依然要你嫁給宇文佩蘭。”剛才被撞出來的眼淚終于有了用武之地,在我拼命的眨眼睛擠弄下,總算挂在了睫毛上泫然欲泣。
腰間的手忽的一緊,我絕對相信此刻的沈寒莳非常想掐斷我的老蠻腰,他贏了賭約,我卻不肯遵循。
疼痛讓我不得不緊緊貼着他,這讓我們看上去更加偎貼暧昧。
“你比我更清楚,如果我不答應,宇文佩蘭一旦與其他國聯合,‘澤蘭’必将是第一個被鏟除的。”我忍着疼,努力讓自己的口吻深沉悲涼。
他冷哼了聲,“你答應了,也不過是死前的茍延殘喘。”
話難聽,理不假。
“是!”我讓自己的目光完全沉溺在他深幽的瞳中,激動中帶着些許悲傷。
人在情緒激動的時候反應總有些怪異,青籬即便察覺了什麽,也只當是我無奈放手愛人的不舍而已。
“所以我要你嫁,因為你不是普通人,唯有沈寒莳這種上過戰場的男兒,才能從種種蛛絲馬跡中探查出‘白蔻’兵力的部署和弱點,也唯有沈家的孩子才會永遠忠誠于‘澤蘭’而不被富貴身份迷惑。”我深深吸了口氣,“如果有一天,‘白蔻’真的對‘澤蘭’動武,寒莳會怎麽做?”
“殺了宇文佩蘭。”幹脆利落的回答,不帶絲毫猶豫。
一瞬間,房梁上氣息稍有淩亂,與此同時,沈寒莳的目光一窒,濃烈的火焰燃起。
看來我也低估了沈寒莳,即便是心神稍亂,若為一流的武功高手,絕不會察覺到青籬的存在,而沈寒莳,察覺了。
在他爆發前,我的手快速牽上他的掌,如若珍寶似的捧着,“為了我,為了‘澤蘭’,寒莳可願嫁否?”
他低頭輕啄了下我的唇,在俯首間,他的嘴角微微上揚,眼神了然戲谑,同樣捏了捏我的手。
誰說武将不會有冰雪的心思,戰場的勝利同樣需要陰謀詭計,他顯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我嫁,而且我會盡力讨好她,全心輔佐她,讓她生下我的孩子,他日她登基後,我再想方設法下藥讓她死,之後‘白蔻’大權落入我的手中,這就是我給你的最好禮物,我的愛人。”
那深情的呢喃,讓我都恍惚了,房梁上的氣息,第二度紊亂了。
昔年我自诩武功出衆,卻從未察覺到過青籬的氣息變化,如今卻兩度感應到,我該大笑自己武功精進不少嗎?
更佩服的是沈寒莳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裏想出這麽缺德的點子,讓我們之間的對話更像是長久的預謀。
“她沖動地開口求娶,算計的是我統帥三軍的能力,算計的是我能給‘白蔻’帶去什麽好處;你既不能拒絕,就不要拒絕,終有一天我會将‘白蔻’的玉玺捧到你的面前。”他的聲音,充滿了磁性的力量,也充滿了堅決,反差的是他眼底的笑意,讓我憋的十分辛苦。
他故意的,報複我剛才的行為,一定是的!
狠狠地一口咬上他的肩頭,在他倒抽氣中幽咽了聲音,“寒莳,我不舍、不舍的……”
讓你笑,給我認真點!
他勒着我的腰,腦袋埋首在我的發間,語調比我還沉痛,“皇上,莫忘寒莳……”
這個混蛋,勒的是腰,腦子裏想的只怕是我的脖子吧,從那手臂的力道上就能猜到。
無形的壓迫感消失,耳邊依稀聽到細微的衣袂聲。
青籬走了!
我吐出一口氣,幾乎是同時,沈寒莳緊繃的身體也松弛了下來。他不說話,那雙棱角分明的眼審視着我,猶如看着一個陌生人。
“放心吧,這下宇文佩蘭不會再娶你了,心狠手辣的沈将軍。”我輕笑地抛出一句,“殺妻,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敢。”
“你在逼我動手殺你?”他丢下一句冷硬的話,看也不看我,轉身離去。
這家夥,簡直把皇宮當自己家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招呼都沒有一聲,也不知道心裏到底盤算着什麽。
我撇了撇嘴,讓自己靠上椅背,拈起一本奏折,翻閱。
才剛剛打開奏折,手就停住了。
等等,他剛剛說什麽?
殿外一陣風吹過,吹開了我手中的奏折,呼啦啦的亂翻着,我的心也如這奏折般,剎那亂了。
☆、鳳後的神秘懿旨
鳳後的神秘懿旨
第二天,宇文佩蘭來請辭了,理由是奶娘過世,趕回奔喪。
好吧,奶娘也是娘麽,這個理由勉強說得過去。
沈寒莳與端木則心過從甚密的時候她表現出對沈寒莳太過青睐,甚至在滿朝上下連帶我這個皇帝都對将軍不滿的情況下還提親求娶沈寒莳,如今“澤蘭”王爺謀反,若不趕緊走,真是褲裆裏兜泥,解釋都解釋不清。
撇清關系的最好辦法,走為上。
我假惺惺地挽留幾句,冠冕堂皇地說着對兩國聯盟的期望,更是口口聲聲說着要親自為她和沈寒莳舉行訂親儀式。
宇文佩蘭瞬間慘白了臉,也不知道是不是青籬轉告了沈寒莳的話。勉強擠出一句話,那奶娘自小養育她二十餘年,感情深厚甚至超越了她母皇宇文智晨,所以這次奶娘過世,她決定為其略盡孝道,守靈幾個月,所以婚事只能暫推,又恐耽誤沈将軍終生,只能嘆息無緣,懇請我令尋良配。
哎,太女的奶娘婆子怕不有好幾十位,要是她真這麽有孝心一個個守靈,只怕這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