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傷亡,和城池的毀損,于“白蔻”而言,損失将極難挽回。
無奈之下,我只能選擇現身強行突破。也是這樣的場景,無數人的刀槍,無數人義無反顧的前撲,以命換命。
每一步前進,都是踏着血的足印。
短短十餘步,我身受十餘道重擊,數十處傷痕,那時的我,心中只有一個信念,殺了她,完成帝王給予我的任務。
當時,也是這樣的漫天箭雨朝我射來,那人在護衛的簇擁下,躲閃後退着。
我被人團團堵着,躲閃箭雨,将再難接近對方。不躲,連我的性命也将徹底葬送在這裏。
身為帝王的武器和護盾,我們沒有生命,只有任務。
于是那一刻,我選擇迎着箭雨而上,以命換命。
但是,所有的箭并沒有臨身,而是被一道黑影盡昔接下,他以內功震散了所有可能威脅到我的箭,掌風為我推開面前的路。
我不用看,心靈也能感應到來者是誰。
在所有人失措的瞬間,我撲入,手起刀落。
那日的斜陽下,我跟随在他的身後離去,耳邊是他冷漠的聲音。
“我沒有來過,任務是你一人完成的,知道嗎?”
而那時的我,想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他,竟然舍得脫下白衣,真稀奇。
雲麟人在空中,保持着回首的姿勢,那雙明亮的雙瞳裏,無法掩飾的情思。
雲麒人在車上,也是目送着他離去的方向,兩人極有默契的目光在空中一碰,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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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之間,一眼萬年。
所有的力量都用來送他離開,雲麒已然無法再揮劍阻擋面前源源不斷湧來的人群,寒光反射着月光,訴說着獨有的凄厲。
我的掌風拍出,空中的箭雨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落在雲麒身前,盡沒入她面前人的身體內。
頃刻間,十數人倒下,空氣中的血腥氣乍然濃烈。
就在我出手的瞬間,馬車上的人影終于開口了,“你要的是我,放了他們吧。”
平靜,從容,高貴,就像朝堂之上,就像神殿之前。
我起身出手,人落在他的身邊,話音落地的時刻,我的人影也落下,站在他的身邊。
人群之後的女子擡起手,激鬥的人群停止了動作,她站在人群中,身邊是團團的護衛,就如同我那日刺殺的對象,被保護的滴水不漏。
女子沒有貿然走向馬車,而是擡起頭,看着我的方向,嘴角一絲冷笑,“喲,居然還有救兵。”
腳尖勾起,踢起一柄長槍,抖了抖,內力灌入間殺氣奔湧,我面前的人忍不住地後退數步,在窒息的力量間,瑟縮了。
一時間,環貼着馬車的人,竟然同時後退了,露出了環形的空間,地上人影撲疊,淩亂不堪。
雲麒靠着車門邊,大口地喘息着,一雙眼睛卻停在我這不速之客的身上,“這武功不是‘無影樓’的,你是……”
我擡起臉,沖着人群中的女子冷笑,“端木則心,你果然膽子夠大。”
聽到我的聲音,端木則心的身體晃了下,臉上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你!!!”
一瞬間,端木則心的面色邊的煞白,唇哆嗦了下。而我,冷然的目光盯着他,猶如盯着獵物的豹子,“這是在謀朕的反嗎?”
即便我表明身份,也沒有人驚訝沒有人慌亂,更沒有人跪倒喊皇上,眼前的這些人,根本就是端木則心的死士。
端木則心身旁的那道颀長,眼皮擡了擡,露出了漂亮而深邃的眼,慢慢打量着我,嘴角,噙着看好戲的神情。
端木則心的慌亂不過一閃而過,她忽然放聲大笑,笑的狂亂,在她嚣張的笑聲背後,我聽到了恐懼。
“你以為我會怕你嗎?”她揮揮手,身邊更多人圍了上去,形成一道人牆,将她護衛在中心,“這裏全是我的人,端木凰鳴!”
嘩啦啦的巨響間,城牆上冒出一片人影,手中的弓拉起滿月弦,鋒利的箭頭,居高臨下地對準了我們。
我保證,只要我動一下,端木則心立即會讓我變成箭豬。
苦笑着看向身邊的容成鳳衣,“看來我們不僅是一根線上的螞蚱,還有可能是一支箭上的鴛鴦。”
“那你還來?”斜挑的眼角裏水波清冽,口吻更像是撒嬌。
☆、同命鴛鴦
同命鴛鴦
容成鳳衣從被圍困到我出現,從被圍攻到被威脅,始終都是那淡淡的神情。
被脅,不驚。
我來,不喜。
但是我明白的,兩種從容間是有區別的,前者是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性格使然,後者卻讓是故意的隐藏了。
他的眼睛,從我出現後,就沒有從我身上挪開過,再是從容也隐藏不了歡欣,再是淡定也遮擋不了輕松。
“我想你了。”我會給他一個同樣的眼神,在無數雙目光中朝他微笑,牽上他的手。
他垂首,看着我們交疊着的手,當他低頭的一瞬間,風過睫毛,輕顫。
而我的心,也在這顫動間,無聲地彌漫開一圈漣漪,随着他眼底的溫柔,靜靜地散開。
“不是說了讓你在神殿麽,為什麽回來?”問話裏的輕柔,也是我少有的語調。
他清淺的揚起了嘴角,肅殺的刀劍竟壓不下這瞬間的美麗,風中的血氣因這個笑容消散,無數人的抽氣聲彙聚成一片。
傾國傾城,不過一個笑容。
拱手江山,為他值得。
“我也想你了……”
短短幾個字,飄蕩在耳邊,風的呢喃也不如他溫柔,月色的清美也比不上他的雍容氣韻,而這所有的一切,是他在刀劍叢中對我的低語。
箭雨及身,何懼?
皇位颠覆,何怕?
有他,就擁有了天下。
直到這刻,他才褪去了身上那層始終包裹着的鳳後華衣,應該說,直到此刻,我才真正将他當做容成鳳衣看,不是鳳後,不是國師,只是一個叫做容成鳳衣的男人。
有什麽比一個男人當着千軍萬馬的面對你表白更令人心動的?如此近的距離,那雙融進了月光柔美的眸底,倒映着的是我的身影。
“好一對情真意切的恩愛夫妻呢。”冷笑聲穿過人群,直擊我們。
端木則心的眼中,是濃濃的妒忌火焰,那咬牙切齒的姿态,只怕恨不得咬在嘴巴裏的是我的肉吧。
看着城頭上的人,我長嘆,“‘誠’王爺手下人馬不少啊。”
端木則心不說話,只是冷笑着。
她身前的人向前湧動着,我在最前方看到一道人影,“林清,你果然也是端木則心的人。”
在我淩厲的目光中,林清渾身一顫低下頭。
“她一直都是我的人,她的禁衛軍統領本就是我扶上去的,端木凰鳴,你想不到吧?”
“所以,當朕派她去神殿的時候,你擔心皇宮無人接應,又剛好查到了鳳衣的下落,用她将朕騙出宮,這樣才方便下手,是嗎?”
端木則心臉上的得意越來越濃,計謀得逞的笑容始終挂着,“我原本以為你不會來呢,沒想到你居然還是個風流種。”
相比她的開心,我只是看着與容成鳳衣相扣的手,仿佛這才是現在最值得我關注的事情,“朕不來你也會派人送消息進皇宮,告知朕鳳衣遇襲,一旦朕派兵出來營救他,你的另外人馬只怕就進了皇宮,是不是?”
“是!”在這種情勢下,她不需要再隐藏什麽,“但是攻進皇宮的快意,怎麽也比不上看你眼巴巴的趕來,卻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男人被別人占有來的讓我開心。”
“如果你只是讓朕看這個,那朕就算是不來,你也會将鳳衣押進宮,讓朕看的。”我搖頭嘆息。
被壓制太久,心理失衡,她早就變态了。
“沒錯。”她的笑聲在夜色中格外刺耳,和鴨子叫似的,聽的我猛掏耳朵,“一張承情表就讓你把我放了出來,還讓我留宿宮中,你知道嗎,那半個月,我一直在調動‘誠’郡人馬,如今我數萬大軍在手,攻入皇宮輕而易舉,現在所有的文臣家院外都是我的人,誰敢反抗,立斬不饒,如今你還有什麽,明日她們只怕個個都俯首在我腳邊高喊皇上了。”
她身旁的男子,背手而立,仿佛事不關己般。
我抿唇一笑,“怎麽,沈将軍也是反了嗎?”
不見他的盔甲長槍,一襲淺色的衣袍,長發輕拍肩頭,訴不盡的風流幾許,“我只是想問皇上一句話,您認輸嗎?”
端木則心狂笑着,“端木凰鳴,你看看,就連‘澤蘭’最忠于你的将軍都反了,你覺得你還有機會嗎?這天下,原本就該是我母親的,現在我不過是拿回屬于我的東西而已。”
她遙指着皇宮的方向,“這皇位是我的,這天下是我的,就連他……”手指轉向我身邊的容成鳳衣,“就連他,也是我的。”
“你的?”我側首身邊的容成鳳衣,完美的側臉在月光下似真似幻,惹人沉溺。
他也正好轉過目光,與我的視線糾纏着。
“皇位是不是她的我不知道,天下是不是她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他擡起臉,凜然之姿不容人靠近侵犯,“我只屬于一個人,你。”
他說的不是屬于端木凰鳴,不是皇上,而是我。
這其中的不同,除了我與他,誰又懂?
究竟是口誤,還是刻意,我迷惑了。
“是嗎?”端木則心的表情扭曲而猙獰,“容成鳳衣,只要你過來,你還是鳳後,還是國師,她端木凰鳴能給你的,我也一樣能給你。”
容成鳳衣站在車上,風卷起他的衣袍,打在我的腿上,彌漫開的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令人沉醉,“我想要的唯有她能給,你給不了。”
“容成鳳衣,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成為我的男人,我保你一世榮華富貴,否則……”
“否則就是死嗎?”容成鳳衣一向雍容華貴的臉上竟也是不屑的冷嗤,“我寧可與她死在一起,也不要你,榮華富貴從來都不是容成鳳衣追求的東西,你太賤,配不上容成鳳衣。”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說出生下賤,我這老鸨算什麽?
容成鳳衣剜了我一眼,似怨似嗔,他肯定知道我在笑什麽。
端木則心似乎被這句話激怒了,“是嗎?”
她的手捏成拳,“既然這樣,那你們給我上,把這個男人給我扒光了,我就讓所有人看看他到底有多高貴,殺了端木凰鳴。”
眼見着人群向前湧動,我提起掌,看着白皙的手心,口氣無比淡定,“剛才的情況大家都看見了,誰想找死,就上來。”
一句話,震懾了人,最前方的人眼中露出猶豫的神色,裹足不前。
“端木凰鳴,沒想到你還有些功夫在身,但是……”端木則心笑看着城牆上的人,“你能打得過這裏數千人馬嗎,就算你能,你能殺得過皇宮外圍着的數萬士兵嗎,你能打得過城外十萬大軍嗎?”
“十萬大軍。”我低低笑着,笑的很是古怪,“沈将軍果然會把握時機。”
沈寒莳既不像林清那樣在我的威勢下低頭,也不像端木則心那般瘋狂,他只是在我的目光中莞爾一笑,雲淡風輕,“皇上,認輸了嗎?”
我不答反問,“我記得沈将軍的人馬都在城外呢,如此有把握?”
他擡頭看看城樓上屬于端木則心的人,那些簇簇的箭光閃爍下,他的臉揚起幾分輕狂不羁。
端木則心的聲音依舊瘋狂着,“別說城內,就是皇宮周圍,也有沈将軍的人馬,你覺得你現在還有機會嗎?”
我點點頭,“好,很好。”
“你以為就你會許沈将軍忠烈祠榮耀嗎,我也能給的,我還能許更高的封賞。”端木則心看我的眼神,猶如看着砧上魚肉,“我是‘誠’王爺,逼宮又如何,天下還是端木家的天下,那些老頑固,依然會供奉着我,只要你死了,我就是唯一尊貴的血統。”
“沒錯。”我難得地附和了句。
她的手指着容成鳳衣,“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你跟我,你依然是鳳後;要麽,我在這裏扒光了你,給大家展示下這尊貴的男子是什麽樣的姿态。”
滿是侵占**的眼神鎖着容成鳳衣,“如果,你脫光了自己走過來,我可以考慮放過她。”
她哈容成鳳衣,都哈成傻子了吧。
在如此肅殺的氣氛下笑噴是在對不起她,可是我……忍不住啊。
低垂着臉,肩膀不住的抖動,黑暗中,只有鳳衣那輕巧的一瞥,看到我咬着唇盡力憋忍的表情。
“既然如此。”他深沉地嘆息,手指撫上肩頭大氅的盤扣,“換你一命,似乎值得。”
盤扣在他的動作間崩開一顆,我低喝,“你敢!”
話是下意識出口的,即便明知道是玩笑,還是沒能忍住。就在這兩個字落地的時候,他的眼角揚了起來。
混蛋,在這個時候,還有空算計我。
那手,又縮了回去,“不敢。”
我們的動作讓端木則心徹底失去了耐性,“放箭,人死了我一樣可以挂在城樓上讓人參觀。”
将容成鳳衣推到身後,我清了清嗓音,在所有弓箭擡起的瞬間開口,“好了,我認輸。”
“認輸?”端木則心冷笑,“現在認輸晚了,端木凰鳴,你以為現在還是由你說話的時候嗎?”
我看也不看她,只是盯着她身後的那俊朗人影。
沈寒莳唇角的笑意漸漸拉伸,海棠花在黑夜中無聲地綻放,同時綻放的還有他身上那狂放的氣勢,迸發着。
“認輸就好。”他擡起手。
而同時,端木則心的聲音也劃破夜空寧靜,“放箭!”
聲落,也只有聲落。
沒有箭,甚至連弓弦崩響的聲音都沒有。
有的,只是呼呼的風聲。
我頭也沒擡,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容成鳳衣那粒崩開的扣子上,仔細地扣了回去,“你是我的,若是不顧我的意見,就是做鬼我都不放過你。”
容成鳳衣擡着下巴,順從地讓我系着衣領扣着扣子,“我怕鬼。”
“那你以後老實點。”半是責怪,半是無奈。
我怪的,是他不聽我的話,明明叫他在神殿中待着,為什麽要回宮?如果我來遲片刻,讓他落入端木則心的手中,以端木則心對他的觊觎,難保不受淩辱。
“可我必須回來。”他的下巴蹭了蹭我停留在他頸項間的手指上,似是服軟,“我給你帶了份禮物。”
禮物?禮物有他的命重要嗎?
“任何禮物,我都不稀罕。”肚子裏的火氣未消,自然也不會有好的表情。
他低嘆,“你會喜歡的,要看嗎?”
“不看!”我別開臉,依然怒意未消。
明明是不舍,出口的只有怨怼,氣的是什麽,我也不知道。
容成鳳衣的性格我怎麽會不了解,相處這些日子,他的權衡利弊,他的計算得失都令我佩服。
今日,怎麽會選擇一個下策中的下策。
忍不住地揪住他的衣衫,“你若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信不信我……”
“你也要和她一樣,讓我走上十幾步參觀下嗎?”他那無所謂的話,再度讓我氣結。
明知道我火,他居然還澆油。
我咬牙切齒,低吼,“回去再收拾你。”
他無聲的笑着,那眼角的飛揚,像極了狐貍。
剛偷吃完雞,飽腹得意的狐貍。
那邊,端木則心呆若木雞,望着城樓上一只箭也沒放出來的士兵,讷讷着,“這、這是怎麽回事?”
☆、平亂
平亂
可憐的人,我是不是要讓她先消化一下?不然刺激大了,又瘋了可怎麽辦?
她不敢置信地仰首,又看看我與容成鳳衣旁若無人的調笑,嘶啞着嗓音大喊着:“放箭,我說放箭你們聽到沒有,放箭,放箭!!!”
我皺眉,忍着伸手捂耳朵的沖動,“聽到了,放箭。”
弓弦響動,如雨落下。
包圍在我身側和端木則心身邊的護衛,無處躲閃,在哀嚎中倒地,空蕩蕩的長巷,連一處屋檐都沒有,箭飛過,強勁的力道穿過人體,帶出一蓬血雨,箭尾的羽毛猶自顫抖着。
在尖銳的破空聲中,我無聲地張開內息,保護着容成鳳衣。
但是一切告訴我,我多慮了,那些箭精準地射上包圍我的人,卻沒有一支錯漏到我身邊,連腳下都沒有。
不愧是沈寒莳的精銳之師,光這訓練有素就值得人贊嘆。
端木則心身邊的護衛在不斷倒下,而她,卻沒有受到半分傷害,不是保護得力,而是有人故意留下了她的命。
遠遠地沖着沈寒莳豎起了大拇指,他傲然臨風,嘴角一曬。
這人,表揚他都這麽不給面子。
轉眼間端木則心的身邊只剩下三三兩兩的人,沈寒莳一揮手,那些疾風箭雨立即停歇,火把高高燃起,讓我将她的驚愕盡數收入眼底。
不過短短的一瞬間,從喜到悲,她顯然還沒能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當火把燃起時,城樓上沈家軍的盔甲鮮明。
她呆呆望向沈寒莳,“沈将軍,這……”
“‘誠’王爺,不好意思,皇上也許了我好處。”沈寒莳終于開口了,那麽平靜,那麽淡定。
“她許了你什麽?”端木則心臉上是滿滿的不甘,“她能給的,我都能給。”
“許我只要拿下你,就滿足我一個要求。”
“一個要求?”端木則心的臉慘白一片,“莫說一個,十個八個,我都能給你。”
沈寒莳冷笑,“我若真想叛國,你殺了她,我再殺你,還能打着為君複仇的旗號,這‘澤蘭’萬裏江山都是我沈寒莳的。”
他說的沒錯,如果沈寒莳真的想叛國,以京師外十萬大軍,‘澤蘭’天下都可能是他的,又何須與她聯手,只可惜端木則心太急,根本沒想透其中的道理。
“端木則心。”我搖頭,“你方才笑朕為一張承情表就放你出來,你可知道為什麽?”
在她不甘的眼神中,我慢慢開口,“因為若不讓你出手,朕如何能讓朝臣知道你真有反心?如果不讓你調來全部的兵馬,如何挖出你所有的黨羽一舉殲滅?斬草不除根,不是朕會犯的錯誤。”
執起容成鳳衣的手,唇輕落一吻,“朕的小心眼,怎會容許有人觊觎了朕的男人還留着,怎會會讓朕的江山卧榻旁有人酣睡?你不造反,朕怎能收回‘誠’郡的半壁江山?”
她虎視眈眈我手中的王權,我又何嘗不是垂涎她掌中的勢力,一山不容二虎,這個道理我懂。
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我的笑容則越來越大,“朕真的害怕,如果你不圍攻那些王公大臣們,明天她們又要和朕啰嗦什麽一祖血緣,不要讓先祖泉下難安,留你一命的狗屁話了。”
我望向沈寒莳,“沈将軍,不知那些大臣家院的圍可解了?”
“急什麽。”沈寒莳淡淡地說着,“再圍上片刻,她們明天才會力薦嚴懲叛黨,一個不留。”
我笑的燦爛,“還是沈将軍深谙攻心制敵之道。”
其實,沈寒莳是在報複吧,那群人看他不順眼,他這麽好的機會,怎麽能不讓她們吃點苦頭?
最後一刻的救命之恩,從此以後,誰還敢說他半點不好?
我擠擠眼,他眉宇間閃過一抹調皮。
他單膝跪地,揚起聲音,“‘誠’王爺犯上作亂,已被微臣拿下,請皇上定奪。沈家軍以血起誓,生死魂魄,永不背叛。”
随着他的動作,滿城将士甲胄聲起,嘩啦啦跪倒一片,齊整整的聲音震撼天地,高聳的城牆都随着這聲音顫動,“生死魂魄,永不背叛。”
這一刻,沈家軍的誓言飄蕩在整個京師的上空,城牆內外,遠處的街巷,都回響着熱血激昂的聲音。
帝王之幸,就是身邊有忠志之士,鐵血之師,在這樣的呼喚之下,我的熱血同樣激蕩着,露出了笑意。
沈寒莳這一跪,不止是跪帝王,而是真正對我臣服。
遙想與他立下賭約之時,我在他離去前還有一句話,“我加注:半個月內,我要‘澤蘭’江山一統,要沈家軍威震七國,我要沈寒莳淩駕所有女将之上,再無人敢嘲笑。”
我挑起了端木則心的反心,我以皇位下了賭注,賭沈寒莳不會反,這種勇氣與信任,才是讓他立下誓言的原因。
我輸了與他的一場賭注,贏了整個沈家軍,贏得了沈寒莳的敬佩。
如今,整個“澤蘭”江山才真正入我手中,拔除了心腹大患,但這一切,都不如沈寒莳跪下那一刻的志得意滿。
“端木則心謀逆,朕以‘澤蘭’帝王身份昭告天下,收回‘誠’王爺封號以及封地,奪其端木皇姓,流放邊疆苦寒之地,永世不得還朝。”
不再看那個如死狗一般的女人,我大大方方地沖沈寒莳開口,“朕輸了,明日入宮拿賭注。”
那偉岸的男子,悠悠然的笑了。
颔首間,冷傲盡褪。
策馬狼煙,旌旗飛揚中的鐵血,又怎及此刻令人怦然心動。
短短幾個時辰,快的讓我甚至有種恍惚,更多的是溢滿心胸的豪邁,江山在手的感覺,争奪天下的算計,果然是會讓人上瘾的。
直到容成鳳衣抽了抽掌心,才驚回我的神智。
“回家嗎?”他問着我。
不是回宮嗎,是回家嗎?
今日,他這樣的口誤,好幾次了,卻又那麽讓人暖暖的。
此時我才發覺,一向優雅端莊的他,衣袍和袖擺上沾着塵土,金色的下擺都染成了灰色。
如果只是從神殿回來,絕不會有這麽重的風塵色,還有眼睑下的青黑,足以證明他幾日沒有睡好過。
“你去哪了?”如果連這個都看不出,我就是豬了。
他的失蹤,并非完全是端木則心的計謀,對方只是利用這個事件,那他究竟去了哪?
方才沒注意,現在卻是清清楚楚,他的笑容都掩藏不住眼中的疲累,“能先回去再說嗎?”
“好。”我伸手撩開車簾,想讓他進去坐下,簾子才掀起,我就愣了。
原本華貴的車中,放着一株桃樹。
我眨巴眨巴眼睛,揉了揉,再仔細看看,沒錯,就是一株桃樹,還開着早春的桃花呢。
沾着新鮮的泥巴,原本厚軟的白色羊毛毯被弄的髒污不堪,早不見了最初的雪白色澤,一些抖落的桃花瓣也七零八落到處都是。
整個車裏,幾乎可以說是狼狽不堪,那些橫生的枝桠,根本就弄的連坐的地方都沒有,更別說休息了。
我上上下下,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地看着那株桃樹,抽搐着嘴角,“這似乎是株普通桃樹,不像是什麽名貴品種。”
“沒錯,就是普通桃樹,野桃樹。”他回答着,靠着我。
放下了松懈的精神,他更顯得疲累了,我幾乎能猜測到,他幾日沒有合過眼了。
“不知道是哪家的桃仙化成人形,要你這尊貴的鳳後大人千裏迢迢帶回來它的原身啊?”我調侃着,口中啧啧稱奇,“可是無論我怎麽看,這東西似乎夠不上千年道行,頂多三四年而已。”
他順勢在車駕旁坐了下來,一身華貴的衣袍就這麽蹭上了車轅邊,又多沾染了灰塵。
“這就是你帶給我的禮物嗎?”我摘了朵花瓣,坐在他的身邊,讓他靠在我的肩頭,把玩着花瓣,“想讓我親手養到一千年,然後娶個桃花妖?”
搖着花莖,逗弄着他尖尖的下巴,幾日不見,他清瘦了許多。
“如果等上一千年,不如娶你好了,方便還不用等。”我的手撫着他的下巴,摩挲着,看着他靠着我的肩頭,心間有一種隐隐的悶,在悄然散開。
“這桃樹,是我從‘白蔻’帶回來的。”他輕聲的開口,“‘白蔻’軍營旁的亂葬崗,一株三年的桃樹。”
☆、鳳衣表白
鳳衣表白
那停在他臉頰旁的手指,顫抖了。
“我尋不到他的墓,唯有帶回這株桃樹,可惜路途奔波,我怕難以移栽成活,才急忙趕回,我知道你不想我回宮打亂計劃,對不起了。”
那歉然的語調,清淺溫柔。
“答應你了,可惜沒能做到。”他輕輕搖頭,發絲散滿我的肩頭,“我帶不回他,唯能為你帶回這株桃花。”
當初雪地間,我無意中說的那句話,他記得。
“他年你們同埋一處,種上一株花草,将那骨血融為一體,就能永不分離。”容成鳳衣輕聲念着的,正是我當初說的話,唯把那個我們改成了你們。
他的聲音本就帶着些許魅惑的動人,此刻沙啞的低低念來,蘊着淡淡的凄傷。
身體麻木,手指也是僵硬,他按上我的手指,擡起頭,“你想種在哪,我們先去。”
“不了。”我擠出一絲笑,“我先送你回宮。”
他親迎桃樹,将鳳後座駕留給這株桃花,是在表達對木槿的尊重,鄭重地帶着木槿的魂魄回我身邊。
“澤蘭”的鳳後深入“白蔻”軍營,何等的危險,他去了,還不肯告訴我。
為了能讓這株桃樹種活,千裏奔波,他就在車轅上坐了幾夜,他不說我都知道。
明知政變風雲,在最危難的時刻冒險回城,才被端木則心圍困,若是今夜我計謀不成,他很有可能被端木則心侮辱,以他的心智都權衡過。
可他,還是回來了。
何忍再讓他勞累?
“皇宮肅整,肯定吵鬧,我不要回去。”此刻的他,說的猶如孩子般的負氣話,咕哝着。
政變之夜,需要肅整的皇宮裏,皇上不在,鳳後也不在,這真是……但是,我也不想他再回去了,難道我還要他去調派人馬,主持大局嗎?
算了,有沈寒莳在,宮廷裏不會有任何騷亂,至于那些朝臣,今夜一定吓破膽了,要恢複上朝,最少三日之後。
皇宮未肅清叛黨之前,帝後不回宮,行蹤成謎也正常。
輕輕揮揮手,馬車朝着“百草堂”的方向馳去,一手環着他的腰身,他就這麽枕着我的肩頭睡去,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當日頭的暖意打在身上,睡夢中盡是滿滿的花香時,我才慵懶地睜開了眼。
頭頂桃花枝搖曳,紛紛的花瓣被風吹起,揚起蜿蜒的弧度,猶如輕柔的手,撫着我的發間眉端。
清晨,我急急的種下了這株桃樹,看着東方漸起的藍色,眼前幻化着木槿的容顏,竟然不知不覺睡着了。
這一覺,就睡到了日上中天,直到腳步聲将我驚醒。
這遠遠踏來的腳步聲很輕,不屬于“百草堂”中我熟悉的任何人的腳步,卻也并非陌生。
揚起笑容,看着衣袂飄逸的淺藍,這淺淺的顏色,就像剛睜眼時天空的明媚,白色的罩紗雲霧悠揚,輕易地溫柔了視線,軟了心神。
“醒了?”容成鳳衣開了口。
這似乎是我該先問的話,倒被他搶了先。
我半靠着樹幹,不答話,只是悠然地望着他。
閣中的少爺,不會穿過于華麗的服飾,但是一定要穿的飄逸,少绫羅多紗袍,這樣才顯得仙氣,才容易招惹金主的目光,華麗的打扮會讓氣質不足的人顯得庸俗,這些久經風月的人深谙此道,閣中大部分的衣衫也是這類。
但這一身在容成鳳衣身上,才是真正的別有風格。
有氣質的人穿什麽都好看,但是能如他這般将兩種氣質完全體現的人,則太少了。
那身金色華袍在身上,他是凜然不可侵犯的鳳後;這身淺藍,他是隐逸世外的公子。
看懂了我眼中的贊嘆,他大大方方的将身姿展示在我面前,“沒衣服,你的公子們借給我的,可還入得眼?”
一陣風掠過,吹動了他的發絲,也将那柔媚的花瓣吹向了他,滿眼落英圍繞他周身,那青衫緩緩律動,藍天日光下,他笑意暖暖。
我看着,他看着我看着他。
不需要多言,眼神足以代表一切。
與那高高在上難以企及想比,這種似水的純淨,更容易侵入心間,也更讓人由衷地想要融化在那抹如天色的懷中。
閣中公子的衣衫,多多少少有些媚氣,難得的是這媚色與他竟融為一體,仿佛是從他身體裏隐隐散發出來的媚色般。
似乎,他身上真的有股這樣的氣息,只是被華貴掩蓋了,在這一刻沒有遮掩的展露了。
我的回答很簡單,“我喜歡。”
他眼角一勾,我更加篤定,這分明是他骨子裏的媚色,眼角眉梢的隐然天成。
他在我面前蹲下,衣衫劃過手指間,輕薄的衣料似水般,“你很少稱贊人,能得你一句欣賞的話,也不枉費我特意挑選的衣服。”
子為悅己者容嗎?
“我還有更直接的,想聽嗎?”我朝他伸出手,掌心貼上他的胸口,湊上他的耳邊,“你不穿更好看。”
“那我豈不是要煞費苦心想想如何脫的美,讓你目不轉睛?”他三分無奈,七分無賴。
唯有眼中水波清冽的溫柔,始終不變。
睡足了的他,氣色也恢複了,如此近的距離,那唇瓣上的一點朱砂更豔了,目光不由地停留在上面,想着……這顏色,要是再豔點,就更美了。
“別舔唇,會讓我知道你垂涎我的。”他的笑聲在耳邊,一陣陣的,像一只手,勾着心裏的弦,壞壞的拉扯。
我從未掩飾過自己對他的垂涎,漂亮的男人,